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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挥了挥手,看了眼已经被拉下去的静好,完全施恩般的语气,“行了,等会母后会打发人帮她找口棺材厚葬的。”
。
静好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了小豆丁狂怒得沙哑了的语调,努力好久才睁了眼,看见不及她腰高的小豆丁蹲在一地狼藉里,将自己团成了个球,沉闷又压抑却又嚎啕的哭声从球里透出来,像是小兽的悲鸣。
“殿下”
她的声音又轻又哑,哭得认真的明净涵却是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快速跑过一地狼藉扑到了她的床上,死死地抱着她将脸埋到了她的胸前。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静好还是为自己没有发育的胸大松口气。
“殿下,”她动了下疼得麻木的大腿,“帮奴才转个身,这样躺着疼。”
她冒了一脑门的冷汗才把自己翻了个面,明净涵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后背和腿,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就从已经哭得红肿了的眼眶中落下来。
静好被他哭得有些心疼。
“殿下不要哭了。”她抬了一只胳膊,原本只是想帮他擦下眼泪,结果小豆丁愣了下之后很快就钻到了她的胳膊下,乖巧地将她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变成了一个环抱的姿势,还小心地往她怀里钻了钻,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她怀里。
“我没有用,我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贤贤。”
哭得沙哑的小奶音软绵绵地更加可怜,而他的手抓在静好胸前,死死的像是在撰着最后的稻草,“贤贤,我恨他,我再也不要把他当父皇了。”
“他让我去看别人打你,就是想让我哭着求他,”和孩子软绵的音调完全不同的恨意阴森,“我不求他,我恨他,早晚我要杀了他,杀光他们。”
“他们打你,我就杀光他们!”
“殿下。”静好在他森冷的杀意下放柔了语调,心里早已恨不得将让一个四岁孩子去看杖刑的平宗千刀万剐,而且她没有在行刑的过程中看见过明净涵,也就是说明净涵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打得失去了知觉,他看见的画面只怕更可怕。
看着在意的人血肉横飞却阻止不能,平宗被恨死都不足惜。
“殿下恨他没有关系,但殿下不应该恨那些行刑的人,”静好拍着他的被,轻柔地哄着他,“那些人和奴才素不相识,打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若是殿下因此记恨他们,而在意他们的人又因此记恨殿下,这笔账要何时才能算完?”
她到底伤重,几句话说得又慢又费力,只是明净涵身为帝王,若是在幼年时养成了暴虐记仇的性子,之后受难怕是天下人。
到时就是一手将他祸害成这样的平宗要得意了。
“而且殿下也不是没用,殿下刚才不是还帮奴才翻身了吗?这样躺着,奴才就感觉不太痛了。”静好摸摸他仰头看来,难得有了点光亮的眼眸,“奴才现在可能需要上药,不知道是否可以麻烦殿下?”
明净涵用力地点头恩了声,小心翼翼地按着她的指令动作。
静好趴着,小心地在露出伤口的同时严密地护着正面不走光,“奴才的伤口有点可怖,殿下不会被吓到吧?”
正好有些被吓到的伤口吓到了想要别开视线的明净涵干净心虚地摇头,同时强迫自己把视线盯在了血肉模糊的地方,小心地将手里的药洒上去。
静好咬着牙忍疼,“奴才伤得这么难看,殿下看了之后可一点都不要记住啊,不然,怕是奴才之后都不敢在殿下面前走动了。”
明净涵用力地摇了摇头,“贤贤不难看。”
他顿了下,觉得自己还是顺着贤贤比较好,“我不会记住贤贤现在难看的样子的。”
静好分散着注意力,有点想吐槽他刚才都还说不难看的,张嘴却换了话,“保证梦里也不会梦到吗?”
“我保证。”
艰难的上药之后,静好撑着的意识已经又有些模糊,只感觉小豆丁重新又钻到了她的怀里,还用力在她胸前蹭了蹭,乖巧地紧搂着她闭了眼。
“贤贤,我也是有用的对吧?”
静好迷迷糊糊点头,低头时嘴角碰到了温温软软的东西,还被小心地舔了下。
。
他用力地在贤贤的胸前蹭来蹭去,还在睡意迷糊的时候舔了贤贤的嘴角。
明净涵从睡梦中醒过来,呆坐在床上回忆着梦中的场景,最记得的却是贤贤露出的脊背上,没有受伤的地方还保留着细腻白皙的皮肤。
他抹药的时候还伸手摸过。
刚明白腿间黏糊糊的触感是什么的少年呆坐在龙床上,心里各种情绪漫上来,转头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正对着窗户的方向。
那是他特意让人开出来,正对着贤贤的小院。
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天闯进去后看见的那一抹白皙细腻的后背和散乱在上面的深黑色的发丝。
贤贤在他身边,贤贤又在他梦里。
第184章 陛下篇()
明净涵呆坐在床上许久,直到门外掐着时辰进来的宫人们蹑手蹑脚地将洗漱工具摆好,为首的张喜走到帐前还差着几步的位置躬身询问,“陛下起身?”
