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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名,还要取字,叫个什么字好呢,陆弘景思来想去,实在是没什么太好的辙,就找萧煜拿主意。
老萧为人实在有点儿蔫坏,他就是不告诉这货那破孩儿其实不姓鱼龙也不姓龙鱼,人家的姓氏暗藏玄机,实在不是好认干儿子的。
“姓龙名湛,字显灵,咋样?龙嘛,一显灵就要下雨,咱虎牢关缺水,让它多显灵多下雨还不好么?”
“……”
你咋不跳大神呢?
“到底行不行你给个准话!”
“……你家干儿子,你乐意怎么取就怎么取。”
“真的?那就这么叫了?”
萧煜一张狐媚兮兮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憋着孬主意,他想:这货活得太嚣张,老天爷总算派人来收他了……
至于后来么,破孩儿好歹没叫成“显灵”,因为老铁一听这字,黑脸拉得老长,当时就发话了:“瞎胡闹!显灵?!一会儿真显灵了看你架不架得住!改!”
改成什么了呢?传霖。千里传甘霖。
龙之有异,千里传霖。
所以说么,还是老铁厚道!
厚道,而且有文化!
第4章 养儿是门体力活()
干爹不是那么好当的,既是当了人家的爹,自然要尽管教之责,得把人教好了,别让走岔了道。当爹头一桩,陆弘景得教龙湛说庆朝话,教说话还跟着教读书习字,手把手的教,还真就同吃同住同出同入,除了出去出任务,不然一定和他那干儿子摽在一起。
北戎话与庆朝话的发音差别忒大,一个净是平舌音,另一个是卷平舌都有,龙湛习惯了北戎话的平来平去,学起庆朝话来总有点儿大舌头,个别字眼的发音死活捋不直,就这么僵直板硬不打弯。他那干爹,自己才从少年时节脱离不久,长辈的耐性是绝没有的,教过十遍八遍还不会,一巴掌直接呼上后脑勺,还要咬牙切齿教训一通:“你个舅子的!肩膀上顶着的是人脑子么?!我这么费心尽力地教,花岗岩都要让我凿出花儿来了,你倒是有点儿长进呐!”
龙湛学庆朝话庆朝字都尚未摸着门道,顶多知道“吃了么?”、“肉”、“包子”、“花卷”、“好吃”,等等等等,大部分和吃搭界。“花岗岩”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实在不能领会,花儿他倒还明白,因此,干爹一通教训听起来是这样的:“你xxx的!xx上xx的是人xxx我xxxxxxxx,花xxxxx我xx花儿x了,你x是有xxxxx!”
干儿子努力绞脑汁,尽量往好的地方猜,他猜,干爹大约是要问他中午吃花卷还是吃别的……
但看那模样,扬眉立目的,似乎又不太像和吃的有关,犹豫半晌,他搜肠刮肚地说了两个他觉着不论如何都算稳妥的字:“都……好……”
“好你个舅子的好!给我好好练!练不好中午不许吃饭!”
“……”
不许吃饭……
这个他听明白了。
个老实孩子,到了饭点儿,真就老老实实呆着不出去领饭,饿着,饿得两眼绿油油,看啥都像吃的,就这他还端端正正粘在凳板上,一笔一划描那死活也写不好的庆朝字!
饥饿于他并不陌生,长这么大,也就是这段时日勉强吃得饱,其余时候,饿成了一种“活法”。饿惯了,也摸出些许门道,并不难应付。饥饿只有一开始那段难熬,胃囊里似乎烧着一把阴火,小火慢炖的,微微发疼,后来就跟刀割似的疼,疼到一定时候了,灌一通水,先把肚子骗住,等饿过劲儿了,也就不饿了。
陆弘景一头闯进来的时候,龙湛正在喝水。他们同住的那间屋的屋檐下有一口大缸,接雨水用的,里边澄着半缸半清不浊的天上水,他就喝这个,拿瓢舀着,慢慢喝,慢慢熬饥饿当中最难熬的一段。
陆弘景一见,脑子里一根弦“啪”的绷断了,立马亮出刀子嘴:“你个舅子的!饭点儿都过去多久了?!你挺这儿干嘛!这儿有酒池肉林还是金山银宝?!”
