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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不出所料。麦无铭话滞了,音窒了,他说:“我……”
“黑娇女”沈如婉扬起了螓首,漾溢着秋水,语转声回地说:“你真以为我是蒸笼盖?我是牛皮糖?”
毕竟是武林儿女,尽管他们情重.尽管他们意蜜,有人说,女人—结婚就成熟了。果然,沈如婉已经懂得古人的那一句名言: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新婚也是一样!
“谢谢你!如婉……”麦无铭心头的大石落了。
沈如婉樱嘴—撅,说:“哼!稀罕!”
说走就走.兄弟二人到后堂拜别慈亲,略作收拾,就双双出门而去。
麦夫人王氏珠琅,在儿子成婚之前即已经由普陀来到了沈氏庄院。
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
破晓时分。
“沙弥”清心透支着体力,强提着潜能,他一鼓作气地赶到了青阳城外的一个短亭。
黄河流域,地广人稀,每是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长江流域,村庄林立星布,因此凉亭的距离也相等地给缩短了,它三里即造有一个凉亭,而且凉亭巾经年有茶水供应。
金鸡已经三唱,鸟雀也在啁啾,可是,那高大、厚重的城门尚紧紧地关闭着未开,至少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放人出入。
清心不由停住了脚步,吐吐气,抹抹汗,精神随之就松弛了下来。
踏二步阶,进入亭中,他刚刚把屁股放上石凳,将背脊靠上墙壁的时候,眼皮就重得像两块铅往下压,朝下盖.有道是“越坐越懒,越吃越馋”,人是闲散不得的!
其实,他哪有工夫闲散?昨天,曾与“洞庭四恶”恶战厂半日,夜晚又马不停蹄的急奔直赶,实在是太过劳累,太过疲乏了。
那是常情,那是自然的现象.人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金钢?
可是,清心仍旧不让瞌睡虫嚣张,他略一振奋,抬头睁目,伸伸臂,踢踢腿,奈何,肚子也提抗议了.“叽叽咕咕”地吵了起来。
怎么办?
凉“拌”!
这个时候,这种情形还有其他的方法可想么?说不定—睡下去就给冻僵了。
只在雪地坐等、等、等,只有在凉亭中忍、忍、忍!
他咽下一口津液.揉揉跟,吐吐气.干脆站了起来.信步地踱起了***。
鸟雀可怜.在仙忮之间飞上飞下.在雪堆之隙啄来啄去.却找不到任何能充饥的东西。
可是,鸟雀有亲,鸟雀有巢.而他呢?他更可怜呀!自幼父母双亡,幸靠恩师收养教诲,而如今,恩师又遭丁毒害,赖以安身之地狱门也成瓦砾,唉!他丧气,他悲衰,他也忿恨!
就在这个心情脆弱.智聪蒙顿的时候,隐隐约约之间,清心还是听到了些许异于寻常的响动。
他略一迟疑,略—思维,周身立即恢复了机能,并且浑身运上了神功.以便迎接那骤来的变故和突击。
因为.他辨别出这响动是衣袂飘风的声音,这声音乃是江湖上的人,武林中的人!
风吹衣动,因人而异,一般人行走不快.其声音柔和轻细,江湖人,尤其是功力上乘的武林中人,身行似电,速度若箭,其声也就似裂帛,一如呼啸了。
“谁?”清心审慎地、作势地喝问着。
“本座‘转轮王’”
果然,亭子顶端随即响起了一个低沉的语声,接着飞下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在空山连续地揶动了好几次,然后像棉絮般地飘落在亭前阶石之上。
“啊!云龙三现……”清心惊心了,他色变地说:“你想怎么样?”
“云龙三现”。正是徐至瑜的绝技。也是徐至瑜的外号。但是,徐至瑜却是地狱门中第十殿的阎罗.而如今,看清心之状,状呈戒备,听清心之语,语意不善,二人之间莫非存有芥蒂?
“不怎么样。”徐至瑜—脸慎重,—脸诚恳地说:“本座只希望‘侍者’能跟我走—趟……”
清心信口地说:“去哪里?”
