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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肉是谁家买的?”陈区长沉着脸发问,这个事情他一定要过问到底。
“是花城的冯家弟兄俩,冯宝和冯乐,”这次回答的不是李大嘎子,而是刘老二,“他们专收大牲口肉,活的死的都要,他们处理大牲口肉很有经验。”
陈太忠先是犹豫一下,然后才做出决定,“那也是先抓起来再说。”
习俗的影响力真的很可怕,他不得不感叹,此事若是发生在凤凰或者素波,他绝对会当机立断地下令抓人,毒死的动物肉,必须处理。
但是此刻,他居然会有一丝的犹豫,这显然是因为村民们普遍的认知,影响了他的思维,所幸的是,最后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
现在的北崇人,去花城抓人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当班的警察接到陈区长的电话,马上就表态了,毒死的牛肉流向市场?这问题可是严重,请区长放心,我们现在就动身,争取在他们加工好之前,截获这批牛肉。
警察的态度真的很端正,虽然陈区长在上任之后,给分局带来了不少的事情,但是有事情才有外快不是?更别说现在的分局几乎人手一辆车,大家做事的积极性很高。
陈太忠对这个反应也非常满意,其一是分局用得很顺手,其二就是……不管村民们怎么看,起码警察的认识跟他相同,毒死的牛肉是不能流向市场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多,陈区长又来到了杨伯明家,这次他按摩完之后,留下了一个陶罐,里面是黑乎乎的液体,“这个是我自制的中药,每次服用三勺,早晚各一次,空腹服用,十天之后,我再过来给她按摩。”
年轻的区长实在有点烦不胜烦了,索性就想这么个偷懒的法子,反正中医正骨除了按摩,也要吃药,不吃药反倒是显得不正常。
“呜呜,”杨大妮儿听到这话,又啜泣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不放。
大家问了好一阵,才知道她听说区长叔叔最近不会再来了,心里难受,杨豆腐就呵斥她,说叔叔每天多少事儿呢,大妮儿,再过十天。区长叔叔就来了。
杨紫萱只流泪。也不说话,陈太忠见状,只得柔声劝她两句。说你爸爸也回来了,在医院住院呢,这两天好一点了。你也多关心关心爸爸,他为了救你,可是跟那么多坏人打架——你不小了,要学会孝敬家长。
死说活说,总算把杨紫萱的注意力转移了,陈区长走出门的时候就七点出头了,他给分局打个电话,得知冯家兄弟已经被抓住了,现场起获了上千斤的牲口肉。已经拉到了北崇。
他挺想知道,这个毒死的、病死的牲口肉,这些人是怎么处理的。一来这个肉制品可能流向北崇。要学会鉴别,二来就是这个肉处理过之后。还能有多大的毒性残留。
来到分局,警察们正在突击审问,陈区长无意去观看审理过程,倒是有警察向他介绍,经过大致观察,这些肉贩子对这些的肉的处理,主要就是火碱或者福尔马林浸泡。
像中毒死亡的大牲口,他们也交待了,会针对性的处理,毒素集中在内脏的,那就摘掉相关的脏器扔掉,毕竟他们搞这个是图财,而不是要杀人。
血毒的话,也有相关的处理手段,但是这个处理手段,他们不肯详细交待了,还说这是祖传秘方,不能随便跟人说。
不过警察们相信,随着审讯的进展,这些人不说也得说。
令人感到气愤的是,这些肉还真有一部分流入北崇了,陈区长就关心一下,有没有可靠的识别手段,能让大家不再受害。
“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建议,”接待的警察苦笑着摇头,“所以我们一直强调,要买肉制品不要怕贵,买新鲜的,买好的,进嘴的东西贵点不怕,来路得正。”
“可是很多人,就图便宜了,还有人说反正吃不死人,”说到这里,他无奈地一摊手,“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
“太穷了啊……”陈区长轻喟一声,才待再说什么,就见朱奋起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花城那边蹲守的人员,抓住了一个马主人,送病死马肉的,要不要带回来?”
“带回来吧,”陈太忠摆一摆手,对非北崇人的违法行为,他是锱铢必较,“明知道是病死的,还要送……这不是坑人吗?挖一下有没有前科。”
“嗯,他是主动送的?”下一刻,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看一眼朱奋起,若有所思地反问一句,“李大嘎子的牛,是他们上门收的,对吧?”
“没错,”朱局长先是茫然地点点头,然后猛地激灵一下,“您是说?”
“李大嘎子的家在村东头,刘老二的田,在村西头,”陈太忠缓缓地发话,眉头始终紧紧地皱着。
“我艹,”朱奋起在瞬间就明白区长的意思了,他是多年的老警察,最擅长各种假设了,“您不会说,这牛是有人专门引到刘老二的地里的吧?”
