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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地观察哈纳特,他凝望黑发女子扮演的角色,眼睛里呈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太阳神的女儿,我们的夜心小姐长得极美,长长的头发好像乌木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睛如同天幕闪耀的星辰,白嫩的肌肤比新鲜的羊奶更加细滑,仿佛一阵微风,她悄然无息地潜入王宫剿灭暗杀者,拯救了伟大的法老塞提。”
哈纳特跌入记忆,时间倒退回那个盛夏,透过舞台上的演员,他似乎又看见了伫立在试炼之地的黑发少女。她是如此地安静,宛若孔斯1照耀下的黑夜,若非亲眼目睹到神庙里不可思议的场景,没有任何人会将这名女子与一个驯服雄狮的战士联系在一起。
强撑一身被猛兽袭击的严重撕咬伤,女孩走到拉美西斯跟前,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向他献上手中象征胜利的神器。
“高贵的王子,请允许我成为您的利牙,我将我的荣誉连同生命一并奉上,为了您取得最辉煌的胜利。”
她向他宣示效忠,由此奠定拉美西斯不可动摇的权力神授的地位,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站起身,他们高呼拉之女的名字,震天呐喊甚至撼动了法老们修建的百年神殿。
眼中没有丝毫骄傲,黑色头发的异族少女抬头转向看台,唇边笑意如层层涟漪接踵泛去,一股炽烈的热力拂面而至,怔怔地看着她,第一次知道,一个黑夜般静谧的人同时也能灿若骄阳。
林夜心……
稚嫩的脸蛋绽开犹如花朵的笑颜,年幼的哈纳特默默将这名字刻印在心里,那令人心潮澎湃的一幕是他无趣童年的重要回忆,纵使现在长大成人,但少女英勇的身影依然清晰如故。
见他久不作声,昔拉笑着出言戏弄:“哈纳特的躯壳你好,请问哈纳特的灵魂还在你家吗?”
不理会她的揶揄,哈纳特自豪地扬起嘴角:“夜心小姐在真理之殿拔出女神的利器,她战胜镇守在那里的守护兽,顺利通过试炼继承塞克梅特的称号。王疯狂地爱着她,为让她答应求婚,当众许下一生只娶她一人的誓言。大家都认为她会嫁给陛下,连妮菲塔丽皇后也主动出让摄政王未婚妻之位,尊她为南北两地的未来女主人,是的……夜心小姐,她当之无愧。”
“可是迈锡尼王子告诉我,拉美西斯疯狂爱上的是一个银发女人。”昔拉抬起手臂,指向头戴银色假发的女子,“是她吗?林晨心。”
瞟向艺者扮演的那个角色,哈纳特柔和的神色完全变了,他的目光逐渐凶狠,如同看着一个仇敌。
“夜心小姐在一次暗杀事件中失去踪影,陛下翻遍了埃及的每寸泥土,甚至不顾危险潜入敌国赫梯的领地--卡叠什,就在那里,他遇见了把一切都毁了的那个女人,夜心小姐的孪生妹妹林晨心。再次回到埃及的夜心小姐被人陷害,指控她毒害当时还是女祭司的妮菲塔丽皇后,就在她忙着追查真凶□□不暇时,林晨心,那女人便趁机利用与姐姐一模一样的容貌迷惑了王。夜心小姐对此全无察觉,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无比信任自己这个亲生妹妹,先是悄悄传授林晨心冶炼术,锻造比铁器更加精良的合金,后来又教给她战胜赫梯军队的方法,助她一步一步登上金字塔的顶层。”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你们法老用情不专,被妹妹撬了姐姐墙角的悲伤故事?”昔拉简明扼要地概括。
“你不了解那女人的手段!她擅长迷惑男人,赫梯的哈图西利王子也被她俘虏,直到现在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哈纳特悻悻瞪了昔拉一眼,出声为拉美西斯辩护,“她用柔弱无害的外表引得一众人对她呵护备至,表面上似乎打算取代夜心小姐的地位,实际里暗地勾结赫梯,策划内乱,丧心病狂地妄图毁灭我埃及,幸好王及时醒悟,识破她狠毒的本质,最终阻止了这场阴谋。夜心小姐顾念亲情,拼命恳求塞提法老饶恕唯一的妹妹。先王宽宏,答应了夜心小姐的请求,留下林晨心的性命,赐给她公主的身份远嫁赫梯。”
昔拉转头咳了一下,掩饰险些没忍住的笑声。
她清楚地记得阿塔玛斯曾经说过,拉美西斯为了寻找消失的林晨心率军攻打卡叠什,这也算及时醒悟?欺负她念书少不懂“醒悟”一词的意思吗?
