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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夷君脸上仍是那般玩世不恭的神情:“她向我求了乌宛的君主之位。”
但九一怔。
原来如此。宿主流亥除了想得到鲛人,原来还想坐上皇位。
九夷君笑笑地看着她。然而她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他预期内的表情。她只是从容地坐在那里,仿佛他们刚才说起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茶余饭后。两人沉默对坐,女子直视着友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她想要皇位,那朕便给她好了。”
她语气解脱,掺杂一丝幸灾乐祸。等流亥坐上这个位置,大概就知道其中苦闷了。
“当然不止如此。”九夷君摇头,“流亥说了,她想要这皇位。”
“也想要你的命。”
第56章 邪魅鲛人【9】()
但九点头。指尖摩挲着杯口,嘴角挑起一抹笑。大概是存放的时间太久,茶水微透出一丝涩味。她皱眉,轻抿一口便放下了。
九夷君用手撑着下巴,面露好奇:“你不想知道吗,我到底有没有答应她?”
但九摇头:“这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宿主的心愿。而且她除了死之外,别无选择。
这个当口,她突然想到离尤。离尤能够纵览整个梦境,而且他在这个梦境里扮演的还是流亥最亲密的人,他应该老早就知道流亥的真正心愿了。
所以落水那次,为什么还要赶来救她?
如果那次她被淹死,正好可以顺了流亥的意。整个梦境就此定格,多好。
她摇头无奈地笑。果然她还是猜不透离尤的想法。
看她笑了,九夷君只觉莫名其妙。当下敲敲桌子,不满道:“哎专心点好么。你马上要死了哎。”
但九点头:“看来你答应她了。这样也挺好。”
“的确如此。而且我也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愿意帮她。”九夷君半倾了身子,仔细端详她的脸,咧嘴笑开,“因为她和我谈判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你。还有那股子不计一切代价的劲头,当真是有趣极了。”
“所以我想看看,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你。”
是了,他本来就是个行事全凭自己心意的人。世道常情,伦常人命,一概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只要他觉得有趣,即便是往来了几年的友人又如何?反正像这样有着利益关联的朋友,一抓一大把。损了一个流祈又有何妨,只要有乐子看就成。
但九看着这张溢满兴奋之情的脸,心想这人真是个疯子。
流亥碰着他,估计要倒霉了。
不知道流亥这几年有没有私底下盘结自己的势力。没有也无妨,只要得了九夷君的助力,她日后要坐稳乌宛的皇位,应该也不是太困难。只是九夷君是何许人。他操纵着一国之君,私底下同附近各国都有势力牵连。这些年就没见他做过亏本买卖。流亥要和他打交道,估计够呛。
含膏只是个幌子,他真正想要的……
但九不敢再细想下去。横竖她马上就要死了,乌宛今后的好与坏都与她无关,她才不要替流亥操这份闲心呢。
乌宛是联结两方贸易的重要中转站,当然从中获利良多。然而这些年内外战乱不断,就算再有钱也被拖垮了。直到流祈登基之后,肃清了内部叛乱,赶跑了外来侵犯者,同时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进休养生息,才使得千疮百孔的乌宛渐渐恢复起来。
老百姓才不管谁当皇帝,他们只在乎皇帝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但九想,亏得这是个梦啊。自己要真是流祈,才不会这么乖乖待着束手就擒呢。就算明知打不过那也要打,就算自己要死也不能让流亥好过。
到那时战祸又起,人心惶惶,整个乌宛都摇摇欲坠。然后各国再趁乱来分一杯羹,明摆着的要亡国的节奏啊。
所以这样真挺好的。她只要按着流亥的心愿,悄悄地死掉就好了。她死之后梦境会继续还是结束,那都不关她的事了。
但九歪着头微笑。回想起来,她做皇帝的任期内,应该是没给大臣和百姓惹来什么□□烦呢。
莫名觉得有些骄傲。
脑袋有些晕乎乎。眼前的九夷君瞅着瞅着就变成了两个。但九狠掐了大腿一下,勉强恢复了一分清明。她拉住友人的手,恳切拜托道:“瞧在我请你喝了好多回酒的份上,给我留个全尸吧。”
……
养心殿走水了。
火势不知因何而起,不多时已燃得熊熊。火舌舔舐包围了整座宫殿,教一干人等靠近不得。火势冲天起。水泼进去,只听得呲啦一声响,立马散成一串水汽飘走。老宫人被烟火燎着了袖子,仍颤巍巍地要跑进去救人。小徒弟拼命拉住他。
哐当一声。宫檐倾倒。殿门被掩住大半。
老宫人跪在地上,狠狠磕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流亥急匆匆赶来。路上该是跌了好几跤,裙摆上尽是污痕。她红着眼看着被大火掩埋的宫殿,然后转身扑到鲛人怀里,哀哀哭泣。
男子搂住她。神情晦暗不明。
站在隐蔽处的九夷君将这众生相都看在眼里。当下冷笑两声,携着宫人趁乱离开了。
大火燃到傍晚时分才渐止。养心殿已不见往日的庄雄气势,墙体被燎得一团漆黑,大门也几乎烧了个尽光。流亥腿脚抖得几乎快站不住,全靠鲛人在旁搀扶,才一步步蹭到了大殿里。
