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譬如此类的故事,着实不少。少夷喜欢听,常缠了他们一遍遍地说。
是的,他是文昌帝君,是她的叔叔,是顶顶厉害无所不能的神。
既然他允诺了,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心头的焦虑顿时通通都消散,少夷欢喜点头。此刻看她笑逐颜开,一副已经忘了还在生他气的模样,文昌有些无奈,却又禁不住抿了抿嘴角。
九凤:“?”
这家伙最近笑得次数太多了吧。莫名其妙。
老宫人被拘在天界,为了避嫌,无法直接探知她们的现状。好在鸿祯元君愿意时不时往来传递消息。如此约摸过了七八日,元君来告知文昌,天君下令用刑,两位宫人约摸吃了不少苦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隔天,元菻再来,说是宫人很是不配合,未免天君恼怒,只能再传少夷。
少夷到现在尚不知容渊已昏迷多日,若真让她去了天界,事情摊开,恐怕真是有去无回。
文昌直接拒绝,毫无转圜。
数千年前,他从人世回到天界,逐渐收敛了往日的锋芒,变成谦和却沉默的神。
到这一刻,他眼中的果决和凌厉几乎让元菻有些心惊。眼前这位帝君,虽言行淡泊,却分毫不减当年令风云变色的威势。
然而这心惊不过是一瞬,元菻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先前带走宫人时文昌虽然不悦,可也到底没出口阻拦。两厢对比,可见那个丫头在他心头的分量。
嫉妒像是某种水生植物,延伸出枝蔓,将念及此的元菻捆扎得几乎透不过气。颠沛流离几百年,重新回到天界,她以为能和文昌重新开始,没想到又来了个小丫头横插一脚。
她面上仍旧端庄,语气善解人意:“元菻也不忍帝君为难。可天君有令,我不敢违逆。不如这样吧,且先让我把那只独俗带走,待应付了差事,再把它送回来。”
少夷抱着独俗的脖子不肯撒手,九凤在旁好生劝解,少夷不听,只不放手:“独俗不会说话,去了能作什么用处?”
元菻默默打了个手势。她身后的两位天兵面上露出不耐表情,有用强之势。
独俗用鼻子蹭了蹭少夷,示意她安心。然后一甩尾巴,把少夷扔进九凤怀中,转身姿态潇洒地走了。
少夷终于忍不住大哭。
有谁用手轻抚她的发。
她呜咽抬头,看见这当中一直不发一言的文昌。他近日越发沉默,脸色添了几分青白,声音也暗哑。
他说:“再忍耐些时日,很快就好了。”
少夷很想问什么就要好了,文昌却已经转身离开。风灌进他的衣袍,脊梁仍挺直如冬松。
时间变得冗长难捱。文昌依然时常不见踪影,九凤却不再去往人世,鸿祯元君的到来已经成为少夷每日最期盼也最忐忑的事。
又一日,元君来了,看了看少夷,面有不忍之色。顿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了:“独俗性烈,不愿受制于人,已被天君下令就地杀之。”
“两位宫人那边,已经彻底没了消息。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少夷脸色陡然变作苍白。
九凤怒不可遏,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竟然连只不通人语的兽都不放过,真当我凤麟洲无人了!我现在就去天宫,掀了天君那老小子的宝座!”
“啊呀呀不可妄语啊!”鸿祯怕出事,急匆匆追出去了。
少夷也想跟过去。走了两步却又缓了下来。是了,她如今的修为连弱水都渡不过去,何况是重重雾霭遥遥不可望的天宫呢?
即便是去了天宫,她又能做什么呢?独俗已经死了。
她突然非常厌恶自己。
怠惰,不思进取,从来只想着依附他人,遇事除了哭,只能求助他人。
这样无能的自己。
文昌站在她身后,看她单薄的肩背微微颤抖,到啜泣声渐止,再到默然离开。他忍了又忍,终是没上前。
九凤走了,直到天黑,转天天亮都没有回来。少夷等了一夜,没等来九凤,却等来了元菻。
元菻说,先前失踪了一段时间的金乌辛被人在极北阴寒之地找到了。一双翅膀已折断,且一旦张嘴说话,嘴巴里就会冒出厚厚的冰碴子。冰碴子刺破舌头和皮肤,辛满嘴血水,痛不欲生。
结印在他身上的这个术法精巧复杂,暂时还无人能解。然而从辛艰难吐露的只字片语中可以探知,容渊昏迷的事情应该和少夷有关。
少夷愕然:“昏迷?九凤说了,他做错了事,被关禁闭了啊。”
元菻掩口冷笑:“九凤?当天就是九凤把昏迷不醒的容渊送到天宫的。”她眼底戾气一闪而过,“为了让你安心,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呵。”
她观察着面前的少女。
虽然形神憔悴,容颜却仍熠熠夺目。
真的只是障眼法吗?
待在凤麟洲数百年,贪玩厌学,修为低劣,却有本事伤了容渊。
真的只是巧合?
