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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奶声奶气的,说话却像个大人,“寇秋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让他捡球呢!怎么不懒死你?”
坐在角落的小男孩笑了笑。他眼睛里有一种很特别的蓝,浅浅淡淡的,看见时,能让人想起清朗的天空。
“没事,”他说,弯下腰,把球扔出去,“——我来就好。”
那是头一回,男人说不清为什么,心忽然动了动。
他注视着这一片,本是为了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逃脱到了此处,是否按着应当的轨迹走至死亡的。
可那一刻,他却走了神。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第二次注意是在几月后。他再扫视着自己的领土时,看见了匆匆忙忙被抬上救护车的瘦小身影。那时还年轻的院长小跑着上了车,面上全是仓皇。
“。。。。。。得做手术。要是不做,他可能要瘫痪,而且失去听力。”
院长咬咬牙,说:“做。”
可是哪里来的钱?
他们这个小小的孤儿院,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手术费用。
寇秋很懂事。他在病床上费劲儿地听清楚,在护士再来试图给他打针时,就扭扭头,拒绝了。
“不用打了,”他含糊说,“谢谢姐姐。”
那眼睛里头黑白分明,还有一抹蓝色。他睁着眼,没什么泪水,更没什么怨恨。
他在没人的时候按着手背,咬着牙,将自己手背上插着的针管也拔掉了。他的腿还在伤着,没什么力气,慢慢地靠着墙,一步步挪出去。
在世界沉默的注视下,小孩的手拉上了院长的手。
“院长妈妈。。。。。。”他轻声说,“我们不治了。”
他推着人往外走。
“没事的,”他说,“我没关系。。。。。。”
世界看着他,看了十几年。
世界从未意识到,他所看见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这颗心是有很多不足的。他有许多不懂,有许多固执,有许多在外人看来,足以被称得上奇怪和莫名的坚持。这颗心总是高高提着,不敢放下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光滑的薄冰,随时都能碎裂了。
可这颗心仍然在闪着。
他亮的悄无声息,但世界看见了这道光。
于是正如泰戈尔所吟唱的,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我老攻翻墙来看我*^^*
爸夫:嗯,你老攻下回还翻墙来教你做瓷器。
秋秋:(笑容逐渐消失)。。。。。。
…………………
谢谢君若辰、我就不信这样我还找不、瑟兰迪尔、本尼亲的地雷
最后几句泰戈尔的诗之前在评论区里看到过。给小天使的机智点赞,这也算是关于爸夫最初的灵感来源了
第168章 全世界都宠你(十一)()
寇秋做了一夜的梦。梦中脚下像是踩着云;空空荡荡,落不到实处。寇秋勉强睁大眼去看;只能从中分辨出道模模糊糊的身影。看不清;触不到。
那身影远远地看着他,像是道飘忽不定的影子。
就这样跟在他身侧。
寇秋的死法很荒唐。别人生命的终结;多少还伴着点轰轰烈烈的味道;可于他这里,不过是一时头晕,摔了一跤。
就随着那一道落地声,他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之后多经历的这么多辈子;全像是来自于世界的恩赐。
让他把想做的、没能做的、做不了的。。。。。。通通都做了个遍。这已经相当圆满。
如今再回头看去;寇秋甚至觉得,即使是这病也不算什么了。他的所有缺憾被一点点填补完;总要再留一些遗憾;不然这人生,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可霍起显然不这么想。
清晨阳光正好,他的青年就躺在他身旁,扭过脸就能看到那张脸。很清秀,梦里头也抿着嘴,抿出两个小梨涡;能一直甜到人心坎上。那甜被日光晒的半化不化,像是能流淌过来。
他伸开手臂,寇秋就像是有了知觉,自发靠近;亲热地把脸贴上他的胸膛。气氛恰到好处,连溜进来的花香都很应景。
衣服被解开了。霍起一点点耐心温存地亲着,动作很小心。被他亲的人没阻止,像是半梦半醒间也回忆起昨天的味道,迷迷糊糊把人的大脑袋抱紧了。
外头忽然响起寇天明的声音,“秋秋,你起来没?”
“!”
私下相会的霍密欧和寇丽叶瞬间都被吓醒了。寇天明还在敲门,他敲的不急不慢,可听在这两人耳朵里,和索命铃之类的也没什么区别了,“秋秋?爸爸有事和你说。”
他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进来,吓得房间里的寇秋一跃而起,直接把刚才还在试图亲亲的男人掀翻了。
霍起:“。。。。。”
青年这会儿完全顾不得,仍然在满屋子蹦跶,把刚刚脱掉的几件衣服通通塞柜子里去,同时试图把身形还挺高大的霍起也一块儿塞进去,“霍叔你先躲躲,要不我爸待会儿看见你,肯定会更生气!”
霍起:“。。。。。。”
至高无上的世界意识拿这一对小梨涡毫无办法,只好蜷缩着双腿,委委屈屈地抱着膝盖坐进了衣柜。寇秋蹦跶着把衣柜门关了,这才去给他的老父亲开门。
老父亲站在门口,用机警的目光瞧着自家嫩白菜。
“怎么才来?”
