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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记,你这是开什么玩笑。”他身后的那位干笑着,不是别人,正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浩;“以前一直在听您教诲,叫我小张就行了……,真的。”
“张部长……没回市里去?”陈区长狐疑地看他一眼,今天省委组织部来的两个,真是各有千秋,这张部长当时也是修了闭口禅一般,一语不发,莫非……也是胸中有丘壑?
“嘴,别提了”、张浩苦笑着摇摇头;“太忠啊,你痛快了,但是我们还得收尾呢。”
我跟你有这么惯吗?陈太忠心里哼一声,嘴上却是淡淡地发话;“我还真不知道,张部长跟林主席关系这么近。”
“我跟他三叔,是生死之交。”林主席微微一笑;“小张也是想着我就要退了,不想麻烦我,谁想,我俩就在宋鸿伟家门口碰上了。”
原来是张浩有本事了,不认林桓了,陈太忠听得明白,他跟林桓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真的知道,老林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若是早能知道组织部要查自己,他不会不报信的。
但是悲催的是,林桓现在巳经二线的,马上就要彻底退了,虽然体改委主任或者说组织部副部长也不是什么大官,但终究是正处了,眼里看不上二线的副处,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张浩来北崇之前,并没有联系林桓,以至于陈某人没从这条线上得到通报。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事情了,陈太忠在意的是;“张部长你们也联系不上宋鸿伟?”
“省委组织部打过两个电话,一直就没联系上。”张浩苦笑着回答,要说起来,他也有点委屈,他是直接被人拎过来的,要是早早地就打北崇的算盘,他怎么可能忽略了林桓?
市里曾有干部说过,林桓能做北崇大半个主,领导们不敢管,混混们惹不起。
“没联系上举报人,就来杳我?”陈太忠越发地不能理解了。
“谁知道呢?人家是省委组织部嘛。”张浩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并不多言。
这倒也是,省委组织部查一个小区长,真的不需要考虑太多一一虽然基本上算是狗拿耗子的性质,但北崇这些异样,都是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孟志新栽在男女关系上了,王媛媛确实只是高中生。
“吃饭吧,让宾馆再送两个菜来。”陈区长不好再叫什么真了。
既然桌上都不是外人,大家就能就今天的事情聊一聊,张部长一边吃,一边表示说,这个解贵敏解部长身为女性干部,就见不得别人欺压同性,所以才要调杳一没错,解部长此举,只是单纯的女权主义者的态度,不是针对你陈太忠的。
应该相信这话吗?陈太忠琢磨一下,发现这个借口合乎逻辑,但并不是非常可信,官场呆得久了,信任自然就少了一哥们儿要是李竞,也想不到方文会当众给我一刀。
至于说林桓和张浩的相遇,那就更是巧了,此事已经要收尾了,但是举报人还没见着,方文就说了,你们阳州,得跟举报人多了解一下啊。
于是张浩做为阳州市委组织部的人,就听从省委组织部的调遣,去宋鸿伟家蹲点,守对方回来,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联系一下林桓,不成想正看到有人耀武扬威地过来,要收拾宋家人。
他一打听,就知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合着对面来的就是林桓的人。
那么眼下大家来陈区长家会餐,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事实证明,张浩并不是个内向的人,借着林桓这层关系,他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一点也看不出,他就是下午那个一脸冷酷、惜字如金的主儿。
他甚至很关心地向王媛媛指出,有陈区长的关照,对你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所以这个学历问题,你还是要重视一下,将来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对一个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来说,这样的关心都有点出格了,这倒不是说他对小王有非分之想,实在是…身为组工干部,有些话真的不好说得太多。
酒至半酣,林主席感慨颇深地叹口气;“小浩你这不声不响地就成长起来了,今天我差点没认出你来,看着你们一桌年轻人,都是后生有为,唉,真是不服老不行。”
“您看着还很年轻啊。”张部长闻言就笑了起来,对林桓他是很恭敬的,一点没有正处的架子;“我是一眼就认出您了,就挺奇怪,您怎么也来找宋鸿伟。”
一边说,他一边侧头,笑吟吟地看一眼陈区长。
这个张浩如此殷勤,果然是别有目的,陈太忠心里就有点明白了。
就在此时,陈区长的门铃响了,廖大宝出去接一下,然后迅速地走回来,低下身子,在区长耳边嘀咕两句一、这事儿不能大声说。
可是陈区长一听他的话,登时就有点恼了,于是大声嚷嚷了起来;“宋鸿伟从地北回来了?这很好,让他进来!”
下一刻,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他四下扫一眼,看到了林桓,情绪登时就激昂了起来;“老书记您也在……,呜呜……,我这真是太高兴了,您得给我做主,我冤枉啊。”
“冤个屎蛋,你还像个北崇爷们儿吗?”林桓气得冷冷哼一声;“上班时间你打麻将,很有道理了是吧……陈区长处罚你,你居然敢怀恨在心?”
