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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你的手还有多久好全,什么时候能回去听学呢?”
然后抬起缠满纱布的手,哑声道:“我这身子已经变成如此模样,你觉得我还能做些什么,还听什么学?”他仰头往后一靠,微微阖了眼道:“不如就贪欢作乐,老死在这别苑里也就罢了。”
安岚气得倾身过去喊:“三殿下怎能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李儋元眯起条缝看她,手指轻轻在她额上戳了下,道:“至于你,便好好跟着皇叔,做你想做的豫王妃,以后也莫要再来了,省的无端惹人闲话。”
安岚未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开口时无端端带了哽咽,道:“阿元哥哥,你是在赶我走吗?”
李儋元偏过头来,似乎想逼自己把话说完:“认识一个不知还能活多久的失宠皇子,对你来说别无用处,甚至还会对清誉有损。如果你还把我当哥哥,就听我的话,你我情分就留在往昔,以后也不必再提。”他深吸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皇叔其实早就对你留心,以你侯府嫡女的身份,再加上现在的眼界学识,做个豫王正妃已是足够了。”
他这一段话仿佛处处为她着想,可安岚却只为他眉宇流露出的颓废和厌弃感到心痛如绞,于是腾地站起道:“所以三殿下准备就这么放弃了吗?这么多年忍辱服毒,你真的甘心吗?你的雄心呢,你要爬上九五至尊的志向呢?还有,留在宫里等你盼你的皇妃又该怎么办?”
李儋元眉间闪过一丝恼怒,把怀中的手炉狠狠一摔道:“我再如何隐忍又有何用,李行渊永远是那个被徐家重重护住的储君,而我永远只是被他嫉恨、狠踩,无论如何反抗,注定只能在他之下。”
安岚急得心愈发痛,脱口道:“不是的,阿元哥哥你相信我,只要撑下去,你迟早是要当皇帝的。”
她这句话可谓犯了大不讳,李儋元惊得猛睁开眼,怀疑地盯着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岚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连忙心虚地转头,却突然瞥见墙角扔着一团被揉皱的纸团,她不知为何留了心,走过去正要捡起,李儋元却撑着桌案站起喊道:“别看。”
然后他气血攻心,被逼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可安岚更觉得不对,一把捡起纸团展开,然后瞪大了眼问:“怎么皇妃急病了吗?”
李儋元耗尽了许多力气,软软靠下来,道:“那是假的,蒋公公帮我伪造了封书信,让我摆在显眼处给你看到。”
“为什么?”安岚捏着信纸满心不解。
李儋元转头看她:“因为你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他讽刺地笑了笑:“蒋公公想让我在你面前卖惨,然后顺便套出些话来。”
“那你刚才”安岚的手指开始发抖,一时间竟分不清刚才他到底是演戏还是真心。
李儋元深吸口气,黑瞳直直落在她身上道:“你觉得我刚才是不是在骗你。”
安岚咬唇想了想,然后蹲在他身边坚定的摇头,李儋元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柔柔看着她微仰起的脸道:“你以前说过,你不会用那些招呼哄骗我,我也不能用那些招呼哄骗你,所以,我只会对你说真话。”
安岚的杏眸里瞬间涌上泪意,她吸了吸鼻子,将头靠在他座椅的扶手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阿元哥哥,你相信人可以重活一世吗?”
前世()
安岚将头靠在扶手上;轻声问出这句话:“三殿下;你相信人可以重活一世吗?”
那一刻;暖阁里静的出奇;漏壶里滚落一滴水;隔了一扇门的窗格里;飘进护院们结伴喊着开饭的吆喝声;红日渐西沉,倦鸟归林间,整个俗世在如常运转;没人知道暖阁里,有人正在经历着怎样震撼与惊疑。
李儋元按着胸口,喘息渐渐粗重起来;过了一会儿;便转成压抑的咳嗽声。安岚却始终垂着头,纤甲捏成小拳;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用足所有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抬起头问道:“三殿下;你会相信吗?”
