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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没试过榨干自己魔力的卢修斯刚一停下来，就毫无风度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过度消耗的虚弱感直接袭向他的精神。
有所感悟地回头，卢修斯发现，刚才被他治疗到一半而“丢下”的精灵，身上的伤口都被好好的包扎了起来。除了那五个跟着他赶过来的弓箭手，还有几个仍有行动能力的受伤战士开始自发地为卢修斯“收拾残局”。
确定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卢修斯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心闭上自己因为疲倦而干涩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刚想抬手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另一块干净柔软的布料就已经自己送到了卢修斯的额边，轻柔地帮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感觉到鼻尖传来的一股很浅却很熟悉的香味，卢修斯震惊地睁开眼睛。
精灵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蹲在他的跟前，手上拿着的正是刚才给了卢修斯柔软触感的那条披肩。
感觉到卢修斯的注视，瑟兰督伊开口的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和柔软：“感谢你，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他的座骑（）
面对精灵王真心的感激，卢修斯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血迹沾污了瑟兰督伊的脸颊。因为曾经参与地激战，他的眼底浮起一缕缕血丝。
战场之上，瑟兰督伊一直是身先士卒地站在最前方，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这也就意味着，他同样经历了一场苦战。只是幸运得是，瑟兰督伊并没有受伤。
但不幸的是，瑟兰督伊却不得不看着自己的族人垂死挣扎而毫无办法。
如果曾经，精灵王也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如果曾经，瑟兰督伊都必须像今天这样经历悲伤。
卢修斯突然有点明白对方平日里显得冷情的性格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这个领悟本身就充满了悲哀的色彩。
其实很早以前，卢修斯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最可怜的不是比其他人更早迎接死亡，而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直到孤身一人。
看着他眼里的悲戚，一瞬间，卢修斯有种想为瑟兰督伊流眼泪的冲动。
眨了眨眼睛，卢修斯接过瑟兰督伊递过来的披肩，直接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完全沉浸到黑暗之中时，眼睛再怎么酸涩也没有谁能看得到了。
流血、牺牲。
战争不仅仅在这座城市里刻下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也同样会将这份记忆一笔一划地印在所有幸存者的心上。
无论喜或悲，经历战火都会带来铭心的记忆和全新的成长。这一个道理无论是对人类还是精灵都同样有效。
想来永生的精灵也并不会像卢修斯曾经的五十年岁月一样高频率地经历战争，但至少，这一次能够回到林地王国的精灵，一定能为这个国度的成熟与进步带来影响。
“外面的战况如何？”感觉到瑟兰督伊依然蹲在自己身旁，卢修斯于是开口问道，“敌人的援军”
“来了，数量不少。先锋部队已经加入了原本的战圈，而背面的山坡上还能看到后续的部队。”瑟兰督伊语气稍沉，听不出他心目中对最终结果的预期。
因为卢修斯为伤员解毒的办法是直接提取出他们身上扩散出去的毒素，并以少有的几滴血为代价，提取附加到伤员身上的诅咒。这样的处理办法不仅有效，而且也没有施展修复咒的魔力消耗大。所以在后勤精灵包办了所有去毒的工作之后，卢修斯尽管筋疲力竭，却也成功为目前所有的伤员解除了毒素。
换言之，他再一次发挥完自己的作用，有了休息的机会。
“我们能守住吗？”这当然是卢修斯最关心的问题，作为指挥者，想要的目的无外乎两种，胜利以及减少伤亡。
“可以。”这是笃定的语气，“指挥半兽人的鼓点并没有再次响起。矮人的斩首行动应该是成功了。只是”尽管瑟兰督伊对战果有了信心，却没有办法在这时就完全放松下来。
“你在担心伤亡的增加，还是莱戈拉斯？”卢修斯直接问出声来。这是仅有的两个可能。
“我是——嗯？”瑟兰督伊的语调先是微不可察地一叹，尔后戛然而止，变成一个短促地升调。他并没有接着再作出任何解释，卢修斯却听出了一丝微妙的喜悦。
这是怎么了？
捂着眼睛的卢修斯看不见周围的变化，便仔细聆听。
嘈杂的背景声中，一个声音从隐隐约约变得越来越明显。
哒哒——哒哒——
听见蹄铁的声音匀速靠近，卢修斯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