谈及林晨心,哈纳特沉浸于极度愤怒的情绪,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的恐怖模样,咬牙切齿地继续讲叙。
“然而她的行为令人发指!直到最后,那个恶魔还是辜负了夜心小姐,在出嫁途中一走了之,想要藉此引发埃及与赫梯的战争。可怜的夜心小姐,她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头上,觉得无脸面对大家,带着王的爱情以及对埃及的留恋,毫无预兆地从孟菲斯的王宫消失。陛下非常后悔,他修建了许多宫殿庙宇,把自己的名字刻满这些建筑,希望夜心小姐看见后能回到他身边。”
昔拉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后半部分与阿塔玛斯描述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夜心小姐真傻,我们一直是支持她的啊,她做了那么多,我们又怎会因另外一个人的过错指责她。”哈纳特长叹了一口气,悲伤使他的脸色平缓了一些,“九年了,始终找不到夜心小姐的下落,为了纪念她的功绩,有人将那段往事编排成了戏剧上演,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
第34章 解围()
“那么,”昔拉的手改指向正在缓缓抽剑的男人,“那些一定是属于还没有及时醒悟的。”
“阿努普,塞特军团的弓兵队队长,”顺着昔拉手指的方向瞥去,哈纳特的目光里充满厌恶,“一群被林晨心欺骗的蠢货,到现在还不知反省!当年为了那恶魔违抗王命,险些引起国内动荡,真不明白塞提陛下为什么不狠狠惩罚他们!这些人就应该永远守在国境线上,不配回到王都!”
“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气势十足,”一把拉住欲迈步离开的哈纳特往前推,“身为官员,你有责任帮助拉美西斯法老维护国家秩序,拯救受到欺压的无辜百姓。”
哈纳特定住脚步,拼命往后退:“住手,这群人都是疯子!除了法老没人能阻止他们!”
停止推他的动作,昔拉露出微笑:“于是你这个宫廷书记官抱怨了足够让三流作者拖上整整一章内容的牢骚,最后却没有勇气去挺身支持那些敢于大声说出真相的平民百姓。”
纵然知道昔拉在用激将法,哈纳特的双颊还是涨得通红,被讽刺成这样他一万个不甘心!
“阿努普队长……停……停下,你不能伤害他们!”哈纳特硬着头皮走上前,开口阻止暴行。
阿努普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冷冷盯着他:“哈纳特,离开这里,你是尼泰丽女官唯一的宝贝孙子,我不想与你发生冲突。”
原本还有些微微颤抖的哈纳特,在听到对方提起祖母的名字后,突然忘记惧怕提高声音:“闭嘴!不要提她!她是家族的耻辱!”
“离开这里。”阿努普简短地重复了一遍,看样子似乎并不愿意与他交谈。
“清醒一点吧!谁都知道那女人是叛徒,只有你们还不肯面对现实!她欺骗了法老,使埃及一度陷入危机,她害得夜心小姐伤心离开,令我们失去神祗的庇护,这些人说出真相有什么错!你这是以权谋私!究竟要维护那个恶魔到什么时候!”愤怒的哈纳特豁了出去一吐为快。
“我维护的是律法。”面对他的指责,阿努普冷着脸不为所动,“先王塞提曾下令禁止议论此事,我执行他的命令,你却因为内心的憎恨阻止我,是谁以权谋私?”
