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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得已经习惯了夫子频频告状的瑞庆帝,一时难以适应,一度怀疑他王青云其实就一迎需拍马趋炎附势的沽名钓誉之徒。
王太傅的课总是颇为随性,并不拘泥于某本书。五经、诗道、琴道、茶道、香道信手而来。有时,仅仅是让学生讲讲各自的所见所闻,或是他自己的人生体悟。
今日课上,一学生讲起近日听来的一桩奇事。听说国子学有一学子,不擅诗文,不通玄学。素日只爱研习国策,与人言谈句句不离国事民生,如今已是被各类宴饮、诗会孤立在外。
说到此处,下面已窃笑声四起。都言此人有辱斯文、粗鄙不堪。
时人尚清谈,士族名流相遇,不谈国事,不言民生,专谈老庄玄理,论政则流俗。
只有璟和一言不发。他面带忧色地看着那些一边窃笑一边高谈阔论着的皇亲国戚、士族子弟,只觉得满心的悲哀和无力。
长安疑惑地听着大家的讨论,她年岁尚小,所学还仅是一些启蒙性质的经史,也还未曾受邀参与过任何的宴饮、集会,因此还未受到时下风尚的影响。今日听着大伙的议论,却颇有几分不解之处。
“先生,大家都说议政是不受欢迎的俗事,那大家为何还要争着抢着当官,当官的不就是帮着父皇处理政务的人吗?如果他们自己都厌弃政务,如何能当得好官?”长安用自己有限的辞藻尽量表达着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学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个稚气孩童的童言童语,仿佛无意间敲开了一扇他们都不曾留意过的门,里面有他们不敢深想的东西。
璟和有些吃惊地看着长安,眉间的郁色微微散了些。
一直垂目不语的王太傅却突然看着长安笑了,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欣慰。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清谈误国啊!”
凤子龙孙们一片哗然,这种有别于他们周边几乎所有主流意识的观念,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冲击,却又让他们一时无法辨别对错。
长安喜欢王青云,他身上有一种超脱于时代之外的清醒,从不人云亦云的附庸风雅。他出身世家大族,却是门阀政治最坚定的反对者,他的忠心没有给家族甚至也没有给国主,他只忠于自己心中的理想以及他所认为的正义。
他政治上的这种天真和理想化,与他卓着的才能一样凸显而绝对。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在这个时代里逃不开的最终结局。
当天晚上,长安跟瑞庆帝聊起了今日课上的情况。瑞庆帝久久不能言语,过了好一会,才叹息道:“王进得,可惜了”
当时的长安并不能理解父皇的未尽之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长安回忆起当日的场景,才恍然到,当时的父皇眼中分明饱含的悲意,那是他已经看出的大厦将倾!
那一年,长安七岁。
第3章 璟和()
宫学的后头有一个专供凤子龙孙们嬉戏玩闹的小园子。每日下学后,总有一段大人们干预不到的时光,可供他们尽情的撒欢,此时的他们与民间的孩子并无二致。
他们在那里捉迷藏、逮蝈蝈、扮家家、放纸鸢玩着所有民间的孩子都能想象得到的游戏。那里是孩提时代的长安最喜欢的地方。
“殿下,您快下来啊!可不能这么玩!”
“殿下,小心啊!您可千万别再动了!”
一群宫人围在一棵大树下,双脚打着颤,明明还是寒冬腊月,他们却生生的热吓出了一身的汗。
只见他们仰头望着的方向,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从树杈中露了出来,笑嘻嘻地扬了扬手里的纸鸢:“我可不是玩,我是上来取它的!”
“那您赶紧下来吧!不不不,您还是别动,奴上来抱您下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寺人慌里慌张地说道。
“不许动!你们谁都不准上来!我还没玩够呢!”小姑娘坐在树杈里,晃着腿,睨着下面的宫人道。还不时的摇晃树枝,吓唬下面的人。
下面的宫奴差点没被吓软了腿。
“想让我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小姑娘黑亮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你们去跟父皇说,给我弄一套最新的话本皮影;再去告诉母后,让她把没收的弹弓和蛐蛐还给我!”
底下的宫奴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
“你们去不去!去不去!我要跳咯!我真的要跳咯!”小姑娘微微直起身子,作势要往下跳。
下面的宫奴慌作了一团,胆小的已经吓晕了过去。
小姑娘看着下面乱作一团的样子,咯咯直乐。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小把金弹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扔,有些往人身上扔,有些又故意扔的远远的:“你们快抢!谁抢到了就归谁!抢不到可是要受罚的!”
下面的宫奴们顿时哄抢了起来,相互撞在一起,相互拉扯的尽有之,逗得小姑娘更是咯咯笑个不停。
今日王太傅有差事,下学的早。同窗们早早都回去了,长安一个人待着实在有些无聊,就起了逗身边的宫人们玩的念头。
“长安,你在做什么?”突然,底下一个强压着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长安往下一看,立刻垮下了脸,暗道一声倒霉,偏偏是这种时候被他看到。
底下的璟和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安,眼里隐隐跳动着怒火。他招呼了几个侍卫,把长安架了下来。长安也不敢再反抗。
小时候的璟和是个霸王脾气,爱笑也易怒。可渐渐长大后,他的气质却是越来越冲和疏离,欢喜愤怒皆是淡淡。这还是长安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璟和这么生气的样子。
也许长安在他心里还是与旁人不同的吧,所以才会怒其不争。
“你为什么要戏弄他们?”
