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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因此,他早就这么干了,还等林荞来说?
林荞笑了笑,走到那地形模型前,指着一个地儿道,“你把他引到这儿来。”
“这里?”傅廷琛看着她指的地方,不禁一愣,“穿风凹?”
“呃,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的吗,”林荞笑,“我昨儿随你出去了一趟,就发现处处是难攻易守的险峻之地,唯独这里看着平常。除了两边有些怪石嶙峋的高坡外,再无其他。所以,如果你在其他地方埋伏,大殿下必定起疑,但要是选这儿,他反而不会怀疑,那时你带人事先埋伏在这儿,只要能引得他来,是用火烧还是石头砸,都随你选。”
傅廷琛不说话了。
虽然前面已见识过林荞的奇招,但其实他并没有真指望她会肯帮他攻城,之前跟她说那些,不过是想试探她什么反应,好揣测那慕容琰的真实想法和大肃皇家的真实情形。
没想到,她竟真的给他出主意了,还是这么绝妙的主意!
她说的对,兵家相争,虚者实之,慕容琰的心智超常,若换其他的地方埋伏,慕容琰肯定不会上当,但若是他换这么个平常的看起来无凶险的地儿,慕容琰反倒不会怀疑。
“只是,即便是在这儿埋伏,我们也未必就能胜,毕竟这里地势一般,能借助的地形优势不多,慕容琰很容易就能扭转逆境,那时谁赢谁输依旧不好说,”傅廷琛看着林荞,“这就是你攻夺榆关的计策?”
林荞拍一拍手坐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这才道,“可是,慕容琰才几个兵力?你多少人了?” 这一句又说进了傅廷琛的心里,林荞说的对,榆关内只有一万人马,慕容琰从京城出发时也只带了几百人,之前在祈宁山下突围时,还分了二百人出来保护慕容弈和林荞等人,这么一说,榆关内就只有一万多点人马。
但傅廷琛这次有了慕容弈在手,却是铁了心要救回皇叔庆王,所以他带了三万人来榆关下,而两百公里外,还有五万人马待动,只等傅廷琛一声号令攻打大肃时,这三万人马便是进攻的先锋。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慕容弈和慕容琰手里的庆王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不敢让庆王死;但慕容琰却无所谓慕容弈死不死。
这么一来,哪怕他手上的人再多,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此时见林荞这么一说。傅廷琛心头一跳,问,“你的意思是……”
林荞拍手大笑,“擒贼先擒王,慕容琰可能不在乎我们四殿下的命,但不可能不在乎他自己的命,你若能将他引到这穿风凹,便可倾全部兵力于此,不管生擒他还是杀了他,那榆关和你们的王爷就都在你的掌中了。”
傅廷琛想了想,就也大笑,“果然,果然啊!”
若生擒了慕容琰,慕容琰为了保自己活命,自然要将皇叔交还;而若是杀了他,那么没有了慕容琰在榆关里阻拦,慕容弈被擒的消息就能顺利传到大肃京城,这做哥哥的会为了太子之位无视弟弟的死活,那大肃皇帝却未必肯让这儿子死,那时,自然答应换人。
而且,没有了慕容琰这块硬骨头,大鲁将来想拿下大肃,就只是迟早而已了。
拍一拍林荞的肩膀,傅廷琛仿佛已经看到了慕容琰的人头在自己的脚下滚动,他对林荞笑道,“你果然是个妙人儿,你放心,等我迎回庆王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啊,”林荞笑眯眯点头,心里却在冷笑,“若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这计谋一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怎么引慕容琰出榆关了?
三天后,天气晴朗,风却很大,林荞带着一千人,拍马到了榆关下,仰头就骂,“慕容琰,你居心叵测用心不良,四殿下被鲁国所擒已久,为何你还不肯拿庆王来换回四殿下?难道你真的想让他死在鲁国人的手上吗?”
慕容琰得了信,飞跑上城头,一见大惊,向下喝道,“你在干什么?”
林荞冷笑,“我在骂你这个居心不良的缩头龟孙,你和四殿下血脉相连,如今四殿下落在鲁国人的手上,你却为了一己之私不肯拿庆王来换,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样的话骂得实在太露。骨,榆关城头个个大惊,慕容琰眯着眼睛看着城下,脸上阴晴不定。
张洹却大怒,“这女子不是伺候四殿下的人吗?前两天才见她跟那瑞王说说笑笑,今儿还来城下用如此不堪的话语来侮辱王爷,显然这小贱人已归顺勾搭了那瑞王,”说到这儿,他回头就夺过一士兵手里的弓箭,骂道,“老子杀了这贱人。”
箭才搭到弦上,被慕容琰一把抓住,“不许伤她。”
“王爷?”
