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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之前,他们各自平静心境,为拔剑蓄势。
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程千仞什么也没有想。
关于剑阁剑典,关于克己剑,关于取胜,那些从前思考过无数遍的问题,无论有没有答案,都消散在荡荡湖风中。
水波摇晃,乳白色晨雾背后,锋锐剑意逐渐迫近,从几十丈,到十余丈。
程千仞的小舟微微一沉。
下一刻,一道白影冲天而起,寒光乍现!
他拔剑飞掠!
十余丈距离仿佛不存在,水面甚至平静如初,没有丝毫真元外泄。
这一剑起势全无征兆,出乎所有人预料。
诸多困惑问不出口,只来得及说句“好快!”。
傅克己立于船头,一手负身后,一手扶剑柄。身姿挺拔。
雪亮剑光刺破晨雾时,他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经过无数次练习,他知道从抬起右手到抽剑离鞘,自己只需要短短一息。
单论拔剑,青雨剑也不如他快。
但剑光已经出现,他没有一息。
程千仞破雾而出,衣袍鼓荡,如一只白色飞鸟。
锐利剑锋逼近他身前半尺,劲气刺痛面门。
没有试探,没有缓和,没有渐入佳境。谁也想不到,这场战斗一开局就被程千仞带入杀机四起的节奏中。
“好个‘雾隐行雁’!”
“剑在鞘中气势最弱,他如何全身而退?”
傅克己一步未退。只有扶剑的左手前移,拇指稍动。
这个动作比拔剑简单。
简单意味着更快。
剑柄被拇指拨开一寸,冷光熠熠。
无数道剑气从中溢散,交织成一道剑屏,横隔在他面前。
破风声大作,雾气尽退!
细碎而尖锐,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充斥两人之间。
来势无比迅疾的飞雁,终究被它阻隔一瞬。
这一瞬之隔,对旁人来说太短,呼喝都卡在喉咙。
对他们而言太长,足够傅克己从容拔剑。
若说程千仞出剑是一句暴喝,克己剑出鞘便如一声长吟。
伴随清越剑鸣,整片湖面水纹同震,似在欢欣呼应。
观湖楼上的人,比湖边学子更早看清端倪。
“程姓小子起剑太仓促。少年得志,难免轻狂,整日在文思街寻花问柳,还怎么沉得住气?”
程府挂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部分人都同意这种说法。
剑阁长老却道:“‘雾隐行雁’出自我派‘秋暝剑诀’,被他用作起手式,或许是想扰乱傅克己心神”
克己剑完全离鞘的瞬间,程千仞点水疾退!
白影掠过,飞鸟变作断线纸鸢。
“轰轰轰——”
出鞘而发的剑气有如实质,一击不中落入湖中,闷雷接连炸响,水面爆裂,千万水珠支离破碎,纷纷扬扬如疾风骤雨。
程千仞一退十丈,冲天水雾便追了他十丈。
爆炸声震得湖畔众人耳膜生疼,迷蒙雨雾隐没二人身形。
观湖楼上有人摇头道:“旧势已尽,新力未生,却对上出鞘之剑,险。”
果然,程千仞掠退时来不及变招,长剑在身前仓促划过半圈。
剑轨留下弯月般的影子,仿佛顺手施为,显得很不圆满。
渡口舟上,许多人困惑蹙眉。
一弯明月冲破雨幕,映照涤荡湖水。那剑影竟淡而不散。
瓮中蟋蟀仍在扑咬厮杀,胡易知抛下热草,俯瞰太液池:“这招‘孤峰照月’用的显眼,恐怕已有人识得他剑路。”
院判不为所动:“剑诀摆在那里,就是给人练的。”‘见江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明月清辉愈盛,被破碎水珠反射。映得湖面一片银芒闪烁,好似凝冰落雪。
这一剑替他抵挡了大部分压力,程千仞落回船头,压下翻涌气血,剑身滴水不沾,灼灼生光。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兔起鹘落,一切回到原点。
两人立在各自船头,一青一白,相隔十余丈。
徐冉怔怔道:“傅克己为什么不追?”