“好玩呀!你没看到,他们刚刚”长安说的眉飞色舞,却在璟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悻悻地住了嘴。
“戏弄他们你就觉得开心?长安,你尊贵的身份就是这样使用的?商纣王炮烙活人取乐、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长安,你将来也准备和他们一样吗?”
长安浑身一震:“我我不是,我只是”她说的语无伦次。
璟和的话犹如重重投进了她心湖的石子,搅动开了那些她未曾深想过的领域。内心有什么闪电一样划过,快的几乎抓不住。
长安并不是个恶毒的人。但年少时的她却确实是一个被宠得极度任性自我的孩子。
没有人告诉过她,打了别人,别人会疼,因为从不曾有人打过她。也没有人告诉她,抢走别人的东西,别人会伤心,因为也不曾有人敢抢她的东西
她从不避讳当着四皇兄的面提起他微跛的脚,因为她不曾感受过缺陷会带给一个人的难堪和自卑。她也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掖庭宫宫奴的厌恶,并不是轻视他们地位的低微,只是不喜欢他们总是穿着粗糙不堪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不给自己换上好一些的衣裳呢?
不谙世事有时是世间最大的残忍。
隐约记得幼时,璟和待她是极好的,好吃的好玩的,总不忘了给她留一份。
然而,时光,不知何时在他们俩之间横亘上了一道鸿沟,童年的情分只单方面的在长安的心中延伸。不记得何时开始,璟和见着她,虽然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眉,却已习惯了微皱,还有那些略带谴责的语气:长安,你不该;长安,你听话;长安,这样不对;长安,你应该道歉
“殿下,小侯爷,乐平长公主已至芙蓉殿,皇后娘娘命婢子来请两位即刻前去。”
皇后贴身侍女的到来打断了长安和璟和之间的怪异气氛。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长安瞬间又变得满脸笑容。她喜欢乐平皇姑。也许对于璟和的喜爱也多少有着皇姑的因素在里面吧。
同样是倾城无双的女子,不同于母亲的雍容绝艳,皇姑母总能让她想到清晨十分,莲瓣上的第一滴露水,清新娇柔。若是以花喻人,母亲便是牡丹,明艳逼人,皇姑母则是莲花,摇曳生姿。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你会有一瞬觉得天地间再无颜色。
“皇姑母,你终于进宫了!你都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了!”长安兴奋地跑进了大殿,直直扑向了乐平长公主。
“这孩子!大呼小叫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哪里有一国公主的样子!”皇后笑瞪着她,半是嗔怪半是宠溺。
乐平长公主倒是全然不在意长安的“不像话”,甚为欣喜地搂着她:“是姑姑不好,好久没来看长安了!来,让姑姑好好看看我们小长安有没有长大一点!”
长安忙从皇姑的膝盖上爬了下来,端端正正地站到她面前,生怕她看不清楚地挺了挺胸:“姑姑快看,长安可是长高了些?”稚气的举动逗笑了周围的一众人。
乐平长公主满脸笑意道:“是啊,我们长安,如今快成大姑娘了!”
“璟和见过母亲!母亲这一向可好?”等到她们寒暄的差不多了,璟和这才不紧不慢的问候道。
“甚好!璟和不必忧心为娘,专心念书便是!听说你皇舅最近已经开始让你协助太子办差了?切记要尽责尽心,莫要辜负了你皇舅和为娘的一番期许!”
“孩儿记住了。”
乐平长公主对璟和这个亲生儿子倒是不如对长安这般亲近宠爱。母子两人客气拘谨得过分。但其实她心里是十分爱重这个儿子的,每次一见他,眼中便立即泛起神采。只不过,璟和自小在宫中长大,母子两人相处的不多,再加上璟和又是个持重清冷的性子,不像长安整日乐呵呵地,一团孩子气。所以,时间长了,母子间难免生分。
“今儿个到是奇了,你们两个居然撞到了一块,一起过来了!”皇后打趣道。
长安和璟和都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她对他们俩之间的相处方式自然了如指掌。别说是皇后了,恐怕现在宫中已经无人不知了吧:济阳公主对安肃侯家的小侯爷甚为钟情,从小便立下了非君不嫁的宏伟志愿,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侯爷始终无心于她,于是公主每日里都对其纠缠不休,小侯爷每每避之如蛇蝎
再联系长安平日里的张狂霸道,于是颇为狗血的女子版富家恶女强抢良家美少年的戏本,便在大半个皇宫传开了。公主被定性成财大气粗且仗势欺人,小侯爷被定性为柔弱无依却宁折不屈
眼看今日两人突然一起出现,而观小侯爷的神色又颇为古怪,不似平日里遭到纠缠骚扰时的烦闷。难怪大家都要觉得奇怪了。
听皇后提起这一茬,长安又想起了她刚刚在宫学园子里的所作所为。有些心虚地望着自己的脚尖,讪讪接话道:“谁让璟和哥哥平日里见着我就躲呢!”
