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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东风终未招架住,再干干一笑道:“确然今早起床时离舸讲的那几个笑话让我心情有些舒畅。”
同季年他们处得久了,在传人八卦这件事上,重羽便很是长进地练成了一把好手,前几日,由于他与弥生的宣扬,连灵山上那只看守蔗林的老鼠精都晓得重羽上神的妹妹祝东风与紫薇帝君之间有那么一腿。气的祝东风直欲拔掉他二人的舌头,重羽一时损了的不少宝贝,才将她安抚住,不再追究。
显见着重羽是传人八卦的高手,而在挖人八卦这个事情上,重羽更得了季年的真传,且青出于蓝,乃是一个高出季年这一高手许多的高高手。
重羽直起身来,抬眼炯炯的望着祝东风古怪一笑道:“你平日里不喜旁的东西近身,就连我送你的那条灵貂小九每每晚上觉得更深露重冷得要往你被窝里钻时,你都要嫌太挤,给它一脚踢下床去,我倒是很好奇,若只是为了补眠困觉,离舸这么个大块头的神仙每晚睡在你那张不大的床榻上,你倒是觉得宽敞么?”
祝东风一愣,不知如何接话,只拿起杯子又倒了杯茶来。
重羽顿了顿,探过半张桌子接起茶来喝了口,又道:“我倒想起来前些天闲的无聊,在季年出翻出来本叫做《爱情是从困觉开始的》的书来,其中有一篇我觉得很有些道理:一个正常的男人每晚与一个女人睡到一起却不发生点什么,你道这是为何?”
祝东风呆呆道:“为何?”
“因为他深爱这个女人,觉得时时刻刻能看到她,就算是不做些羞羞的事情,也已经圆满了。”
“哦……圆满……”
“而一个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这又是为何?”
“不知道。”
“因为她潜意识里喜欢这个男人。”
“噗……”看着重羽那一脸凝重 ,一口冷茶从祝东风嘴里喷出,给重羽洗了个茶水脸。
祝东风好似吃了一嘴薄荷叶,将脑子里五识七窍给熏通透了般。
细细想来,打从被墨钰伤情之后,自己便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自上灵山的这些日子,便时时与离舸在一起,性子也比以前活泛了起来,再不做些伤春悲秋状,偶尔看到篇酸诗,也浑不像以前那般被触动的留下泪来,且还能就这诗的表达技巧、修辞用典、思想内容做出些品评来,唬的弥生十分佩服。今日那离舸去参加讲经会,不到半日不见,自己竟是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前几日里,离舸一直和自己共用一张床榻,且自己还并未觉着挤,心里面还隐隐约约有些欢喜,晚上睡着睡着就抱上去了……原是自己喜欢上离舸了?……竟然就这么喜欢上了?喜欢上了这么久,自己竟半点未察觉出来,还是被重羽给点醒了?
……
默了半晌,一时手滑,祝东风手中的茶杯盖堪堪掉下来,打翻了茶杯。重羽慌忙接住将茶杯扶正,看着祝东风的神色,古怪一笑道:“看吧,你果然喜欢上离舸了。”
祝东风复又怔怔然呆了半晌,一双眼睛睁的恁大,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结巴着挣扎道:“应,应该不会吧?离……离舸他可是我祖宗辈的神仙,我,我在他跟前,可是棵小孩苗苗呢。之前怕他挤我,还特地设了仙障,可我那点小法术在他面前一点作用也不起,后来看他同我困觉时也算规矩,并无什么十分流氓的行为,就再没管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喜欢我的床,我也不能拂了他的意不是?再说,他前些日子调戏我的时候,我可是心如止水,没半分砰然心动的感觉……”
重羽一双眼睛睁了睁,惊道:“他竟调戏你了?乖乖,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面冷清的离舸吗?调戏……那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啊……”
吃惊了半晌,又问道:“那他调戏你的时候,你可有些厌恶的感觉?”
祝东风额角上青筋跳了两跳,想了半晌,摇摇头,又赶忙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有些小小的不妥举止,我也不会在意的。”
重羽十分不赞同道:“我记得你最痛恨那些登徒浪子,有一次去凡间见着一个男子调戏姑娘,你竟捏个诀将那男子扔进了附近闹鬼的个林子里五天五夜,那男子又吓又饿,好不凄惨。怎么到离舸身上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了?况且,自你在那小黑龙身上尝到情伤后,我看你十分封闭自己的内心,恐就算是你的心自己想砰然的动一下,也会硬生生被你给压下去了。”
说完,重羽打开扇子扇了两下,又摊开扇面细瞅着上面的桃花道:“自你上次飞升上仙,去三十三重天处谒见天帝,那离舸便跟着你回了青羽峰,到现在也就有个三四个月吧,我且问你,跟他处了这么些时日,若他往后不再来青羽峰了,你心中可有不舍?若是不舍,这不舍算是有几分?”
