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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只得道:“你好好养着吧,等我回去写出来,你再慢慢改”
说完,吩咐一旁的桂枝盯着周延之,不许他再看书、写字,又留了海棠下来。
她回房之后,取出了前几日写就的那份草稿,又反复看了几遍,推敲斟酌用词,找了周延之的字帖,仿着他的字迹把稿子又誊抄了一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倒忙()
周延之看着妹妹写的章程,不禁拍案叫绝,他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一脸的拜服,口中感慨道:“小时候你就比我聪明,六岁时缠着我教算筹,后来问的问题把我这个师父都给问倒了,一样是读书,别人家的小姑娘都是学些诗词歌赋,偏生你要读治世文章。”
他站起身来,围着周秦的坐的椅子前来来回回打转,道:“记得那个时候一同背出师表,我还在惋惜诸葛孔明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虽百死犹未悔,你已经列出一二三四,分析他之所以不得孝怀后主信任的原因。妹妹,若你是个男子,以你之能,好好历练一番,任一方知州绰绰有余!”
周延之的口气十分骄傲,仿佛妹妹比自己厉害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不用周秦想办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想出如此合乎实际的解决方式,他已经帮着用“天生之才”这个理由给盖棺定论了。
周秦哭笑不得,脸色不由得有些郝然。
这一份章程,大体的框架都是借用了上一世田储安抚流民、整顿粮价的法子,同时也补充了许多时人分析的细节。她结合桂州目前的情况,又参考自家马行以及商路贩运的经历,问过许多掌柜,才写就了,说得上是博采众家之长。
她不过就出点整理的力气而已。
这算不算是盗窃啊?
算了,做都做了,反正又抢不掉田储的功劳。
她斟酌了片刻,对周延之道:“哥哥,你将此份章程送去给田都尉之时,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周延之有些莫名,他奇道:“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又不是坏事。”
周秦嗔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女子闺名外扬,外头肯定会传出各色乱七八糟的消息,没必要由他们议论。况且你报我的名头,一点好处都得不到,我是能加官进爵,还是能富贵荣华?倒不如用你的名义报给了田储,好歹也能沾些光,不说别的,将来朝中按功分赏,大头自然是他拿,可你也能得个褒奖吧?”
就当是自己苦思冥想这么久,去粗取精,竭力撰文的报酬吧!给田储自己来想,还做不到这么系统、完整呢!占个小便宜,也不算过分吧?
周延之恍然,笑道:“怨不得我说你这文章仿我的字迹仿得真像。”他口头答应了,可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在周延之看来,让他不劳而获,凭借妹妹的才能去获取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名声褒奖,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可这份章程中所列的方法,确实极为巧妙高明,至少有**分把握能解决桂州粮价飞涨的问题,如果仅仅因为自己道德上的不舒服,就不呈上去,他也做不到。
反正田储与自己生死之交,人品也是信得过的,绝不会做那等长舌之人,若是他问起来,自己老实坦白,只要嘱咐对方不要说出去,一样没有违背妹妹的初衷,又有何不可呢?
他嘴上诺诺连声,回头马上就让人将那份文稿送去了前衙。
田储到得极快,他以前协助治理过流民,也曾奉旨赈灾,自然看得出这份章程中的含金量。将文稿交给属下去做详细的方案之后,他就匆匆跑来寻周延之。
没等他多问两句,周延之就主动交代:“我妹妹做的!”
语气里全是炫耀。
田储一肚子的问题当场就给他噎在了喉咙里。
周延之与有荣焉地讲解妹妹如何从自家马行、商贩生意里联想到抑制粮价的办法,又解释了她不愿意给别人晓得的原因,还不忘拜托田储一定不要传出去云云。
田储面上的震惊之色连遮都遮不住。
周延之取笑他,“不要看轻女子,想想前朝的德阳公主,再想想如今的圣人,哪一位不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听说当年修义坊中有一位姓韩的女子,力压天下大丈夫,把生意都做去了花刺子国,还敢行船琉球,卖丹药与东瀛人。”
话里话外,把自家妹妹抬得高高的。
周延之自觉与田储是过命的交情,两家如今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以在他面前说话做事,一点顾忌都没有。
田储却有些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才抬头回话。
两人又聊了片刻,田储就急忙回了前衙,问幕僚们要结果。
周秦拟写的毕竟只是大致的方法,真要落地,还需细则。
一群人商量了一下午,总算拿出了行之有效的流程,交给了田储。
当夜,他召集桂州府衙几名属官、推官,连夜草拟了告示,次日便贴了出去。
一时之间,桂州城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吴二本是南溪山附近的一处地主,他府上占有良田千顷,佃户数百人,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富庶,却也排得上名号。
他家中小妹嫁与了桂州城内一名积年的胥吏之家,能有如今的家产,妹夫功不可没。
两个月来,靠着左右倒腾,囤居积奇,吴二发了一笔横财,赚得了往年间三五年都得不到的银米。这日,他正在家中听账房盘点账目,忽然外头来了人,什么也没说,只交过来一封信。
见是妹夫的亲笔,吴二连忙拆开,囫囵看完,几乎要跳起来。他赶忙叫来了家中的管事,吩咐道:“把米铺的掌柜叫来,让他先下了铺子的门。”
不多时,米铺的掌柜急急进了门。
不等对方问好,吴二便交代道:“即日起,米铺的粮每日只散卖三十斗!不着急开门,等我先与人商议了价格,你再挂牌,切莫自作主张!”
