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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期流着泪,茫然地和沈度对视了许久,像是慢慢放松了警戒,身体不再紧绷,他将头埋到沈度颈窝,低低说着什么。沈度耐心地轻抚着他的背,好半晌,才听清叶南期在叫:“姐。”
沈度不知道,九年前,其实叶湄在『自杀』的那天,回过家。
那时家里只有叶南期,他发着高烧,半梦半醒间,恍惚看到了叶湄,听她带笑说了一些话。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再见了”。
叶南期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时候没有睁开眼,拉住叶湄,让她别走。
可是那时候他不知道,叶湄那声再见,是永别的意思。
第三十六章()
这件事深刻在叶南期的心底;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愧疚与执着不仅在于没有信任保护好叶湄。
还有他错过了和叶湄最后一次说话; 甚至没抓住机会,救下她。
假如那时候他睁开眼; 拉住叶湄; 叶湄是不会去跳楼的。
她怕疼又怕鬼,要不是到了绝路; 怎么会『自杀』。
可是了解得越多; 叶南期又恍惚觉得; 他没有拉住叶湄是对的。她太痛苦了; 死亡才是解脱。
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耗尽了,叶南期安静地伏在沈度怀里,许久才抬起头,回头冷淡地看了眼钱潜。
他一时气急攻心,将人打昏了。
跟着沈度过来的还有张酩和赵生; 赵生缩在门边一脸纳闷地看来看去; 看着这个气氛不敢说话。
见叶南期抬头了; 他干笑一声; 想活跃一下气氛:“嫂子你没事吧?得亏张酩一路跟过来了; 不然还真找不到; 钱二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沈度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噎了一下; 无言地看向人事不省的钱潜:“这个……钱二怎么办?”
钱家是近年才窜起来的; 比起沈家赵家不算什么; 赵生也没觉得是回事,打得半死算什么,压一压就能私了。
叶南期『摸』了『摸』兜,他的手机被钱潜拿走了,平静了一下情绪,冲沈度伸手:“手机。”
他低垂的眼睫因为泪水显得分外漆黑,沈度还是第一次看到叶南期落泪,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蔓延出来,乖乖『摸』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叶南期记得李恒然的电话,也不顾忌沈度,继续坐在他怀里,打通电话,低低道:“李队,我是叶南期。”
“……事情有点复杂,可以的话请过来一趟,钱潜对我出手,被制住了。”
“这里是……”
他顿了顿,沈度『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地址。
赵生没想到叶南期把人揍成这样还要报案,唏嘘了一下,又惊讶于这两人的和谐,看来看去,觉得自己很多余,想拉张酩出去透透气,张酩礼貌地拒绝,蹲下来查看了一下钱潜的伤,确认不会死人,才回头思考怎么把这个公寓的门安装回去。
这大概是钱潜某个不为人知的私产,好几年前的公寓,附近都没什么住民,他嘭嘭嘭地把门砸开也没有人跑出来制止报警。
也不知道钱潜是不是想把叶南期关在这儿干点什么。
沈度没管他们怎么折腾,确认叶南期没受伤,叹了口气,又把他按在怀里抱紧了。
这只猫儿太不安分,又敏感得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叶南期猝不及防再次被他紧紧抱住,怔了怔,才回神推他:“……干什么,我不打人也不杀人了,放开我。”
沈度没放开他,他皱眉看着叶南期,神情很严肃。
他刚才在想……怎样才能保护好叶南期,把这个不省心的藏在自己怀里,好好对待。
这个想法一窜出来,他也愣了愣。
就像叶南期说的那样,他为什么想管不关自己的事?
他不是可怜叶南期,又想对他好,好到自己都把控不住度了……是为什么?
看着叶南期痛苦,他也心疼得不行,又是为什么?
他突兀地想起叶宛的那个问题——你喜欢我哥哥吗?
沈度想在心里否定,他喜欢的明明是姜沅予。
可是他不喜欢叶南期吗?答案也是否定的。
这是他此前尝试思考过,却吓了一跳没敢深思的问题——他自认不是花心的人,可是他竟然在喜欢姜沅予的同时,又喜欢上了叶南期?
或者,他喜欢的人真的是姜沅予吗?
这个问题简直在挑战沈度二十多年来的感情观,措手不及地让他混『乱』起来。
叶南期没空搭理沈度,又挣了挣,沈度才顺势放手,他走到桌边,拿起钱潜之前带过来的那支注『射』器。
里面会是什么?
