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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桓元帝。
她娇躯一震,下意识搂紧儿子,把他挡在身后,屈身道:“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顾琛扶住她,道:“叶夫人免礼,”言罢,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叶重晖,道:“叶卿亦不必多礼,朕身着便服,本就是微服私访,若是泄露了朕的踪迹,反而要治你等的罪。”
叶重晖便抬手遣退下人,道:“既然陛下免去俗礼,臣也斗胆冒犯,昨日陛下扮作盗匪,掳走舍弟,今日又大摇大摆地上门,敢问陛下,将大邱的王法视为何物,又将太宗皇帝创下的礼法规制视为何物?”
顾琛垂眸,低低一笑。
“多年未见,叶卿的口才越发出众了。”
“陛下过誉。”
安氏恐皇帝降罪,忙呵斥道:“晖儿,怎可无礼!”
叶重晖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宁折不弯。
见安氏急得要掉眼泪,叶重锦蹙起眉,甫一抬眸,瞪向好整以暇的帝王,顾琛触到他恼怒的视线,心里一叹,他早知今日来此要受气。
不甘不愿地开口道:“无妨,叶卿方正不阿,朕怎会怪罪于他。”
叶重晖冷笑一声,讥讽道:“多谢陛下开恩,也谢陛下归还舍弟之恩。”
“朕说过要归还?”
顾琛勾起唇,大步走上前,当着这母子二人的面,握住叶重锦的手,道:“进屋,叶相该备好茶水了。”
叶重锦挣了挣没挣开,低声道:“我哥哥和母亲看着。”
“那又如何,朕偏要当着他们的面拐走你。”
叶重晖望着两人相握的手,觉得无比刺眼,安氏更是一阵头晕目眩,刚止住的泪又要往下掉,被叶重晖搀进了屋。
叶丞相早挥退了奴仆,备好热茶,又是一番见礼,各自入座。
顾琛在上座贵客席,叶家二老次之,叶重晖在其后,叶重锦本该在他哥哥身旁,顾琛却牵着他径直入了上座。
帝王自顾斟了一杯茶,塞进身旁少年的手中,见他推拒,眼底闪过失落,赌气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还特地将空了的杯盏给他看,委屈之意溢于言表。
叶重锦嘴角微抽,偏过头不去看。
顾琛放下杯盏,道:“朕今日来,是有两件事找叶相商谈。”
叶岩柏颔首,道:“臣知道。”
顾琛挑眉,唇角噙起一抹淡笑,“哦?叶相知道?”
叶岩柏又是一颔首,他慢悠悠地起身,朝外唤道:“叶三,将东西呈上。”
一名身着蓝衫的男子踏入室内,步伐沉稳,手中持着一个红木托盘,盖着红绸,放置在顾琛面前的桌案上,而后恭谨退下。
一缕清风携卷花香钻入室内,馨香怡人。
帝王终于敛了笑,他抬手掀开红绸,只见托盘上盛放了两样物什。第一样,是一块剔透玲珑的蟠龙玉佩,鬼斧神工的雕刻琢磨,稀罕的月牙白玉石,足见其价值连城;另一样,却是一道明黄圣旨。
顾琛瞥了一眼,将那玉佩拾起,放在掌心摩挲,温润清凉,他抬眸问:“叶相的意思是?”
