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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媛媛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相对只有干部们掌握的文件,老百姓更愿意相信贴在政府门口的公告,因为那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的,是政府对人民的承诺。”郝镇长承认这个逻辑,小范围知道和大白于天下,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比如说吧,陈区长喜欢玩女人,北崇的干部都知道他这个习惯,这也无所谓,甚至市里领导也知道,这依旧无所谓,但是陈区长若是有不雅视屏被贴到网上,搞到众所周知的话,市里绝对会毫不手软地撸了他——至于说罪名神马的,可以慢慢找。
王媛媛也不想跟郝镇长辩论,她就是自顾自说话,“这个公示,本身也是让有意见的人站出来,特殊情况肯定有,但是相同性质的特殊情况多的话,就具备了一定的普遍性,镇里也可以出台一些补救政策,才能实现政府和群众的良好互动。”
“以透明为前提,公正为基石,工作就好做得多了,要不然你只说公正,群众看不到,那就会出现很多刺头,这两点都能做到,再有刺头出来……别的群众也未必答应。”
说到这里,终于告一段落,不过她也不看郝镇长。而是扭头看一眼自家的领导,“陈区长,这就是我的看法,请您批评指正。”
小丫头不错,陈区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小王的表现再次令他满意。
要知道,他事先可没有跟她沟通过这个问题,虽然说小王跟他接触了一段时间。对他的相关理念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在仓促之间被抓丁,也能如此有条有理地侃侃而谈,真的具备做官的潜质。尤其这个悟性,是值得肯定的。
不过他也没回答王媛媛的问题,而是看一眼郝耀亮。“老郝,小王请你批评指正呢。”
“小王的话,对我非常有启发,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跟我们工作不够细致有关,”郝镇长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时候叫真,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别说王媛媛说得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哪怕是纯粹没理,他也不能跟陈区长顶牛。
于是他诚恳地承认错误,“要是事先能准备得充分一点,类似的麻烦就会少很多。”
“是啊,官僚习气太浓了,太高高在上了,”陈区长抬手指一指对方。“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也得让群众看得到,接受得了,不能想当然地认为,我是为你们好。就没必要细细解释……人民群众不一定愚昧,但很多人的消息还是很封闭的。不少人一辈子都没来过县城。”
郝耀亮嘿然不语,高建喜见状,就想帮镇长分担一二,他憨憨地一笑,“小王这个话说得很有道理,天天跟区长在一起,女娃娃也能长进得很快,这就是人格魅力。”
我艹,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郝镇长冷冷地扫他一眼,好悬没气炸肚皮——尼玛,区长和王媛媛的关系,也是你能嚼谷的?
陈太忠却是没太当回事,很多村干部就是这种德性,而且他有意将王媛媛培养成吴言第二,自然也就不在乎表现出对她的支持——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小王的成长速度和潜质,倒也对得起他的支持。“倒也未必,”陈区长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笑着发话了,“你俩这么想,因为你们是官,而她不是,所以她现在能站在群众的角度上,客观地看问题想问题。”
“等她成了干部,习惯了作威作福,没准比你俩更官僚……为老百姓着想一次不难,难的是一辈子为老百姓着想,只想老百姓,不想官帽子,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吖。”
要不说陈某人上一世会被人轰杀至渣,他这嘴巴不是一般的缺德,这番话说出来,将在座的三个人全部都得罪了——不过他现在是体制内的领导,这么说也无妨。
“陈区长的指示,值得我们深思,”郝耀亮马上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样的批评,同时若有所思地瞟王媛媛一眼,小丫头这是要往官场走了——区长说了,她会成为干部。
“村长算个啥官?”高建喜干笑一声,悻悻地发话,“经常半夜里就被人丢砖头、纸钱进来了,杨秀丽就把她的月布挂在我家门口,好几只野狗半夜挠我家门。”
“嘿,这也真缺德了,”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他实在有点忍俊不禁。
月布就是月经带,现在城市女性流行用卫生巾,但是农村用月经带的女性还是不少,陈区长去大妮儿家的时候,就见过院子里挂着晾晒着的月经带。
从环保的角度上讲,月经带更值得推广,月布里面垫几张纸,换掉以后洗一洗还能再用,不过现在是快节奏生活,倒也不便推广这种比较落后的生活用品。
这些就扯远了,关键是天癸这东西,在农村一直是认为至阴污秽的东西,挂在别人家门口,真的是很恶毒,更别说那月经带上的血腥味儿,还能勾来野狗。
“我永远不会脱离群众的,”王媛媛脸红耳赤地发话了,三个大老爷们儿的话让她臊得慌,但是她必须对区长的话做出回应,“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一个农家女孩儿,我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爱这些父老乡亲,我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你现在应该是认真地爱陈区长,对得起陈区长的信任,其他的都是浮云,郝耀亮看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小王这个境界。值得我们学习。”
“希望你能做到,”陈太忠看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有些东西不是看怎么说,而是要看怎么做,希望三十年以后,你还能这么想。
正好这时候菜也上齐了,陈区长招呼一声。“行了。你俩也一起吃吧,回去以后,好好地把政策向乡亲们传达一下。不要煮成夹生饭,咱们是为乡亲们做好事,耙子沟不想要纺织厂。咱们可以搬到别的地方,你们闪金镇不想要,北崇十六个乡镇,有的是地方想要。”
“我回去以后,明天就把干部铺下去,一定做通这个思想工作,”郝耀亮听到这话,登时就是一个激灵——开什么玩笑,把纺织厂搬走?