“长安喜欢璟和哥哥?”乐平长公主逗她道。
“喜欢呀!我将来是一定要璟和哥哥做我驸马的!”长安回答得一脸理所当然。全然不顾旁边已经完全黑了脸的另外一个当事人。
倒是旁边不少正值妙龄的宫女,听到她毫不扭捏的回答后纷纷羞红过了脸,或是掩嘴偷笑。
“真不羞!都是半大姑娘了,还整日里口无遮拦地把嫁人嫁人地挂在嘴边!”皇后佯怒着责备道。
“皇嫂莫气,我倒是爱煞了长安这天真烂漫敢爱敢恨的性子!尤其是在这深宫中,真真是难得!”
皇后颇有所感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到一边黑着脸的某小侯爷,于是又笑问道:“可若是你璟和哥哥不喜欢你,不愿意做你的驸马,这可怎生是好?”
想到刚才的事,长安也是一脸愁苦:“是呀,璟和哥哥定是不愿意的!他都已经很久不跟我一起玩啦!他喜欢二皇姐,以后定是要皇姐做他新娘的,这可如何是好?母后?”
长安托着腮满脸愁容,一副苦恼为难的样子,却不想她的童言童语、孩子式的可爱烦恼早已逗乐了旁边那两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后忍笑道:“这个母后可没办法!”
“不如让你父皇发一道圣旨,赐婚得了!”乐平长公主颇有些凛然之气,大义灭亲道。
母后抚掌而笑:“此法甚好!还是长公主你有办法!”
那两位逗孩子逗上了瘾,你来我往地配合默契,全然不顾一边某小侯爷黑上加黑的脸色。
也可悲长安当年还少不更事,没听出那两位话里话外地挪耶,还颇为愉悦的真以为找到了解决之道,于是两眼亮晶晶地向某小侯爷征询道:“璟和哥哥,我以为此法甚好,你觉得我们何时成亲比较好?”
结果可想而知。某小侯爷“黑无可黑”后转身便走了,身后响起了两女与其身份极不相称的夸张笑声。
第4章 阿兄()
天惠十八年,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周太子妃的嫁妆如流水一般从国公府到明阳殿,抬了整整两天两夜,举城皆惊!陪嫁之物多为古董字画、孤本遗迹,世家豪族的底蕴可见一斑。
明阳宫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忙碌的景象。皇后亲自坐镇指挥,唯恐有一丝疏漏的地方。
长安亦步亦趋的跟着子渭,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是不知该做什么好,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子渭无奈的停下手头上的事,半蹲下来,跟长安平视着:“妹妹这是怎么啦?”
“阿兄喜欢周家阿姊吗?”
“什么周家阿姊,以后该叫阿嫂啦!”子渭捏了捏长安肉鼓鼓的脸颊,逗她道,“小家伙,你还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当然知道,像我喜欢璟和哥哥那样就是喜欢!”长安认真地点了点头。
“噗,妹妹啊,这种话你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阿渭被逗的乐得不行,“阿兄觉得吧,你即使要说,脸上也要带些娇羞的表情才合适吧?”
他看着长安自始至终纯净见底的眸子,愣是没发现半丝情深意重的影踪,心中暗自好笑,我的傻妹妹,你当真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长安有些生气了,她觉得自己满腔的伤感没有得到认真的回应。
子渭看着长安越瞪越大的眼睛,轻咳了一下,然后肃了脸,认真答道:“小时候倒是见过几次的,印象中是个温柔知礼的姑娘!”
长安眉毛打结了,温柔知礼,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那阿兄高兴吗?”
子渭还想打趣几句,但看到妹妹一脸认真得担心他会不幸福的模样,心里突然酸软的不行。她搂着妹妹细窄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当然!今日是阿兄最高兴的一天!”
长安松了一口气般地笑了笑,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着头脚尖磨着地。
“又怎么了?”阿渭无奈的问道。
“那阿兄,我,我以后还能和你住一起吗?”
“当然”
“当然不行!”皇后婀娜缓步而来,插话道。
子渭见长安活像个耸拉下耳朵的小狗,又可怜又可爱。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皇后瞪了回去。
皇后拉过长安,一边帮她泯着有些松散下来的发髻,一边言道:“今日开始,你住回依阳殿去!”
“阿娘,那我跟你住成吗?我不想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殿,空荡荡的。”
“什么一个人!你姆嬷、宫人们不是人吗?”皇后玉葱一般的手指点了点长安的额头,哭笑不得道。
“他们不一样!”长安嘀咕道。
“长安,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使是你父皇也得按规矩办事。我们疼爱你,以前什么都依着你,可你如今也长大了,该懂些事了!你父皇越过你几个姐姐,最先册封了你,你需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