大殿内部毁损得更严重。想来火势就该是从这起的。紫檀木雕螭纹鱼桌已经被烧成不规则形状。血肉模糊的人形状物事趴在桌面上,只可见一截残余的金丝缎绣朝服的衣角。
断裂的屋梁将她死死压住。焦黑的断截面还兀自冒着火苗。
流亥看一眼那张烧得面目全非的脸,立即吓得尖叫一声。她把脸埋进手掌,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她的脸。她怔了一瞬,然后紧拥住鲛人,哭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你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
鲛人看着她,神情复杂。半晌才擦去她的泪,低声道:“如你所愿。”
流祈被烧死的消息一出,举国皆震动。刑部立即着手调查起火的原因。然而大火侵过,早将一切证据烧个精光,根本没可能寻到任何线索。
但是根据那日当值的宫人回忆,在起火前,女皇曾屏退所有宫人,和古野的九夷君在殿内密谈许久。
九夷君。那可是女皇在时,也要礼让三分的贵人。虽不曾和他打过交道,却也陆陆续续听过许多关于他如何乖张怪僻的传言。念及此,刑部尚书摊开手,深感头疼。
调查无果,最后只能拿那日当值的宫人的开刀,一概以疏忽职守的罪名乱棍打死。
清点人数时,女皇的贴身内侍却是不见了。
流祈无凤君无子嗣。流亥作为她的唯一血亲,自然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国不可一日无君,守灵期一过,宝座升,钟鼓鸣,流祈身着逶迤朝袍,接受百官三跪九叩。
她继位之后,基本上完全保留了流祈的政治主张。只除了一条——乌宛的贸易口岸尽数对古野开放。
这是她之前就答应过九夷君的。
此决定一出,自然引得满朝哗然。流亥力排众议,甚至当众人面罚了两个言官,反对声才渐止。流亥之后和鲛人说到这件事情,脸上略现出一丝不屑:“也是皇姐平日太过纵容,才养得他们这般口无遮拦。这次小惩之后,看谁还敢置喙朕的决定。”
说着抽掉鲛人手里的书,柔弱无骨的手臂缠上他的胸膛:“夜已经深了,我们……”
她语气娇憨。眼底晕着满满的旖旎风情。
鲛人抬眼看她,慢慢拿开她的手。他展颜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完美又标准:“我有点累。改日吧。”
流亥身子一僵。她默然收紧手掌,低声道:“为什么你一直都不愿意碰我?是我哪里做错了么?你告诉我,我改。我只有你,也只爱你,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么。就连这皇帝也是……”
“你做这皇帝,就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么?”见她点头,鲛人眸光骤然冷了下去,“可是流祈已经把我给你了。而且你还告诉过我,流祈已经应允你的请求,准备择取良日让我们成婚。所以就算不做这皇帝,我们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他用手指挑起她尖细的下巴:“你记住。不要用我的名义,去粉饰你昭然若揭的野心。”
男子起身离开,背影渐行渐远。流亥手握半拳抵在唇边,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后半夜就起了烧。太医来过,只说她身子本就不太好,加之气怒攻心,血脉不顺,才会突然发了病症。但倒也没大碍,只需喝两副清热安神的汤药就可。太医看完诊就下去抓药煎药。流亥在烧热里睡一阵醒一阵。
再昏沉沉睁开眼,就看到鲛人坐在她床边。容色倾城,像是从画中来。
她眼圈立即红了。拉住他的手哀哀哭道:“是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鲛人凝着她的脸,轻轻道:“好。我不走。”
……
一进出的小院落。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落虽不大,却收拾得很是齐整。且院墙边的架子上爬满姹紫嫣红的朝颜花,更显生动趣致。
素袍纶巾的男子从灶屋端了碗白粥出来,径直进到东屋里面。
女子坐在床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搬个圆鼓凳坐到她身边。盛起一勺粥,仔细吹凉了,再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她吃得很好。他把空碗搁到桌上,起身把外衫给她披上:“皇上当心着凉了。”
“我现在可不是皇上了。”她微笑道,“浮余,直接唤我流祈吧。”
第57章 邪魅鲛人【完】()
这样隔了没两天,九夷君上门了。
“怎么样?住得还习惯么?”他弯腰打量着但九,笑眯眯问道。
浮余恭谨站在九夷君身后,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局促和慌乱。但九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点头道:“有浮余在,住得挺好。”她又晃晃手腕上的铁镣,“就是这玩意儿忒烦人了些。”
九夷君撩袍坐下,哈哈一乐:“这不是怕你乱跑么。我可是答应流亥要让你死的。要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我可得损失好大一笔呢。”
但九嘴角抽搐:“那可承您好意了。冒了这么大风险来保我。”
