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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儿愣了一下,就明白爷的心了,想着这可是个机会,既大姐儿不低头,不如自己在中间打个谎,没准爷心气一顺就什么都过去了,也省得他们当下人的在中间跑断腿儿。
想到此,便道:“姑娘虽未说什么话儿,奴才一旁瞧着倒像深有悔意,不定心里也惦记着爷呢。”
“惦记爷?”顾程忽然冷笑一声:“你也不用替她打谎,若真惦记爷,何故临走连回头都不曾回头,真若惦记爷,如何就睡了,似爷这般,便是想睡都睡不下的,往日爷倒没瞧出来,她是个如此狠心的……”越说语气越发恨上来,恨的咬牙切齿一般。
旺儿不禁暗叫声糟,心道不是自己弄巧成拙了吧!却忽听爷又叹了口气道:“安置在何处了?”
旺儿不得不惊了,张着嘴瞧着爷,一时都忘了回话儿,顾程没好气的道:“她那个性子若有半点转圜,何至于被爷发落去庄子上,她是心心念念的要离了爷呢,怎还会住爷的屋子,这丫头冷清薄意天下难寻……”说到后来又不禁恨上来,不大会儿却又叹了口气:“纵她如此冷情薄意,奈何爷却做不出她这般,真真是爷的现世报
。”
旺儿忙道:“安置在了庄子上后罩房里,收拾的齐整妥当,爷安心……”
旺儿从屋里退出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下来,只爷还直挺挺坐在哪里,仿佛僵了一般,看上去颇有几分落寞,旺儿摇摇头,落寞?爷如今正春风得意,落寞什么,便是大姐儿这儿不顺,也不过一时罢了,待孩子生下,大姐儿纵有多少心思不得歇了。
这话却真真差了,徐苒的心思不禁没歇,反而因为远离顾府住到了庄子上,又生出许多来,到次日,徐苒一觉醒来,见雪停了,梳洗过后,便出了屋子,打量这个小院一遭,是庄子的最后一进院落,屋子后便是围墙,侧面是庄子的后门,平日不开,入夜却有人守着,旁侧一个小屋,想来是给守夜的婆子预备的,也不知后面是什么地儿。
仿佛知道她想的什么,旁边的婆子道:“后头是片稀落落的林子,穿过林子便是南北的官道呢,不是车马难过,从林子出去到比前头还便利些。”
徐苒目光连闪,这婆子是庄上干粗活了,大约她这儿人少,特特派了过来,听了她这番话,徐苒倒是头一回生出逃跑的心思来,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到她舅舅一家,虽不是她亲舅舅,横是不能害了人家,她虽自私,还未到丧尽天良的地步,而且,拖累着这么个大肚子,她能跑到哪儿去,估摸没走多远就被顾程捉了回来,便侥幸逃脱,天地茫茫,她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该去何处存身,回头落个冻饿而死,真成了一尸三命。
大姐儿正琢磨心思忽前头管事前来道:“庄子外来了位女客,言道是西边陈家村的人,去山上观音院拜菩萨,路过咱们庄上,闻听姑娘在次,便想见一见叙个礼儿。”
徐苒瞄了眼院中的积雪,足下了一夜,便是清扫及时,也湿滑难行,更何况外头,且陈家村来的女客,不用想也知,定是那陈员外家的老姑娘。
那日顾程去陈府吃酒,她舅就道,陈家有个三娘,心最高,东挑西拣到了如今也未得个中意的女婿,开出章程来有个三不嫁,誓要嫁个高门贵婿不可,不定是他爹瞧上顾程了。
当时徐苒就当了个笑话听,这会儿听见说是陈家村来的女客,除了她再无第二个,不定是她爹让她借着去观音院拜菩萨的由头来探自己是假,来相看顾程是真,可惜她来晚了一步,若早些,顾程还在这儿,今儿扑了空,自己却没耐烦应付她,便道:“既来拜菩萨,就该早上山去,心诚了菩萨才能显灵,无论是求姻缘还是求子嗣,都当早些去,虽赶不上第一柱香,好歹也让菩萨知道,她是个心诚的信女才好,况,我未在舅舅家住过几日,便是女客,也不相熟,冒然见了却不知说些什么话儿,倒不如不见的好,你就道我身上不好,见不得客,推她过去便是了。”
管事也是这个意思,刚头他就琢磨了,这一大早跑庄子上来做什么,若真是亲戚还说的过去,问了那车把式和跟着的婆子,支支吾吾说的不清不楚,管事便有些皱眉,这会儿得了徐苒的话儿,出去便跟车把式说了。
那车把式未说甚话,却听车厢里一个年轻女子的声儿道:“真真好大的架子。”旁边的婆子不知道嘀咕了两句什么,那年轻女子又问:“你们老爷可在庄子上吗?”