明黄色的帷帐被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拉开,明净涵拿了递来的温毛巾擦了手,嘴边的问题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贤贤在哪里?”
早就习惯了陛下每日睁眼必问的这个问题,张喜在心里鄙夷了下那些以为魏公公失势就前仆后继着想要扳倒他的大臣,弓着腰回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魏公公近日都在司礼监处理政务”
他的话还未说完,刚才还被陛下握着的毛巾已经重重地砸回脸盆里,带起飞溅的水,吓得一众人呼啦啦便跪了一地。
“她没回来,连打发来问一句的人都没有吗?!”
张喜抖着手,不知该如何应对愈发阴晴不定的陛下,犹豫了许久才回了句,“前几日魏公公回来,特意来长明殿看了陛下,只是陛下当时忙于政务”
“前几日?”明净涵心底压抑着的暴躁让他简直想冲过去死死地揪住心里忍不住念着的那人的衣襟,像刚才梦境里梦到的一般,将自己死死地塞进他怀里,压住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那不是前几日,那是五天前。”
“整整五天!她整整五天没有来找我!”
张喜恭敬地跪在地上,心下很想说往常魏公公也不会常来找陛下,多的是陛下自己眼巴巴地跑到小院里去,但自上次之后,陛下似乎已经三五月未去了。
若不是天天能看见陛下因为魏公公跳脚,他都要以为陛下是真的厌弃了。
年轻的帝王在原地打着转,看着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巨兽,他抬手就能将束缚着他的牢笼撕碎,却悲哀得连伤害牢笼的念头都从未出现过。
他疯狂愤怒暴躁,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牵于一人。
明净涵抬手掀了最近的宫人手上的玉盆,“滚,全部给朕滚!”
他最想要的永远不可能在睁眼的那一刻就抱在怀里牵在手边,他又需要这些做什么?
显得他一呼百应之下又是多么的孤单凄惨吗?
曾经幼小的他以为自己只有贤贤已经可怜到让上天怜悯了,结果上天补偿了他,却拿走了他最宝贵的。
长明殿内的东西再次被砸成碎片,而登高履至尊的皇帝陛下,在这么一场发泄之后,却仍旧需要镇定着脸上的神情,摆着帝王的威压再成孤家寡人。
。
静好处理完手底下的一堆杂务,捏着崔榆状告李迁年私下贩卖良家妇女的书信迟疑了一会,让人带了几个武艺在身的过去协助后,揉着生疼的太阳穴站起身。
站得又有些快,她眼前一阵灰暗,差点就后退一步狼狈摔倒。
离得近的几位掌事赶紧上前来扶了她的手,却被缓过来的静好伸手推开,“咱家没事。”
她抬脚离开这个充斥着各种灰暗,以致于只是呆在其中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来起的的地方,问了最近几日最常问的问题,“陛下那边如何?”
身后的人犹豫了下,却是长明殿的大宫女梨香上前半步答了话,“陛下今早发了火,将长明殿砸了大半。”
静好脚步转了下,拐向了长明殿。
最大的主人不在,长明殿中的宫人自然无人再敢阻拦静好,只是她进去了才发现殿中还真是被砸了个干净,只有她早些年带着还是太子殿下的小豆丁偷偷溜出宫去时在瓷窑里捏出来的那个巨丑的花瓶,被好好地安放在博古架上,
底盘做得有些不稳,再加上那毫无对称美的圆形,却了一小块的开口和瓶身上明显都还可以看见的几个凌乱的大大小小的手印。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被放在陛下的寝殿里,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她盯着那个花瓶,脑海里却浮现了当时嘲笑这个花瓶丑得惊人的小豆丁脸上生动的表情,好像随时都会把它扔掉。
而且按她对明净涵的了解,他更可能是将它好好地藏在私库里,就像当年十皇子炫耀了他母妃亲手绣的香囊后,他硬生生地逼着她也绣了个,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般锁了三个匣子藏到私库。
她看得入神,也因回忆起的场景颇为温馨,脸上就带了浅浅一层笑意。
侯在一旁的梨香看了眼,低了头掩住脸上的神情,宫内宫外都被传成了心狠手辣的奸佞小人的大监,对着陛下的时候,却总是这般的神情。
全然宠溺和包容的温柔。
就算陛下现在将她闹得更加分身乏术时也是这个神情。
让人连羡慕嫉妒,起了争夺之心都觉得有些无力。
“这花瓶还是最近陛下亲自从私库里翻出来的,正对着摆到了最常看的位置,每次不管是发了多大的火,从未损过它一分,”梨香抬起头来时,脸上挂了恰到好处的笑,“大监是否想走近些看看?”
