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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秦王剑,传说为八百年前西秦始皇帝亲著,吹毛断发不在话下。是故甫一交手,便将对方手中利刃断成两半,可旁的禁军便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了。
他们戍卫禁宫往来演练身法,结成了单独的小阵,但论及单打独斗却远非这些死士的对手。
一时间,死伤无数,巷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捉贼!”暗地里的交锋和嘶喊惊动了不远处巡逻的五城兵马司,一众衙役身披甲胄,手中执着火把疾步朝着这边跑过来。
“可是兵马司的燕指挥?在下周坚,还请指挥协助捉贼!”周坚手执利刃勉强自保,一听得人声响动,连忙疾呼道。
“可是周郎将?弟兄们,跟我上,莫让贼人走脱!”那姓燕的指挥听了当即朗声道,若说起长安城中的世家勋贵,还没有谁比他们五城兵马司更熟悉的,虽然黯淡的星光下看得不甚清晰,但他听得对方敢大摇大摆报出姓名,料想也无作假,当即一挥手带着巡逻的郎君便扑了上去。
五城兵马司久经抓贼、缉盗,一交手便觉出眼前这十几个黑衣人身手不凡,纵然身受重伤仍旧行动迅疾,倒有几分像世家里豢养的死士,但他性子乖滑,也并不多问,只当是功夫厉害的盗贼。
那些死士原本人数就少,如今有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小队加入,更觉得吃力,为首的人眼见着行事不哈,便欲要服毒自尽。
“嘿嘿,幸不辱命。”燕白眼疾手快先卸了对方下颌。
“这是怎么呢?”听得响动石劲披衣起身,在护院的陪伴下开门出来,黑暗之中,灯笼发出暖光却照的不甚清楚,但嗅觉早一步便将血腥味反馈过来,石劲不由大惊。
“石侍郎。”燕白抱拳行礼,一面指挥身无大碍的郎君两两一道救护其他受伤的郎君。
“还劳烦燕指挥守着石侍郎的宅子,莫教其他人再来打搅。”周坚朝着两人拱手,“坚还要领着这几个刺客回禁宫复命,听说今日一早刑部提审两个人证,还请侍郎压后,等圣人旨意。”
“这……?”石劲一愣。
“周郎将放心,白定然遵照吩咐。”燕白眼珠子转了转,微微笑了笑,“白这就去调一队郎君过来。”
“如此,有劳燕指挥!”周坚闻言笑了笑,“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往西市吃羊肉汤锅,今日事毕,坚便请指挥一聚,还请指挥莫要推辞。”
“好,白等着郎将邀约。”燕白也不多问,当即朗声一笑。
“给他们点个炭盆,不要教人冻死了。”周坚与二人寒暄完毕,接到传信的另一队禁军带着囚笼过来将幸存的是三个刺客抓起来,一行人便借着夜色往禁宫过去。
“是。”一行人带着囚车在深夜中小跑,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禁军所,而此时已经过了丑时,距离辰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周坚看了看安放在院子里的囚车想了想吩咐道。
他身上并未受很重的伤,因此只是让粗使的小吏打了热水来将身上擦拭了一遍,脱去外袍,在屋子的榻上勉强合眼睡了一会儿。
这一夜,周坚睡得并不踏实。
他习武多年见血还是第一回,梦里都是黑衣人铺面的杀意,夹杂着能证明姬家人清白的庆幸欢喜,让他忍不住在卯时便迎着初生的日光爬起来。
晨曦初露,淡淡的光线之下,他看到了那三个躺在囚车里被卸了下颌束缚着双手的郎君,看着竟是年轻得很,与自己也相差无几,他心中微微生出几分不自在,都是同样年纪的人,富贵如他,并未吃过什么苦,也有权利选择自己将来做什么,可也有如眼前人,一次一次在生死线上搏命的。
“郎将醒的早。”看守的禁军见他起身不由咧嘴笑了笑,招呼道。
“炭盆不要熄灭了,看着若是日头大了给他们上些清水,我不希望等我回来就无法问话了。”周坚收回眼中透出的怜悯,朝着几人吩咐了几句,转身便朝外走。
