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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芜其实也不清楚,她抬眼看了既明,既明却恍惚地看着她。
既明看到幻芜比冰棱还干净的眼睛,好像大醉初醒一般,怔愣了一瞬才走向幻芜,然后直接牵住她的手。
幻芜因他这个无比自然的动作,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下意识地挣了下,手却被握得更紧,既明瞥了她一眼,眸色如夜。
幻芜像泄了气似的,被既明牵着就往外走:“此事,外人不便知晓。”
外人?霖淇燠被这句话打懵了,看着前面就要走出山洞的两人,迅速看向长绝。
只见长绝面如死灰,眼睛只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一手,似乎魂都跟着一起飞走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也不拦一下啊?”樊晓昙倒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着毫无动静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应该有她的原因。”长绝眼神发直,轻声说道,那感觉颇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
“什么原因?”樊晓昙抱着手,语气愤懑:“也没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啊?我看她倒是挺乐意跟着人走的。”
长绝也很想问一问,可是他心里还是愿意相信她,即便她不说,即便他此时心如刀绞。
“你不许走!”稚嫩的童音变得尖利,长绝走上前才看见是福生挡在了幻芜跟前。
他死死地盯着幻芜,一双眼里有悲有怒,身上光影绰绰,似有无数个影子萦绕在他身边,变幻不断。
“福生”幻芜隐约可见那些影子,就是他初见自己时变的那些妇孺老人。
“别丢下我!”福生喊道,似应和一般,又有一道混杂交叠的声音说道:“别丢下我们!”
樊晓昙听见这声音,竟觉得无比阴寒,如同地狱的怨鬼扼住自己的脖子:“这小孩”
“怨灵缠身。”霖淇燠叹道。
既明轻笑了一声,兴致盎然地说:“怪不得你如此厉害,能困我这么久。”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福生,然后抬起手。
幻芜一惊,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既明扫了她的手一眼,并没有挣:“降妖除魔啊。”
“你自己就是妖魔!怎么不除了自己?”幻芜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他的手直接走向福生。
长绝的心提了一下,就连樊晓昙都想出声阻拦。
可就在幻芜抱住福生的那一刻,他周围阴暗盘旋着的影子就不见了,福生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恢复了清明,只带着些小小的委屈,跟普通孩童无二。
“福生”幻芜抱着福生,感受着他身上的不安、恐惧、愤怒还有对人世的爱与眷恋。她很清楚,福生是怨灵,可他仍有躯壳在这里,就像一个吸纳怨灵的容器。
那些病弱妇孺、老人孩童,原本也是这世间的一条生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被亲人抛弃,被挚爱背叛,就连福生这样伤害不到任何人的孩子,也因为自己的外表,被人当做不祥的妖物,被村人驱逐,最终被抛弃在这里自生自灭。
他们怨他们恨,他们像被人接纳包容,于是就像约定好了一样,躲在这座雪山上,藏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人,同时也是无数个残破的人生。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伤害过福生,也没有伤害过别人。那些幻术,就像小孩子希望得到大人的关注,而故意打破的碗碟吧。
在幻境里才可以看到一些不那么悲苦的人生,体会到人世间本该就有的欢笑。
幻芜紧紧地抱着福生,鼻腔都是胀痛的苦涩,她把脸埋在福生单薄的肩膀上,掩埋掉眼角溢出的凉意。
“幻芜”福生伸出小手轻轻地搭在幻芜的肩上,也不知何处来的记忆,竟轻缓地拍起她的背来。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有一只温柔的手,曾这样安慰过自己吧。
“对不起,对不起”幻芜原本想说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那些安慰人的假话,那些无法实现的承诺,此刻却成了她满腔的愧疚。
谁又不明白呢?谁不知道那些话只是安慰,只是谎言,即便是孩童,他们也知道那是虚无缥缈的梦,可他们还是笑着点头,笑着说“拉钩哦”、“说好了哦”、“我等你回来”
可你只是觉得那些眼眸太过单纯明亮,好像能从那里看到自己伪善的面容,然后匆匆地撇过头去,慌忙地逃离而已。
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些沉甸甸的爱意,变成了蚀心跗骨的毒药。似乎只有躲避抛弃,自己就能得到解脱。
“你哭了,羞不羞啊。”福生就像个大人一样,语气轻松地安慰着幻芜,“你陪我玩了,我很开心。我只是,只是很久没那么开心了,就想把你留下来。我是不是太坏了?”