慕容琰摇摇头,下了城墙。“随她去。”
“王爷……”
……
就这么的,林荞连在那榆关下骂了三天,慕容琰也没有再现身,榆关内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廷琛负手站在远处观望着,到此时,却是已半点疑心也没有了。
他太了解慕容琰的性格了,以慕容琰的心机性情,怎可能轻易就中计?若林荞一骂他就出来,这件事里必定有猫腻。但现在林荞用这样难听的话连骂三天,慕容琰却依旧是不为所动,这种反应说明慕容琰在观察和戒备。
到第四天时,林荞让傅廷琛给她准备了个极大的风筝,风筝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然后她一边在城下叫骂,一边让人将风筝放上了天,这两天风一直很大,那风筝顺着风就飘到了榆关城内,不多时,榆关内外人人都看见了这几个大字。
就见城头上有人大怒,刷刷向那风筝射箭,但那风筝的线极细,风筝又高,箭自然是射不着的,过了一会儿,就见城头颤颤巍巍的也飘起了一个风筝。并慢慢的靠近了那只大风筝,很快的两只风筝缠在了一起,下一瞬,两只风筝全被拉了下去。
林荞待确定那风筝确实是进了榆关城后,方大大的出一口气,好家伙,总算没白忙活。
后面又骂了两天,榆关内终于有了动静,就听那大门哗啦啦打开,慕容琰带着一批人呼啦啦的冲了出去,慕容琰一身银袍银甲,手中长枪向林荞一指,怒斥,“贱人,你背信弃主,胡言乱语,真是大逆不道。”
林荞吓疯了,拍马就跑,她马技很差,傅廷琛给她选的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跑着虽稳,但跑起来也不快,眼看着慕容琰的长枪已到了她的背心,那边傅廷琛拍马迎了上来,他使的是把长刀,一刀格开了慕容琰的银枪。笑道,“豫王殿下,久违啊。”
林荞得了这空隙,已一溜烟的跑回了鲁军阵内,再回头看时,就见慕容琰向傅廷琛冷笑,“无耻之徒,趁我们在祈宁山求药,以多欺少,你算什么英雄?”
话音一落就一枪刺出,傅廷琛也不是善茬,二人枪来刀往,瞬间打了个昏天黑地。
林荞看了会儿热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策马回营,收拾东西去了。
嗯,她得去傅廷琛的营帐内翻翻,记得前儿他在她面前亮过十张千两面值的黄金银票来着,咦,他后来放哪儿了?
傅廷琛和慕容琰打了半天后,就卖了个破绽,拔马就跑,慕容琰挥枪就追,骂道,“你们在城下骂了我这些天,不就是为了激我迎战吗?怎么才这两下你就跑了?”
这一跑一追。后面张洹等人呼啦啦的也追上来了,边追边喊,“王爷,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慕容琰勒马停住,四下里一看,就大笑,“他往穿风凹去了,那里的地势我清楚,就算有伏兵又能奈我何?来呀,给我追。”
说罢又呼啦啦的拍马追了上来,前面傅廷琛边跑边笑,这一切果然都在他预料之中啊。
一口气跑进了穿风凹,傅廷琛回马当中一站,迎着慕容琰大笑,“来来来,豫王殿下,我俩就在这儿决一死战如何?”
慕容琰在离他二百步的地方停下,也哈哈大笑,长枪一指傅廷琛,“傅廷琛,今儿让你葬身在这里,你可有话说?”
傅廷琛正是胸有成竹的时候,自然不把慕容琰放在眼里,“倒是豫王先请留遗言的好。”
“是吗?”慕容琰冷冷看他一眼,忽然双拳抱胸,“本王要接四弟回榆关休养,就不跟瑞王多寒暄了,瑞王殿下,黄泉路上不好走,本王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说罢拔转马头,拍马就走。
“什么?”傅廷琛不意慕容琰辛辛苦苦追到这里,竟不战而去,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才要追时,就见不远处“咔嚓”一声巨响,就见几道银龙翻滚咆哮着向穿风凹奔腾而来……
“不好,”络腮胡大惊,指着那银龙叫道,“是三汊河坝被挖开了。“
三汊河坝,顾名思义,是把上游的三条大河的水流全部截住,准备适当的时候防洪排涝的,此时显然是被拦腰挖开,那三汊河坝里的大水奔腾汹涌,全泄向了地势低凹的穿风凹。
难怪慕容琰只站在两百步外跟他说话,那里地势高,大水根本冲不到。
傅廷琛大惊,才要带人冲出穿风凹时,那大水已奔袭而来,不过瞬间,就冲毁了他们的来路。而再往里走,则地势更低,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
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尽量往地势高的地方跑,可是小小的穿风凹,被他藏了两万多人,此时大水冲来,瞬间将穿风凹变成了一个深水潭,仅有的高地根本站不了几个人,一时鲁军都鬼哭狼嚎,在水中挣扎成一片。
傅廷琛骑着马站在高坡上,那水已经淹到了马肚子,络腮胡死死的抓着傅廷琛马上的缰绳,气的咬牙切齿,“慕容琰真是阴险,他居然用水来淹咱们。王爷,咱们的人马大多都在这里,营中只怕……”
慕容琰临去前,分明说了一句他要去接他的四弟回榆关休养。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傅廷琛一拳打在马背上,脸色铁青,“慕容琰狡诈!”