嫩白菜的小心肝扑哧扑哧跳,“我刚起,在穿衣服。”
老父亲嗯了声,抬步往里头走。
寇秋跟着往后退,瞧着他。
“爸,有事?”
寇天明没回答,先探头张望了下。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别人在,床上也只有一个枕头,没什么异常。他的心放下来了些,往椅子上坐了,说:“穿衣服用了这么久?”
寇秋说:“在找衣服呢。”
他本身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听在寇天明耳朵里,这话瞬间就变了味道。老父亲蹙起眉,站起身就往衣柜前走,“你没衣服了?”
他的双手搭在衣柜的把手上,就要拉开。
寇秋被吓得不轻。站起身,说:“不是。。。。。。”
好在这时候,苏俊上来打岔了。他敲响了房门,把手中的一份文件彬彬有礼递了过来,低声道,“这是刚刚送来的。”
文件上写的是重要事。寇天明向后翻了几页,已将刚才的衣柜忘了个一干二净。确定完上头的内容,他沉吟着抬起头,道:“有个消息。”
嫩白菜呈现乖巧型坐姿。
寇天明笑了笑,现出几分慈爱温和。
“别怕,”他说,“是好消息。”
他瞧着眼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想着对方这些年来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声音也更加软了。
“——秋秋,”他说,“研究瓷娃娃病的专家,一周后就会有空闲了。”
“你可以准备准备,接受第二次手术了。”
寇秋曾经经历过一次手术。孤儿院拿不出足够的治病钱,他能成功进行,靠得还是机关里几位公职人员的好心。手术其实算得上很成功,他没有像部分瓷娃娃病患者一样失聪,骨头也远远没到打一次喷嚏就可能面临生命危险的严重程度。他的腿还能走,除了格外小心谨慎,不能出门,活的就是个普通人。
可这次手术不同。
若是手术成功了,瓷娃娃病所带来的痛苦也会大大减少,甚至将这风险削减到几乎没有了。
他从此可以摆脱娇气包这三个字,真正做一个能跑能跳的平凡人。
寇秋的心砰砰直跳,仍有些不敢相信,“您是说。。。。。。”
寇天明说:“五天后,我们就准备出发。德森医生想要为你先调养调养身体。”
他的手在儿子肩头安抚性地拍了拍,“没事。”
“爸爸陪你去。”
等寇天明嘱咐完离开后,寇秋愣愣地坐在原处。随后想起了什么,忙将衣柜门又打开了,里头的霍起伸展开一双长腿,瞬间迎接了冲过来的小炮…弹,寇秋一头扎进他怀里,这会儿也顾不得小心了,眼里满满当当全是开心,“霍叔!”
他说:“我能、我能去做手术了!”
霍起比所有人都明白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困难。他所经历的许多,都是常人难以理解、无法想象的。
所以男人什么也没说,只张开双臂,牢牢地把他怀里的青年抱住。他抱着青年的头,仍能感觉到青年一阵阵颤栗。
兴奋像是从血液里涌起来的,控也控制不住。寇秋最后抬起头时,眼眶有些红,他不好意思地笑,“是不是失态了?”
男人缓声说:“没有。”
他抚摸着青年脸上的小梨涡,眼睛深的像是一汪潭。那潭水轻而易举包容了青年,就好像寇秋原本就属于那里,就住在那瞳孔里。
“我很高兴。”他轻声说。
“——恭喜你,我的秋秋。”
寇秋也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腰。青年的声音轻轻的,说:“霍叔。。。。。。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啊。”
霍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过去问他:“是美梦?”
“嗯。”
再美好不过的梦了。
霍起说:“这就够了。”
他的手碰了碰青年的脸颊,低声说:“放下心,秋秋——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这个世界,会把它全部的宠爱都给你的。”
寇秋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情话了。
在两三个世界以前,他便从男人口中听过这一句;可这一次,他仔细品读着,却觉得从中咀嚼出了些莫名的味道。
就好像面前缥缈的、看不清的云雾中,终于被扔出了一根线头。
寇秋把解开这线团的头,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出发去美国之前,他又去了一趟熊刚家。
这时候的小孩长得很快,基本上是一天一个模样;这会儿的眉眼已经彻底舒展开了,比起满是阳刚之气的熊刚,系统的长相明显更靠近于他的母亲。眼是典型的葡萄眼,脸也是娃娃脸,睫毛长,小梨涡,精致的像是个布娃娃。要是被摆在货架上,肯定有小姑娘把他买回去过家家。
熊刚这个傻爸爸丝毫没察觉,仍然沉浸在“我儿子威武又雄壮”的错觉中,每天都熊伟长熊伟短,还计划着让系统长大后去学跆拳道,再学散打,最好能拿个世界冠军。
头一次听到他爸计划的系统崽子差点儿把嗓子哭哑。
他的小手拍着婴儿床,愤怒地和寇秋控诉:我为什么要去学散打!
