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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褒我?贬我?还是捧我?烦我?”
“各尽其份,一半一半,你书读得比我多.但是,就因为书读得太多了一点,则变成迂腐了,变成固执了。”
“咳!这叫立场不同,观点不同.”
“别立场了.也别观点了,喝茶吃饭总是谁都一样吧?相同吧?”
梁公适笑笑说;“当然.民以食为天,物无粮水则无以为命。”
“那走吧!我们吃饭去。””请再等一下。”梁公适进内禀告了母亲,知会了妻子,才同严子厚一起出门而去。
茶楼酒肆.饭店食堂,都是三教儿流,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是各种消息传闻散播接获的地方。
是以,你想探听什么,就到那里去,你要宣扬什么也请到那里去,保证不出数日,必有所得,必具效果!
午时已尽,未牌继起!
梁公适和严子厚坐在同兴楼饭馆雅座的一角,他们吃完了饭,在喝茶,在聊天。
其他的客人也一如他们,各踞座头,在喝茶,在聊天。
这是常情,不足为奇,凡是上雅座的客人,多半是清闲的,多半是高雅的,也多半是家里、荷包里存有一些银子的人。
不然的话,寅吃卯粮的人,出卖劳力,也出卖时间的人.哪有这种工夫?哪有这种享受?
而雅座上饭菜的价目也比普座上要高出不少呢!贵上几成呢!
你看,跑堂们送茶送水,还是那么殷勤,脸上一点也没有不耐的神色,厌烦的模样.这就是看在钱的份卜,银子的功劳!”老王,翠红院里上二天又新到了一位姑娘……”
“嘎!”这仿佛是振奋剂,强心药.那个被称姓王的人不待对方话落,就迫不及待地说“多少年纪?漂亮不漂亮?”
“大概十五六岁,我想她一定漂亮。””老赖.你这是什么活?”姓王的人拉长了面孔说:“什么是‘大概’?什么是‘我想’?吊人胃口嘛!”
“新来的姑娘多半皆是十五六岁.而翠红院中物色的人也必定是漂亮、”
姓王的人不由愕着脸说:“照这么说那位姑娘你还没见过喽?”’
“个错,我也是刚刚听说。”
“嘎……这倒是一件新鲜事,你老赖是癞皮狗、绿头苍蝇,姑娘已经来了两三大,竟然还会闻不到?嗅不着?”
姓赖的人听了不以为忤,他叵而振振有词地说:“就因为我擅闻善嗅,风力总要比别人得悉得早,知道得多,你呢?哼!目聋耳聩,还冒什么大气?”
“你……”
再听听另一桌人家在谈些什么?
“小杨,你昨天的手气如何?”
“不错呀!赢了二十几两银子.所以才请你吃饭喝茶、”小杨洋洋得意地说:“你呢?小林,怎么垂头丧气的?连一点精神也没有?”
“唉!别提了。”小林喟然叹息着说:“最近我的运真背,一连输了五天,百把两白花花银子全都泡了汤!”
“这又算得了什么?赔钱原本如此的,不是输,就是赢,有道是‘胜负乃兵家常事’,去翻本呀!”
小林惨然地笑了笑,继而无言地摇摇头。
“怎么?失去勇气了?”
“不是的,我这两天手头不方便,有一笔钱还未收到,如今是口袋里袋磅锤,凭什么上翻本呢?”
“原来如此。”小杨慨然地说:“没有关系,我借给你。”
小林黯淡地眼睛顿时一亮萎靡的精神立即一振,说:“好,找们这就去!”
两个人双双站了起来,下楼结帐走了。
严子厚听了心中跃然,他两眼望着梁公适,虚心地说:“夫子你家有娇妻,我未敢招你去妓院,但是,场子里不妨去看看.去荡荡。”
他越说越顺口,几乎有些怂恿了:“有兴致时可以来它二把,赢了当然不在活下.假如输了三二十两.也不伤元气,不伤大雅。”
“不太好吧?”梁公适迟疑地说:“那种地方我从未去过。”
他家无恒产,必须早出晚归.依借着那份替人记帐的薪俸,上要旨奉高堂,下要供养妻小,哪有余钱涉足这种场所?
