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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婉:。。。。。。
刚刚到底是谁说她现在还小,不用擦粉的,还擅自做主将她梳妆匣里的粉全都给了小扇的?
李令婉觉得心好累啊。她觉得李惟元的心思压根就是山路十八弯,弯弯绕绕的,她永远都猜不透的。
*
掌灯时分,老太太让丫鬟去叫了李修柏过来问话。
虽然白天杨氏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让李修柏没脸,但有些事她到底是要问清楚的。
她就是这样一个强势,喜欢掌控别人的老太太。
李修柏现下就跪在她东暖阁的地上。不过地上铺了厚实的羊毛毯子,角落里放着的三足亮铜大火盆里的炭火也烧的旺旺的,所以一点儿也不冷。
杨氏看着李修柏。
李修柏生的极儒雅斯文的一个长相。十四年官场历练,更是让他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沉稳,看着很有魅力的一个人。
这是她最得意的儿子,杨氏心中对他自然是满意的。所以即便是叫了他过来问话,她的语气也不怎么严厉。
“孙姨娘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如何嬿姐儿倒要比婉姐儿大?可是你在京里就识得了孙姨娘?可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要瞒着我?”
李修柏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孝顺的,而且他觉得孙兰漪的身份他也是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他做到了现如今的这个官位上,自信还是能护着孙兰漪的。而且她的父亲。。。。。。
于是李修柏就诚实作答:“回母亲,兰漪确实是儿子在京城时就已识得的。”
杨氏就再问:“她是个什么身份?竟是让你这样对她念念不忘,连到外地任上为官都要一并带着她去?”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周氏的娘家还没有落败,她看周氏这个儿媳妇还算顺眼,而且那时候周氏和李修柏成婚不上半载,如何就要他们小夫妻活生生的分离?所以当时她是主动的提了出来要让周氏随同李修柏一同去他外地任上的,但是却被李修柏坚持着拒绝了,一定要留了周氏下来,说是要周氏代替他孝顺她这个做娘的。当时她还心中感动,只想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是个好样的,但现下想来,李修柏当时要周氏留下来哪里是要她代他孝顺她这个做娘的,分明就是怕带了周氏去外地任上,那就不好带那个孙兰漪过去了。
想到这里,杨氏就觉得心中有些气。
又听得李修柏在慢悠悠的说着:“兰漪的身份,母亲,她是我老师的女儿。”
杨氏一听他这话,心里的气就全都化为了震惊:“你哪个老师的女儿?”
但她心里已在快速的想着,孙兰漪,孙。。。。。。
心中骤然一紧,她面色都有些变了:“她是那个左佥都御史的女儿?”
当年李修柏中举人的时候,主考官是一个姓孙的官员。既是这孙大人取中了李修柏为举人,按理来说他就要称呼这孙大人为一声老师。而据杨氏所知,这孙大人后来是升任到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不过后来又随同杜氏的父亲一块儿获了罪,两个人都遭了流放了。
“怪不得,怪不得,”杨氏就喃喃自语着,“怎么我说今儿我看那孙兰漪举手投足之间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样,绝不像一般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儿。”
但随后她声音又严厉了起来:“你疯了?当年她父亲获了罪,全家都遭了流放,你竟然敢将他的女儿私藏了起来?若是被上面的人晓得了,我们这整个李府都要跟着你一起获罪。”
想想就觉得后怕不已。于是杨氏便又厉声的说着:“你还不快将那个孙兰漪撵出我们李府去?“
李修柏没有动,也没有哀求,他只是平平淡淡的说着:“母亲,兰漪是我老师的女儿,我怎能做出这样不顾念老师恩情的事来?”
杨氏就笑。
正所谓是知子莫若母,李修柏的心思杨氏怎么会不知道?
