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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却没笑,蹙着眉,一脸严肃地郑重点头。这才放任他牵着自己,回了营寨。
一路上,两人都出奇地沉默,默契地没有说话。
祁寒察觉到赵云的掌心滚烫,滋满了汗水。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脉搏跳动得很快。
他知道,赵云紧张至极。
但为了让自己安心,赵云便装作无事。他笑得这般灿然,是因为,今日,他终于可以去了结那桩压在他心头十多年的沉重仇恨了……
曹操身周高手环伺,想要刺杀他哪那么容易,遑论要全身而退,但赵云一脸的轻松平静,风轻云淡,倒像要去迎爽门赴宴一般。
祁寒心中不安,却克制自己,没去拆穿他。
。
下邳城,迎爽门,祈谷坛。
车胄代领徐州,喜气扑面,陈登陈珪父子得了曹操青眼,入主广陵,自也是春风得然。诸人持宴,将送别酒席布于坛台上方,场面庄严肃穆,雅静堂皇,倒也有几分厚重大气。
这日天上兀自飘着雪霰,一轮亮白的太阳高悬当空,照得坛台上方熠熠生辉。墀级左右摆了花圃,雪中著白,三色腊梅,更增气氛。坛台中央,祭桌数台,雕彩漆盘、浮纹赭箸、青底沉铜杯,一应俱全。盘中摆放着炙肉猪头,时鲜水果,爵壶樽觞中皆飘出浓冽酒香,依照惯例,先敬天地,再饮宾主。
侍女宦官鱼贯而走,将温好的陈年杜康酒送上,斟满宾主席位。
曹操独站高台之上,一袭暗色袍披,雪霰轻飞,寒风送爽,他脸上却不见分毫喜色。内心忧忡,只是担心寻而不得的长子。但他已耽搁不得,须要还归许都了。
见人差不多到齐,曹操一指席面,朗声道:“诸君入座吧。”
“是!多谢明公。”墀下文武官员弯腰趋身,恭敬无比,齐声呼颂。
曹操首先入位,许褚犹如铁塔一般按剑站在一旁,下首方乃是曹仁夏侯惇等亲腹,刘备关张三人与他的几个亲兵侍女一同,坐在较远的次席之上,其余人等各按官职大小排列,纷纷入席落座。
众人还未坐定,便听得鼓瑟声起,乐音飘摇,竟是陈登早早安排了歌伎舞姬,莲步逶迤,缓缓入了场来。众人多半都还站着,见此轻歌曼舞,靡旎巧音,俱是精神一震,胸中畅快。坛台正设在城楼之旁,位于高处,此际寒风不凛,雪花如盐,倒让人倍觉清冷舒爽。
而另一边,此时,赵云正藏身于城墙上的十数名巡卫兵中。他站在最末处,反倒离前方高台最近。
身旁一名兵卒低声疑道:“喂,你这脚旁的是什么?”抬起下巴朝他足边一个软鼓囊囊的包袱努嘴,挑眉道,“怎地我从未见过你?”
赵云道:“我乃是张文远将军帐下亲兵。战败归降,昨夜才调来此处。这袱包中是我的随身衣物,待换值过后,我还须挪移军帐,与你等住在一处。”
那兵听了,登时释然,还朝他一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原来如此。我那帐头还有一席空位,你今晚便可搬来住!怎样?”他见赵云脸上虽有几抹黑漆,或许降兵不及清洗,但仍可看出英俊不凡,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亲近之意。
赵云听了,却不置可否,只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身上所穿乃是最普通的曹军服饰,甲胄鲜明,领结处系一枚黑巾,精神飒爽。虽身披帻冠鱼鳞玄铁甲衣,但他身姿高昂,器宇挺拔,毕竟与周遭的士兵大不相同,光是那份卓尔不群的气度,就难以掩盖。赵云知自己身量高挑,因此尽力低着头颅,双眸却紧紧盯着高台上冠冕绶服的曹操。
那,就是当夜灭他满门的仇人。
虽然隔得远,但那人的眉目面容,早已深深烙刻在了赵云脑海里,绝不会错。
赵云的眼神倏然安静下去,再无一丝波动,静寂得像是一个死人。
他很紧张,紧张得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去。
他甚至激动得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眸渐渐染上血红的颜色。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想要手刃一个人。
而这个血色的愿望,他盼了十多年,今日,终于可以得以实现!