隔着禁军所不过百十步路便是朱雀大道,此时天色尚早夜市还未散尽早市又开始,一路过来卖饺子、混沌、面饼、汤圆、糍粑的不计其数,周坚对这些小吃并不陌生,早年大朝会之前,舅舅常常白龙鱼服带着他一早溜达出来,便在此处买吃食。
长安早食种类繁多,他不如舅舅嗜甜,偏爱东边汤圆曹家的咸汤圆,一个个不过成人拇指大小,用剁碎了的山羊肉加鱼肉做馅儿,再加上汤里青碧色的葱花,他每次都能吃下一大碗。
“凌云今日也来这里吃东西?”这会儿食客不多,他便一人坐了一张胡桌,不多久,听得旁人招呼,抬头一看,来人眉目轩朗,颀身长须,一身藏青色的细棉斗篷,头戴紫檀木镶玉冠正是圣人多年的知己,御史林清。
“林御史。”周坚幼时没少与之相见,林清为人颖敏绝伦、刚毅深沉,生活却十分质朴清廉、在朝堂上可谓是寒门的一面旗帜,但对身边的小辈却十分和煦言辞恳切,仿若家中族叔,周坚幼时也很喜欢跟这位叔叔打交道,后者曾给他讲史,观大略而知是非,但越发年长他越是明白他的出身便注定与林清走不到一条道上。
林清想要打压甚至彻底摧毁世家,他希望这天下的百姓都能人人读书,衣食无忧。
而他出身勋贵周家,虽与世间九大姓的家族并不能相提并论,但却绝非寒门,他没有体会过寒门子弟的苦痛,自然也就不要说因此要削弱自身的利益。
等到他真的入朝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是他想想的样子,林清自身品德高洁若白璧无瑕,但他身边聚拢的却不乏吃相难看的人,观其友知其人,周坚有时候很失望,但他到底不是当年只认定世间黑白分明的孩子,他亦是明白如林清这样求官只为自己心头信念者不是没有,但如他几十年如一日家中不过温饱的却是凤毛麟角。
而这朝中大多数人还是为了锦衣华服的富贵生活。
“林郎君,今日还是吃芝麻饴糖的馅儿么?”汤圆曹家的汤圆味道好且价格便宜,一碗二两的汤圆不过十文钱,冬日里一碗下肚又暖和,因此在这里吃的人不少,但林清自升平十年调入长安,每年冬日里几个月几乎都是自此处用朝食,老板娘从最初的小媳妇到如今的当家娘子对这个熟客的口味可谓一清二楚。
“劳烦曹家娘子,再来一两白菜猪肉馅儿的咸汤圆。”林清微微拱手,转身跟着周坚一道坐下,“凌云近来可好?好些日子未见得了。”
“劳烦御史挂念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坚也就压下心头微弱的别扭,“左右替圣人跑跑腿罢了。”
“听说昨日,凌云引着一个民间的书生入宫了?”此时天气尚早,食客不多,曹家娘子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先端了一碗咸汤圆上来,又笑着倒了一碟醋,林清伸手接了过来夹起一个咸汤圆蘸着醋吃,“这会儿不在朝野之中凌云叫我御史倒显得生分了。”
“林叔。”圣人吃食之时亦喜欢说话,周坚跟着他长大,自然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听了林清的话,当即从善如流的改了,“他书法写的好,我替舅舅引荐一二。”
“连凌云也交口称赞,想来定是不错,连我也起了兴致想要见上一见的。”林清吃东西很斯文,动作更是如行云流水,分外好看。
“……日后有缘自然可以见到的。”周坚沉默片刻干巴巴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终于出场了 第一卷篇幅不多重要性排前三的角色
ps 话说蠢作者有两个室友 两个最近都在看青云志 于是蠢作者写文的时候 左边一个小凡 右边一个小凡
这章还有几百字 明天补 太困了
第69章 临危受命(一)()
平陵御这一晚睡得并不好,他虽然对自己的推论很自信,但他心里记挂着姬凛,心中忐忑估摸着天一亮也就起来了。
“郎君醒的这样早?”小李子换了一身同色的棉袍守在门外,见他推门出来,笑盈盈的端了水进来,平陵御这才发现在屏风这头放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贤妃娘娘管着宫务,恐郎君进宫来的匆忙未带够衣裳,跟陛下说了,便连夜赶制了一身,郎君试试可还合身?”