看来属于瑟兰督伊的事物，即使是一只座骑，也都学会了精灵王的特性，比如长命。
在精灵们陆续发出的惊呼声中，那只座骑的脚步声来到卢修斯的身边。
先是听到瑟兰督伊一声放松的轻笑，卢修斯紧接着发觉自己的脸颊被一个湿哒哒的东西蹭了一下。
无奈地拿下瑟兰督伊华丽地披肩充当擦脸布，卢修斯略嫌弃地擦掉大角鹿的口水。
“你救了他。”
卢修斯扬起头，正好对上已经站起身，拉住大角鹿缰绳的瑟兰督伊。那亮晶晶的眼神配上今天第一个舒心地美丽笑颜，尽管卢修斯对瑟兰督伊的那副长相绝对算得上无比熟悉了，也依然觉得被亮瞎了眼睛。
如果黑魔王会对下属这么笑的话，估计至少贝拉特里克斯那个死忠的女人能尖叫着直接晕过去。
也难怪哈迪恩和安尼斯以及其他的精灵，甚至对瑟兰督伊绝对有怨气的陶瑞尔都没办法摆脱对这个精灵王的那种死心塌地的忠诚。
看来作为一个领导者，外貌也是一个关键的因素。可惜黑魔王只是曾经拥有。
这时，距离精灵守区不远的地方，躲在他们的防御后方高楼里的人类首先看到了天空中出现的援军，激动地大喊起来。
“巨鹰！巨鹰来了！”
“是我们的援军！”
“我们要胜利了！”
伴随着清脆高坑的鹰鸣，正义一方兴奋的呼声如同波纹般同样传递到精灵的阵营里。
“是北边迷雾山脉的巨鹰。”瑟兰督伊双眼微眯，快速地审视着新生力量的加入对眼下局势的影响。
“情况怎么”卢修斯对中土的其他种族没有了解，无法判断巨鹰们能够带来多大的变化。就在他准备向身旁的精灵王寻求答案的时候，突然发现瑟兰督伊翻身就上了鹿背。
于是下意识地，卢修斯一把揪住了刚抬起蹄子准备听从主人命令启动的大角鹿的尾巴，引得大角鹿怨念的嘶鸣一声，却愣是没敢抬起后腿给卢修斯来上一下。
忽略大角鹿那委委屈屈的一声，卢修斯盯着瑟兰督伊：“您要去哪？”
瑟兰督伊深深地看了卢修斯一眼，拧过头去，直视前方：“乌鸦岭。”鼻尖微皱，他又加了一句，“放手。”
“援军刚来，外面半兽人的数量依然多如牛毛。我知道您担心莱戈拉斯殿下，但您不能就这样冲出去。何况大角鹿的伤势刚好。”
卢修斯劝阻的话语根本不需要再脑海中酝酿就能直接蹦出来。
瑟兰督伊没有回望他，也没有动。只是一双樱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于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便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我跟您一起去。”
话音刚落，卢修斯就见瑟兰督伊迅速回头，双眼一亮，却又再次绷紧了双颊的肌肉：“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您！”卢修斯说着就站了起身，重新握紧魔杖。
瑟兰督伊明显一愣：“这里还需要你指挥，而且你怎么保”
挥手直接往精灵王和大角鹿的身上施加了一个盔甲护身，卢修斯扬起脸来，表情无比坚决：“这里有安尼斯就够了。他们不会同意你这样毫无准备地出去冒险的。”
卢修斯难得展现的一次强硬态度让瑟兰督伊无从反驳，直接说不下去了。
僵持中，两个精灵四目对视。
半晌，只见瑟兰督伊竟然叹出一口气来。
还没等卢修斯兴起一丝反压过精灵王气势的得胜感觉，他便觉得腰上一紧，视线在一瞬短暂地晃动之后重新恢复清晰。再次看清眼前的世界，首先映入眼帘地就是大角鹿那一头可以同时架起四个半兽人的鹿角。
瑟兰督伊竟然直接一手就把他毫不费劲地捞上了大角鹿？
还没完全搞清楚的状况，卢修斯就听到大角鹿发出一声兴奋的哼气，座下便传来一股向前的力量。
毫无防备地，卢修斯因为大角鹿的加速而向后仰，后额就直直抵上了瑟兰督伊的肩膀。
直到耳边传来瑟兰督伊一声轻得几乎要辨别不出来的低笑，卢修斯只觉得意识深处‘腾’地一声，炸了。
******
巨鹰群的加入对半兽人军队的打击是致命的。当他们张开大大的翅膀低空滑翔而过，便能直接撞到一长条的半兽人方阵。比起直接的杀伤效果，巨鹰群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心理的极度压迫。
而更要命的是，一个巨兽的身影紧接在巨鹰之后，狠狠地撞进了半兽人群之中。
远远地就看见，那两面已经停工一段时间的旗子在巨鹰的攻击下终于轰然倒塌。
一时之间，兵败如山倒。
有了魔咒力量的保护，刻意避开主要战场的大角鹿顺利地抵达高塔之下。
卢修斯再次被瑟兰督伊直接一把抱下了大角鹿，却根本没有机会抱怨自己所受到的不尊重地对待。
两个精灵刚一下地，瑟兰督伊便下意识地抽剑，将卢修斯护在身后，着急地往高塔中走去。
这样的状况下，卢修斯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身前那个着急的父亲抱怨些什么。
高塔的残垣断壁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的半兽人尸体。
瑟兰督伊和卢修斯戒备着一前一后走进昏暗的通道之中。
往上攀爬了几层楼之后，空中就传来一阵隐约的哭声。
瑟兰督伊下意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绕过转角的石壁，抱臂站在墙边的莱戈拉斯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两个精灵的视线之中。
第二十二章 他的哀伤（）
第一眼看见莱戈拉斯，卢修斯就迅速将对方从头审视到脚。
很好，没有任何伤口。贴身软甲只是沾了点灰而显得有点狼狈，但是衣服上连口子都没有破。
暗暗为精灵王子的安全“完整”庆幸着，卢修斯不进反退，往后倒了两步。
把瑟兰督伊安全护送到了，他的使命就完成了。
至于一路过来的事情，卢修斯脸颊微红，默默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决定再也不要去回想其中的细节了。