他知道,唯有杀了曹操,杀了他,这段尘埋的仇恨才能彻底了结。他的心,才可以真正得到释放。
不多时,饮宴开始,钟瑟齐鸣,气氛渐佳。有人把酒赋诗,武将们鼓噪言笑,徐州名士并陈登父子一同,从旁撺掇雅兴,曹操思子心切,多饮了几觞,竟也随着站起身来,开始踱步吟颂。
赵云眸光厉如寒刀,杀气凛绝,直将曹操的脸毫发毕现,看入眼中。因他踱步忖诗,只得见到侧脸,赵云瞧着瞧着,却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竟陡地升出一种慌乱错愕之感。
——那副侧脸,那耳廓的形状,为何,为何竟如此的亲切熟悉!
他胸口微觉滞塞,还不及思索,曹操已赋得了句子,悠悠吟诵起来——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
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其声沉沉犹如钟磬,赵云听完,将这些句子咀嚼一番,心头剧震,惊疑万分地想:“……这曹贼怎会吟出如此悲天悯民,胸怀黎庶,安平天下的佳句?!这般宏愿心境,竟比尧舜禹汤更为英明壮阔!”
他按剑的手竟有些颤抖起来,紧盯曹操的侧脸,额头开始泌出细汗。
但赵云转念之间,便立刻否定了自己这种观感,对曹操更加恼怒憎恨,暗想道:“是了。这曹贼乃是世间最大奸大恶之人,他奸险机狡,惯会伪装,这些诗赋,根本不是他心中所思所想,乃是为了蒙蔽众生的惺惺作态!”
曹操赋完一首,仰头痛饮一杯,道:“敬苍生!”
席中一时寂静无声。众人只觉余音未绝,似有回音敲击在心头。
尤其曹操的心腹臣属荀彧等人听了,更是倍生感慨。主公思念曹昂,现今在军中已不是秘密,人所皆知,他们本以为曹操此赋定与思子相关,谁料,却是一首忧国忧民,渴望太平盛世的大爱辞赋。
徐州官绅更是全副怔住,默默回味着曹操句中之意,无不感慨于心,心潮澎湃——这般的伟志宏愿,恢弘气度,简直隐有帝王之姿!
众人由衷感佩,不约而同朝曹操投去敬慕的眼光,纷纷举起酒杯来。
曹操独自站在那里,手握青铜酒觞,频朝众人致意。然而,便在这时,异变
157|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迎爽门内施毒瘴,祈谷坛前刺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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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眸中光芒璨亮,心道:“就在此刻!”
这一刻,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席面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城墙边的戍卫队中已冲出一人,一件事物被包袱紧裹着,横空飞来,破空声中“呜”然作响,登时划出一道猩红的弧度!
不错,便是猩红。
但见那事物飞过之处,从空中滴滴答答落下殷红色的液体,浓稠黏滑,血腥气盛,不停滴落在众人席面之上。
原来赵云在千钧一发之际,解开了包袱首层的牛皮,里头仅裹着一层薄薄的布帛,抛掷之时,便滴落下血水来了。
那圆滚滚的事物呼啸飞来,正朝冲着曹操的面门,许褚本坐在他下首方,一见曹操独站台阶之上,急忙起身,一声虎吼,挥起铁拳挡下了那物。
那物登时滚到一旁,许褚染了满手的血。
便听不远处一声清越沉朗的怒喝刺破众人耳膜:“虎痴小儿!吾好意还你主公长子曹昂的首级,你却好不晓事,横加阻拦,也不怕你主公怪罪?”
