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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珩拍拍张秉志的肩,虽然张秉志比他大了二十多岁,但论气场,此刻云淡风轻的乔珩没悬念地碾压了外强中干的张秉志。
乔珩笑:“张大人放心,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说的话旁人可听不见,大人何必这么紧张。其实我也知道大人的难处,您殚精竭虑地为越州百姓着想,要是这样还称不上一位好官,那就太冤了些。”
张秉志不说话,他『摸』不清楚乔珩到底知道什么,也猜不出乔珩说这些话的目的,只好等着乔珩为他解『惑』。
乔珩:“我知道很多事情大人也是身不由己,有些钱财,大人不拿,别人就防着您,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把大人当做异类的蝼蚁就使了坏招想把大人踩下去。但是归根结底,大人您和蝼蚁是不一样的,单看今年越州加固了近三成的江堤,就能看出大人您为民着想的心思。只可惜啊,那天洪水一冲,不管是蝼蚁还是人,都得遭殃。”
张秉志不是真的蠢人,乔珩的敲打让他很快就想到,这群从京里来的钦差要对越州的官场动手了。可是张秉志又怀疑,单凭一个尚书左仆『射』和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子,最多再压上永定侯府,真的能掀翻整个越州官场吗?
张秉志想,如果乔珩他们真的有把握,那乔珩现在的敲打,说不定就是自己最后上岸的机会。但如果乔珩他们没有把握,而自己贸贸然应了下来,最后事败,他们拍拍屁股走人,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张秉志拿不定主意。
于是乔珩决定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大人不必紧张,贪墨赈灾银在数条罪状里也不算最重,前面多得是高个子给您顶着,怕只怕数罪并发,圣上一怒之下,可管不了你犯的罪是轻还是重,一律往重里罚,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张秉志咽咽口水,不确定的问:“数罪并发?”
“是啊,哎,糟心事太多,你没见梁大人这两天脸『色』都不太好嘛,到时候拔起萝卜带出泥,赈灾银的事或多或少会扯出来点,我这儿也就是给大人您提个醒,有办法把自己摘出来,就赶紧的,千万别事到临头了被拉出来以儆效尤。”
至于怎么摘出来嘛,乔珩看了一眼张秉志,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结果第二天,跟着来查码头和船只的衙差捕快多了一倍,张秉志甚至说动越州的折冲都尉,派了一小队军防的守军过来协助,这诚意表现的满满的。
李旭和梁云庭那儿也进行的很顺利,尤其是在刘阳之子刘兆基,站出来证明吴氏是被刘阳毒杀之后,刘阳草菅人命的罪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
李旭曾经问过乔珩一个问题,如果刘阳背后牵扯着水匪及种种人员,那为什么不放长线钓大鱼,反而要打草惊蛇先把刘阳抓起来呢。
这话也不错,如果没有连娘子跑出来大闹了一场,那确实应该先吊着刘阳,但恐怕在连娘子被接进府衙后院那天起,刘阳及其同伙已经暗中扫尾,要不是刘阳就在明面上做官,林辉的部下又死死盯着他,说不定连刘阳都会人间蒸发,所以现在只能先把刘阳抓起来,从他口中盘问线索。
而乔珩,他则每天都去各处码头转悠,衙差捕快盘问船只时,他就带着几个亲随顺着江边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日,乔珩刚回到码头,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一个管家样子的中年男人挡在十来个捕快面前,硬拦着不让外人上船。
捕快里有个机灵的小子叫周遂,他看见乔珩回来,立马跑过来禀告:“世子爷,这几条船都是一起来的,兄弟们想上去探查,可他们家的管家说船上有女眷,不方便放人上去,就连后面几条运货的船都不让上,我看他就是怕我们手脚不干净,嗬,别提他多嚣张了。”
乔珩点头,问:“这是哪一家的船,从哪儿来?”