管事暗道,巴巴的怎么问起了爷,却也道:“爷已回府,如今庄上只住了徐姑娘。”话音一落,听里头的女子哼了一声:“既不在,见她一个丫头做什么,倒让本小姐白白跑了这一趟,还不快些家去,想冻死我不成。”那车把式忙跟管事告辞,手中鞭子一扬,马车吱吱呀呀的去了……
83()
夜晚千条计;清晨卖豆腐;徐苒便有多少心思,这会儿也是妄想;只不过她琢磨着;或许自己还是有些机会的,给她这些机会的人,就是府里的二娘玉芳。
二娘费了这么大力气把这件事翻出来,不就是想除了自己吗,三娘倒了;自己如果再完蛋,偌大的顾府,她一个人就可以称王称霸了,即使顾程之后再纳新人进来,她也可以辖制的住,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处处受制,便顾程娶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婆,也不见得能斗过二娘,说不准被二娘算计了也未可知,故此,无论从如今还是以后,自己都是她最大的敌人,她费尽心机要至自己与死地,如今却只送到庄子上,估计二娘的满口牙都能咬碎了,怎会就此罢手,不定要趁孩子未落生之前,再使手段,自己只需坐等即可
徐苒自然不知道二娘下一步要怎么对付自己,只不过,徐苒隐隐觉得,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不一定,虽然有些险,如今的情势看,也没旁的路可走了,能博得一次生机,没准就能自由了,若运气不好,大不了一命呜呼,也算不得什么。
徐苒如今是彻底想开了,与其跟顾程这么有一天没一天的混下去,还不如干脆点儿,不自由毋宁死,徐苒便没有这样的勇气,至少赌性坚强,而她的赌运一向不差。
有了这番心思,徐苒倒是安了心,在庄子上足住了一个月,眼瞅就到了年根儿下,李婆子这急得,头发都快掉没了,这些日子也没少劝大姐儿,什么话都说了,可就是连点儿回缓的意思都没有。
李婆子掀开帘子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在炭盆子上烤了烤手,徐苒往窗外瞧了瞧,隔着窗户纸也只能看见雪花的影子,便问道:“雪下大了吗?”李婆子道:“比昨儿夜里又大了些。”却又叹口气道:“姑娘真想在这庄子上过一辈子不成,便是不着紧自己,难道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打算,这孩子可是顾家的子嗣,若照爷的心思,待孩子生下,续了姑娘进去,可不是天大的造化了,从此母子也不用分开,说白了,爷的心思也明明白白的摆在面上了,那些事本来就是姑娘的不是,爷便恼恨上来,姑娘软着身段认个错就是了,瞧姑娘以往的性子,也是个百伶百俐的,怎这会儿就跟爷顶上了,女人家要这么硬气做什么,俗话说柔才能克刚。”
徐苒举起手里的小衣裳,对着窗外透进的亮光儿,端详了端详,她自觉做的还成,却被李婆子接过去瞧了瞧嫌弃的道:“阵脚大了些,姑娘别当老婆子唠叨是耳旁风,都是为着你好呢。”
徐苒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李婆子道:“大娘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
李婆子道:“什么心思?老婆子在府里比你待的年头长,从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算起,爷何曾对谁上过心,也只你一个罢了,以你的身份,爷都许了你一个正头夫妻的名份,你还求什么,这可是多少女子做梦都想不来的好事。”
好事?徐苒觉得自己跟李婆子完全不能沟通,事实上,她跟这个古代社会的所有人都无法沟通,她们的思想观念存在着天地之别。