李儋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过了许久才压下胸口激涌的情绪,鼓励似地按了按她的肩;道:“你愿意说,我便会相信。”
自肩上传来的温度;加上他略带沙哑的柔声;仿佛将安岚心头压抑许久的那道闸拉开,她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于是腾地拉了张椅子在对面坐下,拿起筷子猛吃了几口桌上的小菜问道:“还有酒吗?我想喝!”
李儋元招呼丫鬟又拿了壶酒进来,红泥小炉上,酒液“咕嘟咕嘟”地翻起小泡,安岚喝尽了半壶酒,吃光了三碟菜,对他讲完了自己的一生。
她努力讲得克制,剪去旁枝末节,不带任何情绪,从母亲的死说起,直到讲到慈宁寺相遇,成帝御赐大婚,李儋元皱起眉,用十分古怪地表情盯着她问:“所以,你真的当过豫王王妃?”
安岚轻轻点头,然后隐去那些日常相处的细节,一直讲到了太子登基,李儋元被蒋公公护着逃出京城去了王府,然后再从蜀中起事逼得太子自缢。这段故事太过惊心动魄,李儋元听得眼也不眨,只偶尔低头发出几声咳嗽声。可安岚讲到最后,实在有些不忍,便刻意藏起了他前世重病后不知所踪的结局,只说登基后,李徽做了摄政王,与他共理朝政。
可李儋元是何其精明之人,这时已经听懂了许多,轻敲着白瓷杯沿,冷冷笑道:“我这个皇叔,果然比我想的野心还要大。”
安岚这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白皙的脸颊上染着酡红,一拍桌案道:“所以,三殿下何需自暴自弃。这一世,连我娘都能死而复生,你为何不能好好坐这江山。”
李儋元被她这副娇憨的模样逗得想笑,又故意瞪她一眼道:“你想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吗?”
见安岚吐了吐舌头把头埋下,李儋元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将酒杯放在唇下,眸色有些晦暗。他虽然选择全然信她,可这故事实在太过惊悚和超乎常识,一个人惨死之后,又怎么可能再活一世。
他的思绪一闪,来不及去思索其他,赶忙问道:“你知道是谁害死的你的吗?”
安岚皱着鼻头,盯着手中仿佛已经有了重影的杯盏,然后重重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我一直在想办法查,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和安晴一定脱不了干系。”
李儋元见她喝得醉意朦胧,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杯,示意她不许再喝下去,然后才问道:“你就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和我那皇叔,你前世的好夫婿有关。”
安岚胸口一抽,她怎么可能没想过,无数次夜半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揪着衣襟苦思:如果真是安晴做的,她为何想要害她,又为何会选在她封后的前一晚。
可她前世实在过得太过糊涂,怎么回忆,也想不出安晴和李徽之间到底有何交集。她只记得刚成婚的那一阵,她白日里嫌王府太过寂寞,常叫安晴过来陪她,可安晴很少在王府过夜,与李徽碰面的机会更是有限,唯一谈得上可疑的,就是安晴后来成婚的夫婿,恰好是由豫王亲自做媒促成。
安晴前世的夫婿,是正二品的御前侍卫长魏文通,极得成帝的信任,人也生得高大魁梧,豫王打听到他并未娶妻,便和安岚建议,让安晴与他见上一面。安晴的家世容貌都够出挑,加上聪慧伶俐,很快便令魏文通钟情,向侯府送去了聘礼求亲。他们成亲那天,豫王还兴致勃勃地去当了主婚人
后来太子登基后,魏文通因看不惯他的行径,愤而辞官回乡,直到豫王做了摄政王后,才将他重新启用,并加封其定军侯爵位,荣宠更甚于前朝,安晴也跟着成了被众人艳羡的侯夫人
安岚揉了揉痛得快炸裂的额角,实在不想再回忆下去,她开始后悔,方才不该为了壮胆坦白贪杯,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酒,更何况是喝这么多酒。
她撑着桌沿想让自己精神点,可只觉得房里的物事都在旋转,于是鼓起脸懊恼地把下巴搁在桌上,轻戳着面前的酒杯道:“惨了,我好像喝醉了怎么办。”
李儋元没好气地瞪着她,见她醉得像只迷茫的小猫,也不想在这时继续分析什么,只摇头站起道:“你来劝我,自己倒喝醉了!”