“回地狱门。”
“地狱门已经是灰飞烟散,还回去干什么?”
“去看看菩萨的佛体…”
清心冷冷地说:“菩萨的佛体安康得很,你不看也罢!”
“是么?”徐至瑜脸有戚意。
“当然!”清心回答得更毅然。
“本座曾经几次地逡巡、探寻,怎未发现菩萨的佛驾……”
“本侍者也已将菩萨安请在一个秘密处所了。”
“什么地方?”
“你以为本侍者会告诉你?”
徐至瑜吐出了一口气说:“本座只是放心不下…”
“当然。”清心讥讽地说:“芒刺在背呀!”
菩萨统率直辖地狱门中的十殿阎王,这上殿阎上虽然是职位相同,佩功力各有差异,其中数第八殿“翻天印”罗于巾、第九殿“子母金环”姚天送和第十殿“云龙三现”徐至瑜二人为最高。
而三人之中,尤其是徐至瑜,年劭功深,德高望众。清心对他敬仰十分.平时总是礼仪有加,视同师长,今日却会一反常态。宁非怪事?
其实—点也不奇怪,事情是这样的:当厉鬼恶灵们在翻地狱门之时,人人邡为护法而拚命,个个皆在卫道而忘身,虽然,徐至瑜还不像卓小伦那样丧心病狂,明目张胆的帮同着对方,但是.他却不闻不问,任由厉鬼肆虐,听凭恶灵嚣张,只是袖手和一个蒙面黑衣人站立一旁,这分明也是背叛者之一,主谋者之一嘛!
徐至瑜不由老脸泛白,他须发一阵抖动,然后叹息一声说:“有人搅翻地狱门,有人图谋地狱门,本座之所以忍气吞声,目的只想营救老菩萨脱离险境……”
“是吗?”“沙弥”清心迄不见饶地说:“恐怕是想置菩萨于绝境吧!”
“侍者的误会深了,本座一时必然解释不清……”
“不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阁下也不用再解释了。”
“不管侍者的看法、想法如何?本座只希望你能带我去菩萨安身之处……”
“沙弥”清心每每不让对方将话说完,又斩钉截铁地说:“办不到!”
徐至瑜无可奈何,他艰忍地说:“为了菩萨的安危,本座只有出手了。”
“哼!”清心冷冷地哼了—声说:“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这才是你本来面目。本来心意,尽管出手,本侍者早就豁出去了!”
徐至瑜见多说已属无效,架势一开,伸手微探,右掌轻飘飘地拍了出去。
清心蓄力已久,等待已久,今见对方一掌拍来,他略略摇动腰肢。一是闪开来势,二是乘帆沉马,然后紧握有拳,身形前冲,挟起风雷,伴着呼啸,飞锤般地捣向徐至瑜的面门。
徐至瑜识货,见了心头不由微微一惊,立即停步滞身,未敢妄攫对方锋芒。
但是,他毕竟是武林耆宿,名重江湖,当年沈氏四雄初见而心动,石家庄主从骤闻而气泻,顿时改弦易辙,收掌问臂,斜斜地转朝清心的肩膀拂去。
“沙弥”清心虽不生在阴曹,但却长在地府,深识十殿阎王的编排和修为,更自知本身的功力,不出奇招,何如束手?是以一上来就兢兢业业,施出了圣憎秘传,佛门至刚禅学,“金刚神杵”!
一杵无功,再来一杵,左右交替,前伸后缩。
徐至瑜既被人称为“云龙三现”,其身法之快,快似闪电,其身形之轻,轻若浮云,迂回飘逸,一掌疾过一掌。
掌风呼呼,拳形咚咚,衣袂劈拍,步声顿顿……
清心小心翼翼,也是一拳重过一拳,拳风的范围广大,是以护身蔽体.奈何神杵许最耗精力,而他又饥又渴,又劳又累,未几气就喘了,汗亦流了。马下的脚步,似乎也渐渐的不稳了。
可是。他必须要撑下去.熬下去.不为自己,也得为垂危的师尊,也得为正义的地狱门呀!