叶岩柏道:“其一,望陛下收回帝令。当年陛下赠出此物时,不过八岁稚龄,如今已去经年,该知此物贵重,我家阿锦自小羸弱,受不住这等福气,若陛下当真珍惜他,就该给予他平淡安乐,而非以势压人。”
顾琛不置可否,道:“继续说。”
“其二,这道圣旨加盖了玺印,却未着笔墨,是先帝临终前交托于臣,先帝有言,臣可随意书写内容,有晟王爷与逍遥王为证。若陛下肯收回帝令,圣旨便一并交托给陛下,陛下自可高枕无忧,若陛下不愿”
顾琛神色一凛,冷峻的面庞似凝结成冰,寒声道:“若朕不愿,丞相便要用这道圣旨,逼朕就范,是么。”
叶岩柏面色淡然,道:“臣不敢,只是臣为官二十载,自问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祖宗庙堂,也对得起顾氏江山,唯有这幼子,臣心中有愧,不知从何弥补,只要能护住他,臣愿付出任何代价,望陛下怜悯臣一片爱子之心。”
顾琛攥紧那枚玉佩,良久,幽幽道:“朕怜悯你,谁又来怜悯朕。”
叶重锦坐在一旁,低垂眉眼,好似在听与他无关的事。
一道可以随意书写的圣旨,对于叶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他父亲盼了这么些年,所求的不过如此,老爷子等到这把年纪,也不知能否等到下一道圣旨出现,可现在,他们为了他,就这样轻易地送了出去。
父母,兄长,还有祖父,叶家上上下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却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值得。
他们抱有歉意的那孩子,早入了轮回,他不过是个卑鄙的小偷,他偷走了“叶重锦”的一切。
更有甚者,他一直在利用叶家人的疼爱,以他们为后盾,用来逃避顾琛的感情。
他害怕前路的不确定,前世被生身父母抛弃,被阉割,成为阉人的自卑深入骨髓,第一个肯待他好,将他当做人对待的是那位小殿下,可是那孩子也抛弃了他,即便最后又捡回去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再一次的戏弄。
帝王的深情,如何能信?
空尘大师告诉他,渡河的第三种方法,是与人渡河。
他没胆量上顾琛的船,害怕途中被他赶下船,然后被汹涌的河水吞没,可他又舍不下船上的人,所以他龟缩在叶家这条船上,等他们将自己带走,这样,他不必忍受抉择之痛。
无论他怎样努力地去做叶重锦,他的本质还是宋离——怯懦,自私,卑鄙。
既伤害了叶家人,又伤害了顾琛。
他忽然想起陆子延。前世他离世之前,陆子延与陆凛已是神仙眷侣,陆子延说,他就是喜欢男人又如何,就是喜欢自己的舅舅又如何,他们没有血缘,又真心相爱,为何不能在一起。
原来他不喜欢陆子延,不是讨厌他的胡闹,不是讨厌他的放肆,他是嫉妒,嫉妒他的无所畏惧,嫉妒他可以随心所欲,不顾世俗眼光,活得比谁都自在。
叶重锦记起从前,这个男人情到深处时,一再追问他,为何不爱?
他是如何答的?
他什么都不曾答,因为无须作答。
因为他是帝王,自己是宦臣;因为他是主,自己是奴;因为他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从高处跌落尘埃,摔得粉身碎骨。
归根结底,因为他怕再一次被遗弃。
可笑宋离活了两世,竟从未活明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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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茶室。
顾琛摊开手掌,那枚精巧的玉佩乖巧地躺在他手心,他问:“阿锦,也希望朕收回么。”
叶重锦抬眼看向他,那人低垂眉眼,神色谨慎而认真,道:“于朕而言,它不是帝令,是朕给阿锦的承诺,既然是朕的承诺,便与旁人无甚干系,除非阿锦自己不想要,否则朕不会收回。”
言外之意,先皇的圣旨,他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谁也逼他不得。
叶岩柏一下子变了脸色,面色凝重,叶重晖亦淡淡抬眸,看向自己弟弟,唯有安氏松了一口气。
在她心里,她儿子一贯乖巧懂事,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他是知道的。
几道视线凝集在他身上,或催促,或紧张,或期待,叶重锦脑袋发晕,事到如今,究竟谁在逼迫谁?
是他逼迫父亲拿出先帝遗旨,与顾琛做交易,他父亲又逼迫顾琛放弃他,而如今,他们一起在逼迫他。
安氏急道:“阿锦,快回话,还犹豫什么?”
