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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肃然。
萧凤良忍不住出班再次说道：“儿臣以为应当问责负责那一带辖区的……”
“闭嘴！”昭帝斥道，“朕问你话了吗？”
萧凤良立刻觉得脸上**辣的，脸颊上的肌肉跳了两跳，口中说着“儿臣知错”，又退了回去。
“而今追究责任已经不是第一要务，”昭帝冷冷说道，“如今第一要做的便是如何安抚民心！”
群臣忙道：“皇上圣明！”
昭帝脸上的冷意更浓了些：“朕养着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朕说完话之后喊一句‘皇上圣明’！朕要的是能够真正替朕排忧解难的良臣、能臣！”
这时殿门口当值的太监进来奏禀：“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蒋春觐见。”
五品以上的京官才有资格进入朝堂，而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不过是六品武官，是没有资格面君的。
不过今日之事事出有因，作为直接参与灭火救援的官员，有责任亲自向昭帝奏禀事发现场的情形。何况他进宫也是得到昭帝特许的。
蒋春进殿之后跪在殿门口，三跪九叩之后才道：“臣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蒋春叩见陛下，有关庆国公府废园爆炸一案已经有了初步的勘察结果……”
昭帝听他嗓音有些沙哑，便道：“你近前来答话。”
按规制，蒋春品级太低，是没有资格进入殿内的。
如今昭帝特许，他忙膝行上前，奏道：“庆国公废园爆炸当场死亡人数便有七百二十八名，另有重伤二百六十九名，轻伤者五十六人，下落不明者四十八人。共计烧毁民房九百五十四间，损失财物初步估算超过一百万两白银。”
昭帝好容易压下去的怒气腾地又起来了，对朝臣们道：“你们都听听，听听！”
蒋春吓得不敢再说。
昭帝呼呼喘了半天粗气，才喝道：“继续说！”
“是，”蒋春磕了个头，才继续说道，“臣四更时分得到禀报，即刻率人前往，直至半个时辰前才把大火扑灭。后续事宜已经有刑部、户部的大人去接管，京兆尹衙门也已经有人到场，大局已经稳定……”
昭帝冷笑道：“想不稳定呢！那一带人口过千，活下来的才区区四百！在你进宫的这段时间说不定已经有许多重伤者接连死去了！”
蒋春的头碰在冰冷的金砖上，一动都不敢动，天子之怒有雷霆之威。
昭帝发了一通火，心中的怒气渐渐平复了。
这件事绝不可以草率！
谁家没有个三亲六故的？若是都死干净了倒也罢了，偏生还有活口！这些枝枝蔓蔓的牵三扯四还不知和多少人家有关联，何况那一带的官宦世家也并不少。
一个处理不好，惹得民怨沸腾不说，连朝局说不定都会动荡不安。
“拟旨，”昭帝沉声吩咐道，“着大理寺正卿胡韦德、京兆尹徐勒、刑部尚书张栋、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暂时空缺，便由陈王出面，七日内妥善安置灾民，并判定案件。”
这等于让陈王萧凤久主理此案了。
萧凤昱和萧凤良自然是不服的，可是看到昭帝阴沉沉的眼神扫过来，便不得不低下头。
萧凤梧暗自点头，四哥是个正直的人，一定能够秉公处理的，自己再在私底下使点力，应该很快便能查清真相。
“另外，”昭帝看了萧凤宸一眼，“灾民如何安置还需要工部出一份力，即日起，洛王萧凤宸去工部历练一二，你以前不是还建过什么流民安置所吗，应该有些经验。”
萧凤宸忙出班领旨谢恩。
朝臣们的眼神不由得齐刷刷闪了闪，这是皇上打压太子和梁王，有意扶持陈王和洛王的意思吗？
朝臣们暂时没有什么异议，昭帝一甩袖子宣布退朝回了内宫。
被点了名的这些人自然要聚在一起商讨一下具体该怎么办。
萧凤梧直了直腰，也慢悠悠随着人群出了大殿，倒背着手，一边皱眉沉思一边走出了皇宫。
才走到自己的轿子跟前，便看到轿边站着谷风，谷风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有几分焦急之色。
萧凤梧心头一紧，莫不是永安出了什么事？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谷风的袖子。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谷风沉沉点了点头。
第549章 情义（）
萧凤梧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发黑，咬着牙伸手便揪住了谷风的衣领，恨声道：“你是怎么办差的？不是跟你说了王妃的安全是你的第一责任吗？！”
“王爷……”谷风脖子被勒紧，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快说！”萧凤梧气息都喘不匀了，使劲摇晃着谷风，“到底出了什么事！”
谷风直翻白眼，伸手指指自己的脖子。
萧凤梧这才恨恨稍微松开一点手，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王爷！”谷风大声咳了几声，才低声道，“谁说是王妃出事了？”
“不是王妃？”萧凤梧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背上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谷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王爷，您也不容属下说话啊！”