再说,时间上也不允许呀!
严于厚则不同了,他虽然本性不坏,但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难免有时候会去走去逛逛,幸而少时多读诗书。交的乃是良朋益友,因此也有所节制.还不致于滥或沉湎其中。
“我也很少去呀,但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不然你这三天假期如何消遣,如何打发?”
“唔——”梁公适也心动了.他说:“去看着就去看看,应正又不一定要玩。”
“对呀!那我们也走吧!”
昌化城内大小赌场有好几处.但规模较大的只有二家.
一曰“吉祥”,一曰“如意”。
吉祥位于南郊,里面兼营餐饮施舍,还备有酒台.蓄有女侍。
富商巨贾,或达官贵人多匝月流恋该地不归.盖声色犬马,醇洒美人.乐不思蜀也!
如意则开设在长街中的一条巷子里,由于进出方便,不劳车马,不费时间,赚到钱财意兴冲冲的来,输了银子拍拍屁股走路,是以顾客多为中下等人。
梁公适二人一不是富商巨贾,二不是达官贵人,三又不想长期地沉沉沦下去,他们遂信步地踱向如意赌坊而去。
“喔……严公子,好久不见你大驾光临了,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姓梁。”
“梁公子,幸会,幸会。”
“二位公子请,请。”
一到巷子口,就有二个人阿谀奉承,打躬作揖地在招呼了。
当然,凡来赌场的人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焉能不巴结,焉能不卑恭?
赌场内光线暗淡,空气污浊,声浪鼎沸.
里面形形色色,什么赌局都有,什么赌具皆备。
牌九、麻将、铜宝、三公、大小、单只等等应有尽有。
严子厚是识途老马,他带领着梁公适逐一巡视,逐一观察以及逐一讲解.
梁公适是聪明人,他一点就透,认为牌九麻将虽然易懂易学,但一时却难以熟练,大小单只和铜宝则过于单调,过于乏味,下注只凭意念,只凭运气
以掷骰子较为刺激,较为过瘾,因为它乃是相互对掷,手力的轻重聚散,骰子的跳动运转,都能潜入目光,都能扣人心弦,是以梁公适选择了掷骰子。
“么二三呀!”。
“四五人呀!”
“五点。”
“大三元,豹子,豹子!”
“哈哈,统赔。”
“满堂红!好一个满堂红。”
呛喝声此起彼落,欢笑声左右染传。
他们二人挨了进去,起先,一两一两地下,渐渐地改为二两、五两、以至十两。
半天不到、别人有输有赢.而梁公适和严于厚却尽罄所有,口袋里全都空空如也。
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诚如同兴楼饭店平的杨姓客人所说:“有输必然有赢,胜负乃兵家常事,翻本呀!”
是以,第二天.第三天,梁公适伙同着严子厚又去了,结果,他们一如姓林的那个客人,手气真背,仍是输家。
梁公适心有不甘,他非到把输出去的银子给赢回来。
奈何天不从人愿,一个月下来。非但输尽了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最后连祖上留下来的栖身之所,那栋老屋也垫了进去!
就这样,彷徨无依,悔恨交织、他对不起亲人,也对不起自己思之再三,唯一逃避的办法,那就是自求解脱,自寻了断。
沈如婉不由听得柳眉高挑,杏目圆睁.她气愤填膺地说:“姐,这种场所,我们去把它给挑了吧!免得再继续害人。”
沈如娴只对她二妹抬了抬手,却面向着梁公适追探地说:“你一共输掉了多少银两?”
“现银三百余两。”
“房子呢?”
“房子也押了二百两。”
“押在赌场里?”
