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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下摆,黄老管家心中正在烦恼,只当是不长眼的乞儿,恶声喝道:“滚!”
谁知低头一看,却是一名极干净的童儿。
只见那童儿穿一身儿墨绿色的小褂,腰里系一条雪白的汗巾子,柳叶眉细长眼,未语先笑看起来十分可人。
只是被他喝骂了一声之后,那笑容僵在脸上,红红的小嘴儿一扁,倒似要哭了。
黄老管家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缓了声调问道:“小家伙,你有事儿么?”
那童儿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答道:“嗯……其实我没什么事儿。”
黄老管家沉下脸,若不是看这童儿衣裳整齐脸色红润,应该是体面人家里头的,早就一把推开了。
那童儿却接着说道:“只是,我虽然没什么事儿,我家公子说,若是再不赶紧医治,只怕你家老太爷就要有事儿了。”
童儿的声音清亮之中尚带三分稚嫩,浑不知自己说的话在黄老管家耳中听来,简直仿佛惊雷一般。
老太爷……可不是正有事儿么……
黄老管家一把抓住那童儿,连声问道:“你家公子是谁?在哪儿呢?他如何知道我家老太爷?”
童儿被抓得疼痛,一边使劲挣脱,一边用手一指,道:“喏,我家公子就在那边儿呢,你自去问他好了。”
黄老管家定睛一看,果然不远处有一位年轻公子,穿一件靛蓝色的袍子,面色温和,容颜清秀,正站在一辆马车旁,一名老仆已打开车门,摆好踩凳,准备服侍公子上车。
看来这位公子应是偶然见到自己,便派小童儿过来说一声。
黄老管家心中愈加疑惑,老太爷今儿早上发病,不过半日的光景,这公子又是何从得知?
一时顾不得许多,黄老管家放开童儿,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赶到那公子面前,拱手行礼道:“公子请了,不知公子之言何意?还请为小老儿说明一二。”
年轻公子微微低头见礼,温声道:“前几日似乎曾在街上遇见老丈,彼时还有另一位老人家一道。当日看来,那位老人家怕是身子有些不妥。所谓病向浅中医,若是医治得当,自然无碍,不然的话,只怕三两日之间,便可能有大劫。适才见到老丈面熟,随口说了两句,谁知童儿跑过去多嘴,倒是打扰老丈了。”
说着,那公子扯过童儿,轻声叱道:“小可儿,还不向老丈赔礼!”
那童儿只嘟着嘴,咕哝着挨延,含含糊糊似乎在说,公子明明看得清楚明白,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一番,怎的还要赔礼之类。
黄老管家心中巨震,前几日老太爷心中烦闷,正是自己陪着逛了几条街。这公子竟然那日便看出老太爷身子有问题,这……这……这是大医风范那!
心里一旦想明白了,黄老管家忍不住浑身都哆嗦起来,慌忙走前两步,扯住这位公子,一时话都说不清楚了,总算大家都弄明白,原来老太爷今日已经病重,他的意思自是想让这公子去看病。
那公子满脸迟疑,刚张开嘴,推托的话还没说出口,黄老管家已借着拉扯的势头要跪下去哀求了。
年轻公子连忙扶住,沉吟道:“也罢,我便跟你过去看看情形也好。不过话说在前头,绝不包医包好的。”
黄老管家见他应承前去,自是一叠声地答应。
恰好此时黄府的马车也寻了来。黄老管家生怕这公子跑了,硬拉着上了黄府的马车,公子原来的马车便只在后头跟着。
在马车上黄老管家询问了几句,原来这年轻公子姓林,确实通晓医术。
不错,所谓林公子正是林慧。
对这个世界渐渐熟悉,林慧感觉此地的文化和古代的明朝差不多,自己既然打算以医术谋生,自是男子的身份比较方便。
故此林慧将自己和小可儿都装扮了一番,变成了翩翩公子和小厮。
若是黄老管家知道,他是小可儿拉住的第十位潜在客户,大概会立时吐出一口老血。
其实林慧的言语之中诸多含糊之词,便是特意设计来套客的。
没有明确的师门,没有明确的流派,林慧想在药铺做个坐堂医都不得其门而入。
幸好,路是人走出来的。
林慧正好见识过许多的走法。
她选了一种简单的,和小可儿、老周夫妇排演了一番,便上街实施了。
专挑药铺附近神色焦虑的人施行,当然,视不同的场景人物,台词还是要稍作变幻的。
被喝斥了两次、无视了三次、随口敷衍了四次之后,她们一行人终于遇到了黄老管家。
这次台词和剧情终于配上了。
不过两盏茶时间,马车在黄老管家的催促下便回到了黄府。只是一进府门,情形便明显不对头。
偌大的府邸几乎鸦雀无声,从门房开始,下人们都神色紧张的向里头张望。二门的影壁之前已堆满了白纸和粗白布,显然是等着戴孝举哀。
黄老管家不管不顾地扯着林公子,直向内而去。
老太爷的院子在第三进的正房。
一进院子,便见到黄老管家的长子,人称黄小管家的黄家雄正站在院子里,两手平举,几位老仆两眼含泪,正忙着往黄家雄身上套寿衣。
这穿寿衣讲究极多,穿戴极麻烦的,所以需让人先将所有的寿衣穿好,然后一体脱下来,趁着逝者身体尚温未僵之时套上。
黄老太爷的寿衣有九套之多,黄家雄双臂早已酸了,只能强忍着,规规矩矩地站着任人摆布。
黄老管家见此情形,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难道自己还是回来晚了么?!