没等沈度纠结完,李恒然就带着人匆匆来了。
现场立刻被封锁,李恒然看了眼钱潜的惨状,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受伤的是叶南期,没料到是作恶的那个。
两个小警员把钱潜抬起来,赵生从一边冒出来:“送到我家医院吧,保密。这位警官您好啊,我叫赵生,赵氏集团的,这事儿和我嫂子没关系……”
李恒然接受了他前一个建议,没理他后半截话,让人在现场拍了照片,又把那个注『射』器包好准备带回去化验,才对叶南期道:“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还不足以立案,先等化验结果。几位,请来一趟警局,做个笔录吧。”
叶南期点点头,才出了事,他也没伪装的心情了,面『色』淡淡的。
沈度脑子里一团浆糊,搞不清到底是自己花心了还是什么,想立刻见姜沅予确认一下还有没有感觉,现在又不是时候,只能跟上叶南期,把另外两人赶上其他的车。
天『色』已经黑了,这座城市却开始五光十『色』,两人坐在后排都没说话,外面的光打进车里,被稀释得薄弱散『乱』,映在叶南期侧容上,他像是面无表情,脸『色』清冷,闭着眼睛,和平时总带着笑的样子天差地别。
沈度又想抱抱他了,不仅想还行动了。
叶南期竟然也没反抗,睁开眼怔然地望了会儿前方,低声道:“我饿了。”
沈度没想到他开口会说这个,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胃痛吗?回家了给你做好吃的。”
叶南期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这一刻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再去想太多,而躲在沈度怀里很安心,他想稍微放纵一下。
就……这一次。
下车前,沈度脱了外套给叶南期披上,低声在他耳旁道:“放心。”
叶南期冲他笑了一下,赵生和张酩从另外那辆车上下来,坦然地跟着走进警局。
李恒然亲自给叶南期录口供,两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可能记这是“多个集团组织团伙犯罪”,只能期待从钱潜那儿获取其他关键信息。
以及……再期待一下钱潜在那个组织里的地位。
否则如果对方要放弃钱潜,按他们的手段,十有八/九能斩断他们和钱潜的联系,把他推出来当炮灰。
叶南期和李恒然心照不宣,略去不好说的“金主”提议,将事情前后叙述了一下。
录完口供,李恒然拍了拍叶南期的肩膀,有些无奈:“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叶南期知道李恒然在警告他只身去见钱潜的事,无奈地笑笑。
他还以为钱潜至少会见几面再下手,哪知道居然见一面就出手了。
等叶南期出来时,其他人的也做完了笔录,赵生看了看这夫夫俩的气氛,果断自行溜走,张酩保持透明人状态,把两人送回家。
等张酩离开了,叶南期才若有所思地道:“之前你说我找人跟踪姜师弟是犯法行为,要被拘留的。那你说,你找人跟踪我,会不会被拘留?”
沈度眉『毛』也没动一下,淡定地道:“这不叫跟踪,叫贴身保护。而且张酩是通过合法途径成为你的助理的,不是吗?”
“……”叶南期说不过他,换了鞋想往楼上走,被沈度扣下了。
叶南期回头看他,微微不耐。
“还没吃晚饭。”沈度随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多问今晚的事,“吃了再睡。”
叶南期只得坐在一边等他在厨房折腾。
他『摸』出失而复得的手机,看了看信息,薛向榆没有联系他。
那基本可以确认,钱潜是擅自行动,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一直有点癫狂,不知道是『药』磕多了还是怎么,难怪薛向榆让他离远点。
今晚得到了两个凶手的名字,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查出『逼』害叶湄的凶手的问题了。
他们身后还有其他人,大集团或许不多,但诸如钱家韩家这样的中小势力,加起来也令人望而生畏。
要为叶湄报仇,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连根拔起。
吃过晚饭,叶南期回到屋里,身边终于没有人了,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执念太过,仅仅是面对第一个敌人,就差点失控,耗尽精力。
下次不能这么冲动了。
叶南期默默记下教训,强打精神去洗漱,一出浴室,就看到沈度坐在他床上。
从沈度带着人破门而入阻止他下死手后,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一直怪怪的。
叶南期想起沈度安慰他时的那个吻,突然有点退缩。
沈度知道得太多了。
还派人在他身边保护他……
他迟早会被拖下水。
叶南期盯着沈度,脑中突然冒出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念头——离婚。
沈度……可怜他,想帮他一把,沈家的人都很好,他怎么能贪恋那点温度,连累人家呢。
叶南期走过去,动了动唇,想说出这个想法,嗓子却干涩异常,说不出来。
没等他挤出话,沈度轻咳一声:“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个鬼故事……今晚一起睡吧。”
叶南期把话咽回去,幽幽道:“鬼不可怕,人才可怕。”
沈度微微笑了笑:“但是人是可以战胜的,鬼……拿它没办法。”
叶南期沉默了一下,没把他赶出去,上了床,嘀咕道:“我看是你心里有鬼。”
沈度盯着他,心想我心里有鬼?是,有只小鬼。
想了想才想起叶南期比他大两岁,那就是大鬼。
叶南期耗费太多心神,又在沈度身边,没有辗转难眠,呼吸很快变得平缓。看他睡着了,沈度才凑过去,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到怀里。
对一个人太上心了也不好,时时刻刻都想把他揣在怀里,带着护着。
沈度小心地抱着他,恍惚了一下。
至少在这一刻,他确定了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喜欢叶南期。
第三十七章()
隔天一早,李恒然打电话过来; 告诉叶南期那支注『射』器里是什么。
“含有致幻和催情成分。”李恒然道; “不是毒/品。”
叶南期被沈度圈在怀里,很想给他一脚; 皱皱眉忍住了; 推开他; 坐到床边问:“钱潜呢?”