平陵御看了看,从白色绣祥云暗纹的里衣至杏色绣茱萸纹大袖衫再至浅褐色绣山水楼阁的斗篷、从白玉镶嵌琥珀的头冠至金镶玉如意带勾至聚云履一应俱全,他心知今日面圣可谓至关重要,且不论贤妃是真的细心还是有其他意思,他终究还是要领了这一份好意的,因此也不多想便由小李子服侍他穿上。
后者又端了早膳过来,是一碗菰菌鱼羹,鱼肉和着菌类炖在一起,去了腥味,入口软绵清甜,平陵御舀了些许吃了,剩下的全进了小李子的肚子。
其实就平陵御自己来说即便是继承了原身的存在,但他对于东秦却缺乏一种归属感,以至于长安城危机与否在他看来并没有姬凛自身安全重要,但姬凛在意,他忠于国忠于民,哪怕这在千百年后看起来显得略傻,但平陵御愿意为了他的信念去说服圣人。
如此等了一个时辰,柳泉从皇天殿过来,传了圣人口信,说是召平陵御往皇天殿说话。
等到了皇天殿平陵御整了整衣冠才踏入内间,圣人这次召他是在西书房里头。
平陵御走进去迎面便是一张极宽大的山水楼阁屏风,而屏风之前则安置着一张胡椅并一张胡桌,圣人端坐在椅子上,胡桌上放着一盏茶,并几卷书,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龙首博山炉。
“来了,便坐吧。”圣人不待他行礼便示意一旁的小太监给他端了一个胡凳过来。
平陵御谢过才坐下。
“昨日跟你打赌,今日已经出了分晓。”圣人用银匙子拨了拨博山炉里燃着的龙涎香,青烟缭绕,仿若一片流云,他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草民斗胆,是草民胜了么?”平陵御笑了笑,语气平静。
“人已经教凌云拿住了。”圣人抬眼瞧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银匙子。
“昨日陛下允诺草民,若是草民胜了,便观姬大郎所写的陈情表,草民今日带来了,还请陛下一观。”平陵御言毕起身,恭恭敬敬的将二人合写的陈情表呈递在手上。
“呈过来吧。”圣人想了想也就允诺了,好文章的感染力自不在话下,姬凛那一篇陈情表被平陵御改了改,他本用词质朴,如今瞧着他写的越发觉得可怜,圣人原本就是个软性子,读完了一时眼眶都红了几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草民前日觐见之时便说过,晋州谋反是真,而姬家谋反是假!陛下若是想要知道是何者才是幕后主使,不若命人细查,然而草民知道便是快马日夜兼程入晋州永宁城亦是八日功夫,一来一往没有数月不能水落石出。”平陵御说道此处,语气越发沉重,“草民听姬大郎说过,今年恰逢大计之年,边关换防,如今换防不过数月,若是北魏趁机南下,兵将不熟,将令难通,晋州危矣!”
“你是在吓唬朕么!”圣人怫然作色,圣人虽然心软但到底不是傻子,晋州可谓是东秦北面的屏障,若是晋州不稳则长安危矣。
“草民不敢。”平陵御摇了摇头,“如今姬家所能依仗的只有陛下的信任,草民又如何敢乱说话?”
