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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善见她还站在这里,冷冷出声:“丁大人还不走,难道还想等我夫君回来,继续作什么让人同情的戏么?”
丁以柔握紧腰间佩刀,轻哼一声:“裴夫人,我希望过几日,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还能如此张狂。”
赵元善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芙仪和丁以柔相继大步离去。等她们二人彻底离开之后,赵元善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缓缓舒了一口气。
手抻着额,阖眼凝神了一会,她突然觉得有些累。
上一世嫁给杨佑,入宫为妃。本就在与一群女人的尔虞我诈之中度过一生,而如今这一世,她还是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思及此,赵元善便越来越觉得心烦,胸口好似有一块巨石压迫,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其实并不希望裴敬甫接受这桩亲事。
经过今日芙仪和丁以柔这一事,赵元善算是认清了自己。什么皇命难违,迫不得已,她都不想陷入这样的纠缠之中。重活一回,她不愿再和别人共侍一夫。
如今圣旨还未下,她不知道裴敬甫会作何选择。
但迎娶芙仪,很明显能让他得到皇上更多的信任。
赵元善越来越心烦。重生至今,她从来没有这样心烦过。
——
芙仪原本是坐了轿子来的,但她认为丁以柔骗了她,便不肯再跟丁以柔说话,赌气的也不肯坐轿子,甚至呵斥不准宫婢跟随。
纵使丁以柔心里再不屑芙仪这个公主,她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走。
芙仪自小在深宫虽然饱读诗书,但性子却是一贯的骄纵。之前身边的嬷嬷就曾告诉她,丁同知并非那寻常的女人,她是公主,丁以柔故意接近她,必定是怀有目的的。她之前还觉得是嬷嬷想多了,但今日听到赵元善的话,她就开始怀疑了。
丁以柔本想带她回去,奈何芙仪闹脾气,丁以柔只得耐着性子,道:“芙仪公主,还请您立刻随我回宫。不然晚了,皇上就要派人出来寻了。”
芙仪这才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质问她:“今日你叫我来裴府,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且你后面还对裴夫人说了那种话,分明就是想让我下不来台!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居心叵测之人!”
丁以柔压根就不屑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说什么,芙仪头脑简单,在她眼里,压根就算不上是什么对手。
“公主,你最好还是同我回去。”丁以柔的耐心渐渐失去,语气也有些不大好。
芙仪一把甩开她:“你竟敢对我使脸色?!”
丁以柔冷笑:“公主还是要分清自己的处境,在皇宫,你是公主,在宫外,可就不一定了。”
丁以柔的神情和话都极为诡异,让芙仪徒生出一丝不大好的感觉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从未有一个下人拿这种语气对芙仪说出这样的话,芙仪觉着自己公主的威严受到了蔑视,语气也尖锐了起来,“你在威胁我么?!丁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你一个女人,能在锦衣卫有个一官半职,不过是仰仗着自己的舅舅罢了,但我若是不高兴,随时可以求我皇兄罢免了你!”
丁以柔眼底寒意骤起。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无声的诡异,其实今日她撺掇芙仪来裴府,原本那就是有一些打算的。
丁以柔没有再说什么,环视了一眼周围,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巷口,并无什么人经过。
芙仪只觉得气氛越来越诡异,丁以柔的神情,第一次让她的心底平添几分颤栗。
她也没有再跟她说话,想绕过她回去。
结果丁以柔直接堵在了她的面前,右手缓缓抽出腰后别的银锏旁的一把匕首。
刀面与刀鞘之间摩擦发出丝丝清晰的声响,芙仪眉头一蹙,下意识退后一步。
当丁以柔的刀彻底呈在芙仪眼底之时,芙仪这才真正的感到了一丝惊慌,她退后一步,丁以柔便接近一步。
“你,你拔刀是要干什么?”芙仪心底的恐惧越来越盛,还未等她说下一句,丁以柔的匕首便利落的刺入她的胸口。
芙仪睁圆了眼睛,握着那把刺入自己心口的刀,不敢置信的看着面目有些狰狞的丁以柔。血很快顺着刀口喷涌出来,她的手因为刚才下意识挡刀也被刀划破了手掌。
芙仪万万没想到丁以柔居然会突然对她下手,她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丁以柔,你,你居然敢敢对本公主你难道,就不怕杀头之罪么”
丁以柔冷笑:“这几日多谢公主信任,那我就不妨告诉公主,现在这事,原本就是我计划之内的。”
“我皇兄会替我杀了你!”
“呵”丁以柔笑了一声,“你皇兄现在不会杀了我,因为我对他还大有用处,至于你,妄想嫁给裴敬甫?去黄泉路上做梦吧!”