祝东风默了半晌,心中一沉,嗓子眼有些发干。
看着祝东风呆呆的样子,重羽扯了扯嘴角道:“看你这副形容,以本上神英明之见,诚然你确是看上那祖宗辈的紫薇帝君离舸了。不过我看那离舸对你也十分着紧上心,所以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睡都睡过了,且就那离舸为你做的那些事来说,他决不会像小黑龙墨钰那般不负责任,既招惹了你,便必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你是离舸派来的罢?”
“呵呵……我说的是实话,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就得放下。莫要再沉迷往事了,凡是还得向前看。”
祝东风正竖起耳朵来要听一听,重羽的向前看是怎样个看法,却见他却将手中茶杯嗒地一声搁在桌上,道:“ 季年近日害喜似的,馋的厉害,想吃灵山上的甘蔗,托了我装一乾坤袋即刻带去给他,顺便品评一下他新写的话本子。看你这么个样子,将养的不错我便放心先走了,刚刚说过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吧。”说完,便搜的一声,直接捏个诀在祝东风面前消失了。
重羽走后,一时又剩祝东风一人,慢慢踱步坐在一把琴前,歪着头拨弄琴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再慢慢将刚才重羽说过的一番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反思了一遍最近有些奇怪的自己,祝东风顿觉有些惴惴。
重羽说的很对,自己确实很反常的不介意离舸的接近、触碰,甚至有时还有些享受。被离舸调戏时也并未见得有多么厌恶。若自己当真是对离舸有了心思……那可惨了,竟对个祖宗辈的神仙动了心,还是个毒舌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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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示威()
祝东风坐在空荡荡的房中捋了半天,又感叹,又困惑,又唏嘘,到底是不是心动了,半天也没捋出个结果来。 重羽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引的祝东风心中满是困惑,一刻都不得安生。
大半日的思来想去也煞费精神,正准备上榻休息会,但到合衣躺下闭上眼,祝东风脑子里都还是重羽说过的话。唔……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情之所至,但可以肯定的是,离舸在自己心里还是占着个特别的位置的。想到这处,便似得到了答案一样。祝东风觉得,既然离舸救过自己的命,那他对于自己本叫是个特别的人,凡间戏本子里那些小女儿们,对救命恩人大都是以身相许,所以若是离舸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也答应就是了。
然而情爱一事,祝东风似早已看清,对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虽然向往,但也知道不可能实现。譬如凡人,生年不满百,但真正相守白头的又有多少。更遑论神仙,要度过如此漫长的岁月。
想着想着,一不留神便睡着了。
……
佛祖的讲经会,统共七七四十九天,墨钰新帝登极,欲与梵境修好,故在佛祖开坛讲经第三日上,特特推了手底下一堆事务,降临梵境听法,以示对那莲花座上佛祖的尊敬。
在灵山的这几日,祝东风始才知道,和尚八卦起来,却比一般人要厉害的多。不过,每日在这灵山之上喝喝茶、散散步、看看话本子,再与离舸斗上那么几回嘴,支使着弥生觅些新奇果子吃,祝东风确是有点乐在其中。
只不过,乐极往往生悲,或者生出些不算悲也绝对不让人喜的鸡毛蒜皮的烦人事。
一觉睡醒,祝东风正缠着离舸下那盘昨晚未决出胜负的棋局,一执白,一执黑,重羽扇着扇子在一旁观战,正到精彩处。眼见二人下的难舍难分,互不相让,
离舸执着粒黑子堪堪正要落下,却见那小沙弥六筒君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到门口行了个礼,呼哧呼哧的喘息道:“禀,禀告上仙,三十三重天的那位天帝特来探望上仙伤势,现已到禅院前厅。”
“他现在来做甚?小风这一身伤是谁的杰作?早先九死一生时他又在哪里。你且让他回去,告诉他不必惺惺作态了。免得污了我们的眼。”重羽冷道。
六筒君抬头偷偷觑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祝东风,又为难的看向重羽道:“这……可人家是天帝。上神您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说啊。”
看了眼祝东风渐沉的脸色,离舸转头对那六筒君道:“无妨,我与你同去,打发了他便是。”说完,便落下手中棋子。离舸手中黑棋直落到阵眼,棋局顿时拨云见日,一子决生死,祝东风惨败。
离舸看着祝东风笑道:“之前的赌约,谁输了,便要为对方做一件事,还算不算数?”
祝东风干笑道:“呵呵,自然算数的,我岂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不过……你的要求不要太过分哦,我要能做得到。”
“唔……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事要你做的,且先欠下,容我仔细想想。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为难你。”离舸说完,便起身对呆立在门口,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的九筒君道:“走吧。”
一路步行至前厅,来人正是墨钰 。见是离舸,眼神微闪,而后又恢复到面沉似水,毫无丝毫波澜,只有那双幽光内敛的瞳眸,黑得发亮:“怎得是你,风儿呢?”