苎麻加工两大块。一个是脱胶一个是纺织,脱胶的话就是那些工艺,再怎么算也发展不到哪里去,无非是加了环保设备,如果投资能达到六千万,流出来的废水都可以直接饮用了。
纺织则不同了,以前闪金镇的苎麻产品。给人的感觉就是结实耐用,傻大黑粗的,想往高端发展,投资绝对不会小了,苎麻的纤维是长。但是它本身也粗,搞高支纱精细面料。这绝对是技术活——甚至涉及到苎麻品种的改良。
所以说这两个项目,大头在纺织厂那里,而不是脱胶厂,脱胶厂之所以被人关注,只是因为环保是个大坎儿,环保不达标,别说陈区长不答应,国家都不会放厂子过关。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脱胶厂加工出来的是初级产品,没什么技术含量,要是牺牲环境的话,成本只会更低——不过国家这几年也在整顿苎麻脱胶行业,关停了不少小厂家,搞得整个苎麻行业都萎靡不振,北崇不管也照样有人管,这是大气候使然。
但是纺织厂搞的,就不是初级产品加工了,具有了较高的附加利润,所以在苎麻纺织厂项目上,区里计划投资八千万,决算可能达到一个亿,再加上技术改进,投资额可能达到一点二个亿,如果再加上运行费用的话,那就是一点五到一点六个亿。
这么大个项目,郝耀亮怎么能容忍花落别家?一旦发生这种事,别的不说,父老乡亲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
“那是,必须做通思想工作,”高建喜忙不迭地点头,他也不能忍受纺织厂变换地址,一个厂子在村边兴起,能带来的边际效应真的可想而知,只说消费,厂子就很能带动周边经济了,更别说还能解决一些就业问题。
高村长在补偿款上真的没有作假,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几个亲戚能去厂里上工——这就是属于村干部灵活掌握的指标了,“陈区长,我有个建议,以后区里搞类似的活儿,最好都事先公示出来,大家就省老鼻子心了。”
他这话也多少有点私心,是掩饰自己宣传工作没有到位,有推卸责任之虞,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陈太忠不吃他这一套,冷笑一声回答,“纺织厂是二次加工,本来就未必要建在闪金,是你们镇上争取的,这个征地费用也是镇上主动要出的,你现在怨区里没有公示……你镇子上事情,区里他妈的能公示什么?”
3606章艰难起步(下)
面对陈区长的暴走,众人尽皆无语,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叹,“太忠区长早就想到公示了,郝耀亮你俩就别抬杠了。”
王媛媛听到这话,赶紧上前开门,却是徐瑞麟来了,“跑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饭,陈区长,叨扰你一顿了。”
“你这可是稀客,”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徐区长坐,怎么没去看你俩姑娘?”
“她俩睡了,正好能轻松一下,”徐区长笑着回答,走上前坐下,“本来说是要好好关照她俩一下,不过太忠区长太能干,我想闲都闲不下来。”
徐瑞麟也来了,郝镇长和高村长就更束手束脚了,几个人一边吃喝,一边就说起了政府公示的事情,徐区长和陈区长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政府事务公开是早晚要做的。
不过这里也有一系列的问题,就比如说这乡镇自己决定的事务,该不该由区政府出面公开,具体到闪金镇这件事,按说区里是没有公开的义务。一旦公开了,还有插手下面事务的感觉,容易让下面的同志无所适从。
尤其是下面乡镇的事务,都是本乡本土的,谁还会为了区里的一点事,专门跑到区里去看公告?所以郝耀亮他们的抱怨,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但是闪金镇做出的这个补偿,是获得了区里认可的。将来搞政府事务公开。区里还是应该简单地公示一下。
反正眼下就是探讨这个可行性,徐瑞麟认为,要搞这个。索性不如建个政务公开大厅,里面连工商税务什么的就都有了,这是扎扎实实的便民措施。
“现在顾不上搞这个。”陈太忠断然拒绝,这个大厅一搞,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大半个区政府都要派人出来,规模肯定不会小了,还不如索性直接重建区政府办公楼。
“政府办公楼要缓建,我这一届未必会建,而且政务公开这种事,不能抓得急了。一定要循序渐进,步子迈得太快,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人民群众,都可能一下适应不了。”
“其实要搞政务大厅的话,绝对是咱恒北的第一家,”郝耀亮有不同意见,他很认真地建议。“区长,我觉得这个可以搞一搞……搞好了就是成绩。”
“我也知道搞好了就是成绩,”陈太忠轻叹一声,又摇摇头,谁不喜欢坐在窗明几净、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办公?问题是北崇百废待兴。哥们儿哪里顾得上这个?