“我”真的没有怀恨啊。”宋鸿伟哀嚎一声,一脸的苦痛;“我去地北,是见个网友,想借鉴着开个超市。”
“那你还实名写举报信?”林桓冷冷地扫他一眼。
“这举报信,真的不是我写的。”宋鸿伟凄厉地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可以查笔迹嘛。”
3747…3748 最好的还击
六月的北崇,依旧是梅雨季节中,绵绵的细雨,濡湿了地面。
就在这样的雨夜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副科级干部,居然坐在地上大哭,真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尼玛,这就是我北崇的干部?陈太忠看得嘴角抽动一下,幸亏哥们儿已经把你弄走了,看这丢人败兴的,他厉喝一声,“站起来说话,成什么体统?”
“陈区长,这真的不是我干的,”宋鸿伟吃他这么一吼,流着泪站了起来,不住地鞠躬,“区长,我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陈区长却是想起一件小事,前一阵**抓赌的时候,被抓了现行的宋主任,据说是非常猖狂和傲慢,居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陈太忠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发话,“据我所知,你的胆量好像不止这么一点。”
“那是我以前狂妄无知,总觉得做了官就该有架子,”宋鸿伟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回答,“却从来没有考虑到,我这点权力来自于组织的信任,来自于人民的支持。”
“自从到了党史办,我认真地做了反省,发现自己的高高在上,已经彻底地脱离了人民群众,让组织意图不能很好地贯彻,我真的很后悔以前的行为,同时也非常感谢区政府,能在这个时候当头棒喝,让我不至于向错误的方向滑得更远。”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微微地颤抖着,看起来吓得真是不轻。
“果然是逆境才能令人成长啊。”陈区长由衷地感叹一声。又看一眼林桓,似笑非笑地发话,“老书记。他说不是他写的,你怎么看?”
林主席听得皱一皱眉,这个事儿真的是不好判断。要说起来,宋鸿伟是有充足的理由和动机这么做,但是话说回来,丫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充分到别人也看得非常分明。
正是因为如此,别人假借宋鸿伟的名头,搞个实名举报,可能性也极大。
如果真是后一种可能,省委组织部这个调查就有点儿戏了。起码省里应该先联系上小宋,落实一些情况,再派人下来调查。这才是负责的态度。
然而再想一想。正是因为涉及的是省委组织部,这个儿戏反倒是能够理解了——这衙门实在太位高权重。有了线索可以直接下来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而且刚才他跟张浩相遇之后,张部长也说了,省里联系过宋鸿伟两次,但也是电话打不通,今天的调查,已经是水落石出,但是不管李竞还是方文,都是要找到宋鸿伟的。
李处长并不认为,自己找到此人就能翻盘,岳老大已经表态了,那真相是什么就不重要了,他只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希望能从那里找到一点不利于陈太忠的证据——或者能证明自己被蒙蔽也算,那样就不至于输得太惨。
方调找宋鸿伟的心情,就不那么迫切了,但是他也必须要找人,一个是完善程序,防止别人再做手脚,一个就是替组织部找回点面子——对内来说,是李竞大败亏输,对外来说,组织部却是不可能错的,那么,错的就是某些心怀叵测的个别人。林桓分析来分析去,觉得这两种可能都不小,但是他显然不能轻率地做出判断,于是就问一句,“我认为,首先还是要对一对笔迹,太忠也帮着过目一下。”
“这个……”陈太忠的嘴角抽动一下,迟疑了一下才发话,“我也没看到举报信,省委组织部的人做事,还是很讲原则的。”
“你没看到过?”林桓愕然地重复一遍,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两下,尼玛,你连举报信都没见到,就让我去抓人,这个……关系到我这老头子的一世英名啊。
“举报信是电脑打印的,”关键时刻,张浩出声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宋鸿伟,“只有落款签字是手写的,我脑子里还有点印象,你先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吧。”
“只有……签名?”宋鸿伟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就笑着点点头,“那好。”
他倒是想说不好呢,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廖大宝已经从上衣口袋里扯出了签字笔,又顺手拽出个小本子,面无表情地递了过来。
宋主任深吸一口气,提笔悬腕,刷刷刷几笔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双手递给了张浩,他还不清楚对方是谁,只知道人家见过自己的举报信,所以就讪笑着发话,“这位领导……请您过目。”
“那我看一看,”张部长从手包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又掏摸一下,手上就多了两张纸,他看看纸,又看看小本,来回看两眼,苦笑着将纸和小本递给了林桓,“老书记,您这慧眼如炬,判断一下是不是一个人写的吧。”
“嘿,小浩,学会跟林叔打埋伏了,”林桓笑着接了过来,心里却是暗暗地吃惊,合着张浩手里就有举报信,却是一直都没有说,直到现在才拿出来,这还……真是谨慎呐。
收起那份感慨,他随意地看一看,就呆在了那里,好半天之后,才将本子和纸递给了陈太忠,“太忠,我对这个不熟,你看一看。”
陈太忠接过来看一眼,合着张浩带的举报信不是原件,是复印件,不过两个签名真是相差仿佛——事实上若不是他知道对方叫什么,都看不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真的是剑走偏锋笔走龙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俩签名真的很像。
陈区长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他抬手招一招,“来,老宋,你自己看一看,凭良心说。这个笔迹像不像你的?”