“我只是想不通,几个花城农民,哪里来的那么多处理病死、毒死动物肉的经验呢?”陈太忠眉头依旧紧皱,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他真的有点愤怒了。
一直以来,他是以为李大嘎子和刘老二折腾得太狠,那么大的动静,把收死牲口肉的人勾来了,可是一想,这花城当地有牲口病死,都是主人主动送肉上门,那这就有疑点了。
一匹马从病到死,主人肯定是要四处求救治疗的,冯家兄弟真要专做病死肉,跟相关兽医应该有交情,不至于等到对方送肉过来。
当然,这可能是压价的手段,但是广泛地联想一下,不能不说是一个疑点——不知道本地有肉,反而到外地去收肉。
“我马上安排浊水派出所的人去调查,”朱局长非常重视这个猜测,他出声安慰年轻的区长,“村子里的事儿,很好查的。”
果不其然,在八点钟的时候,浊水派出所打来了电话,说在村西头,有嬉闹的孩子曾经看到,有年纪跟他们相仿的小孩,拿着玉米棒子勾着奶牛玩。
北崇地方偏僻,偷大牲口的事不多见,农家的小孩撩拨别家牲口的现象,真的很常见,不过村里的孩子们咬定两点,一是那孩子不是村里的;二就是,后来那奶牛就往村外走了……
3550…3551 孩童何辜
“什么,北崇又跑到花城抓了个小孩?”中午时分,阳州市市长李强正在陪客人吃饭,禁不住眉头一扬,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那孩子犯了什么错?”
“孩子的舅舅……是做大牲口肉的,”巨中华不动声色地回答,现在谈起陈太忠,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表情,“他们在北崇收了一头毒死的奶牛,带回去加工。”
李强愣了一愣之后,厌恶地皱一皱眉头,“可恶,毒死的奶牛也敢卖?我支持北崇严惩这些昧着良心赚钱的不法分子……,不过,这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花城的警察也不知道,北崇警方也没向他们解释,”巨主任的语气,依旧不带任何情绪,“花城和北崇,现在沟通不是很顺畅。”
“北崇跟很多城区都沟通不顺畅,”李市长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极其不满地哼一声,“做人总得有个度……,抓小孩抓上瘾了?”
巨中华也不吱声,只等领导指示。
“是陈太忠在的那个北崇?”客人出产发问了,此人约莫三十一、二,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眉宇间充盈着淡淡的威严和傲气,就算坐在那里不说话,别人也能感受到,这必然是成功人士
有些气场,是普通人装都装不出来的。
“就是那儿,”李强笑着点点头,“解总也知道他?”
“黄家的后起之秀嘛,风头强劲得很”解总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微微一笑,“我一直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小陈的脾气不是很好,”李市长淡淡地点一句,面前这位他只是不得不招待,说得太多对方未必领情,而且也有点交浅言深。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个人,”解总笑了起来,眼中却是看不到多少笑意“连小孩子都欺负,他可真是眼里不揉沙子。”
“也许……,他有自己的理由吧,”李市长的态度,越发地平和了,他虽然也很不忿陈太忠的行径,但是他的不忿是属于个人的情绪,他不会将私人情绪随意放大,不负责任地掺乎到势力斗争中去。
“这起码是他抓的第二个孩子了,”解总抬手去端酒杯,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人贩子的女儿,可能还有知情不报的嫌疑,但是一个肉贩子的外甥……,这算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李大嘎子却是在没命地挣扎他试图摆脱刘家兄弟的夹击,“二哥三哥,你们放开我,我非把这小兔崽子的屎打出来不可!”
“大嘎子,那还是个孩子!”刘老二大声喊着,“你当那是你家孩子,随便你打?这是嫌疑人……,你再动?再动我捆起你来!”
“你给我玩儿蛋去,你五百块不用出了,我他妈的一头牛就这么死了,”李首仁的双眼都红了他被人叫做嘎子,那不是没有道理的热血上头就没有理智了。
像昨天,他也很生气,可不管怎么说,他自家的牛是吃了刘老二的苗,虽然该占的便宜不能少,但是他心里多少有点歉疚就能相对保持理智。
至于后面的和解,他真是心不甘情不愿主要是陈区长凶名太盛,李家兄弟号称不讲理,也就是在村里横一横,陈区长那是面对枪子都不躲,直接能拿下持枪歹徒的主儿。
而且乡里也高度重视,蒋书记和赵乡长都有意支持刘老二,这种情况下,李大嘎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对村里人而言,乡领导基本上就是不可抗拒的存在了。
当见到元凶,李首仁的怒火登时就无法克制了,合着我家的牛,真的是被人冤死的,想到这头牛以后起码还能给家里挣一万多,他浑身是劲儿,拦都拦不住。
“少扯那么多犊子,大老爷们儿家的,欺负一个小孩子,有意思吗?”刘老三死死地箍着他,嘴里冷嘲热讽一两家昨天打过架,怎么都不可能太和谐了,“大嘎子你这真能耐了,打孩子是把好手。”
“老三你别刺激他了,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马,”刘老二卸下了一半的包袱,现在神清气爽,就愿意做好人了。
