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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使他产生奇怪想法的缘由无他,只因木屋内部装饰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
根本不似女子闺房。
一床、一柜、一桌、几张椅。
放眼望去,这是狭小空间内比较显眼的屋内大件物品。
再没有更多了。
觉察到钟离瑀不自觉投来的疑『惑』目光,戚红息轻轻咳嗽一声:“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你想要什么?”她认真问,“只要是我能给的,我一定会给你。”
“你为何会被困在此地?”钟离瑀也不客气,直直发问。
对于这个问题,戚红息显得有些困『惑』:“我……我在等一个人。或许也不是人,是一件东西,亦或是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
她轻轻叹道:“如果你是为了此事而来,我恐怕无能为力。”戚红息站起身,从腰间取下半块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的玉玦递给钟离瑀:“有好多事,我都记不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身上随身携带的半块玉玦,也不知它的具体来历。”
钟离瑀接过玉玦,呈在掌心中细细查看,然而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块普通宝石。
“如果你想要可以送给你。反正,我拿着以后也用不上了。”戚红息抚了抚鬓发,眼神中带着如释重负般的欢欣。
钟离瑀把玩着玉玦,对此不可置否。
理智告诉他戚红息所言不可轻信,然而对面女人显『露』出对死亡的真切期盼却又是实打实的感情。
他甚至忍不住这样猜想——
如果现在动手,红衣女人说不定会惊喜得欢呼起来,然后,含笑拥抱死亡。
真是足够荒谬的画面。
“你不害怕——你的朋友会伤心吗?”钟离瑀想得有些心烦,忍不住语带刺意。
同时也是再一次试探,试探戚红息和白骨夫人之间究竟有何瓜葛。
“世事本就不能尽随人愿。”
戚红息的脸上出现几丝怅惘,还有几分连她本人都尚未察觉,然而又确切存在的茫然:“一成不变的禁制内,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待了多少年。一开始,我希望找回记忆,后来,我只求自由。日日夜夜,痛恨自己为何被关在此处,然而不曾有人来救我。”
“我祈求神仙上苍,我虔诚跪拜佛祖,我赌咒发誓,若有人能予我自由,定当十倍百倍回报。”
“……然而神佛皆漠然,不闻我苦语。”
“我恨天道不公!”
戚红息抽气一声,尾音在不住震颤:“……但我无可奈何。”
“——我甚至,连『自杀』也做不到。”
“偶尔,也会有人类闯进来,我想留下他们陪我,可他们苦苦哀求的样子又令我不忍。如此孤独的命运,连我自己都不能承受,如何能够再将痛苦施与他人?”
“那么岑甘琦呢?”
钟离瑀一针见血指出:“你知道——她是以吸食/精气为生的异怪吗?你没有想过为何会逐渐变得虚弱吗?”
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实。
他原本以为红衣女人是岑甘琦养的储备粮,然而戚红息口中所言“朋友”之语又令他极为不解。
“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戚红息平静回答,“在甘琦死后,她从遗骨上出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预想过这个画面。”
“……我只是,太寂寞了,很想有个朋友来陪陪我,哪怕她想利用我,吸食我的生命,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钟离瑀扶额,听得有些头晕:“——等等!你刚刚说‘甘琦死后’是什么意思?”
“白骨夫人不是岑甘琦,尽管我给她取了相同的名字。”如同触及到久远的回忆,戚红息的眼神开始放空,凝视着钟离瑀所无法触及的过去。
她将往事缓缓道来——
原来,曾经有一女子慌不择路逃入桃花坞,身负重伤却被戚红息救治,而后便留在秘境内,两人相伴过一段时光。
这才是真正的岑氏甘琦。
岑甘琦是人类,在戚红息的帮助下能够自由出入禁制而不被阻拦,所以她会时不时回到绛城,给戚红息带一下夜市上有趣的小玩意儿,为她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在戚红息心中,这是她漫长岁月里为数不多的愉快回忆。
然而,几年后的某天,女子回城后夙夜未归。
等戚红息再见到她时,狼狈逃窜回来的岑甘琦已然奄奄一息,『性』命垂危!
甚至连遗言都未留下,她便突然离去。
美丽而虚假的桃花坞里,再次只留下戚红息孤零零一个人……
冷清而寂寥。
戚红息把岑甘琦的遗骨埋在木屋后某块小树林围成的天然空地里,并用石头为她立了无字碑。
这时,奇妙之事发生了——
眼睛呈幽蓝『色』,面貌却与岑甘琦有八分相似的异怪骤然出现在埋骨之地!
她坐在石碑上,眼神里带着死水一般的平静,直直瞪视着无聊到只能对着亡友墓碑自言自语的戚红息。
“我是谁?”异怪语气平淡地回答,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浑不在意,“我是白骨化身,名字是什么?”