萧凤梧的目光落在自己青筋暴起，仍旧紧紧抓着谷风衣领的手上，忙松了开来，讪讪然笑着，替他拍了拍前襟，“呵呵，误会，误会。既然王妃没事，咱们边走边说。”
也不等谷风回话，一弯腰钻进了轿子里。便即吩咐起轿。
谷风哭笑不得，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若是没有美人常伴左右，”萧凤梧掀开轿帘瞟了他一眼，“这江山要来何用？”
谷风被噎得咽了口唾沫，这口气才算顺过来。
萧凤梧放下轿帘，用传音入密对谷风说道：“这回可以说了，出了什么事？”
“是，”谷风亦用传音入密回答，“您的那五位谋士同时失踪了。”
“哦？”萧凤梧略一沉吟，“可派人去查了？”
谷风道：“查了，派的是影字第二队，估计等咱们回去也能有确切消息了。”
萧凤梧仔细想了想，他的谋士自然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素日里极受重视，虽然表面上都是什么账房先生之类的身份，但是他们身边的小厮、书童什么的都是萧凤梧派下去的暗卫，每人身边至少有四个暗卫，除非有人以十倍之力强行劫持，否则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问道。
谷风忙道：“正是因为事情是悄无声息发生的，属下才一边命人去查，一边亲自过来禀告王爷。”
萧凤梧自然也知道，谷风是个极精细的人，素日又十分沉稳，能让他惊慌的事情自然非同小可。
“好，我知道了，”萧凤梧最终决定，“你先叫人仔细查着，不可惊动了旁人。”
谷风答应一声，在拐角处悄然离开赵王府的扈从队伍，消失在小巷之中。
萧凤梧回到内宅，才一拐弯便看到徐锦披头撒发正要往外冲，却已经被丫鬟婆子架住，脸色不由沉了沉，招手叫过一个婆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婆子忙道：“回王爷，徐侧妃这几日都不安生，成日吵着要求见王爷，王妃吩咐了不必理会。谁知今日徐侧妃今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采薇院中逃了出来，就想冲出去，说什么要回去救她父母。”
萧凤梧一摆手，那婆子退了下去。
而此刻徐锦也看到了他。
萧凤梧穿着一身玄青色团龙袍，头戴亮银王帽。因为邢皇后故去尚不满一年，所以诸皇子公主在服饰上还需要以简素为主，这团龙袍上的龙纹云纹皆是银线织绣。
可是越是这样的颜色穿在萧凤梧身上，反而越发显得他丰神俊朗。若是在往日，徐锦自然会看呆了去，可是今日心神不宁，不由得暗自懊悔，若不是自己贪图赵王这副好相貌，也不会失了本心……
若自己当初嫁的是别人——哪怕仅仅是个品级低下的小官，但凡有几分血性，自己的女人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到处奔走的。
可是赵王，徒有一副好皮囊，胆子又小，又没有本事……
如今家中，父母都被判了斩刑，凡是家里上得了名牌的人全都判了刑，家产也都抄没了，罪及三族。也侥幸自己是皇家侧妃，才幸免于难，可是自己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双亲上了断头台？
便是救不得，也要把力气使到最后！
最后无力回天了，也要去给爹娘送最后一顿断头饭啊！
顾倾城听说徐锦闹得不像样，也匆匆赶了来，一抬头便看到萧凤梧负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而徐锦的眼神里也满是怨恨哀痛。
“王爷，”她上前几步，挡住了徐锦的视线，“你打算怎么办？”
萧凤梧叹了口气：“我原本不准备管这件事的，可是没想到徐守正欺世盗名，冯氏心狠手辣，却养出来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儿。虽然徐锦这个人品德也不见得多么高尚，但是有这一分可取，便不枉自为人。”
顾倾城往那边瞟了一眼，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徐锦可厌但并不可恶，不似苏叶无可救药。如此，我们便成全了她吧？”
萧凤梧颔首，和顾倾城一前一后迈步走了过去。
徐锦两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嘴唇却是干裂破皮的，昔日的俏丽看不到半分影子，见萧凤梧和顾倾城来到面前，拼尽全力挣脱开钳制着她的婆子，噗通跪下，不管不顾便重重磕起响头来：“妾求王爷和王妃成全，妾甘愿放弃在赵王府的一切，只求出府见父母最后一面。爹娘生养一场，妾无以回报，惟愿能够收葬他们的遗骸……”
萧凤梧和顾倾城都低头深深看着她。
她连忙又磕了个头，道：“妾知道，此案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已经无可挽回，妾虽然素来莽撞，却也知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妾绝不会乱来的！”
萧凤梧道：“徐氏，本王和王妃怜你一片孝心，允你出府。”
徐锦大喜过望，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不过，”萧凤梧补充道，“本王会派人陪你前往。容你见你父母最后一面，并且话别，然后收葬骸骨。办完这些事情之后，你还要再回府里来。你是父皇钦赐的侧妃，本王无权处置你，你自己则更没有这个权力。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到了这个时候，徐锦还能苛求什么？连忙磕头谢恩。
第550章 遗脉（）