掌柜的吃了一惊,愕然问道:“三十斗?”
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三十斗米,能顶什么用?
如今桂州粮价飞涨,人人都想着多囤些,三十斗,开门就能卖掉。
今早还没开铺子,门口就已经排着二十多名客人。真要一天只卖三十斗,怕是那些买不到的人都要闹腾,还不如干脆歇业算了!
吴二腆着肚子呵呵一笑,道:“对,一斗都不要多卖!你只开着铺子,有人进来问,就说今日的粮已经售罄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疯狂()
如今桂州粮价飞涨,人人都想着多囤些,三十斗,开门就能卖掉。
今早还没开铺子,门口就已经排着二十多名客人。真要一天只卖三十斗,怕是那些买不到的人都要闹腾,还不如干脆歇业算了!
吴二腆着肚子呵呵一笑,道:“对,一斗都不要多卖!你只开着铺子,有人进来问,就说今日的粮已经售罄了。”
掌柜的不由得有些头疼,虽然已经入冬,可这一路跑回来,又被主家如此一吓,他的鼻尖、额角都冒出了几滴汗。
他吸了口气,还是决心给主家说明情况,于是道:“今日的稻米已经卖到三百六十文一斗,再这样涨下去,恐怕衙门就要抓人了”
这话是有旧例参照的,约莫在七八年前,桂州曾经发过洪涝,连着两年都是大歉,当时桂州城里的粮商也是联合起来,把粮价抬高了好几倍。后来逼得流民吃草根树皮,差点举义而起,衙门无可奈何,接连罚没了好几名粮商的家产,令其带了枷,游街示众,又配合着开放兴平仓,勒令商人们不许私自抬价,这才把事情压下来。
吴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了茶盅,有滋有味地喝了两口,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衙门这回不会管的!”
还没打发走粮铺掌柜,门房就领进来一名小厮,对方给吴二奉上了一封请柬,道:“我家老爷请吴大爷过去议事。”
吴二低头一看,乃是城里粮行行首的帖子。
能做行首,自然也有些本事,在府衙当中,肯定也有耳目,得到消息不会比自己晚。
这一回,估计是商议如何应对明日衙门贴出的告示。
他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等议事回来,他叫来了一名心腹,嘱咐道:“你带上些点心,腊肉去张府寻三娘,被人瞧见问起来,就说是我做哥哥的给妹妹送礼,见完三娘,你去找我妹夫,与他说,城中粮行已经决定明日起粮价每日抬高五十文,我们家也是照做,如果衙门有什么异动,让他千万早点通知我!”
心腹领命而去。
他想了想,又把粮铺掌柜给叫了回来,交代道:“明日铺子里的稻米卖四百一十文一斗。”
掌柜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老爷,会不会太过火了?”
四百一十文一斗,比起原先的价格,接近翻了七倍。
据说日前在桂州府衙理事的乃是当今圣人的侄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果真的拿粮商、地主开刀,谁人敢拦,又怎生得了?
吴二嗤笑道:“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言毕,又道:“衙门会来收粮,咱们铺子里散卖每日三十斗,给衙门四十斗,跟他们解释解释,说铺子里的存粮都卖得差不多了,这些都是仓促间从乡野间收的。”
管事的在他手底下干活多年,听完这话,心中马上算起帐来,“散卖才卖三十斗,卖给衙门要卖四五十斗,不划算啊!府衙来收粮,意思意思给点就算了,又挣不上钱!”
吴二想了想,觉得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索性与他说清楚了,“桂州府已经在拟告示,明日会在民间以比市价高六十文的价格收粮,也不会限制粮米的价格。”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吓道:“疯了吗?!这么高的价,不怕流民造反??”
吴二哈哈大笑,道:“有兴平仓呢!虽然里头只有不到五万石粮,开仓放出来,也能管桂州上下至少吃一个月!听说衙门打算从咱们手里高价收粮,再按每斗一百文的价格卖出去,他们饿不死。”他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忙又问了一句,“你家户籍上几口人?”
掌柜顿时呆住,不明白为何主人家突然问这个,随即答道:“户籍上是七口。”
吴二点了点头,道:“算是占着便宜了,明日起,桂州城里皆可凭借户籍、路引、流民号牌低价买粮,你若是想,倒腾一回手,一斗能赚三百文呢!”