“唔……小风她昨晚与我在一处,睡的有些迟,还在困觉。” 因下棋坐的有些久了,浑身有些僵,离舸便斜倚在一旁的椅子上,作出一副疲懒状,淡淡道。
“你!……”墨钰听得离舸这番暧昧的的话语,又见他一副疲累的样子,不禁脑中浮想联翩,一时有些气结,如灵貂小九被踩到了尾巴般炸毛。
“唔……我怎么了?天帝若无其它事,就回去吧,小风这两人已将养的大好了,想是不久就能回青羽峰了,现下她正在休息,不便见你了。”离舸端了杯茶喝了一口,也未看墨钰一眼,不动声色的接话。
默了半晌,墨钰并未离去,只见他从袖中掏出来一个锦盒,道:“这是我天宫至宝,归魂,可解断魂草之毒,你且拿去与她服下吧。好歹清一清余毒。”
离舸看了一眼,锦绣繁花的盒子,透着汨汨的微光,确实个好东西,便道了声谢,接了下来。
搁下了药,墨钰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地瞧了离舸好一阵,尔后,把头一低,敛尽所有的情绪。“紫薇帝君着实有本事。”他的嗓音低沉,言语间有些说不出的微妙的情绪,还带着点古怪的意味:“往昔,风儿素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连养的仙宠小九,一到晚上都决不许太靠近她,可我听说,离舸帝君近来却夜夜与风儿同榻而眠,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实在好本事。”
“唔……这个嘛……多谢谬赞,我本以为天帝是真的好心来送药,却不想,原来是打着送药的幌子来打探消息的。”离舸放下被子,仍旧懒散的靠在椅背上,那湛黑深邃的眼眸懒懒的眯着,被晨曦的光亮染得有几分迷离,语调悠闲:“天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拐弯抹角的,你说着累,我听着也累。”
墨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他这般直率,索性也就将话语给挑明:“本座了解风儿,她绝不是那般随便的女子,不过听得一旁仙官也说起这事,本座还是不禁想要告诫帝君,孤男寡女夜夜同处一室恐是不妥,风儿与你到底男女有别,帝君还是注意些好,毕竟一个女子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且据我所知,她心中早就有人了,就与帝君这短短几日的相处,在我看来,不过是她觉得一时新鲜罢了。粗略算来,帝君已是风儿祖宗辈的神仙了,免不了有些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吧?闻得帝君自历劫归来不久,就客居在青羽峰上,帝君何必这样苦苦痴缠,即便是苦苦痴缠,最终也是误人误己,不会有结果的。”
“心里有人?新鲜?祖宗辈?痴缠?”离舸冷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椅背上坐起,神色淡漠,唇角露出了一丝讥嘲味十足的笑,含针带刺道:“小风心里的人是谁,你倒好像了解得比谁都清楚。至于是不是图新鲜,这恐怕还轮不到你来评论。我与她的姻缘,早已是三生石上天注定了的。我活了这么些年,脾气是愈发和蔼了,并不喜拿身份来压人,今日你既说我是祖宗辈的神仙,那我且拿出这辈分来用上一用。我喜欢谁、痴缠谁,还轮不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插嘴。”
说他痴缠,那好吧,他脸皮厚一点,不吝地承认这就是痴缠,便又如何?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旁的人又有什么相干?
墨钰这小子,口气真真还不小!
“看来帝君也必然是心知肚明的。”墨钰抬起头来炯炯的逼视着离舸,并不曾因他的威压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帝君恐是不知,我当日与风儿,亦是有过一段十分快活的日子。那时我还是小黑龙墨钰,风儿在冥刹海玩时,恰好救了伏魔时力竭坠海的我,我们便成了朋友。那一日我遣了通灵鹤给她送了首诗,“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看后,以为我要寻短见,便即刻跑来寻我,露了自己的心迹,就这样,我们便在一处了。那时候,我们一起捉鱼、弹琴,她枕在我腿上看话本子,在冥刹海看星星升起,月亮落下,在花毯上拥吻……”
离舸轻轻扬起唇角,但面上却无丝毫笑意。他哼嗤了一声,俊美的容貌背对着光亮,不太分明,可那冷笑间竟隐隐显得有几分戾气,对墨钰说的这些旧事不置可否,打断他道:“天帝今日是来向我示威的么?”
“并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痴缠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重羽幽幽道:“当日,我以为我与风儿,已是情投意合,我心中满满都是她,而她心里也满满的全是我。但直到那日,重羽修补西荒魔界封印,中途不知遇上了什么事情,回来时已奄奄一息。我从未看见过她那个样子,她红着眼疯了似的摇晃着重羽,伤心的要死,还睡在重羽榻边说话,给他吹曲子,后来听得修魂草可救重羽,竟不顾危险自己一人去西荒斩了梼杌,取得修魂草,回来时已浑身是伤,还累的下凡历了劫。她之前一直在我跟前念叨,重羽怎样,重羽怎样。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敬爱她的兄长,直到那天我从素玄医官口中听得,他二人并不是亲兄妹。再联系往日种种,我便了然了。”
离舸放下茶杯,默默地望着墨钰片刻,心中一动。 墨钰这一趟表白,实在是九曲十八弯,令得离舸十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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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红白玫瑰()
墨钰借着这一番表白,既向离舸炫耀了自己和祝东风那些过往做过的浪漫的事,又搬出重羽来,塑造另一个情敌形象。
他一边为自己得不到的爱情而悲苦着,一边为了刺激离舸,还要讲些重羽与小风之间的暧昧,顺带将自己也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