看着徐锦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顾倾城欲言又止。
萧凤梧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那有心人一定会借着徐锦生事？”
“是啊，”顾倾城担忧地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萧凤梧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既然你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又怕什么呢？”
顾倾城长出了一口气：“我手头可用的人并不多，哪里顾得上她？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对了，你谋士那边的事情怎样了？”
萧凤梧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不管怎样，能在我的谋士身上打主意，便说明，对方不简单。走，咱们去别院。”
一刻钟后，两个人出现在别院之中，谷风已经在等候了。
直接带着他们来到正厅。
厅里已经安置了四位谋士，这四位当中，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岁，最年长的一位已经六十二岁。
如今四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身上的衣服还是皱巴巴的，头上还沾着一些细碎的草屑。
“四位先生受苦了！”萧凤梧进来便是团团一揖。
四位谋士忙都颤巍巍站起来还礼，其中最年长的那位鲍先生当先说道：“此事事出有因，殿下，即便殿下不来相见，我等也会请求召见的……”
随即他看到了跟在萧凤梧身后的女子，容貌绝丽，端庄秀雅，面容沉静，一双眸子清明如水，灵动如泉。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自己等人有正事和王爷说，王爷怎么带了个女子过来。
谷风眼角一扫，已经看出来他的心思，忙躬身道：“请王爷、王妃上座。”
四位谋士这才回过味来，他们是知道的，赵王萧凤梧所娶的正妃是襄宁侯府的嫡长女顾倾城，顾名思义，是个容貌倾城的女子，他们对此也略有耳闻，只是内外有别，一直不曾见过。
顾倾城微笑着点头示意，随即吩咐跟过来服侍的云衣云影：“给四位先生上茶。”
萧凤梧道：“四位请坐吧，但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仍是鲍先生先开口：“昨夜听到动静不对，我等出来查看，可是才一出屋门便被敲了闷棍，然后不知被藏到了什么地方，若不是王爷派人解救，只怕我等性命休矣。”
“朱先生呢？”萧凤梧一共五位谋士，此刻不见了的那位姓朱。
鲍先生神色一变：“难道……庆国公府废园可能有火雷之事，王爷说过，为了谨慎起见，只有咱们这寥寥数人知道，难道是朱先生……”
萧凤梧冷笑一声：“谷风，将他拿下！”
众人解释一凛，便是顾倾城也略有诧异。
鲍先生大呼冤枉：“殿下这是何意？不知属下犯了何错？”
“鲍先生，”萧凤梧面容冷凝，“不，或者，本王该称呼你一声薄先生吧？”
鲍先生身子一僵。
其余三位谋士互相看看，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原庆国公便是姓薄。难道这位鲍先生便是庆国公旧人？
“王爷在说什么？”鲍先生一脸的懵懂，“老朽实在听不懂！”
萧凤梧一伸手，谷风便把自己搜集到的资料递到了他手里，“薄先生，还需要本王揭开你的老底吗？”
谷风将手一拍，原本失踪了的朱先生施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含笑向着鲍先生一揖到地：“老先生，您下手不够狠也不够准，在下侥幸逃得一命。”
鲍先生的背脊有一瞬的塌陷，原先的懵然和愤怒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他慈和的面容绝不相符的厉色：“原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圈套！”
“圈套？”萧凤梧愤然一拍桌子，“你以为本王像你一样丧心病狂，为了设圈套便会置千余口人命于不顾？”
鲍先生长叹一声，神色微微有些复杂：“我自然知道，王爷不是那种人。可是，你把一个钉子安插在我们中间，本来便是存了对我们不信任的念头，你这样对待你的谋士，真是令人心寒！”
这话便存了挑拨的意思。那三位谋士都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这你就错了，”说话的却是那位朱先生，他唰啦一声打开了手里常年不离身的铁扇子，笑容可掬，“薄老先生，这你可就冤枉了殿下了。你不是江湖人士，只怕不知道，在下便是江湖上薄有名气的铁扇书生朱子明，朱亮乃是在下本名，子明是表字。”
大家只知道这位朱先生叫朱亮，字子亮，却不知道名是真名，字却是假字。更加不知道，原来他除了谋略过人，还身负武功。
他摇着手里的扇子走到薄先生身前，指点着说道：“你看，表面看来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竹骨绸扇，但实际上，这竹骨之中全是精钢。”
薄先生闭了闭眼，然后挺直了腰板：“不错，我便是庆国公的堂弟薄山。当年我们满门遭到冤杀，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足足三百余口，全都埋进一个土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