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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我快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终于,上方,杜晓航的声音再次传来,夹杂着沙哑的哭声:“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做了这些事情以后,无非就是等于在我们之间永远画上了一个句号,但是,我无法自控。当我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我就疯了,我真的疯了呵呵沈檬,我真的好爱你,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到现在好多好多年,我对你的感觉还是没有变”
他的一滴眼泪滴落在我的膝盖上。我愣住,却不敢再抬头看他,那个我曾经那么心疼的小肚子,那么那么心疼
冰冷的空气在头顶飘着,像形成了一大朵深灰色的雨云。我不再说话,许久后,杜晓航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沈檬,今生不见。”
整整一个星期,我没有回过家,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房门口的那张长椅上。偶尔爸爸妈妈和红豆会过来看看我,给我送吃的,带我去后花园散步。那些大片的暖阳像流水一样轻轻划过脚踝,跃过我的身体后又穿入了另一个空间。
突然间,我就好像忘记了如何讲话,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只是看到那扇苍白色的病房门的时候会猛地感到心里一阵抽痛,只有每到这个时候,我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前几天的时候,医生说季凉川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当时的我像重获新生一样感到喜悦,那种喜悦甚至让我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我以为他会很快醒来,在一片斜阳下静静地看着我的脸对我微笑,轻轻唤我“檬檬”,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了,季凉川还是没有醒过来。每次我都满心期待地走进他的病房,幻想着他那温和的笑脸,但是,在我面前的永远都是他沉睡的脸庞和浅淡的呼吸声。那张苍白的脸像是在告诉我,他已经离我好遥远、好遥远了。
我一个人在盛满阳光的花园里静静地坐着,看着对面的几个小孩子正在欢笑打闹着,嘴角不知不觉就扬起了一个弧度。他们是那么的天真欢乐。我曾经也孕育过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虽然很短暂、很短暂,但是,每当我看到那些扬着笑脸的孩子时,还是会想起他,我们的宝宝,我们的阿呆。
“檬檬”旁边不知不觉坐下了一个人,声音哽咽着。我转过头去,看见季阿姨正一脸担忧地望着我:“不要难过凉川会醒过来的”
突然,我就失控了,扑进季阿姨的怀里,重重抽泣着,每一下都心如刀割:“季阿姨!我对不起您!您明明说好让我照顾好他的我明明答应过您的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他”
季阿姨紧紧搂着我,终于也流下了眼泪:“傻孩子别哭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我在季阿姨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们同时一惊,扭过头的时候却看见西装革履的季董正低着头跪在我的面前。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痛了。
季董面沉似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想必他也和我一样,在无数个夜晚里失眠,在无数个夜晚里呼唤同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静静地看着地面的草丛,像是在想些什么,终于,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一大滴泪水滑落脸庞,我匆匆忙忙站起身来冲进了医院里。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面对那个我曾经深恶痛绝的男人。但是,看见一向庄严肃穆的他现在却在给一个女人下跪,我还是心软了。就这样吧,所有的仇恨,如果这些都能像时光一样,溜走了就不再回来了,那就好了
我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些属于大人们的感情世界,其实明明都是为了爱。刘启明深深地爱着妈妈,所以要不择手段地利用季董破坏我的家庭,破坏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妈妈深深地爱着爸爸,所以为了爸爸的事业和未来,牺牲了自己,甘愿做一个让人唾弃的女人,跟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季董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儿子,才会为了他的将来,戏弄着我的爱情,玩弄着我的婚姻,剥夺了我肚子里孩子的生命。杜晓航因为深深地爱着我,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将我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季董,利用陈雅洁的家庭背景害了季凉川。季凉川深深地爱着我,所以为了不让我难过,不让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选择了死亡。
太多的伤数不清,而此刻,心里落下的却都是浓浓的深情。
第75章 守护你的一百天(3)()
也许每个人,从头到尾都注定要为了爱而伤。
季凉川昏迷的第十四天。
季董告诉我说李卓给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说那些证据已经被他毁了,自己也去了国外,最好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了。此刻,我守在季凉川的旁边,浅浅一笑,点了点头不再做声,季董在我的身后站立了许久,叹了口气才走出了病房。
够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伸张正义,为了这么多年前的一个案子劳神费力了,尽管,我为了这件事痛苦了那么久。现在这个结果也许是最好的,一切息事宁人才不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季凉川昏迷的第二十三天。
在他沉睡的日子里,我习惯了每天都到医院旁的花店买一束纯白色的百合回来,然后放进他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百合散发出的清香幽幽氤氲开来,在小小的病房里充盈着一股暖融融的气氛。我笑着抚摸着他的眉心,轻轻地握起他的手。曾经,是这双手牵着我走过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那么温暖,那么安心。
“凉川,百合花的香味,你闻到了吗?”