“你咋不喝泥坑里的水呢?!那缸里的水是能喝的吗?!早跟你说了那是雨水,脏不拉几的,喝了夜里闹肚子就让你挺那儿疼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陆弘景虽然也漂泊过,但饱饭总是有得吃的——把他拐走带在身边的行脚野僧是个酒肉和尚,手脚不干净,嘴也不干净,坑蒙拐骗样样在行,跟着他虽然总要被人撵在屁股后头追打,但一天两天,吃的绝不重样,六岁之前的陆弘景吃得好穿得暖,一身小膘,看着绝对富态,都不像是被人拐去养的孩儿。
因此他不明白他那干儿子的肠胃其实和精钢差不多,别说是喝缸里澄的雨水,就是把地上的泥水舀来喝,他也顶多不舒服一小会儿,绝不至于挺那儿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多年以来餐风宿露,在半饥不饱当中挣扎着的人,是该有这份本事的,不然早就夭折在半道上了,长不到这么大。
“……”
老实孩子完全跟不上干爹满嘴乱喷的话,只从他深金带褐的眸色上,猜到他似乎是在发火。又见他指着他刚才喝过的那缸水,猜他大概不愿意让他喝。其余的,他当真猜不着。
这样情形,自己不说些什么,似乎不大好,于是他略一踌躇,又说了三个字:“渴,喝水。”
老实孩子还害臊,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饿得没招了,借着喝水骗那疼得直抽的胃口。
“去你个舅子的!喝水不会上营房喝煮好的么?!傻啊你!跟我走!!”
这一串连珠炮!直接把老实孩子轰晕了,晕头转向,被他扽着拖出去,拖进灶房,摔到饭桌前,一嗓子把里头的伙夫长喊出来,让他给破孩儿拿饭!
伙夫长全身上下长得十分圆满,人也圆滑,相当有眼里见儿,听说陆千户的干儿子来吃饭,赶紧把这么大一脸盆盛满饭和菜,跟端狗食似的端过来摆到饭桌上,满脸堆笑道:“哟,今儿怎么这么迟,饭菜都搁凉了,我给热了热,趁着还没再凉,赶紧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够再和我说。”
这话说得地道,陆弘景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壶,朝伙夫长扔去,“接着!”
伙夫长短胳膊短腿也没妨碍他蹦高,身手还挺利索,一抄就把壶抄在了手上,一眼扫过,那张十分圆满的脸立马跟向日葵似的,开了一脸盘的花:“嚯!还是陆爷有能耐!这东西拿金子换都未必换得来!哎哟喂!让我说什么好呢!”
壶里装的是葡萄美酒,还是拿来贡上的,整个庆朝,一年也就十坛八坛,你说有多金贵!
“行啦!一个兵营里的丘八,还用说什么!伙食给我弄好点儿就成!”
“应当的应当的!您的干儿子,我这儿哪敢怠慢!”
他们聊他们的,龙湛吃龙湛的,一张脸埋进这么大一脸盆,右手抄一把大勺,吃得十分快意,就是一心一意的吃,他们说什么,和自己有关没关,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事儿。
陆弘景一边陪坐,都三个多四个月了,干儿子这副吃穿地底的吃相他还是看不习惯,起先还会掐他一下,让他慢点儿、矜持点儿,他挨了掐一开始也稍微收敛点儿、斯文点儿,到了后面就不成了,越吃越快,越吃越“凶相毕露”,来回几次,陆弘景也就懒得说了,随他怎么吃,爱怎么吃怎么吃!
“不是我说,您这干儿子,以后准是个瓷实的大个子!真会长,瞧那一身的腱子肉!”