周遂道:“只问明白了姓宋,从上京来的船,去哪儿的就不知道了。”
远处拦着捕快的管家看见乔珩,抬高音量喊道:“叫管事的出来说话,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康乐公主府上的船你们都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第20章 结案()
宋芸芸烦躁地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船舱里本来就闷,这会儿停靠在码头边,外面三教九流的净是闲杂人等,她想开个窗都嫌膈应,也不知道管家怎么办事的,过了这么久还耗在那儿,真是废物。
大丫鬟椿纤以为宋芸芸是想看热闹,连忙拿来帷帽,却被宋芸芸一把扔在地上。她家小姐一生气就喜欢拿下人出气,椿纤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芸芸这回倒是没为难椿纤,吩咐说:“外面这群人怎么回事?求财求到咱们家头上来了,你让管家带上家丁,就说是我说的,不用跟这帮人客气,谁要是还想再拦着咱们家的船,直接给我把手卸了。”
椿纤浑身发抖,颤着声音说:“小姐,那可是官差。”
“那又怎么了,为这么点小事我不信谁敢开罪咱们宋~”宋芸芸话还没说完,往船外面望去,恰巧看见一身靛蓝『色』锦袍的乔珩向宋家船只停泊的方向走来,公子如玉,即便码头上围着黑压压一片人,可乔珩却似鹤立鸡群一样,叫宋芸芸一眼就认了出来。
宋芸芸心里吃了一惊,上京永定侯府的小世子,她怎么会不认识,只是没想到能够在这儿遇见他,但随之而来宋芸芸就心生狂喜,像乔珩这样的人物,往常她想见还见不到,现在天赐良机,她要是不抓住岂不是太可惜了。
宋芸芸拉住椿纤的手:“我改主意了,你去跟管家说,让他好好配合官差,不得阻拦。”
椿纤不解宋芸芸突然大变的态度:“啊?”
“哎呀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再去看看哥哥起了没,叫他赶紧下去请永定侯府乔世子上船一叙。”宋芸芸已经挪步到了梳妆镜前,拿着支金步摇在自己发髻上比划,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凑巧’地出现在乔珩面前。
且不提宋芸芸的亲哥宋子勋怎么被下人从床上拉起来,只说乔珩看见脚步浮软的宋子勋从船上出来,就明白这几条打着康乐公主旗号的船是怎么回事了。
康乐公主当年所嫁的,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子宋世元,而宋尚书膝下一共有二嫡一庶三个儿子,也就是宋子妤的大伯、爹爹和三叔,七年前宋尚书因腿疾去世后,三房就分了家。据乔珩所知,宋子妤庶出的三叔现在就外放在慈州做官,再见到宋子妤三叔家的堂哥宋子勋,乔珩就知道这几条船必定是出自宋家三房。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见到乔世子,子勋这厢有礼了,嘿嘿,世子爷要是赏脸,不妨入内一坐?”宋子勋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美『色』,也算得上是京里小有名气的一枚纨绔,乔珩知道他的秉『性』,但还是被他打招呼时的轻浮给噎了噎,还这厢有礼了,你是不是还想要唱一段西厢记啊?