季凉川昏迷的第二十九天。
我不吃不喝,也不对任何人讲话,只会冲着躺在病床上的季凉川微笑。红豆拉着我去检查的时候,红豆哭了,她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后来的许多天,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患上了抑郁症。
我心里浅笑一下,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季凉川昏迷的第三十六天。
病房里突然来了好多的人,我突然就惊慌了起来,我疯了一样扑到季凉川的身上,全力地护着他,冲着那些站在门口的人大声嚷嚷:“你们别过来!不许你们伤害他!”
大家的眼神都黯淡了,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才看清他们,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季凉川的家人和朋友。许久,我才跌坐在椅子上继续握着他冰冷的手指微笑地看着他。这时,耳边陆陆续续地传来了声音,都是我熟悉的声音。
“檬檬,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听话,妈妈带你去吃点东西再来看他好吗?”
“”
“檬檬,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
“”
“沈檬,你就听伯母他们的话吧,季凉川我帮你看着,只要他一醒过来,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好不好?”
“”
“沈檬,凉川也是我的朋友,我看着他你就放心吧,好吗?”
“”
所有的话我都当做没有听见,只是固执地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沉静的睡脸,终于,那些人叹着气都离开了病房。
季凉川昏迷的第四十七天。
每天我只能吃下很少的东西,看着镜子里日益消瘦的我,像个鬼魅一样。我摸着自己的脸,指尖是冰冷的温度。那些摆在床头柜上的百合花,开了又谢,谢了以后又被我重新换好新的一束,房间里总是充盈着淡淡的花香。我以为他会因为这些香味醒来,但是,他还是那样,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不愿意睁开眼睛。
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地跑到病房来看我,看他,在我的耳边说着一遍又一遍,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凉川会醒过来的。
我和他们都是这样地相信你,所以,凉川,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一定要醒过来,因为,我们还有一生一世的时光要去相爱。
季凉川昏迷的第五十五天。
我突然就疯了一样冲出了病房,拼命地在走廊里闹事,我喊着那个主治医生的名字。几个护士撕扯着我,我一把甩开了她们。许久,那个主治医生才赶了过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像只野兽一样揪住了他的衣领吼道:“你不是说他脱离危险了吗?他为什么还不醒来?为什么!为什么!”
医生也撕掉了斯文的面具,甩开我的手冷冷说道:“我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救他的,关键还要看他的个人体质。他出事之前本来就有胃病,身体就虚弱,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医生说完扭头就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他的胃病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是爱慕虚荣的大小姐,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他,我可以为了他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了。他不会省吃俭用,他不会得胃病,他也不会这么久的时间还醒不过来了,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那天,我趴在他的胸前哭了整整一天,嘴里喃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那个我深深喜欢的名字。
季凉川昏迷的第八十三天。
我一如既往地来到病房,将一束新鲜的百合插在玻璃瓶里,然后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
这时,红豆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纸。她额前的发丝垂在眼前,让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我淡淡地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红豆就突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了起来,她跑过来撞进我的怀里,眼泪浸湿了我的领口。她就这样拼命地哭,一句话也不说,那张红色的纸从她的手里脱落,悠扬地旋转了一周后静静躺在了地面上,反射着窗外刺眼的阳光。
红豆哭了许久后才从我的怀里起身离开了病房,身影那样寂寞,那样孤独。在她走后,我才轻轻起身拾起地上的那张红色的纸。
原来是一张结婚请帖,新郎是杜晓航,新娘是陈雅洁。
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只是心突然抽痛了。最后,他终于选择了放弃,我们今生真的不能再相见了,一切都变成了回忆。而更痛的是,我才发现,原来红豆一直都在喜欢着杜晓航,只是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从来都没有。原来,我一直都是这么自私的人,抢了红豆的男朋友,又抢了她重新喜欢上的男孩。而红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我的身边微笑着,当我最衷心的朋友。
曾经,我离婚后选择了和杜晓航在一起,那是对他的一种伤害,对红豆来说又何尝不是,可是她什么都没说,还说我是善良的女孩子。