犹豫什么?这玉佩是顾琛的聘礼,他收回去,自此以后,与他便再无瓜葛,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为何要犹豫。
叶重锦颤着手,缓缓握住那枚玉佩,掌心温凉的触感夹杂了一丝暖意,那是顾琛的体温。
玉佩上的纹络,是他熟悉的龙形印记,前世他挂在腰间十多年,即便闭上眼睛,也可以轻易描摹出它的形状。
他缓了缓,问:“陛下所言当真?”
顾琛哑声道:“昨夜看到你落泪,朕一夜未睡,想了很多。”
“一直以来,朕不曾给过你选择的机会,自以为是地对你好,却不曾考虑过,你想不想要。”
他抚上少年的面颊,粗粝的指腹划过他的眼角,柔嫩的肌肤立刻留下一丝红痕,衬得肌肤越发似雪的白。
“看,朕再如何小心,也会不经意地伤到你,你这样精致易碎的孩子,越想抓得紧,越容易受伤,朕不想再看到阿锦伤心流泪。”
说着,他凑到少年的耳边,轻声道:“宋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从朕身边逃走。”
不是叶重锦,是宋离。
一瞬间,天崩地裂,脑海中似有什么轰然炸裂,让叶重锦纷扰的思绪尽皆消逝,只留下一片空白,他捂住胸口,藏在身体的角落里的某种意识,在疯狂叫嚣着逃离,从这具身体里逃出去!从眼前的窘迫中逃离!
他知道!!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既然知道他是宋离,知道他是前世那个宋离,为何一直引而不发?明知道他在装傻,却陪着自己演戏?
那个顾琛,竟学会隐忍至此,多不可思议
沉默许久,他轻轻一笑,樱唇微启,问:“你舍得?”
傲慢撩人的语气,不是少年的天真嗓音,那是曾经,将顾琛迷惑得理智全无的,独属于宋离的妩媚。
“舍不得,所以,在朕尚未反悔之前”
叶重锦蓦地起身,他将那玉佩挂在自己腰间,睨了顾琛一眼,道:“既然你让我选,什么时间作答,也该由我决定,在那之前,你不许逼我。”
说罢大步走出茶室。
顾琛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竟是忍不住笑了。
“朕早知你不忍心。”
他悠悠起身,理了理衣袖,朝叶岩柏道:“朕是时候回宫了,至于那道圣旨,乃先皇所赐之物,叶相好生收着便是。”
说着心情甚好地离去。
安氏呆坐在远处,呐呐地道:“这,这是何意?阿锦怎么收下那龙纹玉佩,这,难道他不知道那玉佩是”
叶岩柏捋了把胡须,摇摇头,道:“夫人,咱们阿锦,怕是儿大不中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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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里,夏荷正在着人清扫院子,见到叶重锦忙上前见礼,忽然传来一声虎啸,一头健壮的白虎朝他飞扑而来,围着他打转,用脑袋蹭他的掌心。
叶重锦蹲下身,抚上它的皮毛,“这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夏荷道:“可不是么,一直是主子带它睡的,昨夜主子不在,它便上蹿下跳地闹腾,闹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生。”
叶重锦抱着它的毛茸茸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
“阿锦。”
叶重锦回过头,见是他哥哥,便问:“哥哥是想问方才的事?”
叶重晖没有回答,径直上前,扯住他的手腕,将人带进里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院子里的下人皆是一惊,大少爷脾气虽然算不得好,却从未跟小少爷发过脾气,怎么今日竟是动怒了。
叶重锦被他困在墙角,对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难免不自在,意图从他臂下钻出去,却立刻被他压了回去。
叶重晖冷着脸,问:“阿锦与陛下是何关系。”
叶重锦微微一愣,随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我与他,是前世的孽债,今世的冤家,剪不断,理还乱。”
他问:“哥哥莫不是以为,陛下对阿锦,就像哥哥对阿锦一样,是兄弟情义。”
叶重晖闭了闭眼,冷玉似的面庞显出几分迷惘,道:“你是男子,我不曾想过,他会对你存这种心思。”
“也是,哥哥这样木讷,哪会想歪。”叶重锦调侃他道:“哥哥该问问罗家哥哥,城南烟柳巷里,最深的一家花楼,是个什么好去处,他一定知道。”
“是什么去处?”