“不必了。”乔珩打断宋子勋,对身后的周遂等捕快说:“既然是官宦女眷乘坐的船,我们自然不能叨扰,劳烦几位兄弟往其他几条船上走一遭,小心别惊扰了其他人。”
宋子勋连忙赔笑:“世子爷,您看咱们两家也都认识,这搜查到咱们这儿就免了吧,我就是带着妹妹去慈州与父亲汇合,船上也没装什么别的。”
乔珩:呵呵。
最后船还是被搜了,其实底下办事的人谁都不是傻蛋,也不会故意去开罪权贵,上船搜查的时候也都十分知礼数,有女眷在的那条船更是连碰都没碰,可是宋子勋还是觉得被下了面子,以至于枉顾妹妹叫他请乔珩上船的意思,全程黑着脸没再说话。
至于宋芸芸,她躲在船舱里,不错眼地盯着岸边的情况,边看她还边抱怨:“哎呀哥哥怎么回事啊,真是一点事都办不成,不是叫他把乔世子请上来的嘛,怎么都没动静了。”
宋芸芸跺跺脚,觉得就因为她哥太蠢了,才坏了自己的好事。她痴『迷』地看着乔珩的身影,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曾经在康乐公主府偷看乔珩的情形。
自从宋家三房分家之后,宋芸芸的身份一下子从正三品尚书府孙小姐跌落到正五品慈州别驾府小姐,这身份上的落差,意味着她再也进不去上京城中最顶级的圈子。
再过一年,她就到了及笄的年纪,如果爹爹还只是一个小小慈州别驾的话,宋芸芸都不敢想自己会嫁给什么人家,她是知道自己那个郡主堂妹喜欢永定侯府小世子的事,一个是郡主,一个是世子,这两人门当户对,虽然宋芸芸不想承认,但是她堂妹和乔世子确实是郎才女貌。
不过乔世子貌似并没有看上自己的郡主堂妹,这一点让一直嫉妒着自己堂妹的宋芸芸心里暗爽不已,甚至萌生出想要嫁进永定侯府的痴念来。可惜宋芸芸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乔珩单独相处,原以为出了上京城就更难见到意中人了,谁料到能够在越州见到乔珩,她恨不得现在就走下船对着乔珩诉衷肠。
“椿纤,把我的帷帽拿过来,我要下船。”宋芸芸决定死也要出去跟乔珩见一面,可椿纤早就被她家小姐不寻常的举动吓破了胆,可怜兮兮地死死抓着帷帽不给宋芸芸。外面那么『乱』,要是让她家小姐出去了,椿纤觉得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
椿纤惨白了脸哀求道:“小姐,外面那么多人,您怎么好出去,您想看热闹开着窗子看一看不就行了,奴婢求求您可千万别出去。”
宋芸芸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恶狠狠地说:“大胆贱婢,本小姐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还不把帷帽给我拿过来!”
椿纤急中生智,把帷帽背在身后说:“小姐,奴婢是为了您好啊,您想想,外面那么多人,您这要是出去了,别人该怎么看您,尤其是还有永定侯府的世子爷在,说不定他怎么想您呢。”
这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宋芸芸心里,她可不想被乔珩误会是随随便便的人,想了想,她又返回窗口,解下系在自己腰间的青绿『色』丝帕,素手一翻,让丝帕随着江风往窗外吹去。
老天爷也算帮忙,那丝帕顺着风一直往码头上飘去,眼看就要飘到乔珩身边了,乔珩竟然在这个时候侧身往旁边走了几步,等宋芸芸满心欢喜地看着丝帕飘过去,就只看见丝帕穿过人群砸在一个正吃着烧饼的彪形大汉脸上,那大汉将丝帕从脸上扯下来,似是疑『惑』哪里来的东西,只见他想了片刻,然后用丝帕擦了擦嘴,又不讲究地醒了醒鼻涕,最后把丝帕扔在了地上。
宋芸芸。。。。。。
椿纤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门口挪去。
宋家的几艘船很快就搜完了,还别说,这么一搜真搜出点问题,发现不对劲的还是那个机灵的周遂,这小子在江边长大,盯了宋家的船老半天,背着人告诉乔珩他觉得这船的吃水位子不对。
周遂挠挠头,问乔珩:“世子爷,咱们还扣着船吗?”周遂看了眼宋家半百以上的家丁,心里盘算着叫人去折冲都尉府报信,一会儿起了冲突他们一群官差可不能丢了面子。
谁知道乔珩却说:“扣着干嘛呀,放行,再派人跟着,看宋家的船都在哪几处靠停了。”
乔珩心情挺好的,等了好久终于抓到这条大鱼,下一步就是确认宋家帮忙偷运的是不是私盐,如果是,那私盐又运往何处。
