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随着它的召唤,九天之上一道刺眼光芒划过,雷霆自晴空而降,正劈向钟离珞,莫青璃急道:“快躲开。”
钟离珞在听到上方压抑着的响动时便下意识的跃开了,回头看时,只见地上留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深井。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下意识的看向莫青璃,莫青璃正后怕的捂着胸口,摇头示意无事。
好在应修不再召唤雷电,不知是尚未修成龙身不能多加召唤还是什么别的缘故。眼见应修又是一口龙息吐出来,钟离珞双膝跪倒在地上,矮身滑到了所有动物——自然也包括獬豸最脆弱的腹部底下,反执承影剑,自颈下尺余一路划到了尾下。
承影的刃和应修肚腹上的鳞甲撞在了一起,竟好像擦出了火花似的,应修腹部连个皮都没蹭破,转身便挥了一爪子,擦着钟离珞的肩膀刮过去,若不是她闪得快,这一下能把她整个人劈成两半,“砰”的一声利爪落在地上,砸起一片飞沙走石。
幸好这应修尾巴不长,否则尾巴直接甩这么一下,怕是要命丧当场!
钟离珞往后掠出丈远,心下一凛,知道今次若不是拿的神兵承影,换把普通的剑,早就粉身碎骨了,可方才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看到应修腹下隐藏在坚硬的鳞片下的长长伤疤。
有人曾经这样伤过它?
所以它有了防备?
可怕又强大的对手!
手里的剑攥得更紧了,唯一的宽慰算是应修还算是守信用,说好和她单打独斗就没有将矛头指向过莫青璃,她沉下心思,将视线落到了应修额前的角上。
钟离珞屏息,将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在足下、剑上,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看准时机,长剑破空而出,成败——在此一举!
锐不可当的承影剑尖刺向应修头顶生长巨角的地方,然而同腹部一样坚硬、甚至更加顽固的鳞甲阻住了去路,剑身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几欲断成两截,金铁交鸣之音后紧接着一声刺耳的“铿——”,承影发出近乎断裂的哀声。
应修前爪高高扬起,再猛得往地上一落,地动山摇,钟离珞被远远的甩飞到一旁,背部撞上树干,又落了下来。
钟离珞单膝跪地,吐出一口灼热的鲜血,拄剑喘息。
她抬手往上摸了摸,摇头苦笑,意料之中断了几根肋骨。
应修倨傲的抬爪,闲庭信步的往前走了两步,轻蔑道:“凡人,知道吾的力量了吧。”
钟离珞抬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撑着身子站起来,不屑道:“你我本就不是同类,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若真有本事,便去杀那紫凰君呐。”
应修面有愠色,喝道:“当本尊不敢么?本尊先杀了你,再去找紫凰那个老匹夫算账!”
钟离珞挑眉,“老匹夫?”
“是又如何?”应修逆鳞暴起,抖落的水珠如雨箭一般射向钟离珞,钟离珞手舞长剑,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护壁,人力有竭,而龙威无限,道道雨箭穿过越见疏漏的防备,如同利刃刺穿棉纸,轻而易举钉进她的身体里。
身上登时崩开数道裂口,鲜血不断涌将出来。
应修吸着上好的大补之血,得意洋洋,刚想出口讥讽几句,身后却传来异样的响动,它扭头一看,见那名状似残废的女子蜷缩在树下,一手抠着自己的眉心,面上痛楚难当。
额心处一条红纹,恍如烈焰。
应修收回雨箭,金眸骤亮,好熟悉的仇恨的感觉。
应修啸道:“你将我封在此地百年,如今还敢自投罗网,是你不自量力还是当我可欺?!”
它四爪齐飞,竟然腾云驾雾,转瞬之间便跃到了莫青璃面前,额上尖角对准了她,就要将她刺个对穿,以血封印百年之仇。
“汐儿!”
钟离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有这样快的速度,快到在一息之间从平地跃起,从数丈远的距离扑到应修的侧面,也不知哪里的力量,可以一脚将应修那坚硬如铁的头颅生生踹弯了方向。
不过她落地之后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清脆的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莫青璃仿佛被什么牵扯走了,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中,周遭一片黑暗,无尽的、无穷的,但是有人在说话,很多很多人,太阳穴疼得要爆炸。
眉心的火焰红得要淌出血来。
“影儿,娘亲跟你做个游戏。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不许动,连眼睛也不能睁开,谁先睁开谁就输了哦。”
“姐姐,为什么这么久了,娘亲还不睁开眼?”
“小影乖,娘去找爹爹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姐姐,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千影,东海之滨出现了为祸一方的孽畜,你随为师去封印它。”
“是,师父。可我们只是凡人,如何能封印妖兽?”
“到了地方为师自会教你。”
“阿姐,师父已向朝廷举荐我,转生门这次派出去的弟子是我,你”
“我自然陪着我的小影,做你的军师。”
“阿姐你看,关宁城的西北有座迷宫山,我特意去看过,还设计了一个阵法,这是图纸,你先收着,除我之外没有人能解得开的。等我老了,再也打不动仗了,我们就去那里藏起来,不让世人找到,过两年太平日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你说好不好?”