他分明就是天下第一的小可爱!
寇老干部:。。。。。。因为你比较雄伟?
系统更生气。
谁会在乎雄伟!它委屈哒哒,我就不能安安静静当个小可爱吗?
比如说记录记录土味情话啊,撒撒娇卖卖萌看看小电影啊。。。。。。这种人生,难道不比那种打来打去的强多了吗?
寇秋也觉得不现实。
就系统那软乎乎的性子,跟坨年糕似的,没事儿还喜欢嘤嘤嘤,说去当世界冠军,还不如让它直接坐着宇宙飞船上天呢。
好在虽然他爸不靠谱,他妈却还靠谱点。瞧着自己儿子粉嘟嘟的小脸,立马扭过去警告老公,“我儿子长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能让你随意给他规划人生。”
说的熊刚讪讪的,只好答应。
系统逃脱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命运,顿时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它还有个能看清楚自己本质的妈妈。
寇秋听完了这一段,一度非常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了。
他是真的很想问,你妈是看透了什么本质?
。。。。。弱受本质么?
听说他要去做手术,熊刚把自己的护身符也解下来,递给他,示意他戴在脖子上。
“虽然不迷信,但你带着,就当是心里存个念想。”
寇秋把护身符挂好了,伸手把那一块小木牌扶正。
他抬头笑了笑,说:“谢谢。”
熊刚瞧着他,也很感慨。
“我们之间,”他大大咧咧说,“还说什么谢。。。。。。”
他还记得他初次见到寇秋时的情景。那时的寇秋站在门后,身形很清瘦,露出来的手腕细的像是一掐就能断。正值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热闹的不行,春联啊门对啊大的窗花啊,贴的红通通一片,特别喜庆。只有他的门上干干净净,白色的门板在外头露着,上头什么也没有。
后头熟悉了之后,熊刚才知道。寇秋从不会做任何可能出问题的行动,踩在椅子上贴春联,这就属于其中之一。
“不能给他们添麻烦,”说这话时,青年就坐在他对面剥桔子,眼睛干干净净,没什么难过,“我这条命,是靠着他们出的手术费撑下来的。所以,一定得好好活。”
才能不浪费那些好心人的好心。
保持着这个想法,无论怎么艰难,寇秋也没动过轻生的念头。
——他要好好活着。
熊刚从那时起,就觉察出了青年的特殊。他发自内心欣赏这种心性,之后两家来往日益频繁,他也成为了寇秋在生活中唯一的朋友。
那时他认识的寇秋,无依无靠,满身病痛,永远待在房子里,几乎无法出门。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寇秋,虽然脸颊还没有圆润起来,却明显已经有了另一种光泽。青年有了爱人,有了亲人,有即将到来的手术和将被解决的病症,还有将缓缓拉开序幕的、好好向下进行的新生活。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熊刚感叹:“但真好。”
它这么匆匆地来,这么匆匆地走,却只将不好的回忆塞满了自己的行囊。崭新的希望被留下来了,还在这地方熠熠发光。
“秋,”他说,“感觉运气都格外偏爱你。所以这次手术,一定能成功。”
寇秋也笑了。他的梨涡浅浅,说:“也许吧。”
也许偏爱我的,不止是运气呢?
寒暄完后,寇秋进了婴儿房,去和自己的崽打招呼。系统远远地就看见他来了,兴奋地吸着大拇指,吸了两口,又把手伸开了,迫不及待要他抱抱。
邻居家的孩子也在房间里,眼巴巴地瞧着寇秋抱系统,顿时急了,忙把自己胖乎乎的小胳膊也彻底展开,说的吭吭哧哧。
“我。。。。。。还有我。。。。。。”
他黑黝黝的眼望着系统,迫切地也想抱上一抱。寇秋把小婴儿交过去,小心地在后头垫着,防止他不小心把人摔了,但出乎意料,男孩的力气挺大,抱得稳稳当当,连手都不带抖的。
寇老干部挺稀奇地看着他,就瞧见这孩子嘟起了湿润的嘴,啪叽一下,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系统的鼻子上。
系统嫌弃地拿手抹了把脸,把上头的口水蹭掉,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这么喜欢流口水?
。。。。。。寇秋不得不提醒他,你还垫着口水巾。
没吸两口奶就口水浸湿了一片衣服的系统顿时心虚。
它摸摸口水巾,湿哒哒的,上头沾满了它自己的味道。系统崽子嫌弃地皱眉,飞快把口水巾扯下来,啊啊叫着让寇秋给它塞进了柜子里。
其他人没注意,房间里的小男孩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等其他人走了,他立马就到了衣柜门前,开始翻口水巾。
翻着了,宝贝似的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邻居过来串门,说起孩子的名字,很是头疼。
“之前说是一直不能定,现在倒是能定了。可在佛像面前抽签,或者在网上让人帮忙起名字,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