“还是先建一个公示亭吧,”他做出了决定。就不想再说这话了,又侧头看一眼徐瑞麟,“护照办下来没有?”
“就是这一两天,外事办那边拖了一阵,”徐区长笑着回答。
“徐区长要出国了?”郝耀亮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对北崇人来说,出国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别的不说,只说徐某人这堂堂的副区长,居然连护照都没有办过,就可见一斑了。
“出去考察一下,”徐瑞麟倒是不怕说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事。
“是什么性质的考察?”郝镇长也有点蠢蠢欲动了,出国……谁不想出国?
陈区长淡淡地看他一眼,徐区长也不再多说此事,而是转移了话题,“今天搞防火,发现了一些问题……区里供应的苗木,还是有点少了。”
自打退耕还林开始,农民们种树要有树苗,这件事是徐区长一手操办的,他本来在林业口上就有深厚的关系,买来的树苗平价销售给农民——事实上,区政府还搭了一点运费。
“不是有人愿意种草吗?”陈太忠一听就头大,谈来谈去,没准又要谈到钱上去,“苎麻厂建起来也很快的。”
“苗木供应太少,容易滋生弊端,”徐区长淡淡地发话,一边说,一边又看一眼郝耀亮。
郝镇长见状,知道自己不能再赖下去了,于是站起身告辞,“两位领导谈事吧,我俩先走一步,对了区长……杨秀丽那里怎么处理?”
“我原则上不愿意干涉你们的工作,”陈区长淡淡地摆一摆手,“我只强调一点,不管是奖励还是处罚,要让群众心里明明白白。”
这话高建喜听得就有点迷糊,出了门之后,他低声向郝镇长请示,“区长啥意思?”
“能是啥意思?”郝镇长叹口气,“明天你带上杨秀丽来镇政府,我当面解释,不是不给只是拖后……把那两家也叫上。”
他俩出去之后,陈太忠才出声发问,“老徐你发现什么弊端了?”
“这个倒没有,就是苗木缺口太大,有些农民不得不自己搞扦插,”徐瑞麟摇摇头,他今天来,其实是有另一件事,“听说张一元吐口了?”
“嗯,”陈太忠点点头,这个消息他是下午知道的,张一元终于扛不住了,交待了那个自杀的枪手是他聘请的,突破口则是那支步枪。
枪是文革的时候流出朝田的,警察们通过大量的摸排,最后终于找到了经手人——那位正在服刑期间,本来以为挺天衣无缝的事儿,听说那支枪出现了,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待。他藏了三支枪在阳州,知道此事的还有某某。
一查两查,就查到了张一元头上,至此省厅再无怀疑,张总也知道完了,只能老实交待,不过他强调一点,他找这个杀手来。只是想吓唬陈太忠一下。
其时。陈区长正跟花城的老大刘金虎互掐,更别说还有楼健勇这种混混,张一元认为此人树敌太多。自己也不容易暴露——他是想通过几枪,让姓陈的收敛一点。
“能判多少年?”徐瑞麟不动声色地发问。
“这个不好说,”陈太忠摇摇头。“要看省厅怎么考虑,关键是那俩东北人还没抓住。”
徐瑞麟听得无语,他问陈区长能判多少年,就是希望区长能动用自己的力量,狠狠地判那家伙,耳听得这个回答,心里多少是有点失望。
然而,能让张一元锒铛入狱,也是拜托了陈区长种种不讲理的手段。这个他也是要认的,“不管怎么说,我是要多谢陈区长。”
“多把心放在工作上吧,”陈太忠笑一笑,“去巴黎的人选选好了吗?”
“选好了,农业局的老胡和技术员张志刚,”徐瑞麟沉吟一下。“要不,让小王也去?”
陈太忠侧头看一眼坐在旁边的王媛媛,她的眼中放射出惊喜的光芒,犹豫一下他摇摇头,“这个……合适吗?”
徐瑞麟去巴黎。是考察巴黎的服装市场,苎麻厂虽然正在修建中。但是如何打开销路,已经摆上了议事日程,陈区长就建议他走出去看一看——低端市场不能放过,高端市场也要看一看,做到心里有数,才好做规划。
徐区长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建议,他甚至还想自己出钱,把老伴儿也带到巴黎走一趟,但是现在家里两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娃娃离不开人,只能悻悻作罢。
不过这样的考察,带王媛媛去……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没什么吧?”徐瑞麟沉吟一下,“小王终究是女孩儿,审美水平要高过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她又年轻,记性也好……我看可以考虑。”
“想去吗?”陈太忠侧头看一眼王媛媛,心说以你的身份,参加这次考察的话,哥们儿“处女之友”的帽子是摘都摘不掉了,不过,小王想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