幻芜快速地眨着眼睛,把滚烫的眼泪憋回眼眶:“不,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寂寞的。”
“是啊,你也会寂寞的,在这里会呆不惯会难受,也许还会死掉的吧。我忘了,你跟我不一样,我已经死掉了。”
幻芜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大哭出声,身后的几人,也无人说话。只有渐渐喧嚣起来的风声,似乎在呜咽悲泣。
“福生,你想离开这里吗?我把你的尸骨带走,你就可以离开此处,重新转世为人了。”霖淇燠抱着手问道。
福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幻芜,摇了摇头:“不,我要陪着我的朋友,我走了,它怎么办?这里挺好的,我不想离开。”
“我不想再做人了。”
第九十五章护槐镇()
他的声音很轻,明明是童音,此时的语气却像个悟道的老僧一般,带着绒花似的惆怅,被风卷去,只剩嗟叹。
“我带你们走吧,不然这个雪山是走不出去的。”福生牵着幻芜的手就走,既明抬脚跟上,只有长绝他们三个,还呆立在原处,表情各异。
“唉”樊晓昙心里沉沉的,不叹口气出来无法驱走那些涩意,“我还以为,免不了大战一番呢。”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恶念都会滋生出更深重的恶意的。”霖淇燠也十分感叹,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长绝,朝前努嘴,“怎么办?”
长绝不动,只是站定着看着远方。
樊晓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护槐镇?”霖淇燠看着眼前玄石红字,约有一人高的石碑摸了摸下巴,“他们俩来这里干嘛?”
樊晓昙摇了摇头,看了长绝一眼:“谁知道呢,都跟到这了,进去看看呗?”
幻芜跟着既明下山后,长绝他们三个也跟着下来了。他是断然不会留下幻芜自己回去的,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护槐镇虽说是个镇,但大小规模与一个繁华富庶的城邑也不相上下。只是这个镇子没有城墙,自然也没有城门关卡之类的设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界碑立在路旁。
过了界碑再走不到两里,眼前的一切就豁然开朗。沿着最热闹的主街走,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商铺屋宇鳞次栉比,行人如织。
沿街还有卖各色小食的摊点,氤氲出一阵阵市井的烟火气;农人贩卖着从自家果树农园里采摘的新鲜瓜果,手中捧着小陶罐不停地给瓜果洒水,泼洒出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串晶亮的琉璃串;挑着货担大声吆喝的卖货郎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童,他们好奇地盯着货担里新奇的货物,卖货郎也不恼,大方的拿出些色彩斑斓的泥人玩偶给孩子们看,小童的眼光都被货郎手上的东西吸引着,一双双眼睛比晨光还要闪亮。
完全是一幅安乐祥和的世外桃源之景。
刚刚从荒寂的雪山上下来,眼前的护槐镇好比一处仙境。只是一座雪山,却分隔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霖淇燠早就扑到那一个个小食摊上去了,一边吃一边买,就连樊晓昙也被货摊吸引了,脸上的笑意跟那些小童如出一辙。
主街之外就是这里的居民区,一座座古朴的房屋安静的立在两侧,一棵棵郁郁葱葱的树木或从小院里伸出枝丫,或直接在院门外洒下一片阴影。
再往外走,还可以看见田间阡陌纵横,田地里的农作物或青或黄,大致是一片仲春的景象。
“在这里都分不出一年四季了,好像只有春景。”樊晓昙如是说,手上还抱着一堆小玩意。
霖淇燠瞥了她一眼:“还当自己是小童呢?”
“总比只会吃的猪好。”樊晓昙白他一眼,毫不示弱。
“幼稚!”“贪吃!”
“在这里倒真有种忘却烦忧的感觉。”长绝及时打断他俩,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樊晓昙好久没见他这般笑了,当下也开心起来:“是啊,连疲惫都一扫而空。”
幻芜跟既明也走得不快,悠悠哉哉地逛了一圈后,两人就走上一座拱桥,似在眺目远望。
“那两人不会就是来这看风景的吧?”樊晓昙一脸无脑,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这两人着急着做什么,倒是他们三个又怕更太近,又怕太远把人跟丢了,整个人都又紧张又心虚,比赶路还累。
“哎,你觉不觉得”霖淇燠用胳膊肘碰了长绝一下,眯着一双眼盯着桥上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樊晓昙倒是很好奇。
霖淇燠也不瞧她,只是瞥了长绝一眼:“那个既明,这么看着有些像荟明啊?”
长绝显然也感觉到了,他抿了抿春,还是点头道:“外表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不像。”
“荟明是谁啊?既明、荟明,听起来好像两兄弟啊。”樊晓昙看他俩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更好奇了。
“荟明是幻芜的师父,天界的司药仙君,也是荼梦谷的谷主。”长绝答道。
樊晓昙思索道:“一个是仙君,一个是堕仙,嗯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堕仙就说明以前也是神仙啊,也许还真跟谷主有关系。这么一想的话,那个既明要幻芜做的事不会跟谷主有关吧?要是真跟她师父有关系,那就不奇怪幻芜会有这种态度了。”
长绝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该不会是,幻芜觉得他跟谷主长得像,就自然而然的把对谷主的感情转移了她她她不会是看上那个堕仙了吧?”霖淇燠越想越起劲,仿佛已经看见幻芜求而不得,痴心错付最后予求予取的悲惨画面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幻芜对她的师父”樊晓昙一脸震惊,可她毕竟还顾虑了一下长绝,没有把话说完。
“痴心一片啊!”霖淇燠马上就接了一句,那种似兴奋似焦虑的心情让他的表情都扭曲了。
“闭嘴吧你!”樊晓昙直接在霖淇燠捧着的纸袋里抓了一把糕点,狠狠地塞到了他的嘴里。她偷瞄了长绝一眼,脸色果然很黑。
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好事吧?幻芜要是真喜欢上那个既明了,那长绝不就没机会了,时间一长他或许会忘了幻芜,然后跟自己在一起。
会吗?她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偷摸撇着长绝的神色,黯淡又寂寥。
“别想那么复杂了,说不定跟这些都没关系,既明帮幻芜杀了陆离,然后幻芜也要帮他做一件事,我觉得就是这样而已。”樊晓昙是想着添油加醋的,可话到嘴边竟变成宽慰了。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自顾自抓了一把小食往嘴里塞。
三人都没再说话,等既明带着幻芜走下拱桥,又跟了上去。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远离了热闹的街市,向城郊一片密林里走去。
“越来越有密林幽会的节奏了。”霖淇燠嘟囔道,拦住了一个路过的老媪,礼貌地问道:“大娘,请问这林子里是何去处啊?”