“你若心中真顾念你那位孙老师的恩情,怎么不见你将他其他的子女私藏了起来?这些年中又怎么不见你私下照应他?倒只将孙兰漪一个人私藏了起来?老三,同娘说话就不用打这些禅机了。”
李修柏就没有说话。
当年,实在是他对孙兰漪情根深种,所以在晓得孙御史获罪之时,及时的将孙兰漪私藏了起来,这才不至于让她跟着全家一起被流放。但孙御史其他的子女,他又何必要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去搭救呢。
又听得杨氏在继续说他:“那个孙兰漪,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不能再同她在一起的。以往你在外地任上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但凡你做的机密些,也不会有人晓得她的身份。但现下你回了京,京城里人多眼杂,若是教人不小心晓得了孙兰漪的真实身份,那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且我们整个李家都要跟着你获罪。这事可不是好玩的。”
“不会。”杨氏就听得李修柏在冷静的说着,“我半年前就已收到消息,因着当年陷害孙、杜两位御史的那位王大人倒台了,有关当年他弹劾的那些官员的案子便都要重新清查。兰漪的父亲正在此列。且我听得说,他当年和杜御史的那件案子已经平反了,皇上已下了旨意,让人将兰漪父亲和他的一家人全都从云南接了回来,且可能不日就会重新被起复的。现下兰漪父亲就在回京的途中,只怕年后就会到京的。”
杨氏听了,一双眼因着震惊微微的张大。
若孙御史被重新起复,那孙兰漪的身份可就从一个罪官之女变成御史之女了,这可就大大的不一样。若是有一个御史作为亲家,那对他李家往后必然是会有莫大的助力,但现下孙兰漪却只是一个妾室。。。。。。
杨氏沉默了一会,就问李修柏:“那往后你打算怎么做?让孙兰漪继续给你做妾?只怕若她的父亲回来了是绝不会答应的。”
可周氏那里怎么办?虽然说她娘家是无人了,但若是李修柏回来就立时休了她,若是教朝里的那些御史晓得了,只怕会借这事弹劾李修柏的。
李修柏对这事显然也挺苦恼的。
他对周氏是半点感情都没有。当年他一门心思的只扑在孙兰漪的身上,原是打算告诉父母,求了他们去向孙御史提亲,可谁晓得后来孙御史会得罪了王大人,获了罪,全家都被流放了?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李老太爷和杨氏又做主给他订下了周氏,自古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能有什么法子?也只得答应下了。但现下,他是想要给孙兰漪正妻的位子的。
他这样的深爱孙兰漪,怎么舍得让她一直只是给他做个妾?
各人心思()
李令婉正在跟李惟元说着自己心中的担忧。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困扰她的事只怕她是如何的想都想不到解决之道的。但放着旁边李惟元这样一个高智商的人不用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她就蹙着眉头,同李惟元说着:“我看今儿我父亲对兰姨娘的那副态度,他心中实在是极为的欢喜她啊。但他又不欢喜我娘,哥哥,怎么办,我怕后面他会为了兰姨娘休弃了我娘啊。”
李惟元看了她一眼。
她虽然是用试探的态度说出这番话来的,可面上的神情,还有那肯定的语气都让他看得出来,只怕李修柏休弃了周氏的事往后必然是会发生的。
既然她能知道他往后会做宰相,那她知道往后周氏会被李修柏休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不过现下。。。。。。
“不会,”他很肯定的说着,“三叔不是个傻子,一回京就要休弃自己的发妻,扶了自己的妾室上位。而且礼记有云,有所娶无所归,不去。若三叔此时能做出休弃三婶的事来,他必然会被都察院的那些御史弹劾,官职都要丢掉。但就我今天对他的观察来看,他是个极在乎官位的人,所以他暂且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所谓的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也就是说,娶的时候娘家有人,但是后来娘家没人了,这种情况之下丈夫不得休弃妻子。
李令婉晓得李惟元心细如发,见他这番话说的这样的肯定,她心中就略略的放了些心。
但她又想着,孙兰漪的父亲很快的就会被起复的啊,依着老太太那攀高踩低的性子,那必然是会想方设法的让周氏下去,扶了孙兰漪做李修柏的正妻的。
不过随后她又想着,没有关系,她可以让周氏有儿子的。有个儿子傍身,那周氏在这李府的地位就能稳固一些。而且孙兰漪那边,她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让她同永欢侯见个面?只要她同永欢侯见了面,也许就会发生一些事也说不定,那样就能成功的解除周氏现下和往后的危机了。毕竟原书里孙兰漪和永欢侯都只是配角中的配角,所以她并没有花费很多的笔墨去写他们的事,不过是寥寥的提了几句而已,真是白瞎了永欢侯这个人物。但是现下不一样啊,她完全的可以将永欢侯利用起来。
算起来永欢侯和他侄儿现下也该进京了。。。。。。。
想到这里,李令婉忽然就觉得精神振奋了起来。
她就说嘛,作为原书的作者,这整个世界的缔造者,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别人所没有的金手指哒。
李惟元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她。
橘黄色的灯光影里,她面莹如玉,娇美不可言说。也不晓得她是想到了什么,蹙着的眉头忽然就松了开来,唇角又带了一丝笑意,瞧着越发的明媚照人了。
李惟元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看着这样的李令婉,他总是会觉得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但他也晓得,这种情愫不该是他有的。
她是他的妹妹,他是她的兄长,他只能像兄长爱护妹妹那样的爱护她。
而李令婉现下想通了这件事,只觉得雨销云霁,一天的愁闷和担忧都没有了。
又见外面天都黑透了,她就从木榻上起身,开口同李惟元告辞。
今儿她可是在李惟元的这木榻上窝了一整个下午了,晚饭也在这里吃的,现下可该回去了。
李惟元也没有留她,只是亲自提了一盏灯笼要送她。
李令婉不肯:“你送了我,待会你又要自己回来。现下外面下着雪,风又大,你自己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李惟元心中感动的同时,又说着她:“你只知道外面下着雪,风又大,我回来的时候你会不放心我,怎么就不想想你现下这样回去我会不放心你呢?”