宋鸿伟也挺纳闷这几位的反应。心说这像不像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至于犹豫这么半天吧?听到招呼之后他走上前。结果一眼就……愣住了,然后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啊。我的签名是花了一千块钱,请人设计过的。”
下一刻,他一伸手就拽住了林桓,苦苦着哀求,“老书记,您说句公道话,我的字儿拿不出手,被您骂了多少回了……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也就是‘同意’两个字写得还将就。”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要说被**抓住的时候,宋鸿伟还比较嚣张。但是被陈区长打发到党史办之后。他就大彻大悟了,离了那个位子。他真的屁也不是。
这次去地北,他说是考察,主要还是散心去了,至于说手机不开机,那真的太正常了,这是为了避免那些无关的骚扰——他的官场生涯已经结束了,何必再去听那些冷言冷语,和貌似关心实为幸灾乐祸的问候?
反正……不可能更糟糕了。
然而就在今天,他回家之后,才发现事情真的可能会更糟糕,想一想这次招惹的是陈太忠,他真的差点吓得尿出来——身为政府中人,他最知道陈区长有多可怕了。
下一刻,宋鸿伟就想到了关窍,他禁不住叫一声,“老书记,我平常签名,都是用这个字,很可能是被人模仿了,但是……可以查指纹的嘛。”
“查指纹……嘿,你以为你是谁?”林桓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林主席经历了多少运动,可谓是身经百战的老运动员,人虽然是老派人,但是官场里各种鬼蜮伎俩,他见得太多了,也分外明白其中的分寸。
像这个举报信报上去了,大家抓过来就看了,谁还会想到指纹什么?对省委组织部来说,这是实名的,举报的又是一个小小的区长,没必要郑重其事地对待。
举报信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拿过了,这个时候说查指纹,真的有点天方夜谭,林主席冷冷一笑,“如果你真的有意混淆视听,你会留下指纹吗?”
宋鸿伟愣了一愣,再次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有气无力地低声哀嚎,“真的不是我干的啊。”
“滚出去,”陈太忠眉头一皱,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现在看着你烦……老实在家呆着,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宋鸿伟是真的害怕他,闻言站起身,就向小院外走去,嘴里还在辩解,“各位领导明鉴,真不是我干的……我受点冤枉无所谓,但是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他离开之后好半天,院子里的人都没兴趣说话,最后还是林桓叹一口气,“真的不能确定,一定是他干的。”
陈太忠摸出烟来,给大家散一圈,除了王媛媛之外,四个男人人手一根,坐在那里默默地喷云吐雾,听着雨丝悄悄落在地面上的沙沙声,陈区长觉得心绪通透神清气爽,禁不住微微一笑,“这样的雨天,这么清新的空气,咱们有点俗了。”
“真的有点俗了,”张浩笑着点点头,“这个事情,是不会有答案的,没必要刻意去查……嫌疑人真的太多了。”3748最好的还击(下)
这是真正的大实话,这个举报信若不是宋鸿伟写的,想要查出主笔,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潜在的可能实在太多。
这件事情看起来诡异,但想要促成此事,成本不需要很高,写封信即可,而嫌疑人的范围真的太广了——只要知道宋鸿伟和王媛媛恩怨的人,都可能写得出这么一封信。
至于说受益越大嫌疑越大的理论,在这一刻也不是很适用,很多人都是抱着将水先搅浑了,再浑水摸鱼的想法,哪怕损人不利己,只要己方没什么损失,那也可以尝试。
这就是真实的官场环境,出损招的不一定是对头,很可能是间接的同盟,而且陈某人的冤家对头,真的实在太多了,也难免有人使坏。
陈太忠听明白了这话,抬眼看一看漆黑的夜幕,扫射到里面细细的雨丝,一时间有了一丝明悟:原本就看不分明的东西,我要是去细细辨识,或许……就落了下乘?
他一向是信奉恩怨分明,但是此刻。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向心头。茫茫人世煌煌众生,我又怎么可能清楚每一个人的想法?
“既然查不下去,那也只能不查了。”陈太忠苦笑一声,“这个阴险的家伙……我等着他再次冒头。”
“太忠,在我的认识里。你不该这么软弱,”听到这话,林桓不干了,他冷冷地哼一声,“查不到人,也要把水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