天终于亮了起来,虽然见不到太阳,但也未见第二度降雪,只是灰灰的,沉沉的——
“隆隆隆……”
这个时候四边即及传来了闷雷般的声音,清心听了,心头不由一喜,精神也为之一振,因为,他知道那定是城门开启的声音。
他倒不是想急着进城,乃是城门开了,往来的人多了,对方也应该歇手了。
城门未开难道就没有行人?
并不见得,当然,由城里出来的的确没有,但进城去的可就有了,不只清心和徐至瑜乃是例子,还有零零星星挑蔬菜到城里去贩卖的农夫,背鱼篓的渔夫,担柴草的憔夫。
只足他们……见有人在大路上殴斗,在凉亭边凶杀,为保身家,为顾性命,全都远远地避开丁,或者绕道而去了。
果然,徐至瑜原是长者,修养气度两所不差,为免得惊世骇俗,他飘然而退了。
“侍者?你不跟本座同回地狱门也行,只要告沂我菩萨静养之所就可以了。”
“沙弥”清心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然后冷冷地说:“你省省心吧!本侍者不会让你们再次地伤害到菩萨。”
徐至瑜摇了摇头,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沙弥清心,今日里竟然对自己成见忒深。其实,也怪不了别人.当时的情形,谁见了准都会心生误会,清心只是其一罢了!
不过,为免铸成更大的过错,他必须立即赶回地狱门,因为,自己找不到菩萨佛驾.对方也未必能,他要赶回去看守着,监视着,防备那处心积虑的阴谋者再度为害。
“你是去青阳传汛?”
“不错!”
“务必嘱青阳城隍火速以灵鸽书给二巡行特使……”
“不劳费心!”清心一本常态。一点也不假以颜色。
“那就好,再见了。”徐至瑜喟然叹息了一声。他还能说些什么?废然回身,朝原路而返了。
徐至瑜饿着肚子,忍着饥馁回到了地狱门,时间已经是巳牌时分了。
他略一吐纳.聊以平息纷乱的心湖,藉以提升萎弱的精神,然后施展起成名绝学“云龙三现”,掠入冷谷之中。
正拟朝山壁洞窟再次探寻菩萨下落的时候,猛抬眼,忽然瞥见山岩的另一边菩萨庙之处也腾起了烟雾,窜出了火光。
心中顿时一个错愕.继而震惊了,因为,他已经洞悉那是怎么—回事了。
徐至瑜衣衫圆圆鼓起.须发根根飘扬,他浑身不由也烧起了烈火。
在半空中—个回旋,接着倒翻而出,纵上山头,越过林木,看清了,也了然了?那果真是地藏王菩萨庙同样地遭到了回禄,招来了祝融。
梁巳坍,墙亦坍,但,照壁前的广场中,这时却悠闲地站着—个身穿黑衣的人。
黑衣服对地狱门来说,委实算得是十分平常.除去了阎王、判官,地府内的壮丁、阴曹里的狱卒,他们穿的全是黑色制服。
不过.制服是紧身武靠.而这个黑衣人,其衣衫则是飘飘长袍。
“是他,是他……”
徐至瑜恨之入骨,印象良深。
就是他.这个罪魁巨挈.使阴曹地府化了灰!
就是他,这个阴险恶贼.教自己声名受了污!
火,火上加了油,气,气下灌起风。
徐至瑜将功力运足九成之际,飞纵疾掠,似雕鹫.若虎狼、跑头微探,身不稍停,贯连一气地把右掌猛递而山!
“万恶贼子,你好毒的心肠!”
那个黑衣人虽然面向庙宇?但是,他似乎早有所觉,对方的招式未到,对方的浯声未落.他右手随即朝脸上—抹,一方从黑的纱巾就已经盖上面孔。
也是身不稍停,也是贯连一气,他双脚边踩,他一个回身,人已斜飘二尺,巧巧地避过了徐至瑜那能要人命的擎天一掌!
“这叫大丈夫。”黑衣蒙面人从容地说:“阁下可听说过‘无毒不丈大’?”