“斥候来报,北漠三千轻骑,意图犯我边界百姓,我今次非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我会站在城楼上,等你回来。”
“将军,军情有误,不是三千轻骑,是三万铁甲军。”
“援军怎么还不来?!”
“报,将军!援军援军没有援军根本没有援军啊!”
“沈青,你为何背叛我?!”
“属下是千古罪人,这就来陪将军!”
“我一个将军,不是堂堂正正的战死沙场,却是死在小人的算计手中!阿姐,我好恨——”
“大晁将亡无力回天你带着剩余的将士逃往迷宫山,还记得我给你的图纸么?你按照图纸所绘布阵只要终生不出可保一世安好无恙。”
“我的命你替我活下去。”
莫青璃抱着脑袋,气血翻涌,脸色从惨白变作血红,血红变作铁青,忽而又苍白如纸,喉中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
应修抬爪,再次挥了下去,罡风刮得周遭树木摇摇欲坠。
钟离珞手指往前一探,摸上承影的剑柄,手掌在地上一拍,深深陷进去半个掌印,行动不便的身子借着这一击之力飞速的扑了上去。
纤弱单薄得像是被风随时吹散的身子,在这一刻彷如铜墙铁壁,牢牢挡在了莫青璃身前。
莫青璃眼睛抬起来,看见近在咫尺的勾魂利爪,和阳光下耀眼的蓝色鳞片,她抬了一下手,却又无力的落了下来。
然后,耳旁,扑哧一声。
温热的鲜血溅了满脸,眼前红光大盛,什么也看不见,她只知道,最后一刻,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方寸岁月,俄顷之间,被时光拉扯着,千年万年那么长。
第138章 前世番外 (一)()
自女帝建立大晁,弹指六百余年已过,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国运终究不济,晁国国君无道,百姓揭竿而起,诸侯纷纷自立为王。
天下由此,大乱。
神佑二十三年,哀鸿遍野,饿殍千里,百姓倒悬。
原本富庶升平的晁国,满眼皆是逃难的人,阿爹、阿娘、我和小影,俱在数十万惶惶乎的难民之中,风餐饮露,每个人都拼命的想活下去,死去的人却从来不曾减少,甚至越来越多。
疾病、饥荒、流寇、叛匪,一道一道像枷锁深深勒在肩头。
阿爹死的时候,我五岁,小影三岁,突如其来的一场风寒,夺去了他健壮的生命,和家里撑天的脊梁。然而又能怎样呢?只得挖个坑就地埋了,继续赶路,连擦眼泪的时间都没有。
漫漫逃荒路,哪里是尽头,没有人知道。
娘带着我们两个拖油瓶,生睡一张炕的人死了,也不能埋在同一个坑。
那天,我拉着娘的袖子,看着爹的坟堆说:阿娘,你把我卖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将我卖了,兴许三个人都能活呢?
娘不说话,用她灰黑干瘦、筋骨分明的双手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哭完了,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小影,攥得紧紧地,背着破旧的包袱踉踉跄跄继续跟在难民大军后面。
队伍前头,有个人大叫了声:“土土匪官兵来啦。”
土匪和官兵,除了穿的衣裳不同,其余的都是一样的,无非烧杀抢掠,这一声爆出来,原本萎靡不振的人群彻底乱了,四散而去,跑得快的赶不上官兵的快马,跑得慢的被踩死,死在乱刀下的不计其数。
阿娘带着我们跑到角落里,我看到她将手探到背后,还带着体温的鲜血抹在我和小影的脸上、身上,妹妹还小,她不明白,睁着清澈雪亮的眼睛,望望娘亲,又望望我。
娘说:雪儿,好好照顾妹妹。
娘说:影儿,娘亲跟你做个游戏。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不许动,连眼睛也不能睁开,谁先睁开谁就输了哦。
娘说:长庚
然后她像是倦了,苍白的嘴角弯了起来,慢慢地、眷恋的看着我们,闭上了眼睛。
外面喧喧嚷嚷,我和小影藏在尸体堆里,鼻尖满是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小影很听话,趴在我身下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我再睁开眼,面前已经没有了阿娘。我从沉重的尸体下爬出来,放眼望去,尸山血海,相熟的、不相熟的,尸体堆在一起,像是一座一座的小山。
小影站在我身后,捏着我的衣角,探出半个脑袋。
我左右环顾,在不远处的空牛车上见到了阿娘,我站定在原地,四肢好像灌铅,僵成了一块石头,我听见自己波澜不惊的语气:“小影,转过去。”
然后,我就近从一个死人身上将他的衣衫扒下来,盖到了阿娘淤青密布、衣不蔽体的身子上,我抱着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阿娘的手已经凉了,凉得彻骨。
我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小影两手扒着牛车,漆黑的眼珠亮晶晶的,问:“姐姐,为什么这么久了,娘亲还不睁开眼?”