徐苒不相信爱情,但却是个真正的现代女性,对男人,对婚姻,从骨子里坚持着彼此平等,她曾经想过,如果她结婚了,她丈夫敢给她找小三,行,她也找,他找一个,她找仨,谁惯着谁,大不了不过了一拍两散,而她跟顾程永远平等不了。
顾程可以一个接着一个的找,府里的侍妾,丫头,院中的粉头ji女,就是去朋友府里吃顿酒,没准都能惹点儿风流账回来,而自己呢,别说找仨了,就那个尹二不过跟自己说了两句话,顾程就疑心上来,不是自己跟他大闹了一场,不定就被他收拾了。
尹二呢,早在自己来庄子之前,尹家就被抄了家,尹二他爹在大牢里上吊,他哥也跟着获罪处以流刑,尹二便是侥幸得免,也没落着什么好,家产散尽,还不知怎么欠了人的债,成日被追得东躲西藏,真如丧家之犬一般,哪还有昔日的半点风光。
当时徐苒还没觉得如何,落后却忽想起顾程曾经说过,收拾了尹二给她解气的话,猜着这些莫不是顾程的手段
这还是尹二,若自己真跟旁的男子有什么瓜葛,徐苒有时想想都胆寒,如此不对等的关系,即使夫妻也没有保障,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过一辈子,这些李婆子大约死也不能理解,她也没必要强求,只肚子的两个孩子,却令她越发舍不得了。
随着越来越大,徐苒真切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他们是自己的儿女,她不想也不会跟他们分开,为母则刚,所以她更应该好好谋算一下,若有机会,带着孩子一起走,只不过这个机会怎么还不来。
徐苒等的都有些着急了,正想着,忽听外头一阵响动,李婆子忙着起身出去,徐苒在屋里听得李婆子的声儿道:“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旺管事,这落了大雪,道上不好走呢,怎旺管事冒着雪就来了。”
徐苒才知是旺儿到了,这些日子,旺儿也来了七八趟,或送些使唤的东西,或送些吃食,有时什么不送,只跟她请安,絮叨一些顾程的事儿,徐苒不想听都不行,以往倒不知旺儿是这么个碎嘴子。
徐苒心里也清楚,旺儿这是领着顾程的令来的,想让自己先低头认错,徐苒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便是如今让她重新回去,她依旧会如此选择,或许顾程觉得他对自己很好了,又疼又宠又长情,还想娶自己家去,自己该感恩戴德三拜九叩,可他就不想想,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愿意的,从一开始他就自以为是的把自己的观念加在她身上,他不懂的最基本的尊重,当然,让顾程这样一个古代男权社会之下的男人,懂得尊重女人,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徐苒也不存着奢望,但认错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多好,没准还有机会逃跑,回去岂不又进了监牢。
旺儿是一肚子苦没地儿说去,自打爷发落了大姐儿,那脾气就没好过,沾不沾火气就窜上来,前儿还把狗儿打了一顿板子,嫌他茶奉的慢了。
要说狗儿也说不上是造化还是倒霉,大姐儿住了庄子,带着李婆子走了,旺儿还琢磨,便是爷在书房里住,也不过一两日光景,这大冬底下,孤枕寒衾的爷哪受得住,不定就去后院二娘屋了。
二娘最近可也下了不少功夫,买了俩好不标致的小丫头,搁在身边儿,没事就使来书房院送个汤传个话儿的,这心思,谁不明白,依着旺儿瞧,二娘这纯属是白费心机,这些招数以往三娘也不是没使过,也没见成事的。