元菻面色转寒。那天文昌遥望少夷离去的眼神,到今天仍刺痛她。她以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曾经的人和事都已经成过往,唯有她痴心如初。纵使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也总该有裂出一丝缝隙的时候。
这些天文昌待她的态度稍有缓和,她还以为是事发时自己在天君跟前的那番话感动了他。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保住少夷,虚与委蛇罢了。
时值近午,日光如金洒。元菻觉得从自己眼角滑落的泪冰凉且烫。
她的广袖里甩出一节飞鞭,紧紧缠绕住少夷的脖子。
都说她在人世经历了数十次轮回,性子沉稳大气了不少。她自己也以为是了。直到这当下她才幡然醒悟,她仍是当初那个恣意行事,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天女元菻。
她受的委屈,现在就要讨回来。
鞭子逐渐收紧。少夷呼吸愈发困难。胡乱捏了两个诀都被元菻随手解了。眼前事物像是都蒙上了一层血色,双脚却像是踩在棉花上,无力却沉重。
她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容渊和元菻可以如此轻易取舍他人的生死。为什么她几次三番被容渊欺负伤害,容渊都可以全身而退。就因为他们是天之贵子,而她仅仅是雾障化生的一个小精怪?
看到少夷双目血丝暴涨,拿双手胡乱掰扯着鞭子,却是作无用功,元菻笑意愈盛:“害怕了吗?是了,若是文昌回来,看到你这般狰狞的死态,你猜猜,他是心疼多些,还是憎恶多些?”
“咦?”
她笑容蓦然一僵。
正午,阳光炽烈刺目,少夷脚边的影子突然以怪异的姿势扭动起来。和正在徒劳挣扎的正身不同,少夷的影子没有丝毫晃动,手脚位置却迅速变形,拉长,蓦然抓住了元菻的脚。
元菻只觉得脚腕一凉,然后扑通一声,重重扑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自己留在原地被硬生生扯断的双脚,惊恐地惨叫起来。
鞭子松开,少夷跌坐在地。片刻后她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向元菻。少女脸色苍白,双眼却通红。她的声音低沉沙哑,隐含煞气:“原来你也知道害怕的。”
黑色的雾气包裹着少夷,她的唇色艳丽如血。一柄锐利生寒的长剑从她手掌中幻化出来。
元菻拖着残腿艰难后退。拖曳出的血痕在地上蜿蜒出斑驳的痕迹。
少夷眼中血光更甚。
“少夷。”
文昌似乎才从远方来,向来规整洁净的衣袍有些奔波的褶皱。元菻见到他,立即哭道:“她是个魔物!快些杀了她!”
文昌没有接话,只向少夷走近了些。她脖子上的勒痕明显,衣服上都是尘土,瞧着很是狼狈。他很快偏过头不再看,只轻声道:“快走。”
少夷眼中红光稍褪:“走?”
“哪里都行。尽快离开凤麟洲。”
“为什么?”
文昌一时间并未说话。他眼中的光闪烁,表情晦涩难懂。一旁的元菻看在眼里,浑身抖如筛糠,不知是痛极,还是恨极。
她嘶声喊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之后她又声嘶力竭地喊了些什么,都被文昌布下的结界挡住,少夷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哭嚎声。她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长剑,缓缓蜷起手指握紧了些:“叔叔,我真的是魔物吗?”
文昌唇色苍白,衬得瞳仁分外沉静幽深。他终于缓缓0点了头。
“九凤也知道?”
文昌顿了顿,默然。
少夷一瞬间觉得耳边似乎灌了风,呼啸尖厉,让她几乎跄踉。
文昌接下来的话随着这阵风涌进来,断断续续,偏偏又字字听得清楚。
“神魔势如水火,被他人知道你的身份,我难辞其咎。”
“所以你保我,其实是为了保全自身?所以不惜舍弃老宫人和独俗的命?”少夷苦笑道,“叔叔,我虽愚钝,却不是傻。你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文昌阖上眼帘,半刻后才重新抬眼去看少夷,脸上附了几分凉薄:“非是不堪,不过人之常情,趋利避害罢了。事到如今,和你摊开说也无碍。若你愿意听,我都可告诉你。”
“你该知道的,带你来凤麟洲,非我本意,不过是天君望着看我的笑话罢了。之后让你拜入孟章神君门下,也是嫌你太过聒噪……”
少夷拼命摇头,打断道:“你说谎。我那晚都听到了,你和九凤说……”
“知道你躲在暗处,刻意说与你听的。及至后来教你,你见过哪个师长不曾打过徒弟的手板心?我对你宽容,不过是从来不曾用心,只当个乐子。”
少夷偏过脸,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文昌清楚看见自她眼睛里滚落出大颗泪珠,他低下头,似笑非笑道:“容渊惹了你,你忍忍就是了,偏要生出是非。你一个毫无依仗的精怪,行事嚣张怪戾,不懂分寸,不知礼数,难怪容渊和天女要一再为难你。到今天这样的处境,都是你咎由自取。只是我却要被拖累,顶上数条罪名。”
他的语气满是冷漠和不耐:“你一日待在这里,便一日是凤麟洲的人,我便要多担一分罪责。尽快离开此处,日后不许再踏入凤麟洲半步。你我也再无干系,此后再不相见。”
少夷脸上尽是泪痕,哽咽道:“我不走。你说的都是假的,我都不信。”
文昌却是一寸寸地靠了过来,他附在少夷耳边,亲密的姿势,却是字字句句都在剜她的心:“你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你的独俗,是我杀的。”
://68282 。
手机阅读请点击://68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