我裹着阿娘的身子,吃力的将她从牛车上往下拖,说:“小影乖,娘去找爹爹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姐姐,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小影过来帮我的手,又问道:“娘生影儿气了么?”
“不会,阿娘永远不会生你气的,她只是累了,想睡觉了。”
我跪在地上,用手挖着坑,铲着土,就像一年前埋葬阿爹一样,我很害怕,可我不能哭,我还有一个妹妹,她需要人照顾。
这年,我六岁,小影四岁。
乱世里的一条人命,比之畜生尚且不如。毕竟,畜生多了,可以活;人多了,只有死。长大了之后,我回去找过阿娘的尸体,却再也找不见了,许是早被野狗叼走了,许是时日太久,早化成了飞灰。
谁知道呢?
被饥荒和战争钳制了所有生命定义的奴隶世界,我们蝼蚁般的生存着。
葬好了阿娘之后,我在尸体堆里来回翻找,寻到了一把短匕首,别的什么都没有,哪怕是半张饼,那天夜里,我用捡来的匕首,割了一块尸体的大腿肉,熬汤喝。
太久没有沾过荤腥,小影吃得很香。她懂事极了,在破瓷碗里盛了一大碗汤,先递到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很快吐了出来,可我又必须吃,哪怕那是令人作呕的东西,我也必须吃,因为我还有一个妹妹,她还那么小,需要我保护。
我怎么能死?
天顶夜空浩瀚,我咬着碗沿咽着肉汤,麻木的想:幸好现在不是夏天,外面那些人没有那么快腐烂。
往后的日子,我带着小影四处流亡。
有多久,我忘了,只记得路上两度杜鹃花开。
没有穿的,就从死人身上扒;没有吃的,去偷去抢,大人抢不过,就抢小孩的,那把匕首,我一直贴身藏着。若是被人抓住了,不过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饶是这样,小影还是给我养得面黄肌瘦,四肢瘦瘦小小,像根缺水的小萝卜。
我本就先天不足,阿爹是个猎户,常常带着我强身健体才勉强拉扯到和正常人家的孩子一般,那天我在闹市偷了两个茴香包子,被摊主踢了几脚,不知道是踢到了胸口还是哪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倒在了地上。
摊主见我不动了,嘴里恨恨骂了两声“他娘的”“小杂种”,收回了脚。
我飞快的抓起在地上囫囵个打滚的黑包子,拍了拍,收到胸前衣襟里,和匕首放在一起,一溜烟跑了。
走过一段路,街角弓身蜷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儿,面前放着半只破碗,空的。她双目微闭,隐藏起那双明亮的瞳子,面上有痛苦神色。
我抹干净脸上的灰,一手揉了揉郁结的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走了过去。
还没等我走到她跟前,那人已经生龙活虎的从地上蹦了起来,哪有半点恹恹之意,她将那破碗揣进衣襟,奈何衣衫太宽大了直接在胸口圆润地打了个滚,又趾高气昂的跑出来了,我盯着那只半身不遂的碗:“”
该去哪儿偷针线改衣服呢?
正想着,右手心被软软的温热包裹,我低头,看见眉头皱皱的孩子,她说:“姐姐,等我再过两年,衣服就合身了。你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再去偷么?我们两个流民,正经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借东西给我们呢?
“好,我不去。”我说。
此时夕阳薄暮,街上也不会再有什么“生意”,我牵着小影,一步一步往城西走去,阳光在身后铺出一双长长的、伶仃的影子。
我们住在城西的娘娘庙,那里早已破败,成了城里乞丐的聚居地。
离庙三里,有口翠湖,我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其他人,才放心的拉着小影到了湖边,用袖子沾了水擦着她抹了炉灰的小脸,她很怕痒,一摸到脖子就往后缩。
“别躲。”我横她一眼。
她果真不动了,只咯咯笑着。洗完脸后,还没等我从怀里掏出我的“战利品”,她神神秘秘的将手捂在自己腰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阿姐,你快猜,猜猜我要到了什么?”
“烙饼?”
“不是。”
“馒头?”
她摇头,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了。
“也是包子?”
小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乌瞳清湛。
我无奈道:“到底是甚么?姐姐猜不到。”
她小小声,怕是被人听见:“是金子!”
我差点一头栽进湖里去,“你说甚么?!”
待看到小影手心躺着的亮澄澄的物事时,欣喜的同时,还有莫名涌起的不安。
“谁给你的?”
“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哥哥,长得很漂亮,他把金子放在我碗里就走了,对了,他说遇到事情可以去城里最大的客栈找他,还说我一定会去的。影儿觉得漂亮哥哥好奇怪,姐姐你觉得呢?”
白胡子白眉毛的漂亮哥哥?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那该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过,我将那一小块金子收进怀里,这块金子是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想来也是比银子要值钱,如今有了钱,明日可以给小影置办两套合身的衣裳,再吃顿饱饭,剩下的若是有剩下的话,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