“因为他占据绝对主动。无论是耗真元还是比剑意,他不怕千仞出任何招式,选择任何打法。”完全可以用最稳妥的方式,见招拆招,以逸待劳。
顾雪绛脸色不太好,他没有指望徐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雾隐行雁秋暝剑这样开局,他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除过程千仞,只有傅克己明白答案。
克己剑握在他手中,剑身因为灌注真元星火崩溅,与半空水汽相遇,激起袅袅白烟。
第70章()
顾雪绛说得不错;但程千仞不愿让对方以逸待劳。
傅克己为什么选择太液池,更胜‘饮川洪’的最强杀招又是什么,他心中已有猜测。
一场战斗有时不需要说话;刀剑与战意可以代替语言。
‘秋暝剑’是程千仞在藏书楼翻阅的第一本剑诀。
其中‘雾隐行雁’下一招;便是‘霜杀秋湖’。
他出剑如暴喝;确是一句喝问:我敢用你们剑阁剑法;你敢接下一剑吗?
你敢吗?
傅克己只思考了一息时间。
在旁人眼中;湖面两人没有动作。程千仞却感到一阵寒意,正越过水面与船板,渗入自己骨髓经络。
那人缓缓举剑,笼罩其上的白烟飘散,落在他衣袖、眉峰、鬓间,凝作星星点点的冰霜。
程千仞瞳孔微缩。
霜杀秋湖。
傅克己果然要借这一湖秋水;施展最肃杀的秋意。
观湖楼上;有人看出端倪,却想不明白。
“程千仞这一问;气势占先;傅克己不得不应,否则剑刚出鞘便损锋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战斗刚开始;逼出对方最强胜负手。接得下;战局或许出现转机;接不下;当即重伤落败;一场万众瞩目之战;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年轻人不会觉得跌面子?
湖畔疯长的青芜和黄鸢尾被浅浅白霜覆盖。
众学子屏息等待着,没有人说话。
猜想得到证实,程千仞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强。
克己剑尚未刺出,他心头忽生警兆,蓦然凌空跃起。
几乎同一时刻,身下小舟一声暴鸣,片片炸裂!
碎木与水雾冲天,混杂剑气追袭而来!
“铮铮铮铮——”
程千仞面色不变,长剑如游龙,清光四散。
“一息之间连出三十六剑,一剑出错就要见血,他却能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观湖楼上,也有人提出质疑:“秋暝剑的秋杀之意,仅限于此吗?剑阁大弟子或许不适合这套剑法”
恰在此时,一点寒芒刺破重重水雾,傅克己持剑踏水,如履平地。
程千仞全副心神应对剑气交击,只得疾退!
他纵身而起,转瞬掠过十丈、二十丈,踩浮木,浮木爆破,点枯荷,枯荷碎裂,那些森寒剑气如影随行,稍迟一步就能将他刺个对穿。
傅克己向白影掠退的方向走去。
他起剑并不快,对于这种一息万变的战斗,剑势甚至过于迟缓。
却因迟缓生出沉重、坚定的意味。
程千仞陷入一丛荷花荡中,终于得以喘息,狂溢剑气将这里炸得七零八落。他单髻散乱,墨发淌水,衣摆尽湿。同窗筹钱买的法袍已破损,失去效用,肩背几道伤口涌出鲜血。
一支枯黄蜷曲的荷叶被狂风吹动,剧烈颤抖。如果蜻蜓、白鹭点水飞来,画面当有秋之静美。
但此时,傅克己立在上面,劲气鼓荡衣袍,容色漠然,如神魔降世。
程千仞不明白,对方身形分明在十丈开外,下一秒却凭空出现,近在眼前。
长剑终于斩落。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剑刃溢散。
再不明白,他也得接招。
阴云与湖水仿佛被这一剑割裂,天上地下尽是凄厉剑啸。
温度迅速降低。支离破碎的乌舟残骸浮在水面,湖心岛白鹭嘶鸣惊飞。
湖畔的喝彩与赞叹声戛然而止,巨大的恐怖压力下,众学子说不出话。
藏书楼上,瓮中蟋蟀斗得难解难分。
胡先生笑道:“霜花降临悄然无声,等你觉得冷,它已经落满湖面。”
院判道:“他有半息时间思考。”转身逃命还是横剑防身,武者若临危不乱,眨眼间足够判断战局。
半息不到,只见一泓银光凌空泼洒。程千仞飞身抢攻。
剑芒暴涨,人影交错。
傅克己预判失败,剑锋一击不中,与他擦肩,堪堪削下一缕发丝。
然而剑尖没入水中的刹那,整片湖水冲天而起。
轰鸣震耳欲聋,好似压抑已久的爆发,十万雷霆震怒!