“是的。”梁公适喘了一口气说“如意赔坊内设有银楼,开着当铺,以备输光了银子的人不时之需.他们收兑钱庄里的银票,或押当玉器手饰什么的。”
“你写了借据给他们?”
“不只借据,还有房契。”梁公适说得硬咽.说得赧涩。
“嗯——这样吧!”沈如娴审慎地说:“你且先回去,我们姐妹设法把那些银子给筹出来。”
“真的么?”梁公适有一脸的希冀.但也有一脸的狐疑。
沈如娴郑重地说:“这岂能儿戏?当然是真的。”
“姑娘贵姓?”
“我们姐妹姓沈。”
有道是“嘴上无毛,说话下牢。”沈如娴唯恐对方信不过她所说的活,又加重语气地说;“三天之内.我必将你的银子和借据房契送到府上。”
“这怎么敢当?”梁公适惶恐之中带有三分喜度,他说;“沈姑娘是住在……”
“我们本来只是路过此地.并未落脚住店.如今就在隆昌客栈住它几天。”
“那三天之后,不才到隆昌客栈前去趋谒沈姑娘好了。”
“悉听尊便。”
“不才这就拜别了。”梁公适抱拳过头.深深地朝“黑白双娇”躬了下去,然后转身走了。
沈如娴眼望云天,屹立当地,她接下了这副担子,思虑着如何安排,如何解决。
“姐,走呀!”沈如婉感到不耐,她开始催了。
“哦!好。”
两个人倒返而回又朝昌化城内走去。
“姐!我们先去赌场,还是先住旅店?”
“当然是住旅店。”
“你准备如何处理呢?”
“唔—一第一,催一个可靠的人,去沈家庄取六百两银子.第二,把随身携带的金叶子和珍珠给变卖了……”
沈如婉顿时接口地说;“你准备自己偿付?”
“有什么个对?”
“不行!”沈如婉鼓起了腮帮子说:“我不答应!”
“那你将如何呢?”
“去赌场追讨。”
沈如娴螓首轻摇地说:“这种事不是我们所能做的。”
“为什么不能?”
“我们乃是女流之辈,女人家好意思进赌场么?更遑论去闹事了。”
“怎么?女人家不是人呀!”沈如婉使出了惯用的撒手锏,她又赌气又撒娇地说:“你不去.我去!”
她说完后立即加快了步伐,直向长街冲去。
“哎!二妹,等一等,等一等,事情慢慢地商量么!”
“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两句话.两条路,你去也是不去?”
“去,去,这总可以了吧!”
沈如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面对着这位小妹.没有辙,不得不投降。
沈如婉脸上的寒霜化了.春花开了,樱桃绽了!
她娇消一声说:“姐,你真好,那我们这就到赌场去!”
“不!我们还是先住旅店。”
沈如婉的美目又瞪起来了。
但是.这次她不是生气,而是怀疑.因为她深悉她大姐凡说过的话决不会更改.也绝时不会骗她。
“为什么?”
“改变形象。”
“改变形象?”沈如婉弄不懂她大姐葫芦中装的是什么药?追问着说:“什么形象?”
“王法虽然没有订定女人不能进赌场,但是,女人进赌场的确太过耀眼,尤其是我们背着宝剑,更是惊世骇俗。”
“因此,何不来个乾坤倒转,我们也来改穿男装。”
“妙呀!”沈如婉一听雀跃起来了.她欣然地说:“那我们快到旅店中去!”
进了隆昌客钱.“黑白双娇”要了一间上房。
待小二送来了茶水,姐妹二人略经梳洗,井喝了几口热茶。
忽然,沈如婉想起了一件事来:“姐!我们的男装呢?”
沈如娴淡淡地说:“弄男装有两条路一是去成衣在购买,二是去租货店租赁。””那我们走呀!”