陆弘景侧头,扫了一眼埋头苦吃的龙湛——腱子肉是没有的,刚贴一层薄薄的膘,裹在骨架上,看着也是老大一坨人。
唉,路还远着呢!真要养到他当家立业,光米饭就够瞧的了,更别提肉菜蛋奶,包子馒头,照这样长势,一年得换一批衣服鞋帽,幸好做干爹的不算穷,不然当真养不起!
“咳,那什么,陆爷,您这酒从哪儿倒腾来的,忒能耐了,说说看,咱也听个新鲜呗!”伙夫长试试探探地套他的话,想摸一摸门路,看看自己能不能也参一脚,弄俩钱花。
“自家兄弟送的。”
“哟,您这兄弟一准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不然哪能有这手笔!”
陆弘景闻言,忽然就不接话了。
他烂桃花多,虽然狂蜂浪蝶们最后都成了干哥干弟或是干爹,再险也能险险地化险为夷,算是有惊无险,但,干哥干弟或是干爹,多了也愁得慌啊!人家送东西,你不能不要,不要就是不给面子,真要了吧,总收人家的东西,人家原本半死的心总要微微活动一番,打一打小九九,借时机揩一把油,时间一长,有那自作多情的,就要往“两情相悦”上胡思乱想了……
所以呢,东西得收,但不能白收,得找差不多价值的往回送,礼尚往来,客客气气,彼此之间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就像在悬崖绝壁间过独木桥,且得小心!
当然,这儿有个挺棘手的问题,有些东西是有价无市的,压根估不起到底价值几何,那回送的东西,价高了还好说,若是低了,呵呵……
一个月收它二十几三十件“有价无市”,呵呵……
第5章 省下一口肉让你吃()
陆弘景当丘八的那点俸禄,塞牙缝都不够的,更别说对付二三十件“有价无市”了!
没人知道这货的钱是从哪流出来的,并且还是长流水,怎么也不见干。起头还有部分干哥干弟干爹脑子里演出“三岔口”,总觉得他这钱是从其他干哥干弟干爹那儿弄来的,一不小心就想脏了,心里担心吃不上那口肉,竟有那么几个特别财大气粗或是权大气粗的,从虎牢关一直追到帝京陆家,被陆太夫人挡了驾还不知道收敛,仗着钱财权势,嘴里的话越扯越长,透着煎熬,几乎要掏心挖肺!掏心挖肺来换那口肉!
陆太夫人多年的风浪历练,一早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打太极或是打擂台老人家都熟门熟路,对着这些胆敢找上门来寻便宜的,她必定一棍子打死!
人家问她为何这样不留情面,她说我带大的孩子我知道,真要教训他,那也是我们陆家自己的家务事,用不着谁横插一竿子,您有心,心意我们领了,今后咱们也不必再往来了,省得再给您添麻烦!
来人或是灰溜溜或是气冲冲地走了,陆太夫人一脸平静,礼数周全地送客出门。
对付完外边才对付里边,这就是她的掌家方式,她心里虽然明白她那重孙儿不会卖肉换钱,但人家追上门来说浑话、犯浑,账还是要往他头上算!
这边出头为他拦下他自己拦不住的麻烦,那边就罚他在宗祠跪上一天一夜!
罚他是让他明白自己的斤两,别不知天高地厚,成天在虎狼堆里打转!
话说回来,跪宗祠可说是陆弘景儿时的看家本领,彼时这货五六岁,刚被他爹从那行脚野僧手里抠出来,带回陆家,五六岁猫狗嫌,小崽子和那花和尚学了一嘴的脏话,开口闭口“x你妈!”,仿佛不这样就浑身不舒坦。陆家算是庆朝排得上号的世家大族,言谈举止、坐卧起晏都讲究温文有礼,似这样的泼皮猴儿,太夫人收拾起来绝不手软——罚跪还是小菜一碟,宗祠里的戒尺抽起来那叫一个疼!
总而言之,这货半年之后彻底被收拾老实了,既不敢“x你妈”,也不敢“x你爹”,只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死舅子!”