“你,你竟然”痛苦让芙仪再也说不了接下来的话,她抽搐了几下,最后气息只出不进,丁以柔松开她的时候,芙仪倒在血泊里。
丁以柔面无表情蹲在芙仪面前,看着地上的女子脸色惨白,身子还在微微抽搐。她伸手,将芙仪胸口里的那柄匕首拔了出来。
没过多久,芙仪彻底没有了气息。
第八十四章()
夜幕刚刚降临;赵元善准备回房歇息。
惊鹊替她掌好灯;嘟囔了一句:“裴大人两日没有回府了;该不会今夜也不回来吧?”
赵元善望着明亮的灯光愣了愣神;“不回来便不回来吧。”
裴敬甫就算回来了;除了争执他们之间还能说点什么?
惊鹊叹了口气;“大娘子;奴婢去给你准备洗漱的。”
惊鹊离开后,赵元善依着桌边坐了下来。只是才刚坐下没多久,寂静的房间里不知哪里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有东西将那盏灯擦灭,随着灯的跌落,整间屋子的瞬间就被黑暗所吞噬。
赵元善倏的抬头;全身都像紧绷了一根弦;“谁?”
四周静悄悄的,她起身;这才发现外面的灯笼也灭了。
赵元善紧紧攥着手指;垂在两侧;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外投进来的朦胧月色;试探的唤了一句:“惊鹊?寻芳?”
周围十分寂静;没有谁来回应她;赵元善突然觉得有些诡异,小心翼翼的往门外走去。
突然,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赵元善的眉骨处突了一下;还没等她喊出声,黑暗处便有一个东西破风而来,擦过了赵元善的颧骨处。
脸颊上顿时便有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赵元善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带了一指尖的血。
居然有人对她放暗器?
赵元善下意识往暗器飞来的方向看过去,隐隐见到帷帐旁边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恐惧瞬间透彻了赵元善,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人?
赵元善原本就比较怕黑,更遑论是突然出现个看不清的人,她吓得四肢都在颤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大气也不敢出,更是无暇去管自己脸上还正在流血的伤,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说话,你到底是谁?!”
那人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元善自己的声音。赵元善害怕的有些慌神,这种死寂让她着实压抑,她顺手抱起手边的一盆幽兰,用尽全力狠狠的往那个人影的头上砸去,企图打破沉默。
正常的人若是遇到这样的袭击定会下意识躲闪,然而那个人影并没有躲开,种着幽兰的盆狠狠的砸向了那个黑影的头骨,随着花盆清晰的碎裂声,那人影也直直的朝赵元善栽了过来,倒在赵元善的脚边。
赵元善整个人绷紧的弦在那一瞬断裂,她恐惧的失声大喊,脚如同灌了铅,沉钝的让她无法自由拖动,她想要跑出去,结果四肢仿佛都麻木了不听使唤,她一下子便摔在地上,惊叫着往门口爬去。
惊鹊远远听到赵元善的喊声,丢掉手中盛了热水的盆,赶忙跑过来,发现屋中的灯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又见赵元善惊慌失措尖叫着从里面爬出来,赶忙去扶赵元善:“大娘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到底怎么了?”
赵元善惊恐颤抖着说不出话,只指着里面,“房中,房中”
“房中有什么?”惊鹊不知道什么情况,见赵元善吓成这个样子,狐疑的往黑暗中瞅了瞅,心里没有往里面有死人那方面想,只以为赵元善是怕黑,于是安慰道:“大娘子莫怕,奴婢这就去把灯点上。”
“惊鹊——”
惊鹊二话不说就进去点灯去了。灯一点亮,回头的时候,这才看到面朝下倒在地上的女人,顿时动作便僵在了那里,惊愕的瞪圆了眼睛。
赵元善坐在门口,借着光终于看清刚才她砸的那个人是谁,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滞。那女人虽然面目朝下,但从穿着和发髻头饰来看,根本不难看出这个她刚刚用花盆砸过的女人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芙仪公主。
惊鹊似乎也认出了几分地上的人,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芙仪公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惊鹊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靠近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然后慢慢蹲下,伸手将芙仪拨了面儿。
当看到芙仪没有闭上的眼睛和身前的大片血渍之时,惊鹊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来。
此时寻芳听到动静和一拨下人正好赶来,便见到眼前这一幕。
寻芳将赵元善从地上搀扶着起来,料想赵元善受到了惊吓,准备带她离开再处理这里的事情。
与此同时,丁以柔和几个宫婢侍卫闯进来了。原本跟着芙仪伺候的宫婢看到芙仪此刻的模样,顿时也吓坏了,扑到芙仪身边嘶喊哀嚎。
赵元善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四肢麻木僵硬。
丁以柔赶来之后,甚至都没有经过任何人的通禀便硬闯进来。她站在门口看着横躺在里面已经全无半点气息的芙仪,冷着声音故意质问:“裴夫人对这件事情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元善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此刻她有些慌乱,根本不能镇定下来想为什么芙仪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点预兆都没有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丁以柔原本就是要将此事栽赃给赵元善,再顺理成章将她下狱,于是低喝道:“裴夫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自己的妒心,竟敢对芙仪公主下手!”