话音落下,席面上早已乱成了一团。
若只是武将倒也罢了,与席者却多是文臣,见那刺客嚣张,又有头颅抛来,溅了不少人一脸一席的血污血水,登时都吓得魂不附体,哀叫连连。歌伎舞姬混迹官员之中,更是惊慌失措,胡乱逃跑。
一时间,挤作一团,踩成一片,纷纷都想朝曹操身后方的墀级奔去,反倒你推我搡,堵得水泄不通,一片乱象。
曹操更是失魂落魄,傻了一般站在当地,心神俱震。他向来稳重谨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但此刻双眼却直直地盯着不远处那颗滚落的头颅包袱,嘴唇轻微翕动,想叫人过去查看一下,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曹军诸将也都被晃了神,心头电闪般转过念头:“原来连日寻不得世子,莫非那里头真是……世子的首级?!”
关张二人对视一眼,已暗将刘备护在当中。刘备却朝他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必紧张,来人并不是朝他来的。
那人的速度好快,喊声一落,朗笑声中,竟已奔近了数丈!他身姿英矫宛若游龙,足下不停,抬手一挥,竟又不知甩出几个什么东西,散落在曹操等人跟前。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几枚不起眼的黑色小丸,正欲逃开,护到各自主公跟前,谁知那些黑丸甫一落地,便骤然裂开!猛地里青烟一闪,许褚、夏侯惇等人同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心知不妙,慌忙闭气,但却已迟了。一众武将吸入不少那青色的烟气,只觉喉头一甜,呼吸困难,腑脏生出剧痛,头晕眼花耳鸣。再看向彼此之时,竟都是面色青紫,显然是中毒征兆。
他们不知,这乃是太平教中最厉害的一样武器,毒瘴丸。
当初浮云部副头领贾鹏作乱之时,就曾设下陷坑,暗中投放此丸,意欲谋害赵云和祁寒,但却被二人识破,因此功亏一篑。这毒丸非常霸道,可伤人于无形,若在潮湿环境之下投放发酵一夜,还可化作瘴气,更加厉害。这种东西一旦投于战场,简直不啻于生化武器。但遗憾的是,这毒瘴之丸,炼制起来异常艰难,太平教中也唯有先教主天公将军张角和地公将军张宝可以炼制,此时二人早已身死多时,教中所余毒瘴丸已不过百枚。
这毒瘴丸不经空气和水发酵,效力大为降低,只能伤敌一时,但已是赵云目前所能利用的最佳物品。
他一击得手,见许多武将已是涕泪横流,睁不开眼,更有与毒丸落点贴近之人,捂着胸口肚腹大声呼痛,便知药物有效,当即横枪在手,飞身挺进,朝着台阶上不及反应的曹操刺去。
青烟缭绕之中,雪花渐渐大了,曹操口鼻刺痛,也受那毒瘴所扰,但他心志远较常人坚韧,此刻竟还勉力睁大着眼睛,警惕地四顾。果然,下一秒,便见倏地里飞出一个黑巾蒙着口鼻的英挺曹兵来,那人银白色的枪尖一抖,速度快逾闪电,径取自己面门!
曹操心中悚然一惊,震愕地想:“此人太强!乃是我生平仅见的绝世高手!”
除了吕布之外,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可怕之人!
若非那日亲眼见到许褚以重手法劈裂了吕布脊颈,他还以为这人就是吕布!