从此往后,十来年的长短,世家公子该学的他一样没落下,正经演练起来,家宴国宴,吃饭喝酒,细嚼慢咽,举止得宜,不开口时绝对的名士风流,碰上大场面绝对糊得上墙。
所以说嘛,这货到了虎牢关以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满口的“舅子”,其实就是关久了的走兽放出笼,天高皇帝远的,没人在跟前管着了,当然要忍不住四处撒野。
走兽的真性情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最讨厌那些暗里套他话的人——小家子气,格局不高,一辈子也就在灶房里打转了,和这类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弘景一不说话,伙夫长心里就“咯噔”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就巴巴的刹住嘴,讪讪的笑,这么笑时间久了得难受死!实在是奉陪不下去了,他就讷讷告诉一声:“那什么,灶房里边还炖着东西,我过去看看,别一下没看住,给烧糊了。”
陆弘景挺客气的,对他道一句辛苦,其实就是懒得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胖里胖墩的伙夫长太爱刨根究底,有好吃好喝还堵不住他的嘴,偏要得寸进尺、问东问西!好在还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然,真懒得和这类人交道!
龙湛这时吃了个七成饱,有余裕从饭盆里抬起头来看他们,他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就是看眉眼、脸色、动作,他看他们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而后伙夫长钻进灶房里,陆弘景默不作声地坐在他旁边,一张脸是空白的,非常平静,就是那种不拿谁当回事的脸色。摆这样一张脸很有世家大族的气魄,要把周围场景挪一挪,从堆满锅碗瓢盆、一屋子大板油味儿的灶房,挪到松涛竹林的青山之巅,那就是个煮茶清谈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看过后,龙湛心头有一点小小的磕绊,他不爱看他这样,明明不是这样冷冰冰不容情的人,却非要摆这样一张古井无波的脸。这是为何?
他看不懂他,看了三个多四个月了,还是看不懂,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懂,但那不要紧,他知道他心地不坏、能给自己一顿饱饭吃,这就足够了。
轻咳一声,想让他知道自己吃得差不多了,但咳过后不见他应,没法子,只得开口说那依旧夹生的庆朝话。
“饱、饱了……”他好不容易想出两个字来表达如今状况,他却不知神游到了何方,眼睛定在面前的桌角上,目光直通通的,压根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无奈,他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这才把他从天马行空当中拽回来。
“唔?饱了?够不够不够再给你拿几个包子。”
“饱了。”
“真饱了?若是出了大事,夜里不定几时吃得上饭呢,真不多拿几个包子?别又给我喝雨水去!”
“……四个包子。”
老实孩子不经逗,一逗就当真,真问他要了四个包子囤着,打算饿得受不住了再吃。
陆弘景本来是嘴巴痒,顺嘴一说逗干儿子玩儿,没曾想自家那张嘴居然是属乌鸦的,刚说完不到两个时辰,真出事了。
当日申时三刻,项城府的参将盛镛派出一队人马,给铁铉送来一封加急密信,里边说到项城与北戎边界的几个村落出了几桩吸血屠村的大案,几个村落都是整村屠灭后放火烧村,从抢出来的尸首上看,有部分是被吸干血髓而死,部分被活活烧死,部分被一种猜不出形状的凶器腰斩而死,凶犯作案手段残忍而利落,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的线索,为防万一,请长官尽早议计定策,将凶犯捉拿归案,还地方百姓一个太平世界!
虎牢关虽是关防,但建制却与寻常的关防不同,寻常关防只做御敌之用,关防后边的州府各有各的长官,军是军,政是政,互无干涉。到了战时,关防由兵部调遣,州府由吏部调度,该打配合时就打配合。虎牢关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关防长官同时兼着后边几处州府的府官,军政混同,彼此干联,百姓们有事了,直接找到关防长官这儿来。
铁铉接信后直觉棘手,就把手底下的将官们召集起来开会,看看这案子该从哪入手去办。
这会开起来没长没短、没日没夜,等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