之后,我和季凉川私奔了,丢下了杜晓航一个人,对他又是一次深深的伤害,可是,红豆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当我的好朋友,给我鼓励,给我安慰,明明自己都已经伤痕累累了
眼泪滑落了下来,从妈妈离开以后,我以为我是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人,原来,不只是我,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悲伤,只是,他们将痛苦、将忧伤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有学会成长。
季凉川昏迷的第九十四天。
所有的人都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希望。那天,季阿姨在病房里哭了好久好久,哭到喉咙都沙哑了。季董依旧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再也没有说过话。
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相信着,相信着他会醒来。我跑出了医院来到旁边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的百合花,又匆匆跑回来放在他的床头,坐在旁边依旧静静地守候着他。
下午的时候,来了好多人来见他最后一面。我无暇顾及病房里还有谁,谁在我的眼睛里都变得不重要、不存在。我忽然疯了一样抓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我们的结婚戒指,他一定是生气了,那天我把我们的结婚戒指取了下来扔在了地上,是的,他在怪我,可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我扔出了窗外,多少次我又一个人像个疯子一样跑了出去重新找了回来,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
我取出戒指看着他浅浅一笑:“你看,不管多少次,我都能找回来,其实我根本没扔远,所以你醒过来好吗?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他还是闭着眼不理我,我固执得像个孩子一样忽然轻轻抓起他的手,扳弄着他的指尖给自己的无名指戴上我们的结婚戒指。眼泪滴落在他苍白的指尖上,我哭得泣不成声:“你起来啊!起来给我戴上啊!”
我的手哆哆嗦嗦地没了力气,戒指没有拿稳,还没有戴上便掉在了地上。我蹲在地上捡了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拿着他的手给自己的无名指戴上戒指,但是他就是不肯,他像我一样固执。
我听见耳边有嘤嘤的哭泣声,周围的人好像都哭了,只有我一个人却止住了眼泪,我只是内疚。如果我知道你那么生气,那天我一定不会取下我们的结婚戒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晚上的时候,他们都哭累了,纷纷离开了,走的时候,每个人的眼光里都是幽深的黑灰色。
季凉川昏迷的第一百天。
大家看了他最后一眼后,都离开了,小小的病房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空气静得令人心慌。我看着他舒展的眉头,轻轻握着他的手,好久好久。不管我多少次呼唤他的名字,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我的精神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我趴在床边失声痛哭着,用我所有的最后的仅存的力气抓着他的手。
曾经的我们,你还记得吗?那些过往的岁月,你牵着我的手在一个雨季里漫步行走,清凉的雨滴沾湿了肩头。虽然没有了车,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但是那阵子的我,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你将温暖的掌心摊开,然后紧紧抓着我的手,将大拇指紧紧扣住我的手背,其余四指拢住我的四指,这是牵手。
曾经的我幻想过,这一辈子,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悄悄牵起我的手,义无反顾地向前走,一走就是一生,风雨无阻。
“凉川你醒醒好不好?算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们说好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的,你忘了吗?我们还那么年轻,我们以后还会生好多好多小孩宝宝不生气了,他真的不生你的气了所以请你醒来好吗?”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我的哭泣声,我趴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的最后,过了许久,他都没有睁开眼睛。我终于放弃了希望,将紧紧抓着他的那双手松开了。
手指冰凉的温度恍然间退却了,指尖一股淡淡的暖流袭来的时候,我的手就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牵住了。
“檬檬”
全剧终
第76章 番外篇1:沈檬篇()
“你们俩真是要折腾死人了啊!还有谁!赶紧说!”红豆趴在我家客厅的茶几上帮我和季凉川一起写着喜帖。这几天忙着婚礼的种种事宜,导致我实在抽不出空来,只能找红豆来帮忙,并承诺把她翘班失去的奖金一并补给她,她才肯来。
“差不多了吧,美依、佳莉、薛凯、小旭还有季凉川那些公司同事,我的同事,嗯,差不多了,剩下的让我爸妈他们去写吧。”我数了数道。
我将写好的喜帖收拾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了一个人,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的婚礼也会如期进行的吧,只不过再也与我无关了。
我穿戴整齐去医院接季凉川出院,本来想拉着红豆一起去的,可是红豆怕打扰我俩,便识趣地匆匆离开了。
迎着刺眼的阳光一路穿行,路过繁茂的花丛,走到医院的门口,我抬头看了一眼纯净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