异怪依靠本能行动,本能靠近生命精气异常充沛的活人,因为它们以此维系生命,否则便要死去——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碍呢?
到如今,她最不害怕的就是死亡,因为没有什么死亡方式比得上永恒的孤寂!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戚红息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怀念与悲伤,“……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名字。”
“……朋友,又是什么?”异怪追问,眼神里开始闪现好奇光芒。
“朋友是互相陪伴的人。”戚红息娓娓道来,“是会在你伤心时安慰你的人,会用小东西逗你开心的人,会当你的眼睛,替你去看永远看不到的热闹风景。”
她怀念好友曾在的短暂时光,也曾日夜思考究竟当年发生了何事,然而一切往事随风飘逝,过去的时光永远不会为某个人而停留。
不若珍惜现在,欢迎新朋友的到来——
“我是戚红息,你愿意……留着这里陪我吗?”红衣美人温柔的眸子中溢满期待。
……
怎么突然想起当初的事情了?
坐在石碑上,岑甘琦茫然地抬头仰望一成不变的蓝『色』苍穹。
这是她仅剩的残魂,守在骨生花边,在利用骨生花的阴气疗伤,正到紧要关头。
然而此时,钟离瑀走了进来。
——“她见到你在树林里留下的人类白骨了。”
少年道士平静地陈述事实,似乎真的只是转述一个通知。
选择留下来的那一刻,岑甘琦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因而她的面容十分平静。
“动手吧。”
岑甘琦的眉眼间带有与戚红息相似的释然,“我害她太多了,所以,我想为红息姐姐做最后一件事。”
——“求你,带她离开。”
钟离瑀的思绪中穿『插』而过有关“天道之意”的误会,想起刚刚缔结了魂契的戚红息,然后他认真回答:“她会得到自由。”
于是岑甘琦笑了。
“谢谢你。”
从未流过眼泪的异怪瞳孔中开始聚集水汽,透明『色』水滴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庞蜿蜒而下,“啪嗒”砸在地面。
这令她感到难过,但,她却不懂……自己究竟为何难过。
她神『色』朦朦,泪水呆愣楞直下。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害她的。”岑甘琦睁大眼睛,目光虚浮无神,停留在虚空中不知道哪处着眼点,“可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身为怪物的本能反应。
“她知道,一直知道,并且从未怪过你。”钟离瑀依据自己的理解转述道。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不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只知进食的嗜血野兽!”
斗篷帽檐落下,开始异化的怪物厉声尖叫,啸声刺耳而充满攻击『性』,幸好钟离瑀早有防备,否则近距离之下难免遭受重创!
“她希望你能够离开去追寻自由,然而无论如何,她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钟离瑀把最后一句嘱托郑重说完。
静静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还请真人给我一个痛快。”
岑甘琦微微垂下头颅。
钟离瑀冷眼看她,想起一路走来看到的森森白骨、凉意『逼』人,他的手逐渐伸到背后桃木剑的剑柄上……
“如你所愿。”
少年道士轻声道,然而话语中的决心不可动摇。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对方,所以异怪的选择免去了他的片刻犹豫。
很好。
岑甘琦闭上眼,对迎接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无悲无喜。
她目光最后停留之地,不是即将触及到脖颈的剑刃,而是……虚空中,戚红息眉心一点殷红。
——鲜艳依旧,光彩夺目。
一如当年初遇,而后此别经年。
……她最终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从此天地两茫茫,生死再难相见。
岑甘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
她只是最后这么向从未相信过的上苍祈祷,希求祂能够听到自己内心呼唤——
惟愿,红息姐姐下辈子一世平安,再不要遇见她这种怪物……
就算遇见了,也绝不要心软!
……绝不要。
'。'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应如是。
红息,我亲爱的好友——
祝你得到你最渴求的,也是我们共同最向往的——
第23章 骨生花(十九)()
冰冷剑刃刺入胸膛,随之而来的是深沉黑暗……
一切,都结束了。
彻彻底底,烟消云散。
伴随结局号角吹鸣,暗蓝『色』的『液』体从刃锋落下,飞溅石碑附近苍冷『色』的花苞,流淌,汇聚,终至渗入缝隙里。
透出暗红之『色』的眸子渐渐恢复汲取自深海的幽蓝,岑甘琦『露』出笑容,无声地留下最后请求
“好好待她。”她做出口形,一字一顿。
很艰难。
——但也很纯粹。
笑容里保留一种纯然孩童式的天真无邪。
她的魂魄骤然破碎,化为点点流光下落,融入花苞层层叠叠的顶端。
骨白小花轻轻震颤,而后——
繁复的花瓣渐次舒展。
一片一片,和着幽蓝『色』细细花蕊,在风中,生姿摇曳,像是正在演奏来自幽冥深渊的哀悼乐章……
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死寂美感。
“你后悔吗?”