学子们忙不迭向后退去,湖畔如遭疾雨,兵荒马乱。
观湖楼上,众人施法挡雨,方才质疑剑阁剑法的沧山长老哑口无言。
狂风卷起水浪十丈,重重剑光笼罩湖心二人,众人视线受阻,心悬于口。
忽而血箭喷薄,白影被切作两截,一声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坠落!
“啊!——”
湖畔响起惊呼。
水墙落下,波澜浩荡的水面,映出傅克己一个人的影子。
尸体浮起。是克己剑斩下一只白鹭。
程千仞消失了。
傅克己对着倒霉的白鹭,神色微茫。任由左臂剑伤汩汩淌血。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进步很快。
凝神境的程千仞,早已不是复赛擂台上,只能以伤换伤的那个。不止剑意精进,他的剑招与战斗本能更好的融合,使战力得到不可思议的提升。
抛开喧嚣人声水声,傅克己放出神识,闭目感知。
方才的近身战中,他很确定,克己剑没有落空,甚至刺入对方肋骨间。
程千仞负伤,却不浮游求生,反而沉入水下。
他想做什么?
青衣剑客微微皱眉,劈水分波,毅然沉入湖中。
剑遇对手,战意既起。纵使上天入地,他们今日也要结束这一战!
“怎么回事?程师兄去哪了!”
“傅克己跳湖了!”
围观学生一片慌乱,场边裁决也没见过这种打法。但这并不违反规则。
顾雪绛立在船头,浑身发冷。
霜杀秋湖下,他们的小舟差点被巨浪掀翻,大家衣衫都湿了一半。
他曾以极其精密的招式推算,帮助徐冉赢得与凛霜剑钟十六的对战。
可惜这一套对程千仞用处不大。
此战中程千仞的唯一优势,就是足够拼命。某些求生的战斗直觉,通过无数次生死之间,融进他的血液里。
与其寄希望于推算,不如期望本能。
打得越狠,对他越有利。
这是一步险棋。但是境界差距下,他想赢,就只有险棋。
程千仞忍着剧痛继续下潜,愈往下光线越暗,水压愈重。湖底泥沙受剑气激荡,浑浊翻涌。
太液池在程千仞眼中却很干净。没有水鬼的水域,都是很干净的。
他曾经厌恶深水。但吃这碗饭,练这个本事。
这里是他的主场。
第71章()
“他会死的吧。我希望他死。”
钟天瑜倚着露台栏杆,俯瞰波涛起伏的水面。
除过观湖楼;湖岸楼阁中数这里视野最好。
春雨连绵时他初入南央;某天傍晚去顾雪绛的画摊。那时程千仞一身破旧布衣,拦在凛霜剑前冷汗如雨;面色苍白。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短短半年过去,谁能想到,面馆伙计成了南渊第一天才,走到哪里都被众人追捧。昔日与你有云泥之别的人;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谁受得了这种落差?