哈纳特一时无言以对。
林晨心和林夜心相继消失后,塞提法老确实命令过,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提起那对孪生姐妹,为了儿子拉美西斯,他努力消除两人残留的痕迹。
“你……真的是文官吧?”就在哈纳特束手无策之际,耳边传来昔拉的感慨,“居然被武将教训得哑口无言,因为太年轻了吗?”
回头望去,比他更年轻的推罗公主翘起大拇指向后指去,示意他退后。
昔拉带着微笑踏上舞台,向面前的军人们点头致意,“阿努普队长,请您下令释放这些人,安排这出戏剧的人是我,他们是无罪的。”
目光落在昔拉长及腰际的柔顺白发上,阿努普略感惊讶地皱起眉:“你是……推罗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认识她?
转头朝台下的哈纳特投去疑惑的目光,那个还在闹别扭的家伙移开视线不耐烦地嘟嚷:“王即将迎娶的推罗公主有一头白发,全埃及的人都知道。”
“那便好办多了,”昔拉笑得更加灿烂,她弯腰捡起代表牝狮女神的面具向后扔去,“噗通”一声,面具掉进运河缓缓下沉,“阿努普队长,原谅我来到埃及的时间尚短,我不知道把自己的故事编译成戏剧给法老看是一件违反律法的事,我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让陛下更加了解我。”
瞥了一眼恢复平静的水面,犯罪证据大概已落入河底。
“公主,就算你即将成为我们的王妃,做伪证同样会受到惩罚。”阿努普迸出冷笑,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蒙混过去。
“你在指责我撒谎吗?”来到抖瑟不已的演员身旁,昔拉取下她银白的假发套对比自己的发色,“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她扮演的角色确实是我呢。”
眸色一沉,阿努普严正警告:“公主,你这是袒护罪犯。”
“我在给您台阶下,队长,”将假发丢还给原来的主人,昔拉毫不畏惧地走近他,低声说道,“我是推罗的公主,法老拉美西斯的妃子,地位远在你之上的王室成员。你应该很清楚,为所欲为是贵族的权利,而我很体贴地并没有强制你放人。”
阿努普握紧双拳,眼前这名年轻女孩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弱小。
“您准备把我的人扣押到什么时候?”见他久不说话,昔拉加重语气,“另外,建议你看看大家的表情,你想要袒护的那个人,她因为你的鲁莽,招致民众更深的憎恨和反感,又或者,这就是你的真实目的?”
良久,阿努普终于下令士兵放开犯人。
“谨遵您的命令,公主,祝您此举能够成功引起法老的侧目。”阿努普生硬地回了一句,敷衍般地行了一礼,旋身离开。
注视他的背影消失,昔拉长吁一口气,随即又看向还匍匐在地上发抖的剧团众人:“还跪着干嘛?收拾一下赶紧上路。”
台下响起一声口哨,一名身穿皮甲,颈脖戴着一条金蝇挂坠的男人望向台上的昔拉:“你扔了别人演戏用的道具,他们在等待你的赔偿,公主。”
“萨卡拉,不要对公主无礼。”站在他旁边的乌诺轻声提醒。
“不……不是的,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听到萨卡拉的调侃,剧团主人仰起脸慌忙分辨,对上昔拉温和的眼睛,他再一次恭敬地低下头,“非常感谢您,公主,我们会铭记您的恩情。”
“感谢那位为你们挺身而出的书记官,是他把我牵连了进来。”
遵从昔拉地吩咐,剧团主人又转向差不多被人遗忘的哈纳特,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我什么都没做,不用了。”
第35章 内情1()
“你能做的有很多,”昔拉跳下舞台走到他面前,“代替我赔了那个牝狮面具,从手感判断,应该是涂了金漆的青铜,能换不少麦子呢。”
“那个是您扔掉的!”