老媪也不惊,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几个是外乡人吧?这里头是镇子里的慈悲寺啊。”说完,老媪掀开手中竹篮上搭盖的巾子,里面都是香烛花果。
寺庙?这两人跋山涉水的就是要来拜佛?
长绝对老媪拱手作揖,问道:“大娘是要去礼佛吧?我等既然有缘来此,也想去谒拜一番,只是未曾准备祭礼。”
老媪摆摆手,笑道:“拜佛诚心最重要,有心空手又何妨?随我来吧。”
三人随老媪进入茂密的山林,那林子从外面看上去很大一片,走进去才发现那树林就像一扇门,推门而入便是慈悲寺。
慈悲寺并不大,可也十分。红墙碧瓦,“慈悲寺”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掩映在寺门前三株高大的银杏之间。
年岁久远,墙皮都斑驳了,但那寺庙的宁静之感却并未衰竭,比起那些金顶恢弘的大寺,这里反而更显出一份清净佛地的肃穆之感。
走进院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株高大的山茶树,那山茶枝粗叶密,花盖几乎遮住了一半院子,就像一朵红云闲落在此处。山茶下就是一池碧绿,几条红白鲤鱼在其间游曳。
两侧石廊安放着几尊石雕佛像,有怒相佛母、面目狰狞的金刚、慈悲的弥勒、妩媚的白绿度母,甚至还有很少见的怒相马面明王和文殊菩萨。
慈悲、祥和、悲愤、嗔怒都汇聚一起,善恶交织,美丑皆相,让人置身于一个变幻无常、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
“这些佛像看起来有些可怕。”樊晓昙幽幽说道。
“怒相亦是慈悲。”一道清朗舒润的声音传来,三人回身就见一白衣僧人站在山茶树下,白皙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格外明亮,仿佛秋日的深潭,能容万物,也能涤荡这世间所有的丑恶。
那僧人含笑看着他们,双手合十举于胸前,对三人一礼:“阿弥陀佛,贫僧微尘,慈悲寺和尚。”
“大师。”三人齐声还礼。
微尘缓缓而来,在姿态就像踩着一朵朵莲花。
樊晓昙都看呆了,连霖淇燠都咽了口唾沫,不仅是因为微尘那出尘的容貌,更多的是因为那通身的气度。微尘看上去如此年轻,可那清雅尊贵的姿态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仿佛这个年轻的和尚就是须弥天上的佛陀。
就连长绝也惊叹,他从未在一个人脸上看到如此慈悲的神色,只要看他一眼,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凶徒也会变得平和。
“这些愤怒相是佛陀的本尊,那些是世间护法。”微尘领着他们,一一介绍那些佛像。
“世间护法?”樊晓昙长居祈支,对佛家的这些尊相都不甚了解。
“就是非人、魔众或是龙族,由佛法感化后皈依我佛,或被大师降服而修行佛法的众生。”
三人颔首,长绝再问道:“诸佛为何悲愤?”
“不是悲愤,”微尘解释道:“虽是怒相,却不是对世间的嗔怒,而是降服心魔、催除障碍的表现。”
“如此。”
第九十六章感灵塔()
微尘带三人入了正殿,光明大殿中一比丘结跏趺坐,手结智拳印,头戴五佛宝冠,坐于八叶莲台之上。
那正是大日如来,密宗世界的根本佛,表示着绝对真理,亦是光明理智的象征。
大日如来四周的阴翳里是护世四天王的法相,分别是身穿白色甲胄手持琵琶的东方持国天王;身穿红色甲胄手缠赤索的西方广目天王;身穿青色甲胄手持宝剑的南方增长天王;身穿绿色甲胄,右手持宝幡,左手持银鼠的北方多闻天王。
微尘口念佛偈,又点了铜灯,才带着三人出了正殿。
侧殿供着一尊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的沙门形菩萨立于莲华上。“这是地藏菩萨。”微尘说道。
“就是那个入地狱救母的婆罗门女?”樊晓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