徐至瑜吃惊了,不是自夸?也不是托大,他的身形、池的功力.在武林中屈指算来,该已找不出几个,但是,回观这个黑衣人.换式、飘退,利落得很,一点不见勉强,一点不显仓卒,比之自己,并不稍弱。
徐至瑜的经验阅历和见地,与他的年岁相并增。
是以,他立即平息着激荡中的心湖,冷静、沉重思维起来了。
“对方究竞是何等人物?”
昨天,不知怎的?自己竟然会被对方所暗算,事后曾经追求原因和自我解释,那是骤不及防?才中了暗算。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了。
他推敲,他猜疑:府内的?阴府之内并无如许功力之人.就算有,也只有第九殿殿主‘子母金环’姚天送。
但姚天送因公外出,不在府中,外来的?天下之大,宇内高人当难算计,凭对方的功力,进入地狱门自无问题。
但是,外来之人焉会对地狱门中的情况、地形了如指掌,并且配合着石镜涛他们。啊!莫非是他们二人之一,那曾经在地狱门中待过一段时口,再次‘投生’出去的‘鬼魂’?
徐至瑜眸子中神光一阵闪烁,凝目注视着黑衣蒙面人好一会,面纱虽薄.却难窥透,凭外形,也不太像,因为廖不一个子较高,而潘松秋则又矮了—截!
他迷惘了,他废然了……
“你,你是谁?”
“你难道不嫌多此—问?”黑衣人淡淡地说:“我假如会轻易地报出我的名号,那又何必要蒙面呢?”
徐至瑜脑诲中突然灵光一显,他有点头绪了!
虽然仍不知对方为何许人,但至于确定这个蒙面人该是卓小伦所引进来的。
其实,他还是错了。
“那你为何要陷老夫于不义?”
“凡事总要有一个顶缸的人。”
“这么说你是心有所惧?”
“那只是目前。”
徐至瑜心中一动,他开始推翻自己刚才的认定,说:“地狱门之叛乱,莫非乃是由你所策动?”
“不错!”
“卓小伦之毒害菩萨,也是你的主使的了…”
黑衣人悍然地说:“也不错!”
徐至瑜愤然地说:“菩萨慈悲为怀,武林所尊,你为什么……”,
黑衣人接口说;“因为他不该主持地狱门!”
“地狱门乃正义之所,你……”
“谁说的?”黑衣人又接上了口,他说:“地狱门乃是一个叫人受活罪的地方!”
“人作了恶,应该有所报应。”
“话虽不错,但地狱门的法则却有违江湖规矩。”
“此话怎讲?”
“江湖上讲究的是英雄,是好汉,做错了事,三刀六眼,或者少个胳臂缺条腿都算不了什么,再不然,‘六斤四两’落了地,脖子上也不过是碗口大的一个窟窿,二十年后又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干嘛要被人像牲畜一般的给圈起来?”
“哼!”徐至瑜嗤之以鼻地说:“你既然有这等气势,这等魄力,就该光明磊落,正面交锋……”
“有道是‘兵不厌诈’,智取胜以力敌。”
“那这……”徐至瑜被对方的强辞所夺。
其实,他是不欲多辩,于是他转口说;“这座菩萨庙又犯着你什么了?”
黑衣人冷冷地说:“难道这座菩萨庙不是你们地狱门的外围之地?”
徐至瑜微一喘息,说:“庙祝他们人呢?”
“在火窟中陪伴地藏王……”
徐至瑜也已平息下去的怒气不由再充膨胀了,他恨恨地说:“看老夫不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枭獍之徒立劈于掌下!”
他身形一动,右掌向对方心胸大穴猛拂而去!
黑衣人并不还手,他依旧飘然而退?然后游门地说:“徐大侠,为人在世,当应轰轰烈烈,岂可默默无闻与草木同朽,你何不跟我携手,共同创它一番事业。”
“像你这种心术不正,残暴恣雎的人哪里配创什么事业?”
“以我的心智才干,辅你的威望功力,开创一个名正言顺的‘幽冥教’,相信武林中有识之士。当会望风而投……”
“呸!”徐至瑜身形疾转.双掌加据,口中不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