他休息了许久,又听完一个貌似荒诞的故事,这时倒是清醒了不少。缓步走到不远处的铜盆前,拿下张巾帕在水里浸湿,这是之前服侍他的丫鬟留下的,虽然水已经有些凉了,倒正好给她醒酒。
转身再走回来时,看见安岚正把头歪靠在胳膊上,漂亮的眸子仿佛熏着层香雾,鼻头和脸颊都红彤彤的,唇线微微撅起,像含了颗软甜的樱桃。
他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低下头温柔地为她擦脸。冰凉的帕巾在脸上轻按,终于令她找回丝清明,安岚努力撑着眼皮看他,不禁感叹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唇似桃瓣,脸若皎雪,褪去那些刻意为之的阴鸷与冷漠,便是任何少女都难以抵抗的脉脉温情。
她眨了眨眼,觉得脸颊仿佛更热了,却偏偏挪不开目光。李儋元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偏过头,将帕巾放好,突然又闷声问道:“所以,你真的嫁给了我皇叔?”
安岚瞪圆了眼点头,似乎是为了佐证又加了句:“你还叫过我婶婶呢!”
李儋元的脸顿时黑了,将巾帕揉成一团,慢慢吐出几个字:“我不信!”
安岚觉得好笑,翘起唇角歪头逗他道:“我说我重活了一世你信了,我说你要做皇帝你也信了,现在说你叫我过婶婶,你倒是不愿信了。”
李儋元盯着她弯月般透亮的眸子,突然升起股无可名状的恼怒,酸涩中夹杂着几分不甘,咬着牙道:“这一世,我可不会叫你婶婶!”
安岚极少见到他这副吃瘪的模样,这时笑得更开心,借着酒劲儿,故意把脸凑过去问:“那你要叫什么,总不能叫皇嫂吧,那可就乱了辈分了。”她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了,你是还不习惯,要不这样,咱们从现在开始练习,你先叫两声婶婶来听听!”
她并未发现自己因为忘形而靠得太近,口中的酒气全扑在对面那人的脸上,李儋元黑眸一沉,突然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阴测测道:“不如我们来试试,是我先叫婶婶,还是你先叫哥哥。”
他微微眯眼,挑起的眼角之下,挂着方才酒醉未褪的浅红,仿佛红梅绽雪而生,竟显出几分妖艳之色来。安岚心跳加速,酒便醒了一大半,这才觉得自己玩得有点过火,想往回缩却被他紧紧捏着下巴,于是可怜巴巴地垂下眼角道:“三殿下,我错了,你都弄疼我了。”
李儋元却不愿松手,反而将脸压过去,鼻息几乎擦着她的脸颊滑过,热热痒痒直落在她耳边道:“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给我装起小白兔了。”
安岚被吓得一口气忘了呼出,咕咚咽进喉咙里,哽得心尖都颤了颤,索性装醉起来,努力挣扎他的钳制,和衣往旁边的美人榻上一歪道:“我好累,不和你闹了。”
昏沉的脑袋挨上舒服的软垫,再加上这暖阁里一阵阵的热意和熏香,让安岚竟真的有点迷糊起来,微阖了眼嗫嚅道:“我先歇会儿,三殿下待会儿记得叫我起来。”
于是李儋元就这么瞪着她在自己眼皮底下睡的鼻息渐沉,方才她下巴上的滑腻还留在自己手心,使劲握拳捏了捏,认命地去给她拿了件狐裘盖在身上。
然后他坐在她旁边,默默盯着她的睡颜,忍不住将手指搁在她微颤的眼皮上,再沿着眼角往下滑,愤愤念道:“你就这么放心我不会动你。”
直到手指滑到她饱满的唇线上,李儋元心中微微一颤,偏过头忍了忍,却始终抵挡不住那股渴望,俯身下去,再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这时,安岚突然皱起眉,迷糊地念叨了一句:“阿元哥哥,你可不能欺负我。”
李儋元被她吓得心跳都快停摆,红着脸弹起身体,眼神往四周偏,努力装出正襟危坐的表情,然后才发现她只是说了句梦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捏了把她的脸咬牙道:“谁有胆子欺负你,小祖宗!”