转身把自己退到一扇石壁后之前，卢修斯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莱戈拉斯的错愕。
精灵王子显然也没有预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在此时出现在身旁。
虽然站在瑟兰督伊背后的卢修斯从头到尾都看不见前者的表情。但是他还是能听见对方在莱戈拉斯出现时呼吸变化的声音。
微妙地尴尬了一阵，卢修斯听见莱戈拉斯开口时，他又迟疑了一下：“我还不能跟您回去。”
也许是害怕看到瑟兰督伊失望的眼神，也可能是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受到父亲的阻止，莱戈拉斯靠近瑟兰督伊的脚步声在很短暂的一个停顿之后，又继续往卢修斯的这个方向靠近。
然后，卢修斯听见精灵王甚至都没有太大起伏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作为旁观者，卢修斯在莱戈拉斯开口的一瞬间，首先想到的也是瑟兰督伊会开口干涉或者阻止。甚至会一种模糊地和莱戈拉斯同样的境遇感。
然而当瑟兰督伊平而低沉地话语响起时，袭向卢修斯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悲哀感受。
他眼前恍惚闪过的是不久之前的一连串画面。
瑟兰督伊让卢修斯留在河谷城里等莱戈拉斯。
甘道夫说莱戈拉斯身处敌人包围时，暴怒的瑟兰督伊。
在至亲与族人间艰难选择后者时的瑟兰督伊。
还有确认族人安全后，毫不犹豫选择出来寻找莱戈拉斯的精灵王。
以及匆匆忙忙跳下大角鹿往这里快速靠近的瑟兰督伊。
卢修斯发觉自己竟没有办法在脑海中勾勒出瑟兰督伊此时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还不知道。”莱戈拉斯顿住。
“去北方吧，去登丹。那有一个年轻的人类，你应该见见他。他的父亲亚拉松是个好人，他的儿子应该也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人。”瑟兰督伊转过身，说起一个陌生人。
躲在石柱背后的卢修斯悄悄将视线探出藏身之处，看见莱戈拉斯有点诧异地点点头：“他叫什么名字？”
“他在那片土地上非常著名，而他的名字，你应该自己去发现。”
没有挽留，瑟兰督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甚至给莱戈拉斯找好了一个可以去寻找的目标。
这么详细的身份信息想来不可能是瑟兰督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那么，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为莱戈拉斯准备了这样一个目标呢？又或者说，瑟兰督伊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莱戈拉斯离开的选择？
原本瑟兰督伊逐渐清晰的形象一时之间又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卢修斯相信不理解的不仅仅是他。不过，莱戈拉斯并没有追问。而稍显无情的是，精灵王子也没有因为瑟兰督伊态度的软化就改变自己要离开的决定。甚至他转身的弧度都透出一股坚定的味道来。
“莱戈拉斯”面对精灵王子的背影，瑟兰督伊终于还是再次开口，轻轻地唤出那个名字的声音里好像还浅浅地带出一丝不舍来。不过，瑟兰督伊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卢修斯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你的母亲很爱你，超过任何人，也超过她自己的生命。”
听到这一句，莱戈拉斯的侧脸闪过一瞬间地惊讶、委屈、无措、黯然。
卢修斯甚至因此下意识用上了隐身咒语，以免莱戈拉斯再往前一步就看到自己在他的旁边。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地忧伤。
莱戈拉斯悄悄吸了口气，挺直自己的背，在离开前转回身去，对自己的父亲默默地行了一礼。
仿佛赖以生存的那一个支点被缓缓抽离，瑟兰督伊低下头，脸上露出的是一种让看到的卢修斯都觉得窒息的难过。但是已经转身离开的莱戈拉斯并没有看见。
卢修斯收回自己原本快要迈出去的脚步，知道现在完全不是他应该出现的时候。
凌乱的石室之外，还传来几个不同来源的哭声。
把身后的安静留给此时的瑟兰督伊，卢修斯被这份离别的压抑影响得有些憋闷，于是抬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场战争虽然是胜利了。但精灵、人类、矮人无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慢慢走出高塔的阴影范围，卢修斯俯视脚下被阳光笼罩的山谷。
硝烟在逐渐消散，逐渐安静下来的山谷中仿佛在吹响一股悲壮的哀乐。
眼前的露台直接到高塔旁一面被冻住的冰河。
卢修斯看见一群分散跪在冰面上的矮人，还有当初那个惹怒了瑟兰督伊的矮人王，躺在地上。
感情对于任何一个生灵来说都是平等、相同的。无论是喜欢，还是哀伤和难过。
矮人王双目紧闭着，身旁跪着一个已经满是白发的矮人同伴。还在不断流逝着生命力的矮人嘴唇翕合着交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