李令婉总是说不过李惟元的。于是当下她也就没有坚持,就让李惟元送她回去。不过临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叫了谨言一起,这样待会儿李惟元回来的时候总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谨言。
待李惟元送了李令婉回到怡和院之后,他便同谨言一块回来。
风雪较先前越发的急了,打的栽种在墙边的竹子萧萧的一片响。
谨言打了灯笼在前面给他照着路,忽然就听到他冷淡的跟这风雪一样的声音徐徐的响起:“以后若三姑娘再来,拒之门外。”
谨言忙恭敬的应承了下来。
他如何敢再让李令嬿进大少爷的小院子呢?今儿若不是李令婉求情,那他可真要因为那件事在风雪地里跪一个时辰了。
*
李修柏从杨氏的世安堂回来之后便径直的来了漪兰院。
这漪兰院原也不叫漪兰院,是李修柏即将回京之前,特地的写了封书信回来,让改了叫这个院名的,其涵义自然可想而知。
孙兰漪正坐在西次间的临窗木榻上,面前放着一张鸡翅木束腰小炕桌,上面放了一张围棋盘,她手里拈了一颗棋子,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她手中的棋子是琉璃制的,白色。而她的手指莹白,竟是不输那颗棋子。
听丫鬟通报说李修柏过来了,她面上略带惊讶的抬头看了过来。
她以为他们今儿第一天回来,怎么说李修柏都该去周氏那里的。
但她迅速的掩下了面上的惊讶,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篓里,然后起身迎了过来,伸手去接李修柏解下来的黑色貂皮鹤氅,又亲自挂到了旁侧的衣架子上。
“这样的事又何必要你自己亲自来做?”李修柏看着她,语气温和,“让小丫鬟来做就好了。”
孙兰漪面上淡淡的笑:“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李修柏看着她这副荣辱不惊,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浅笑,禁不住的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都这么多年了,她对他依然还是这样淡淡的。既说不上冷淡,可也说不上热情。到底还是,不在意罢了。
不过李修柏面上也没有显出什么来。目光又看到了炕桌上放着的围棋盘,上面两边已经各下了十几颗黑白棋子了,于是他就走到炕桌的一边坐了,又开口让孙兰漪过去:“我们来对弈一盘。”
孙兰漪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李修柏的对面坐了,然后伸手从旁边的棋篓里拈了一颗白子放到了棋盘上。
李修柏随后也伸手拈了一颗黑子,略思索片刻,然后放到了棋盘上。
孙兰漪于棋这上面是极擅长的,李修柏原是下不过她,不过孙兰漪有心相让,所以现下面上看起来也算是旗鼓相当。
但孙兰漪还是觉得这样的对弈无趣的很,还不如自己跟自己对弈。然后她脑中止不住的就想起了那个人。
说起来自己的棋艺还是那个人教的呢。不过就算他教了她那么多年,但到底她的棋艺还是大大的不如他,每每与他下棋的时候总要让他让她许多子,可就算这样,她依然还是会输。
那个人啊,她就在心里叹息着,其实这么多年没见,她都已经想不起他的相貌来了,可就算这样,她依然还是记得那个人看着她时面上清雅平和的微笑。
她这样想着,难免就走神了。不过她手中拈了颗棋子,又微垂着头,李修柏也只以为她这是在思索棋局而已。
过了好一会,孙兰漪才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耳中忽然听得李修柏的声音在说着:“你父亲的事,我已是让人打探过了。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替你父亲平反,又亲口遣人去那云南蛮荒之地将你父亲接回来。兰漪,等年后你父亲回了京城,想必他不但会被重新起复,连官职都能再往上升一升的。”
“官职升不升的有什么打紧?”因着一早就已经听李修柏说过她父亲已经被平反的事,所以孙兰漪现下心中对此事也不怎么震惊,神色言辞之间依然是淡淡的,“宦海起伏,有什么可留恋的?我只愿我父亲和我一家人都安安稳稳的,至好是归隐田园,那比什么都要好。”
这样的话李修柏就有些接不上来了。片刻之后他才继续的说着:“我听得同僚们说,这次王大人倒台,你父亲被平反,倒是要多亏了永欢侯。怎么,兰漪,这永欢侯以前同你父亲是相识的么?不如他为何要在这中间这样的出力?”
听到永欢侯这三个字,孙兰漪心中猛然的就一紧,拈着棋子的手都在发着微微的发着颤。但很快的她就敛下了面上所有的异色,低头垂眸的说着:“他与我父亲,略有来往。”
但李修柏已经将她刚刚面上的异色悉数看在了眼中。
他心中也是震惊的。这些年中,他鲜少见过孙兰漪在他面前失态的样子,怎么现下他不过稍微的提一提永欢侯,她面上就有这样的神色了?
又想起曾听得同僚们提起,这永欢侯年少便继承了爵位,相貌又生的清隽,实乃一个美男子,现下看孙兰漪面上的这抹异色,想必以往她同这永欢侯必然是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