叶重锦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等下流之地,我可不敢说。”
“不敢说,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还不是陆子延,他舅舅查案查到那里,他就跟着凑了个热闹,说好些个美男子,各个才貌双全,身段风流,狐狸精似的勾人,陆子延还说,要带我去长长见识。”
见叶重晖脸色越发难看,他忙道:“我自然是不肯的,再好看,还能比我哥哥好看么。”
说着他拉着叶重晖的手,语重心长道:“哥哥,你可不要想不开,去凑这个热闹,你去那里嫖,他们倒给你钱都还赚呢,你回回出门,我都想给你罩上面纱,没的便宜了外人。”
叶重晖寒着脸,道:“倒是与哥哥的想法不谋而合,阿锦回回出门,哥哥都想给你栓条链子带在身边,免得回过头,你就不知被谁给拐跑了。”
“”
第80章 不想长大()
是夜,叶重晖第一次约了罗衍出门。
罗大人惊喜交加;在屋里挑了半天的衣裳;恒之一直不喜他的浮躁,故而特意选了一件深蓝长衫;衬得自己气质沉稳,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正人君子的风范。
二人约在城南的一间茶馆见面。罗衍到时,叶重晖已经喝下一杯茶水。
因着天色已晚;叶重晖倒也不似白日那般打眼;不过路过的人,见着那张脸;仍是有些走不动路。
罗衍远远看着他的身影,似一根墨竹,笔直而修长,平日梳理整齐的长发,此时只用一个白丝带束起,墨发白衣,恍若画中谪仙。
罗衍心跳得厉害,坐在他对面;笑嘻嘻地问:“恒之怎么想起愚兄来了,还约在这里。”
这话里其实藏着几分心虚;因为从这里过去一条街,再转个弯,就是他常光顾的烟柳巷。
从名字听;便知道是个什么去处,他年轻时爱玩,常流连在勾栏瓦舍之处,后来官越做越大,便收敛了一些,不过听曲解闷,他是没甚顾忌的,朝中好此道者也不少,偶尔碰见一两个志趣相投的,一道品鉴诗画,也算风雅。
例如礼部的那位沈琳沈大人,便是在那里认识的。
罗衍抿了口茶水,偷偷打量对面淡淡品茶的男子,面若寒玉,冷冷清清,似天山皓雪,不染尘埃。
他脸颊微烫,那种污浊之地,恒之这样的仙人,想来一辈子也不会踏足。
叶重晖放下杯盏,问:“行淼,我有话问你。”
这一声“行淼”唤得罗衍心肝直颤,他连忙正了正脸色,道:“你只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重晖眼里沁出一丝笑意,道:“城南烟柳巷,最深的一家花楼,是个什么好去处。”
“咳咳咳——”
罗衍一口水呛在嗓子里,脸涨得通红,缓了缓神,道:“你,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难道是谁对你说了什么?不会不会,谁会拿这个污你的耳,实乃罪孽深重!”
叶重晖垂下眸,想起阿锦狡黠的笑,那孩子,分明是故意把他往这里引。
明知是弟弟的恶作剧,可他偏想来瞧瞧,让他讳莫如深的“下流之地”,究竟是何模样。
“带我去。”
罗衍险些没从凳子上摔下去,连连摆手,道:“恒之,旁的事都好说,唯有此事,不妥不妥,那种地方,岂是你去得的。”
叶重晖挑眉,道:“你去得,我去不得?”
“你和我哪里能一样,我浑惯了,可你一向洁身自好,那种地方,你必定瞧不上的,没得脏了你的眼”何况他自己都嫌不够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