沈如娴摇摇头说:“但是,这两条路似乎都走不通。”
沈如婉听了不由怔了一怔,她愕然地说:“此话怎讲?”
“去买去购都不成问题,但是到赌场里面去能带兵刃?”
“可以把龙泉留在此地呀!”
“旅店广纳上中卜三等之人,而这对凤凰宝剑,乃是父丰以千金购得,我们也爱逾性命,你放心将它留在此地?”
“这……”沈如婉的黛眉皱了,蛮靴蹬了,她嘟着樱唇说:“那这该怎么办好呢?”
这个已经成了婚的小妇人,但是,她的模样,她的态度,依旧像个大女孩。
沈如娴见了不禁微微的笑笑说:“你且别急呀!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沈如婉螓首猛抬,她喜上脸庞地说:“哪一条路?你快说呀!”
“借。”
“借?向谁借?”沈如婉有些纳罕。
“严子厚。”沈如娴解释说:“严子厚虽然也输了不少的钱,但是他家境富有,碍不了事,我们去向他借两套衣服应该不成问题。
并且,将这两口青锋寄在他家也比较妥当,也比较安全。”
“对!那我们这就去。”
这对不速之客来到了严应信家的大门口,应门的家人一见之下,不由惊奇方分,疑惑万分。
因为,严家父子虽然并不热衷,并不注意诗书,但是,他们总算附庸风雅,是读书之第,是文学之家。
二位姑娘,艳丽如花,身穿黑色劲装的一脸英气,若盛开的玫瑰。
身穿白色罗衫的端庄持重,像案头上的水仙,却双双有佩宝剑,该是学武的人,练功的人。
“姑娘,你们找谁?”
“严子厚。”沈如娴涩然地说着。
“哦!我家少爷……”
严子厚不待通报,似乎是腿特别的长,耳特别的灵,他已经听到了声息。
三步一脚地由里面迎了出来“啊!贵客临门,欢迎,欢迎!”
沈如娴说;“打扰了。”
“哪里的话?”严子厚笑笑说;“小弟只差一点没有倒穿屣履。
请!”
客厅中,严应信正在里面,他展着笑颜殷勤地说:“沈姑娘.你们请坐。”
沈如娴盈盈一礼说:“谢谢老伯。”
宾主落了座,下人上了茶后。
严应信又开口说话了:“姑娘们去而复返,莫非……”
“是的,小女子有事要麻烦严公子。”
严子厚精神振奋地说:“什么事沈姑娘尽管吩咐,只要小弟能力听及,凡做得到的一定效芳。”
“为了梁公适……”
“梁公适?”严子厚听了霍地站了起来,他满脸惊疑地说:“沈姑娘认识梁夫子了?”
“唔——”
沈如娴遂将对方寻短的经过说了一遍。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严子厚喃喃地说;“是我为了贪图一时之快,一时之兴趣,而害了梁夫子。”
“过去已矣,来日可追,严公子何不设法补偿。”
“小弟原有此意,只是……”
严子厚抬眼看了他父亲一下,然后垂下了脑袋。
沈如娴继续地说“小妹唯恐梁公适郁忧难舒,再次做出傻事,你可否过去他家中路陪他,劝劝他。”
“小弟刚才就是拿了家中的银于去梁家的,不意却被家严给发觉了。”严子厚鼓起勇气说;“爹,你能否将那五十两银子再交给孩儿?”
严应信慨然地说:“我以为你又去赌博,才追回那些银子.既然你是拿去给梁公适的,为父哪有不给之事?”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沈姑娘尚且古道热肠,她能替素不相识的人筹钱赎回房屋,我怎不能?”
“你就把柜子中所有的一百两全都拿去.其他不够的,我也当尽量设法。”
“谢谢父亲,谢谢父亲。”严子厚欢然地射一躬身子,随之举步向后而迈去。
“且等一下!’沈如娴开口阻止了。
她随之站起了身,深深地朝严应信裣任一礼,然后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