“如果不是你去挑衅那位冷面军官,我又怎会为了给你解围被迫扔掉它?”
什么被迫?鬼扯!
哈纳特隐忍愤怒,尽可能使用比较平缓的声调:“别忘了我去挑衅是因为您的唆摆!”
“谁知道你会真的去?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您也会说自己是王室成员,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记官。”
“你记得真是太好了,”昔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所以不要违抗我。”
“公主,如果你一开始就以王室成员的身份命令阿努普放人,便根本没必要扔掉那个面具!”
“哪有一上场立刻出杀手锏的?先让自己处于不利状态,再以隐藏优势绝地反击,这样剧情才能跌宕起伏精彩纷呈。”昔拉一本正经地回答。
哈纳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女人完全把自己当成剧团演员了吗?另外……那个盯着他的好像在说“弱爆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萌生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银色头发的人……果然最讨厌了!
乌诺耐心地等待昔拉与哈纳特的对话结束,然后恭敬地走上前行礼:“公主,请允许我送您回宫,只身在外非常危险。”
“等等乌诺,”萨卡拉横过一只手臂挡在乌诺与昔拉之间,“护送的工作交给我,反正我得进宫去面见法老。”
瞄了他一眼,乌诺淡然回道:“在见法老之前,你应该先去看好阿努普,他性格固执,很可能半路跑回来找那些剧团的人麻烦。”
左手叉腰,萨卡拉烦恼地直抓头发:“死脑筋的家伙,告诉他多少次别乱来,还像头野公牛似的冲动。”
“他是一名勇猛的战士,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无所畏惧。而你身为他的长官,却没有对这种特质尽到引导责任。”乌诺语气平淡地责备。
“能引导他的人只有晨心小姐,”萨卡拉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知道的。”
“那女人……为什么到现在你们还要维护她!”哈纳特猛地提高声音,怒吼着打断两人。
乌诺没有因小书记官的无礼动怒,反而露出温和的浅笑:“她是唯一一个令我们心悦诚服的女人,你的祖母不是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过你吗?”
“我说了不要提起她!她背叛了女神,背叛了埃及的信仰,我绝不会原谅她!”哈纳特冷淡地转过身,“乌诺队长,萨卡拉大人,很高兴你们愿意护送公主回宫,没有比你们更可靠的战士,那么我就把公主拜托给你们了,告辞。”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看着气冲冲离去的哈纳特,昔拉低头轻笑,“竟然对一个横刀夺爱的女人心悦诚服,简直罔顾伦理道德。”
乌诺与萨卡拉对视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因某种顾虑而缄默不语。
“不管多么特别的女人,法老的挚爱大概永远都是下一个。”瞥向乌诺,昔拉调侃起他昨晚那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别听哈纳特那小东西胡说八道!”实在听不下去昔拉委婉的讽刺,萨卡拉忍不住率先开口,“王不是喜新厌旧的男人。”
“你想告诉我法老发誓只迎娶林夜心一人是形势所逼而非真爱?”在昔拉弯起的嘴角边,嘲讽意味更加浓厚。
“那是晨心小姐,”乌诺微一扬唇,一字一顿地说道,“在真理之殿通过试炼,得到塞克梅特称号的人不是林夜心,而是晨心小姐。”
“啊?”昔拉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哈纳特说她们两个是孪生姐妹,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难道……林晨心假扮成了林夜心,拉美西斯所爱的女人其实一直都是她?”
“你很聪明,公主。相同的外貌并没有迷惑王的眼睛,他的心只为真正的爱人而悸动。”乌诺说着,斜了一眼萨卡拉,“和某人不同,当年因为和哈纳特一样认为王移情别恋,对晨心小姐满怀敌意,处处与她作对,即使她为了埃及倾尽心力。比如利用伊瑟王妃的下毒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