“有些事不是你希望就可以”钟天瑾笑堂弟幼稚;“不过这次,他侥幸不死也该重伤。晚上的宴会一定来不了。”
双院斗法最终赛极其精彩,露台上锦衣华服的公子们却看得心不在焉。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宴请花间雪绛便定在今夜。
张诩道:“会顺利的。程千仞负伤;他们必须留下绝对信任的‘自己人’守护照看,林渡之通晓医术,由他照顾伤员最合适。花间雪绛还能带谁来?那位败给青雨剑的罪臣之后;双刀徐冉吗?”
这些事情很早就计划好了,他此时却刻意重复,更像自我鼓励。
旁边三四人出言附和;甚至举杯预祝顺利。
哪怕所有细节计划万无一失;他们依然紧张。
“慌什么,那人总喜欢讲无用的义气;不愿带累别人;很可能单刀赴会。”白玉玦更沉稳些;“他接了请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对战两人接连消失,观湖楼上,许多人心生困惑。
“就算水下过招,也该傅克己得利。他的护体真元更凝练,应当气息更稳。”
若他们知道,程千仞在没有半分修为时,就能江下深潜一盏茶不换气,恐怕不会这样说。
湖畔学子们目不转睛盯着水面,陷入焦灼的等待中。
漆黑水底下,灌注真元的长剑明亮如月,将两人身形照得光影诡谲。
两剑倏忽交击,水浪被劲气牵引,泥沙藻荇狂涌,湖底剧烈震颤。
程千仞飞身掠退,隐没在浑浊泥沙间,他已经感知到,傅克己的境界虽可以抵御水压与阻力,到底会比水上慢一息。
就赌这一息。
傅克己不追,手腕横翻长剑倒转,剑尖入地两寸。
“轰——”
以他为中心,气浪层层爆炸,范围飞速扩展。
霜杀秋湖再次施展,这般恐怖的攻击下,程千仞绝对无处可藏。
便在此时,傅克己心中闪过一线警兆,当即拔剑防身!
已经迟了。
程千仞从天而降,万千湖沙随长剑汇聚,成长河倒灌之势,雷霆万钧!
胡先生依然在看。有时他站在藏书楼上,能穿透万千浮云,望见东边的雪峰,北边的摘星台。太液池一湖秋水,算不了什么遮蔽。
他说:“原来是‘瀚海黄沙’。”
‘见江山’这套剑诀没有‘最强杀招’之说,换言之,任何一招都可以成为杀招。
湖畔眼尖的学子惊呼。湖心浮起一朵血花,很快被水流冲散。
下一秒,一道十丈水柱冲天而起,雪浪滔滔!
青白两道人影先后冲出湖面,剑光重重交织。
傅克己半边青衣染血,程千仞不给他分毫喘息时间,追袭而上,将他拖入近身战中。
克己剑如龙游浅滩,剑势施展不开,一时险象环生。
“天!程师兄竟占上风!”
“或许他将胜过傅克己?!我们南渊要拿下双院斗法双榜首了吗!”
徐冉激动又紧张,在船头踩水蹦跶:“能赢能赢!我们能赢!”
顾雪绛没有笑:“或许是我想多了,原下索既然敢拿克己剑去赌,他们一定做了万全准备”
话未说完,忽听得一阵悠扬笛声。
笛声寂寥,如秋雨潇潇,烟霏云敛。
林渡之霍然起身,向渡口另一艘船喝问道:“你做什么!”
他素来平静漠然,此时声色陡厉,甚是骇人,震得徐冉噤若寒蝉。
原下索却不怕,放下笛子笑了笑,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顾雪绛问林渡之:“那笛音有问题?”
林鹿:“音控术,暗合傅克己剑路,我们听不出什么,千仞可能会”
程千仞腹部伤口中尚有残留剑气,分分秒秒折磨着他。
但他知道对手也不好受,傅克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