“可北魏今年还派使臣往我长安求亲。”圣人沉默了片刻,见平陵御一脸诚挚,心中寻思片刻倒也认真听他说话。
“据草民所知,北魏烈帝膝下有七子,皇长子为北魏庶妃伊娄氏所出,太子与七皇子为先皇后独孤氏所出,三皇子为丘穆陵氏所出,四皇子、六皇子为太洛稽氏所出,五皇子出身最低为西楚民女所出。”平陵御神色温和,“北魏求亲所为者乃是七皇子拓跋敬,这位小皇子今年十六岁,性子最是跋扈,草民曾在民间听起其传言,其为人纨绔,贪花好色又不上进,绝非嫡公主良配,可见北魏心不诚,须知北魏六皇子与七皇子同岁,虽非嫡出,其生母亦是出身北魏门阀,且为人谦逊温柔。”
圣人面色变了变,他当初拒绝并未想的很深远,只是因着宇文皇后在他面前哭诉了一场,二人夫妻多年,虽然他并不算喜欢她,但宇文皇后的哭泣令他想起早夭的嫡长子,他就舍不得华阳远嫁。
“好在陛下心慈,拒绝了北魏联姻一事。”平陵御小小的捧了圣人一把,“可是草民不解的是北魏自今年年初求亲到最后被拒绝在我大秦盘桓了半年最后却并未觉得失落,反而仿佛很开心的回了北魏,草民斗胆揣测其目的根本就不在求亲之上。”
“那北魏为何求亲?”圣人听他此言瞬间坐直了身子。
“若是今年北魏南下冬袭,一则以求亲被拒为由,二则我大秦恐见其示好而失去戒备之心,疏于边防。”平陵御正色道。
“啪!”圣人用力拍了拍眼前的桌子,面色铁青,虽然他并未答应北魏求亲,但一家女百家求,他心中还是很得意小女儿初长成便得人上面求亲,可如今被平陵御点名了是对方一石二鸟之计他如何不怒。
“还请陛下息怒。”平陵御忙劝告道,言语却颇有火上浇油之意,“草民身在民间,若非北魏求亲,亦不知嫡公主年岁已到待字闺中之时,可北魏烈帝身在千里之外如何就能知晓公主年岁?”
“这边是卿所言我东秦当真有人谋反么?”圣人不是傻瓜,虽在盛怒之下,却仍旧听出了平陵御的言外之意,“那你说说这谋反的逆贼到底是谁?”
“……草民不知。”平陵御顿了顿还是咽下了自己的猜测,凡人多智而近妖者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刑部、御史台、大理寺还是一团乱麻,他就敢大大咧咧斩钉截铁的说谁是反贼,这明显是老寿星上吊显得自己活太长了,“然姬家与北魏血海深仇,便是姬家丧心病狂要谋反定然也不会与北魏联手,是以草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姬家绝非反贼!”
圣人一咽,不过一寻思,便是连三省六部都无定论,眼前人身在江湖之中作为局外人能看的出方才所述已然是不凡,若是当真知晓谋反的是谁,那该是神仙了!当即朝着平陵御挥了挥手道:“罢了,朕知晓了,你先退下吧,朕要细细想一想。”
“陛下。”平陵御顿了顿,还是驻足。
“还有什么要说的?”圣人见他面露迟疑,不由皱了皱眉。
“还请陛下允诺草民回姬府待传召。”平陵御想了想道。
“你且先回昨夜住的地方,待朕想一想再说。”圣人摆摆手示意他先走。
“喏。”平陵御见圣人着急得赶自己走,又微微瞅了瞅立在圣人身后得屏风,心中怀疑只怕屏风之后有人,只不知是何人?左右圣人所倚重的不过林清,而自己今日换了贤妃准备的衣裳也该是向他们轻微示好了,如此心神一定也就果断的告辞。
待平陵御一走,果然有小黄门过来掩上了门。
不多时身穿银色绣回纹锦缎袍子的男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正是一早便入了宫的御史林清。
“正则如何看?”圣人想了半晌开口问道。
“臣认为姬家可信。”林清沉默片刻,纵然他憎恨世家,但是宦海沉浮多年,他早不是那个以为世间非黑即白的人,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很欣赏世家的风骨,尤其是姬家,门风清正的姬家几乎是整个世家中的清流,这个家族站的正行的端,哪怕最开始晋州马场出事,他想借机从世家撕开一条口子,但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姬家的忠诚,是以在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