丰儿却道:“那时是有个大姐儿,爷自然要收敛些。”旺儿听了这话儿,嗤一声乐了:“这话真真好笑,爷便有心,别说大姐儿,就是以往大娘在时,也没见爷收敛过的分毫,倒是大姐儿在时,爷心情好,没准还有些调风弄月的心思,如今大姐儿不在,瞧爷这模样儿,不是衙门里需点卯应酬,估摸连书房门都不想出了,以往的海棠不就是例子,如今你瞧二娘也不是没往书房院送丫头,不都被爷推了,身边只让狗儿伺候着。”
丰儿还酸酸的道:“也是,爷怎巴巴就瞧上了狗儿,让他跟前伺候茶水了,倒不妨狗儿那个德行,还摊上了这么个精细活。”
丰儿这话儿还没落下几日,狗儿就被爷打了十板子,自然,狗儿奉茶奉的晚了些,也是爷心里着实的不痛快。
说起这个,旺儿都替爷憋屈,本来发落了大姐儿就心疼的不行,第一天发落了,转过天来就恨不得寻个由头把大姐儿接回去,好歹的忍了几日,让自己跑了趟庄子,送东西是假,想寻台阶是真,奈何旺儿怎么跟大姐儿说,大姐儿也不搭岔,这狠心的劲头,旺儿瞧着都心寒,更别提爷了,摊上这么一位,爷也真够倒霉的。
主子倒霉,他们下人也跟着一块儿别想好,这来回跑了七八趟,一个月就过去了,眼瞅就进了腊月,爷在府里哪还坐得住,大姐儿不会去,爷只得挖空心思过来了,旺儿就是这个打前站的
旺儿立在廊下瞄了那边窗户一眼,刻意高着声儿道:“正是需落雪才好,都说咱们家庄子上的梅花开的好,赶上昨个夜里落了雪,爷便邀了几个朋友来庄子上吃酒赏梅花,让我先来布置,要在梅林边上搭设暖帐,也好设宴赏花。”
李婆子一听爷要来,不禁喜上眉梢,低声道:“这么说爷今儿要来庄子上了?“旺儿点点头:“说是要来住上几日。”李婆子见他冷的直跺脚,忙道:“外头怪冷的,屋里说话儿吧,姑娘在屋呢。”
旺儿这才随着李婆子进了屋,旺儿琢磨着,爷都自己来了,便是大姐儿再冷的性子,这梯子也送到跟前,还不就着梯子下吗,他还等着大姐儿问爷几时到呢,不想大姐儿就跟他说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儿,就完了,害他眼巴巴瞧了大姐儿半晌儿不动。
大姐儿见他直眉瞪眼看着自己,那样子真有些好笑,不禁扑哧一声乐了:“你这样望着我作什么?赶是馋我这儿的点心了不成,大娘去寻昨儿新做的裹馅酥饼来与他两块吃茶。”
李婆子应了一声,把那边点心盒子拿过来,拣了两块酥饼用油纸裹好递给了旺儿,旺儿出来还叹,这些日子,爷真是日日夜夜惦记着这边儿呢,大姐儿倒好,连问一句都不曾有过,真是想这么过下去了不成,她便想,爷哪儿受得住,盼着她别折腾了才好,他们这些下人也好过个顺当年。
顾程是过了晌午到的庄上,这一路没坐车,骑在马上冒着雪来的,这还是有些事耽搁了,不然恨不得跟旺儿一早上就来。
顾程原想送大姐儿到庄子上冷些日子,待她回转再接她回去,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还是只爱她一个,便隔三差五让旺儿来庄子上,指望着但能她有一句两句软话儿,自己也好就坡下来,哪想这丫头真狠,半句软话儿没有,自己一个人在庄子上过的有来道去,倒把他一个人丢在府里,成日孤枕难眠。
顾程这口气憋在心里,丁点儿都出不来,却又后悔不已,当初怎么就把她送庄子上来了,关在府里,自己还能瞧上一眼,这会儿倒好,连面儿都见不着,想的狠了,跑来好几次,都到了庄子外头,也没进来,白等寻了这么个赏花吃酒的机会,不过借口罢了。
顾程到了庄子大门外,翻身下马,马鞭递给丰儿,往前瞧了一眼,脸色有些沉,管事直冒汗,刚他接到信儿就忙着去请后罩房哪位去了,谁想大姐儿却道:“他来吃酒赏花,与我什么干系,我一个犯错发落在庄子上的丫头,还是不去触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