第四章 不过是一口气()
正房门口聚着好几位医者,正在低声商议。
林慧仔细一看,松鹤堂的首席坐堂医、王老神医的长子王杜仲,赫然就在其中。西城延龄堂的赵彦成、北城闵氏药房的闵芝毅等人也都在。
为了熟悉就业环境,这阵子林慧没少花功夫,将城中各大药房但凡有些名气的医者都认识了个遍。
当然,她认得人家,人家却是不认得她的。
只听王杜仲略提高了些声音,急道:“如今诸位都已束手,黄老爷子显见是危症,这个时辰话都说不出了。再不用独参汤,只怕连交待几句都未必能行。”
站在王杜仲身侧的赵彦成年纪最大,平日里最是沉稳不过,此时皱着眉头道:“即便用了独参汤,看样子也未必能开口。如今还有一口气吊着,猛药下去,说不定黄老太爷受不得即时西去。届时黄大老爷……”
众人心中一沉。
人生自古谁无死,又有谁人不怕死。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黄大老爷一向脾气暴躁,若不是黄老太爷一力压制,早就不知惹出多少祸事来。若是黄老太爷西去,无论如何,黄大老爷大抵都是要迁怒一番的。
黄老管家听到“还有一口气吊着”几字,登时打起精神,赶紧扯着林慧的袖子只管往屋里走,倒将几位医者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正房放着厚厚的门帘子,打起门帘,一股浊气扑面而来。
林慧本就被黄老管家拖着走得急,呼吸稍乱,只觉得气闷不堪。
屋里躺着病人,自然透不得风,窗子也都是关着的,光线十分昏暗。林慧半晌才看清楚,床前竟是跪着一地的人。
前头几位中年模样的,看样子应该都是儿子辈儿的,后头还有十来个年轻的,自是孙子们了,两边儿跪着女眷,还有几个小孩子,被拘在母亲身边。
床边儿坐着一位老太太,正抬手擦眼睛,估计是太夫人了。床后头影影焯焯还有几名女子,不知什么身份,大抵是姬妾之流。
六柱床半掩着帐子,老太爷又盖着被子,几乎完全看不见。
众人听到动静,只见黄老管家闯了进来,还拖着一名面生的青年。
黄绍之黄大老爷十分不悦。老太爷显见是不行了,谁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交待几句,大家伙儿都屏声静气地在这里等着,连两三岁的孩子都不敢哭闹。黄忠老管家虽说跟着老太爷年头长,身份不一般,可毕竟还是下人,此时闯进来实在不合时宜。
黄老管家却根本没看大老爷或者任何人的脸色,只管推林慧,道:“神医快过去看看,我家老太爷可还有救。”
神医?
众人听到这个称呼,都不禁转过头来,对林慧打量了一番。
本来请医者这样的事情是不用黄老管家出面的。这城里头最有名声的医者,黄府派个管事过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只是黄老管事心中忧急,见王杜仲来了也没法子,径自跑去松鹤堂想请王杜仲的老父亲王老爷子,连先问一声王老爷子的行止都忘了,结果白跑了一趟,却遇到了林慧。
这大概就是所谓有缘人吧。
房中昏暗,林慧看不清各人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似乎善意缺缺。
所谓神医,怎么也得是花白头发、仙风道骨之类吧?
这个竟然还皱着眉头的年轻公子是神医?
大老爷还没开口,四老爷忍不住先发飙了。
四老爷黄绍荣是黄老太爷最宠爱的小儿子,老太爷突发急病,最是忧心如焚,此时便开口喝斥道:“黄忠,你乱来什么?!还不快出去!”
黄老管家根本不予理睬,只管推林慧往前去。
就是地上跪着的人太多,一时过不去。
走前两步,林慧倒是见到了黄老太爷的脸。
脸色青白,浮着一层湿冷的汗,呼吸十分轻浅,既使隔着被子,胸口看起来也似乎有所高起。
在马车上已经听黄老管家大概说了老太爷发病的情形,林慧多少心中有数,此时更添了两分把握。
“这里人太多了,必须都出去。”林慧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出去?让谁出去?让大家都出去?
这人当自己是谁?
要是老太爷忽然醒了,说上两句要紧的话,而自己竟然没听见,那怎么能行?!