钟离瑀轻声问身前飘落的一点微光,看着微光里,逐渐展『露』出戚红息娇美脸庞。
戚红息的目光一点点扫过石碑,空无一字,在她看来却似乎涵盖千言万语。
她摇摇头:“我尊重她的自由。”
带着一点冰凉的笑意爬上戚红息的眼角:“死亡,未尝是个坏事……你还小,不会明白的。”
想要反驳的钟离瑀想起眼前之人年龄,欲诉之辞突然堵在胸膛。
得知“天道之意”的真相后,估计在不知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眼中,他还真是个宝宝。
十分不爽。
“出去以后你想去哪?”钟离瑀选择转移话题。
他从随身携带的便囊里取出容器,小心翼翼将骨生花移入内部灵气浓郁的瓷盂中。
“好问题。”戚红息微微一笑,眉目如画,“让我暂且跟着你如何?”
“跟着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到时候别怪我压榨你的劳动力。”钟离瑀装模作样恐吓道。
他看着戚红息有些不解的样子,耐心循循善诱:“你看我像个富家子弟吗?”
“似乎……不像。”戚红息上下打量一番,如实回答。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少年道士一身宽大道袍,亏得他气质温润,眉眼流转间顾盼生辉,这才显出几分出尘之姿,仙风道骨。
“不像就对了!”钟离瑀一锤掌心,“你好意思跟着我个穷苦道士白白混吃混喝吗?”
他特意在白白二字上加重音强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我替你干活?”戚红息敛目思考片刻,应下要求,“行!只要不违背我的本心,任你差遣,算是借住在阵图内的报酬。”
“差遣倒是不必,遇到敌人时帮把手就行。”
平白无故得了个打手,这个买卖不亏。
而且……
目光漫不经心掠过虚空,钟离瑀回想起与戚红息缔结契约时惊鸿一现的画面,眸『色』不自觉加深。
——那是一副暗淡的星空图。
然而此时此刻,有一颗璀璨的星星正在图中不住闪动,引人注目——
二十八星宿中,主东方青龙位。
——房日兔!
'。'
绛城南门。
守门士兵时不时望向城外,望眼欲穿般等待着什么,他心神不定的异常样子引起了同僚关注。
“我说你小子老瞅啥呢?都看一整天了!”站他对面的年长士兵努努嘴,冲他挤眉弄眼,“倚翠阁里的姑娘们可不住在城外。”
听闻此言,旁边几位纷纷哄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守门士兵他们被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得耳臊,忍不住出言反驳:“我这是正事!胡说什么。”
等他把事情具体一说,没想到其他人却笑得更开心了。
因桃林之祸,最近一段时间出入城门之人锐减,士兵们任务一下子清闲许多,难得在无聊时间里找点乐子,他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那『奶』娃娃细皮嫩肉,到时候真不知道是他降妖还是花妖吃他。”年长士兵仗着自己资历深,平常就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整整一夜未归,说不准……出了什么意外呢?”
被人用话一堵,本就不善言辞的守门士兵闷头不语。
他不敢说明钟离瑀是半夜出城,毕竟私开城门可是重罪,所以其他人才会误以为钟离瑀是一夜未归。
然而话又说回来,离小道长出门至少有五六个时辰了,至今未归,难道……
不行!不能想这么不吉利的话。
小道长是在为黑水乡的人报仇,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有位远方亲戚失踪在桃林内的守门士兵握紧拳头,暗暗为钟离瑀祈福,愿他平安归来。
不必说,他一脸虔诚的模样又惹得年长士兵一伙阵阵大笑。
“哎哟喂,我说老弟呀,你可真是个傻瓜蛋,被个小骗子骗得团团……”
看着视野中逐渐由小变大的挺拔身影,年长士兵猛地扭过头,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转”字在舌尖转悠几圈愣是没敢吐出来。
几日进出下来,年长士兵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小道士还是挺眼熟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背后他敢嘲笑人家『乳』臭未干,可一旦真正触及到对方明明看似温润,实则内蕴锋芒的眼神,他心里就一阵颤得慌。
胆怯、害怕。
在钟离瑀漫不经心的扫视中,背过身的年长士兵忽然成了自己口中最没种的懦夫,竟连对视的勇气都丝毫没有,只顾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其他士兵也纷纷闭口不言,垂头散去。
钟离瑀没有听到他们的闲言碎语——然而就算听到,他恐怕只会哂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会在意被自己放在眼中的人。
——而这些闲人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徒增耻笑耳。
守门士兵却欣欣然迎上去,面『露』热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