那掌柜的只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没有哪一回像今日这样摸不着头脑,他默默想了半日,还是不知道衙门这是闹的哪一出,只得问道:“这是送钱给大家赚吗?”
“也不尽然。普通人家买了米都要自己吃,也只有咱们这些卖粮食的能倒腾一回。”吴二放下手里的茶盅,板着指头算了起来,“你也不想想,前一阵闹出那奸细之事,是谁忙上忙下,又出钱,又出人,组成队伍巡逻,守城,这才帮着府衙把场面撑下来?当日桂州城里凑的那四千壮勇,过半都是咱们粮行里头给出去的。估摸着,这是知道我们不容易,想办法给点好处吧。”说完这话,他心情极好,摇头晃脑的,只差哼个小曲了。
这种机会,一辈子也撞不上几回。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能不能给老吴家挣下几辈子的家业,就看这一回了!
他也不要多,粮价只要拉到八百文一斗,就全出了!
隔天一早,果然桂州各大城门口都贴上了告示,声明即日起,衙门会在几大街市上征用某家某铺的地方,收购粮食,价格是时价加五十文。同时,可凭借户籍、路引、流民号牌以一百文一斗的银钱购买定额粮食。
告示一贴出来,粮价应声而涨。粮铺中的价格升到了四百一十文一斗,却俱是有价无市,没有一处能买到。而黑市上,粮价则是涨到了六百文一斗。
粮商们都要笑傻了。
此后,粮价一日一变,从四百一时文一斗,涨到了九百文一斗,黑市上更是飙升到了一千三百文一斗。
粮商们偷偷打听了兴平仓里头的余粮,只等粮仓放干净了,就轰轰烈烈赚上最后一笔。
而本来打算只要能卖出八百文一斗就清掉存货的吴二,不但没有再往外卖,反而开始四处筹钱,只求能多囤点粮。
他算着日子,打算再过三四天,就把手头的存粮出掉一半,剩下的日后慢慢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蠢货()
走南闯北做生意的,都明白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来得早吃肉,来得晚喝西北风。沿途水陆上浩浩荡荡浮满了粮船,可见收到风,想分一杯羹的人并不在少数。
李楚只希望此番雇佣的船老大走得快些,能让自己好整以暇,以合适的价格把手中的粮米脱出手去。
能到桂州的自然不止航运。
从江县地处黔东南东部,与广南西路交界,托老天爷的福,今年风调雨顺,粮米丰产。
宋庆乃是从江县第一大的粮商。
此刻的他正坐在官道旁的地上,大口喝着水囊里的水。
眼看就要走入桂州的地界,在他身后,上百号人看着一百七十多车粮,各自散坐着歇息。
才过了一刻钟,车队的头领就打了个唿哨,招呼人起来继续往前走,口中还不忘道:“都打起精神了,若是明日能到桂州城内,宋爷发话,一人得两匹布,三串钱!”
车队紧赶慢赶,才走了七八里路,就见前头停了长长一条车队,把官道堵得死死的,半点挪动不了。
一人上前去打听,过了好半天才跑回来,道:“前面有十几架车翻了,挡在路中间,正在通路呢。”他咋舌道,“我往前跑了这半日,数了数,光是这一条道上就有上千辆粮车。”
而在他说话间,身旁不断走过小商贩,他们或驱使驴子,或赶着骡子,还有人拉着矮马,无一例外,畜生的背上都重重负荷了粮食。
车队行动不了,这些单枪匹马的小贩却毫无阻碍,他们从大车的空隙间钻来钻取,还有人结伴而行,拖着脚力边走边聊着天,对着路旁的车队指指点点。
寒风凛冽,宋庆却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
他随手抽出一块已经用了两天的汗巾,往额鬓处胡乱擦了擦,垫着脚尖往前张望,只求前头能动上一动。
后头来了两名小商贩,其中一人个头比较高,大概四十余岁,留了短须,一看他身上的打扮,随身带的行头,就晓得是一名老练的牙侩。他对着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训道:“早知道你懒成这样,此次就不带你出来了!你晓不晓得跑多一趟,就能多赚多少银钱?”
年轻人颇有些不服气地道:“你倒是勤快了,来来回回跑了这好几次,还比不上隔壁张大哥赚得多,人家多有眼光,留在桂州城里就不动了,眼见粮价一日涨过一日,你跑来跑去,还不如在别人在城里收粮倒卖!”
老牙侩啐了一口,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张小四他多少本钱,我们家多少本钱?就我们这点家底,你收得起粮吗?桂州城里头现在随便一张床都多少钱一晚上?你留着,要睡大街??挣的都不够花!”
两人说着说着,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宋庆竖起耳朵听了个全,更是急得团团转。他半数身家都押在这些粮食上头了,如今眼看就要到了,却被堵在半路,可不要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啊!
好在前头的车队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开始移动,次日傍晚,宋庆已经看到了桂州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