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动的。
黄老管家急了,这么多人,连走过去都费劲儿,让神医怎么看病?如今神医发了话,当然得出去了!他就近拉起三房的小儿子,直往外推,口中一个劲儿叫道:“没听见神医说么,快出去,快出去!好让神医给老太爷看病啊!”
四老爷气得也不跪着了,跳起来转身冲黄老管家吼道:“黄忠你个老不死的,跑来捣什么乱!最该出去的就是你!还有这个什么见鬼的神医,都给我滚出去!”
黄老管家半张着嘴,连眼泪流到了口中也没发觉,只觉得心痛欲死,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个神医,好不容易赶着回来,好不容易还有这么一丝的希望,竟然……要滚出去。
林慧倒是毫不含糊,立刻就开始往外走。
人家都让滚了,难道还赖死不走么。
走到门口,她还顺便拉了黄老管家一把,“走吧,这屋子关门关窗的,总共就这么多气,已经有这么多人在跟老太爷抢了,快点走,还能给老太爷多留几口气。”
这话……不怎么中听。
屋子里的人神色异样,难道自己在这里是在抢老太爷的气,让他老人家早点儿归天?这年轻公子话中暗示的意思,听起来实在别扭。
“等等!”说话的是老太太。
儿子孙子们各有想法,这些老太太都知道,保不齐还有恨不得老爷子早点去,好立时分家产的呢。
只有老夫妻多年,最是舍不得。
黄忠从来不是莽撞的人,必定有缘故在其中。
再说,这年轻公子说的话,似乎有那么点子道理。
老太太指了指几个儿子:“你们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请这位公子过来。”
黄老管家得了这句话,看林慧站在门口并不挪动脚步,又哀求道:“林公子,好歹给我们老夫人个面子。”
第五章 嗤嗤()
林慧犹豫了一下,这房里的气息实在闷得慌,而这家人的反应也让她心中不快,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她,这样的人家,若是治不好,多半儿会变成医闹,看样子还是有人有权有势的医闹。
眼看黄老管家又要出动下跪这一招,林慧苦笑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老夫人发话还是很有用的,不多时屋里的人便屈指可数了。除了几个儿子,只有一个看似孙辈的年轻男子留了下来,女眷竟一律退下了。
林慧点点头,她觉得还应该把门窗打开,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直接上前摸了一下老太爷的脉息,然后掀开被子俯身听了听老太爷的心跳和肺音,觉得可以确诊了。
老夫人和几位老爷都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没有人说话。
老夫人刚才说得话已经意思很明确了,给这位“神医”一个诊视的机会,再多说也无益,且看这“神医”有何手段。
林慧直起身子,将屋里的人扫视了一遍,才开口道:“老太爷今天早上生气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是询问。
大老爷和四老爷的脸色变了。
四老爷直接怒气冲冲地问到了黄老管家的脸上:“你跟这小子胡咧咧了些什么?!”
这倒实在是冤枉了黄老管家。
黄老管家虽然跟随老太爷多年,如今却早已不在老太爷身边伺候了。老太爷起病的情形其实并不十分清楚。
四老爷如此表现未免有欲盖拟彰之嫌。
林慧没理会他们,看似从容实则疾速地从怀中将针包取了出来。
自从见到安邦侯世子拿出来的匕首,林慧对这个年代的冶金业便抱有极大的希望。
可惜那把匕首还是被回去了。
冶金工艺果然并不令人失望,针具的制造工艺远超所期,林慧如愿打制了金银各一套针灸用具,还未雨绸缪地将手术刀、缝合针和空心套针等不太常用的东西也制作好了。
如今她拿出来的便是空心套针,不过是看起来比平常的针粗一些,长一些,现在正合用。
大老爷见她拿出针来,张了张嘴,手也伸了出来,却最终没有制止。
老夫人距离最近,就坐在老太爷旁边儿,犹豫了一下,也没阻拦。她当然知道老太爷就是因为生气才弄到如此地步的。
何况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四老爷却不让了,恶声道:“什么神医,信口胡柴的神棍!还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不能胡乱动手!”
“信口胡柴?”林慧微微一笑,声音清冽带了两分嘲讽,转身便扯开老太爷的衣襟,对着老太爷的右胸,直接一针插了下去!
黄家人登时呆了,想不到这年轻公子这么大胆,不是小心翼翼地认穴针灸,而是直通通地捅下去了,还是胸口!
这针又粗又长,插进胸口足有两寸深!
咕咚!
什么声音?
林慧发现……,呃,发出声音的可不就是自己。自己现在正摔倒在地上,毫无疑问地和大地在做亲密接触。
一只穿着千层底皂靴的脚,正在向自己腰间袭来。
冷不防被踢倒也就算了,还想再来一下?!
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啊!
林慧反应不慢,伸手轻轻一扫,在那条腿的腿弯点了一下。动手的年轻男子只觉得腿上一麻,这一脚却再也踢不出去了。低头便见到那可恶的莽撞“神医”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黄老管家赶紧拉住七少爷,这位小爷从小儿在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