静好点了下头,记忆有点久,她想过去看看那花瓶现在是什么模样。
只是她才刚起身,比之前更加无力的眩晕感就将她笼罩,不知是眼前瞬间陷入黑暗,甚至连一向不敢松懈的大脑都像是跳了电。
三个呼吸或者是更久的时间,她完全性的失去了知觉。
再回过神来,她狼狈地坐倒在地,试图扶住她的梨香垫了半边身子给她当缓冲,连脸都是煞白的,像是刚才无力到连控制身体都不能的人是她。
“大监,大监,”她说话时都在抖,“大监您找太医看看吧,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万一,万一”
她“万一”不出个所以然来,下意识就在抗拒着之后的假设,何况静好已经拒绝过这个提议不止一次,再说下去也是枉然。
瞬间,刚才还犹豫着不敢说的话脱口而出。
“那大监让奴婢来照顾您,”说的到底是有些羞涩的话题,她看着静好,脸上却浮起了层红云,“奴婢爱慕您自愿和您结成对食。”
静好积蓄着力气起身的动作一顿,难言的尴尬漫了上来。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句话,半开着的殿门被人暴力踹开,大步迈进来的明净涵脸上像是结了层冰霜,浓郁得像是要把三尺之外的东西都冻成寒冰。
尤其是在看清了地上两人的姿势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已经难看得让人惊悸。
“好,好。”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简直就是咬碎了几百遍的,“你们真是好本事,拿朕的长明殿互诉衷肠,真是情可感天动地。”
最后一句话,已然像是在将人千刀万剐。
梨香已经吓得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她咬了咬牙正要一力承担罪责,静好就突然拉了她一把,“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当着暴怒的皇帝的面,静好平静无波地看了眼梨香,“刚才的话以后切勿再提,否则我定不会像今日一般轻饶你。”
她的话出口,暴怒的陛下用鼻子冷哼了声,一眼瞪向还有话要说的梨香,“还不快滚!”
赶走了碍眼的人,长明殿中只有他和贤贤,甚至连空气之中,混杂着的也是他们的气味。
沁人心脾。
只是一想到刚才他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的事,明净涵就有些忍不住想冲出去把那个胆大包天到敢觊觎贤贤的宫女拖出去直接凌迟了。
不,不对,肯定不止她,贤贤那么好,觊觎她的人一定不止这么一个。
谁,还有谁胆敢觊觎他的人?
这个珍贵宝贝到,连他都只敢偷偷地爱慕的人。
连他都未说出口,或许永远也不能说出口的心意,居然有人抢了先。
明净涵握了拳压住心里再次升起的烦躁暴怒的情绪,快步走到了还坐在地上的静好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原本打好了腹稿想说的话还未出口,行动已经比他的思考更快,在面对贤贤时给出了反应。
他伸手捏住了静好的下巴,半强迫着她抬头看他。
只是下巴捏在手指之间,他还没来得及回味那在梦中都格外真实的细腻丝滑的触感,首先窜入脑海中的念头却是,“贤贤,你怎么这般消瘦?”
明净涵急急蹲下身来,连刚才还蓬勃的怒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伸手想揽静好的肩膀,快碰到时却擦着按上了她身后的凳脚,远看着就像是将她拢在怀里。
消瘦的感觉更明显了。
而且离得这般近,静好脸上的疲惫他看得更加清楚,仍旧温暖却有些黯淡的眼眸,眼眶下深深的灰色印记,嘴皮上泛起干裂的浅浅的皮,苍白到完全看不见红润的脸色
贤贤居然疲惫成了这样。
再多的质问在这时都问不出口,关心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明净涵飞快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莫名间就像用这个动作帮贤贤滋润她干涸的嘴唇,安抚那些不肯乖乖听话的起伏和沟壑。
他想亲她。
在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明净涵像是被触电般弹起,差点就因为动作太快而稳不住重心,“贤贤你脸色不好,我去给你叫太医。”
“不用了。”
静好怕起身时再次眩晕引来他的关注,干脆就坐在地上,伸手拉住了明净涵的衣摆,他还穿着朝服,亮眼的明黄底色上,威严的五爪金龙逡巡着自己的领地。
“奴才没什么大事,回去修养两日便好。”
明净涵低低地答了声,全副心神都被她拽着他衣摆的手指吸引,看见她放开后更是恨不得伸手拽回来,可最终也只能压制着作罢。
殿内短暂地安静了下。
怕贤贤仰着头受累,想拉她起身却怕她起来了就要走,又碍于刚才靠得太近而产生的欲念和到现在还没有停止叫嚣的某处,明净涵矜持的坐到了静好半壁外的地方,“贤贤你今日是专程过来看我的。”
静好有些累,明显感觉到体力愈发不济,只是“恩”了声。
明净涵“喔”了下。
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静好颇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眼明净涵,他却是一副不该说什么来聊天的模样,暗自好笑后就先扯了话题,“近几日一直没见到陛下,陛下身体可是无恙?御厨那边的膳食,若是有不可心的,还是要让张喜过去督促着。”
“太傅那边若是教导得严厉了,陛下回驳时的口吻也不该太过,师者为尊,陛下还是该给老太傅们留些颜面。”
“只是每日的骑射也不该懈怠,陛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喝锻炼和睡眠,种种可都马虎不得”
她细细碎碎地叮嘱着,明净涵心满意足地听着,心下突然就有些自得,除了他之外,贤贤可是从来不会关心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