他再想了想,自己留在这里始终不好,于是起身准备去喊个丫鬟来陪着她,等她醒来就派人送她回去,可刚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俯身又捏了下她的脸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叫你婶婶的,休想!”
密会()
那天安岚一觉睡醒;除了觉得脑袋像被人捶了好多下;脸蛋竟也火辣辣地发疼;她纳闷地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发现耳根边出现个浅浅的红印;好像是被人捏出来的。
于是她认定是李儋元故意戏弄她;捂着脸去找他兴师问罪;谁知三皇子气定神闲地拿着本书,如玉般的脸庞映在灯光里,对她翻了翻眼皮道:“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想必是你睡觉时压到了。”
安岚原本憋了一肚子气;这时也因他淡定的模样不确定起来,摸着脸颊在心里嘀咕:莫非真是她在在扶手上压到了。李儋元看见她撅着嘴,漂亮的脸上写满困惑;仿佛遇上了极难想通的课题;连忙把书举得高一些,掩饰住嘴角溢出的一抹偷笑。
当安岚被别苑的车夫送走时;一轮弯月悠悠荡在梢头;为长夜遮盖住的黝黑走廊;添上几道银白的斜光。然后;那几道光纹被佝偻的人影挤得散开;再惊慌失措地溜回原位。
李儋元歪靠在书房的软垫上,听见门槛处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目光却始终未从手中的书页上挪开。旁边那人也不开口,只是垂手恭敬地站在他身边;当香炉里的香料几乎燃尽;那人便尽职地走过去用银签搅动,李儋元终是不忍,抬眸道:“夜快深了,我这里不需要人了,早点歇息吧。”
蒋公公哑声笑了笑,转头道:“老奴知道三殿下还在怪我,可这坏人总得有人来做。为了达到最后的目的,殿下又何必在意用了什么手段。”
李儋元握书的手指绞紧,冷声道:“我最后说一次,我不会对她用什么手段,你若再提,可莫怪我狠心责罚。”
蒋公公低头叹了口气,许多话也就没再说出口,李儋元瞅着他一张白净的脸,反将眼角的皱纹衬得更深,突然想起安岚说过的那些事:前世太子暴戾,滥杀无辜,全靠着蒋公公拼命保他出了皇宫,心头软了软,放下书走过去,按着他的肩让他在椅上坐下道:“您尽管放心,我什么都没忘记,那些原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全拿回来。”
蒋公公得了他一句承诺,顿时老泪纵横,扶着他的手臂颤声道:“三殿下还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李儋元抬头盯着不远处悠悠晃动的烛火,目光被烧得有些发烫:在他方才听到的故事里,十几年来淡泊名利的豫王,竟能成为最后的胜者,他究竟布下怎样的一个局。安岚在其中,究竟起着怎样的作用?而他自己,又将演着怎样的角色?
两日之后,缺席许久的三皇子,终于回到了国子监的校舍听学。安岚瞥见那人以熟悉的姿态抱着手炉,懒懒靠在座位上,立即堆起一脸明媚,憋着笑往小炉上的瓷壶里添水。
豫王抬眸看着她,淡淡提醒道:“我的杯子已经满了。”
“哦。”安岚仿佛才醒悟过来,瞅着壶里刚烧沸的水道:“要不,我去给三殿下添些茶水吧?”
这明明是一句询问,可豫王还没来得及回应,安岚已经拎着壶柄小跑过去,将沸水一点点注进李儋元面前的杯中,又弯腰在他脸边小声道:“刚才我在院子里看见新开的桂花,就摘了些放在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