“不!我没有!”
寻芳横了一眼丁以柔,语气不善了几分:“丁大人说话可要讲究一点证据!空口无凭的冤枉,你可曾想过后果是什么?”
丁以柔并不把寻芳放在眼里:“空口无凭?我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如今芙仪公主死在了裴夫人的房中,我有权下令将她押入诏狱审讯,就算她是指挥使大人的夫人,也不能例外!”说罢,丁以柔压根不管裴府的人,直接对自己带来的两个锦衣卫吩咐:“把裴夫人带回去!”
寻芳横在赵元善面前:“丁大人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这里是裴大人的府邸,丁大人硬闯不说,还直指芙仪公主之死与裴夫人有关,丁大人如此心急,莫不是有什么是安排好的不成?”
丁以柔脸色骤变:“你休要胡说!如今摆在眼前的难道就不是事实?”
寻芳一直保持思绪镇定。且不论这前因后果如何破绽百出理由牵强,芙仪公主万万不会是赵元善所杀。而且丁以柔目的又如此明确——这个丁以柔到底想干什么?
寻芳犀利的看了丁以柔一眼:“丁大人不能趁裴大人身在宫中就随意来这裴府抓人,芙仪公主身为公主,裴夫人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对芙仪公主下手?”
丁以柔瞥了眼地上的花盆碎片和赵元善脸上的伤,以及她手上的血,“我想我没有必要对你一个奴婢多讲些什么吧?你算什么?”她冲寻芳讥讽一笑,然后再不理会寻芳,吩咐那两名锦衣卫去将赵元善带走。
寻芳知道丁以柔这个女人一直对赵元善不怀好意,此刻虽然不清状况,但她明显针对赵元善,定不能叫她真的把赵元善关进大牢里去。
丁以柔看出寻芳的意图,等她还想上前来阻拦的时候,丁以柔便已经极快的出了一掌打向她的左肩,将寻芳逼的生生退后两步,寻芳还未说什么,丁以柔便已经拿出自己的腰牌亮在寻芳跟前,“怎么,你还想跟锦衣卫动手吗?”
“不管怎么说丁大人也应当请示过裴大人!”
丁以柔冷笑:“该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我。锦衣卫向来公事公办,任何有嫌疑的我都有权利抓走!”她横了那两名锦衣卫一眼,“带走!”
“夫人!”见赵元善没有反抗,寻芳有些着急,急促的喊了她一声。
赵元善虽然之前的确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未彻底缓过来,但丁以柔利用芙仪公主的死来针对她,铁了心要将这罪名扣在她头上将她抓回去,眼下她的确与芙仪公主的死脱不开关系,所以再反抗也并无用。裴敬甫不在,她深知丁以柔的身手,更别提寻芳真的要跟她打起来了。
“寻芳,没事。”她迫使自己镇定,再看了一眼地上的芙仪,芙仪的惨状让她无法再多瞧几眼。
即便她被暂时下了狱,丁以柔再如何的想要她身陷囹吾,都不可能一时就做的了的。
赵元善被暂时关进了诏狱。
对于诏狱之前她只是听到一些说辞,如今真的进来了,才发现外面的那些形容并不为过。
没有人对她动刑,她只是被关进一间牢房里。
赵元善被丁以柔抓进诏狱没多久,裴敬甫便来了。
赵元善坐在角落,听到动静,抬头便看到牢门外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裴敬甫身后紧跟着而来的丁以柔的时候瞬间止住。她被关在这里不如丁以柔有主动权,她跟裴敬甫之间这两日因为芙仪公主的事情闹的并不愉快。芙仪公主一死,矛头被丁以柔指向自己,裴敬甫来到这里除了审讯她还能是为了什么?她难道还奢求别的么?
赵元善最终垂下眼,罢了。
裴敬甫站在牢门外,将她刚才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对身边跟着的手下吩咐:“把门打开。”
赵元善没有再看他。
裴敬甫接受杨佑的赐婚,有他的迫不得已和利益,她没有权利去怪他,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的存在罢了。
她想,之前那段跟裴敬甫的时光,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也好,总该也要结束了。
裴敬甫走到她面前,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他原本最不喜看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的,但如今看她坐在这牢房里,脸上还有一道醒目的伤痕,血已经凝固半干,尽管她不理睬自己,他也没有一丁点的恼意。
她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芙仪的死也不可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定是被冤枉的。
裴敬甫想了想,问了她一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想着要跟自己这么冷下去?
赵元善抬眼望向他身后一步之外跟着的丁以柔,面不改色的回道:“你会信吗?”
裴敬甫大概看出了赵元善的意思,便反问了她一句:“那你信我么?”
赵元善重新抬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赵元善说话,裴敬甫便将她从干草铺上拉起来,替她将粘在身上的草屑拂去,然后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罢了,你先跟我回去。”
说罢便拉过她的手腕转身朝牢门走去。
裴敬甫这一举动不仅出乎赵元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