乔珩盘算过刘阳历年记载的盐仓账本,大致估算过他们每年偷运出去的私盐数量。虽然刘阳这个人胆小谨慎,从每个盐仓里偷运出去的数目都不大,但越州大大小小数十个盐仓都由他掌管,每个盐仓偷一点,集合在一起的数量也不小了。
这些被偷运出去的私盐不可能一下子分销,就连直接运往其他州郡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乔珩在想,如果让他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他会在沿江附近建造多个自己的盐仓,把偷来的私盐暂时存放在那里,然后再联络船只,一点一点往南边运。
之前,乔珩在查看越州今年盐政账目时,发现账目已经被做伪,那也就是说,刘阳已经从今年新到的官盐里偷出了一部分。算上连娘子告状的时间,外加李旭和梁云庭前段时间一直在江堤、码头等处视察,乔珩就猜,刘阳盗出的那批私盐还没有找到机会被运出越州。
所以乔珩一边搜查江边的私人盐仓,一边叫捕快检查过往船只,果然逮到了宋家这条大鱼。
***
一个月后,乔珩已经查清楚了水匪沿江布置的盐仓,多亏了宋家那几条船的帮忙,让乔珩能够顺利确定私盐的最终去向是慈州,有了慈州宋别驾做突破口,乔珩大致能够确定慈州官场上跟私盐有关的几个官员,还真别说,贩卖私盐赚头十足,至少慈州那边几个官员光是收封口费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旭和梁云庭这边倒是遇到了点困难,刘阳定罪之后,在贩卖私盐一罪上,一直咬死了不肯说出他的同谋,虽然李旭带着人多方查证,最后找到了水匪的老巢,但是因为时间耽搁太久,还是被水匪头子逃脱,但现在还没有抓到。
但是奇怪的是,刘阳在贪墨赈灾银上一反之前咬死不说的态度,简直对审讯知无不答,又有张秉志戴罪立功,梁云庭很快就将涉案的主要人员逮捕入狱。
因此,乔珩他们十二月中旬启程回京时,两份分别来自梁云庭和李旭的奏本已经乖乖摆在了乾元帝的案头。
第21章 全鹿宴()
这个时节,上京城里已经开始飘雪,快到年尾了,游子都该回家团圆了,可还是有人不得不离开家远行,有的人是为了公事,而有的人,却是为了私事。
最近康乐公主很不高兴,虽然她任劳任怨地在为丈夫收拾行囊,但是私心里,她一点都不希望丈夫在这个时节还要南下。
“听说南边的风水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冬天阴冷得很,我给你带了几件大裘衣,你到时候记得拿出来穿。”
和丈夫举案齐眉,又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康乐公主,应该算是本朝最幸运的一位公主,然而此时,她心里藏着一团邪火,恨不得跟什么人吵一架才好。
宋世元握住妻子的手,他和康乐公主恩爱了这么多年,对妻子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有些事他必须去做,因此只能向妻子解释道:“公主莫要生气,三弟再不对,也是我们宋家的血脉,而且慈州还有子勋和芸芸这几个孩子,他们叫我一声‘二伯’,我就应该照顾他们,何况我现在只是走一趟把他们带回来而已,你就别担心了。”
康乐公主心里还是不舒服,虽然她身为公主,在三房还没有分家前,她和丈夫就是单独搬出来住在公主府的,可是宋家老三那一家子不上台面的做派还是膈应到她了。
康乐公主想,要不是这个小叔子太贪得无厌,已经去世的公公也不会在弥留之际非要请族长见证,给三个儿子分了家,恐怕就是担心小儿子无止境的贪念最终会害了全家人。如今看来公公果然有先见之明,越州贩卖私盐一案,小叔子可不就是为了贪念而把自己折进去的嘛。
可是宋世元又不是宋家这一代的长子,做什么要他前去照应三房的人,康乐公主很想说为什么不叫大伯去慈州把弟媳和侄子侄女接回来,可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最心软,肯定会为自己的大哥开脱,无奈之下,康乐公主决定按下不表,说起其他的话题。
“这次也要谢谢珩哥儿,要不是他在南边,说不定弟妹他们要受什么苦呢,这孩子也算知礼,特特写了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