慌乱之中,曹操哪里有精力细看分辨,他虽忧惧万分,但心中却还当真升起了一抹爱才之意。但也仅仅只是一霎而已。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曹操毕竟是半生戎马沙场,反应还算灵巧,蓦地里往狠狠往后一仰,重重摔倒在地,那一枪就这么贴着他鼻尖掠过,擦破油皮,鲜血迸流,冰冷生疼!许褚夏侯等人俱都睁不开眼,兀自满脸泪水,口中大呼着“主公!”,似无头苍蝇一般乱挥手中武器,生怕曹操已被人所害。
曹休受毒较轻,本守在曹操身旁护卫,此刻枪未中曹操,却刺在了曹休左边肩膊之上,登时戳出好大一个血洞,疼得他长声惨呼,满脸的眼泪全变成了真的。
刘备等人自刺客现身,到见到他快猛无比的出手,便一直紧盯着场中动静,哪里还有认不出他的?就算口鼻上蒙了黑巾,但那副体格英姿,手中那一条无与伦比的长。枪,却是谁也不会错认的。
刘备与关张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张飞揉着泪眼,闷哼了一声,道:“待俺去狙杀了那厮。”他们坐在次席之上,离主位较远,所受毒丸影响也较小,基本不影响行动。
刘备听了,却是眉心微蹙,有一刹的犹豫。
但也仅仅只是一刹犹豫而已。
他当然知道,张飞口中所要狙杀的“那厮”,绝不会曹操。
他们现今正事事倚仗曹操,万不可得罪了他,本打算从曹操手中哄得徐州来坐,哪知曹操却防备着他,只说要带他回京面圣,再行大肆嘉奖。虽然摆明了不给徐州,但他也不可能在眼下为了区区一个赵云,去开罪曹操。
刘备也非常清楚,赵云与曹操的深仇大恨,无法可解,但此刻,显然是保住曹操更为重要——当然,最好也不要折损了赵云这员猛将。
刘备稍一沉吟,突然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他猛然回头。却见那人正额头冒汗,站在自己身侧,眺望着前方的混乱,眼神变来变去。
见这人竟还会露出紧张的神色,刘备有些讶异。心头一声冷笑,暗想:“你原来也会担心他?我还以为,除了野心霸业之外,你已并不剩下什么了……”
脸上却噙了微笑,蔼声对那人道:“你去。将他安抚下来,丢到城墙下面,我自安排人接应。”
那人如临大赦,立刻抱拳称谢,口中道:“主公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伤及曹丞相。”刘备但笑不语,那人一咬牙,唰然拔出佩剑,向前奔去。
关羽没说什么,张飞脸上却露出几分不赞同,重重哼了一声。刘备朝孙乾、糜芳遥遥招手,二人上前后,他耳语吩咐他们在城墙下备上骏马数匹,二人各自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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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后仰,跌倒在地,面色苍白,惊恐地盯着眼前这名刺客。
这人露在外的眉目英俊已极,看上去很年轻,双眸凛然生着寒辉,宛若两点璨烂星光,十分威风慑人。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将一杆银枪使得狠若蛟龙,一击不中,竟是半点也不气馁,仿佛一切早在他料算之中,一霎之间,风雷不及之速,这人变招已到!一招“凤皇垂唳”,一枪连环击杀,再度刺向曹操额头!
曹操却不知道,这一招凤皇垂唳,其实共有三道连环追击,乃是赵云师父所传的绝招,更是早已被他练到化境,乃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招必杀。从出师至今,赵云还从未对人使过,今天却是存了诛杀曹操的决心,知他身周良将环伺,故而一举将这苦练的一击必杀,使到了曹操身上!
曹操心中既恐慌,又担忧,后背上涔涔遍布着冷汗——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风雪都静止了,唯余自己的心跳,和那寂静无匹的惊艳一枪,是如何啸傲着划破虚空,往他眼睛上方递来的……但那一息之间,他竟没有别的念头,只突然忍不住回眸,朝那丢着“曹昂头颅”的方向看去……
也许,正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底里最在意的东西才会迸发出来吧。
赵云这一击,挟风带雷,浩荡生威,就算是厉害的武将也难以抵挡,遑论跌坐在地,无法施为的曹操。本以为一击毙命,哪知就在这兔起鹘落的一瞬间,竟然陡生变故!
先是夏侯惇猛喝一声,竟从旁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