“今早醒了; 带来警局,一句话都不说,不肯配合。”
叶南期琢磨了一下。
如果他出面当证人; 告钱潜绑架他意图强/『奸』,那能让钱潜蹲五年十年牢。
但是这群人渣做的事; 不是蹲几年牢可以抵消的,况且把钱潜推出去了; 嗅到危险的其他人恐怕会偷偷安排一下,把事情全往钱潜身上推,让他当替死鬼。
那些人嚣张那么久,怎么可能轻易就拔除。
可是要这样放过钱潜; 怎么甘心。
如果能从其他方面给钱潜定罪,尽量不惊动那些人……
叶南期还在思考,肩上蓦地一沉,被吵醒的沈度凑了过来; 下巴搁他肩上;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脖颈; 痒得不行。
“钱潜的罪证吗?还真不少。”沈度道,“李警官,稍后请注意查收一下,有些你需要花点时间而且还不方便查的东西,我托人查到了。先把钱潜关着,慢慢问。”
叶南期一怔,尚来不及思考沈度什么时候开始查钱潜的,沈度凑在他的手机旁,继续道:“不过得多派点人守着,钱潜知道的应该不少,对方要是下死手就不好了。”
李恒然也愣了一下,稍作迟疑,便应了声,让叶南期万事小心,随即挂了电话。
叶南期:“……”
沈度得寸进尺地伸手抱住叶南期的腰。
一旦弄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后,任何一点亲昵地接触都仿佛变了味道。
像是一罐蜂蜜。
沈度抱着叶南期想,可惜这罐子密封过头,想尝尝里面的蜜不是件简单的事。
叶南期低下头,拉开他的手,皱眉道:“你不用上班?”
“今天周六。”沈度也不想惹『毛』他,顺势放开,看他走进浴室,躺回床上。
他得去见见姜沅予,先确定一下他弄错没有。
而且……以叶南期那种别人进一步他就退一步的『性』格,他最好别『逼』得太紧,让叶南期知道他的感情了,说不定立马就会提离婚。
沈度思考完毕,和叶南期一起吃了早饭,打电话给姜沅予。运气不错,姜沅予刚好杀青回来,待会儿就能见面。
看沈度出了门,叶南期和薛向榆联系了一下,询问薛景山的情况。
薛向榆漫不经心道:“薛景山?我二伯的儿子,虚伪得很,看谁都笑着,冷不丁就能给你捅刀。我小时候被他从四楼推下去,幸好命大,没瘸没死。”
叶南期道:“你能看看他腿上有胎记没吗?”
“我又不是变态。”薛向榆嗤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张口就让人脱裤子。”
叶南期:“……”
在家里等着也没事,叶南期心里不太定,去了趟警局。刑侦大队里正忙着,等了会儿李恒然才抽出空,拍了拍叶南期的肩膀:“你老公可以的,不知道从哪儿扒出钱潜的一堆黑历史。聚众吸/毒、参与地下洗钱,这两项够他吃的。要去看看他吗?”
叶南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钱潜在审讯室里坐着,昨天叶南期发了狂,好在存着一丝理智,没往死里打,除了差点被掐死,钱潜最大的伤就是被叶南期用床头的台灯砸破的额角。
看到叶南期进来,钱潜冷笑一声,没吱声,只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婊/子。
叶南期冷冷地看着他,没被激怒。
昨天两人的对话如今摆出来只能说是空口无凭,况且就算他找到东西录了音,没有其他证据也没用,这是一场长久的斗争,他不能再自『乱』阵脚。
李恒然侧头道:“想说什么吗?”
叶南期想了想,点点头,凑到钱潜身边,低下头,在他耳旁轻轻道:“你们都要偿命的。”
离开警局前,李恒然想到他这次擅自和钱潜接触,忍不住又反复叮嘱了几句。
叶南期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乖乖点头,驱车准备回家时,想起沈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想去买礼物。
大概是所谓缘分天注定,他不经意转过头,就看到了街道对面的沈度和姜沅予。
姜沅予全副武装着,担心被狗仔发现,先上了车,沈度站在车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和煦笑意,低下头似乎在说什么,半晌绅士地替姜沅予关上车门,看起来心情不错。
叶南期微微发怔,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喇叭,他才惊醒,逃离般赶紧离开。
隔了这么久,他才又想起来,他和沈度曾经是情敌,他已经放下了姜沅予,沈度却还喜欢着人家。
虽然沈度喜欢谁都无所谓,但是亲眼看到,叶南期还是莫名地被针扎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