这孩子真不是什么好鸟,别看才十二岁,满嘴的油腔滑调,痞气十足。
自打浊水乡获得消息之后,北崇这边是格外地重视,浊水乡派出所将三个见证此事的孩子专车送到分局,分局又派专车让他们去花城指认人。
孩子们来了,李大嘎子和刘老二,自然也跟着来了,就站在分局门口等着。
花城那边,肉贩子的家属们本来人心惶惶,后来通过关系打听了,以为北崇只是追查牛肉下落北崇的区长要追回那些牛肉来销毁,大不了就是罚点钱吧。
所以那个孩子开始还有点忌讳,后来就出来玩耍,他出来不到三秒钟,就被蹲守在车上的小朋友认了出来一、孩子们最崇拜抓坏人的警察了,有协助警察叔叔抓坏人的机会,正是马不扬鞭自奋蹄。
可是被抓的孩子根本不承认,他昨天去过北崇,就说自己在家做作业一见证人没有,但是我就是在家。
不过老话说得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就别说这小狐狸了,将孩子带到北崇分局,警察们安排他看一下对两个舅舅的审讯一一同时这也是对冯宝、冯瑞的警告。
然后他们把孩子往一个小屋里一关,屋里的几个叔叔就凑了过来,一扒他的裤子,“哈,小孩儿的屁股,就是嫩啊,这粉粉的……,”
这孩子哪里经过这种阵仗,马上就哭着喊着要坦白从宽了。
他能供述的东西真的不多就说舅舅告诉他,拿着玉米和黄豆,把村里的牲口往村子西头引,只要能引出来,一只羊就给他十块,驴马骡子就是五十。
他进村之后,羊什么的都没看到,看到一头奶牛
李家的牛确实往西边走了点,但是还没出村子。
牛应该比羊值钱,小孩子马上就选定了目标走几步丢几个黄豆,再走几步,又晃一晃手里的玉米,成功地把牛勾了出来,牛出来了,他就走了。
孩子看似无辜,但是已经十二岁了,该懂的也懂得差不多了,尤其他还识字,刘老二的牌子他看得很清楚,所以他非常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李首仁听到这样的供述,自然是睚眦欲裂要痛打这个孩子。
“这就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旁边的警察也劝了,“你跟他呲牙咧嘴不算好汉,是好汉的话,你奔着主谋去,我就佩服你。
“我真的想奔着主谋去,”李大嘎子这话真是实话,他的牛被人害了,本来有了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结果,但是现在又出现了变数。
指望刘老二赔钱怕是不能够了,自己卖牛的钱没准也要被收回一这个钱收得不对,而指望冯家承担民事诉讼的赔偿……,谁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少说两句吧,这孩子的供述是关键,”警察不会看他胡乱动手的。
孩子的供述还真是关键,当冯宝和冯瑞听说,姐姐家的孩子不但被抓来了而且还交待了,他们的心理底线登时就崩溃了。
比如说冯瑞马上就交待了,说这个其实…,“我们也是被逼的吖。
事实上这弟兄俩并不是陈区长所说的农民,他俩都是中专毕业,算家里难得的高学历了,冯宝还是国家分配到了市肉联厂做质检员,端公家饭碗的。
不过那几年,肉联厂真的是个很落魄的单位,冯宝有年轻人的锐气,不甘就此沉沦,而冯家也是一个有底气的家庭一起码是有点家底,于是他跟年轻的堂弟商量一下,你我都出点钱,咱们自己干吧?
既然要做买卖,肯定是捡自己熟悉的业务,于是两人就搞了一个熟肉加工点,将收来的肉,加工出去卖。
弟兄俩很下辛苦,买卖确实也算将就,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就觉得,自己赚的钱太辛苦了一一很多人加工的肉,来路都不明。
这年头,真材实料跟假冒伪劣拼,那只有吃亏的份儿,冯宝好歹是在这个行业浸淫过的,试了几天之后,就说咱也别那么讲究了,其实我知道很多肉该怎么加工。
于是福尔马林和火碱闪亮登场这是行业惯例了,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
做到这个地步,冯家兄弟的买卖,就是走上正途了,同样的肥肠,用火碱泡过和没用火碱泡过,煮出来份量差了一多半一一不偷奸耍滑,无以致富啊。
但是……这不够,冯家兄弟不能容忍这么缓慢的支付手段,于是冯瑞提出建议,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控制货源?
这个初衷是好的,但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下面的货源,又岂是他们这两个毛头小伙子能控制的?
然而,灵感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爆发了,有一段时间,市场上的驴肉很紧俏,说什么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的一一这种一窝蜂的现象很常见。
离冯家不远处,就有一家喂着两只驴,一只小的一只大的,冯瑞上门问了,你这驴卖不卖一一现在驴肉行情不错,你要是卖,我给你个好价钱。
我不卖!驴主人直接把他撵出去了,冯瑞再三去做工作,奈何人家就是两个字:不卖!
强,章孩童何辜?(下)
这是很失败的例子,不过半个月后,驴主人主动找上了冯瑞,愿意半价把驴卖给冯家一一他的驴死了,死于马属常见病:胸疫。
胸瘦是马属动物的一种急性传染病,不太好防范。
不管怎么说,这个驴得了传染病死了,驴主人要把死了的驴卖掉,但是活驴和死驴不是一个价钱,更别说是病死的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