话说到这里,他脑子里有什么飞快的一闪,难道是……
他的猜想很快就被印证了,在大水淹到腰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拥着慕容琰快马而来,在他的怀中,赫然坐着那个明艳如朝霞的女孩子。
到这时候,傅廷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什么都帮他算好了,唯独没有提醒他,在穿风凹的上方,是三汊河水坝。
在这女孩子对他狮子大开口的索要十斛珍珠一万两黄金后,他真的以为自己许诺的终身富贵可以诱惑收买到她,他不是没有怀疑和试探过,可是她和慕容琰的反应全都没有破绽,半点都没有。
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算计,这让傅廷琛无比愤怒,他远远的向着林荞冷笑。“林姑娘情愿在大肃做一个低贱的小宫女,也不肯留在我大鲁荣华富贵一辈子,真真令赵某敬佩!”
林荞的神情却很奇怪,对于算计了傅廷琛和自己被解救,好像全没有半点欢喜,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鲁军尸体,眼泪刷刷而下,听得傅廷琛这番讽刺,她哽咽了道,“赵……赵先生,你……你输我的那十斛珍珠和十万两黄金我不要了,你拿去给这些死难者的家属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
说罢,她伏在马背上大哭起来……
战争的惨烈和残酷远超她的想象,即便是她已经经历了火烧藤甲兵,也无论如何不能承受这一两万人因自己而死,林荞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万两黄金的诱惑力再大,也抵消不了她对这些亡魂的歉疚!
络腮胡气的啊,她到这时候还惦记她的那珍珠黄金呢啊,这个狐狸精,白瞎他们对她那么好了。
一挥手里的刀,络腮胡吼道,“臭娘儿们,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若不是你的算计,我鲁国这两万精兵不会枉死,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林荞一听,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了。
慕容琰就冷笑了,他拿大氅将林荞往怀里拢了一拢,向傅廷琛扬声道,“傅廷琛,想不到你孬种成这样,技不如人折损了人马,就赖在个女人头上。怎么,你这两万精兵是人,齐国那七万被你坑杀的俘虏就不是人?我大肃边境被你杀戮的子民何止两万,他们就不是人?”
“七万俘虏?坑杀?”林荞惊讶的抬头看着慕容琰。
第64章:“她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宫女!”()
慕容琰却不理她,向傅廷琛接着道,“今儿你这两万人马不死,本王救不回四弟,你后面必定是要挟我四弟为质来攻打大肃,那时死伤又何止两万?傅廷琛,两国交战,愿赌服输,你还是认了吧。”
他这话与其是说给傅廷琛听,不如说是给林荞听的,林荞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心里方略略的好受了些。
“慕容琰,本王只想知道一件事,”傅廷琛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自林荞身上掠过,落在慕容琰的脸上,“本王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本王要引你来穿风凹的?”
那三汊河大坝何其牢固,若不是早早的就开始挖掘,怎么可能会恰到时机的泄了洪水?
慕容琰笑一笑,“还记得前几天那只风筝么?”
“风筝?”傅廷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只风筝是他亲眼看着林荞拿来白纸,由士兵糊制的,上面那“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这几个字,也是他看着林荞写上去的。有什么问题? “做风筝的纸上被我用白醋写了字,须得放火上烘才能看到,”林荞歉疚的叹气,“很抱歉,你那么信任我,我却算计了你,但我是大肃子民,就算你给我一百斛珍珠十万两黄金,我也不可能背叛我的国家。”
这本是之前在行军途中时,因孙琦玉太过嚣张跋扈,林荞便想教训她一下,就使了这一招吓唬孙琦玉,白纸在烛火的烘烤下出现字迹后,生生将孙琦吓了个半死。
不想孙琦玉的惊叫声引来了慕容琰,想到慕容琰几次三番的吃自己豆腐,林荞恶向胆边生,忍不住连慕容琰也一起作弄,一番装神弄鬼后,白纸上出现“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这几个大字。
然而慕容琰不是孙琦玉,他根本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拎了林荞就一顿胖揍,林荞当场招了个底儿朝天。
所以,慕容琰一看到风筝上的那几个字,立刻觉得有文章,弄下风筝后放在火上一烤,慕容琰哈哈大笑,当即依计行事。
张洹却是不踏实的,问慕容琰,“王爷,她的话真能信吗?万一是个陷阱……”
想到林荞那张倔强的小脸儿,慕容琰断然摇头,“不会。”
直觉告诉他,林荞不是这样的人!
…… “原来是这样!”傅廷琛面如死灰,他怒极反笑,“这世上居然有你这般聪慧的女人,本王输在你手上,看来真是天意!只笑大肃不识宝,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竟只拿来做个小宫女,哈哈哈……”
慕容琰托扶着林荞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他低头看看怀中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女人,再看看傅廷琛,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她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宫女!”
傅廷琛冷笑不语,此时冰冷刺骨的大水已淹到他的胸口,水流虽然变缓,却还在延绵不绝,而鲁国位处北方,鲜有懂水性的人,傅廷琛再不甘心,此时也不免有些绝望。
却见慕容琰朝身后摆了摆手。就见几个士兵抬出两个竹筏子来,慕容琰道,“阿荞心软,到底不忍心看堂堂瑞王因她而死于非命,求着本王来给你一条生路。傅廷琛,我大肃一个女人都能让你溃败至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