“可不是嘛。”九夷君接过浮余递来的茶,“所以等你日后回了乌宛,可一定得好好报答我。”
“回乌宛?”但九有些不明白。
柳叶芽炒制的粗茶,入口既涩又苦,九夷君啜了一口就放下了:“你妹妹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角色啊。原以为就是个娇滴滴的公主罢了,却不曾想是个如此不通世事的。耍起倔来竟比我还要厉害。鲛人虽然稀有,但往前数几十年,那就是个上不了明面的玩物。如今她一意孤行要立这玩物做凤君,和朝堂上的那帮大臣闹得那叫一个僵。”
流亥要立鲛人,这事倒是没出但九的意料。毕竟她那么喜欢他。可册立凤君这事,哪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择取凤君可不是凭着自己心意来就行的,这其中需要考虑到诸多因素。要找个能给自己助力的,又不会破坏到各势力间的平衡关系,相貌性格家世还都要过得去,且自己看着还不添堵的,真心难。这就是流祈宁愿在后宫养男宠,也不要册立凤君的原因。
况且还有那些朝官呢。但凡家里有正当年纪的儿子的,都虎视眈眈瞅着那个位置呢。流亥想要立鲛人,他们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流亥果然还是嫩了点。她现在刚上位没多久,哪能斗得过这帮老狐狸。其实她完全可以学流祈那样,干脆不立凤君,只留鲛人在侧就好的。这退其实就是进了。
如今却闹到这地步,真不太好收场了。
但九沉思良久,才中肯点评道:“不过是个痴人罢了。她也是想给他一个名分。”
“她若还是从前的公主流亥便也罢了,一个男人而已,左右关系不大。但她现在可是一国之君,行事再这般小家子气的话,那可不是痴,却真是笨了。”九夷君神情中颇有不屑,“先前我还说她像你呢。如今看来可真是我走眼了。且按照眼下这趋势发展下去,她这皇帝估计也做不了多久了。”
他才不关心流亥能不能做皇帝。反正他已经得到了约定好的东西。
但九顿悟。这大概就是九夷君说回乌宛的意思了。估计他留着自己的命,也是老早就做好这两手准备了。不管上位的是流亥还是流祈,姐妹俩都会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家伙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好容易才从宫里出来,但九才不要回去继续受活罪呢。但当下她也不会和九夷君挑破。她估摸着鲛人成了凤君的时候,这个梦境也就该结束了。到时候一切都定格,根本没她啥事。
于是就转移了话题:“我也是才知道,浮余是你的人。”
侍立在侧的男子紧张得绞紧双手。
九夷君耸肩,作出一派无奈状:“他可是我调/教出来的那批人中最差劲的了。进宫几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带出来,光顾着和别人争宠了。末了你都不要他了,他也不肯回我那去,非要一个人躲到这小地方来。”
见但九不说话,他又补充了几句:“你可别误会。我是没碰过他的。他进宫的时候还是个雏呢。”
但九刚进梦里时可被他撩拨过不少次。看来这家伙在宫里的几年,和流祈磨合得挺好。
感觉到女子意味深长的眼神,浮余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九夷君再拉扯了几句也就走了。他临走前做的两件事倒是让但九喜出望外。一件是让人把铁镣给除了,另一件就是把老宫人给带来了。
“养心殿起火那天,那一张张脸啊,可真是各怀鬼胎,精彩得很。唯独这个老奴是真的伤心,要不是人拉着,估摸他也早被烧死了。”他向但九挤挤眼睛,“这回情郎和忠仆可都齐全了。流祈,记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啊哈哈。”
老宫人一见着但九就跪下了,咚咚磕着头,连声道奴才该死。但九忙扶起他:“阿公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这样自责啊。而且阿公看,我好好的呢,比在宫里还胖了些呢。”听她唤自己阿公,老宫人又是心酸又是高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但九觉得自己算是圆满了。那些筹谋和算计都太伤脑筋,果然还是这种把酒话桑麻的生活比较适合她。且如今在她身旁的两个人都是真心对她好的。如果可以,在梦境结束之前,她挺希望一直待在这里的。
只是从九夷君来过后,浮余变得沉默许多。仍是那样尽心地照顾她,神情却越来越萎顿。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又寻不到由头开口。但九觉得不解。等到入了夜,她估摸阿公已经睡着了,就去敲了浮余的屋门。
浮余又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他把她让进屋,又是搬椅子又是斟茶。这般来来回回地忙着,却始终垂着眼睛,刻意避免和她有眼神接触。但九叹一声,拉他坐下。
他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般,低着头,仍不敢看她。但九于是刻意放缓了声音,询问他最近的一反常态是为何。
浮余的耳根子渐渐红了,肩膀也开始微微耸动。他犹豫了很久,才抽噎着道出实情:“我是九夷君的人,刚开始亲近你也是带着目的的。你本来就不喜欢我,如今再知道我是这样的小人,怕是更添几分厌恶了吧。”
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