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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长了,长安一个人待着也无趣,就试着拿云起的书来看。看着看着,竟也入了迷,渐渐品出了个中三味。她觉得云起说的一点不假,兵书虽说是讲兵事,但内里所涉及的内容实在是包罗万象,既有各种地形地貌的展现、又有前人重要历史战役的总结,还有数理的运用和对人心的揣摩确实可以推演世间万般道理。至于云起说的“大道至简”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境界了,如今的她还无法领会。
不到三个月,云起的那些兵书被她陆陆续续看了个遍!
连云起都有些好奇了!看她翻兵书,不过是以为她好奇,没想到后来,她竟似入了迷,女子好兵事的,实在是有些少见!
云起上了心。之后每次在沙盘上进行推演的时候都会叫上长安一起。会有意识的给她演示一些有趣的战略部署或是分析历史上一些着名战役的成败关键。
长安越发觉得云起不简单!这个少年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越挖越让人觉得看不分明。
没过多久,长安就能在沙盘上与云起对峙厮杀了。他们各领一军,长安从开始的输多赢少,到偶尔能够不落下风。这等天分,实在令人心惊!云起心想,长安若为男子,若不成知己,则必为劲敌!
长安就此如同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太一样!长安已入学多年,但直到此时,书本,才真正第一次向她展现出了魅力所在!
长安不再为云起的终日忙碌觉得无趣,吃喝闲逛似乎也不再那么吸引她了!当云起的兵书已渐渐不能满足她时,她便开始经常出入集市上的书局,常常一呆就是一整日。
长安的性子仿佛一夜之间沉静了下来。话越来越少,发呆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或许连云起都不甚明了她性情变化的真正原因,只以为她是看书入了迷。
事实上,随着长安看的书越多,懂得越多,她心里却越是发沉!长安是极聪慧的人,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虽然很多都曾触动过她,但到底受限于彼时的眼界,未能想到太多!如今细思,却是触目惊心!
她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别人一安抚就真的觉得天下太平的无知幼童!她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回避,这个赋予了她生命和无上尊荣的皇朝早已摇摇欲坠!
第19章 吴郡()
半年多后,他们退掉了房子,准备离开晋陵,再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
云起想去新安,去领略一下黟山的的奇伟之处。而长安却因为心境使然,想去吴郡看看,去凭吊一下当年的吴国故里。
云起早就留意到了长安的不对劲,心里有些焦急,却又无从劝解。莫名地觉得长安恐怕是无法在他身边久留了,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一年多的相依相伴,恐怕就是彼此缘分的全部!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可能就是彼此最后的相聚了!
吴郡,春秋时吴国的都城。如今已是城墙破旧。
站在城楼下,仰望那些镶嵌在城墙中的斑驳箭孔,仍能够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耳边仿佛还能响起遥远时空中传来的金戈铁马声。这个曾经在春秋时期称霸一时的王国,如今也只能凭借着一些历史赋予它的痕迹,来想象它当年盛极一时的模样,却再难现旧时鸿儒满座、冠盖盈门的盛景。
“王朝更迭”长安仰头望着胥门在风吹日晒下破落不堪摇摇欲坠的匾额叹息道。据说,这里曾经挂过伍子胥的头颅。这个曾亲手参与缔造了吴国霸业的重臣,同样也在这个城头,用他的头颅见证了吴国的灭亡。刺目的阳光下,她眼里翻涌起的是云起也看不分明的,本不该属于长安的悲悯凉意。
此时,不知从哪家酒肆茶楼溢出的琵琶曲萦绕在街头巷尾,为这座略显沉重的城池染上了几缕柔软的暖色。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垂泪。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长安呆立在那里,神色如痴如醉,眼角却开始不自知的往下淌泪。
“长安”云起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长安心中所想,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长安被云起的叫声唤醒,看着他笑中含泪道:“云起,他们说这是琵琶声,可真美!”
琵琶在北方并不盛行,再加之长安自小在宫廷长大,琵琶这种盛行在民间烟花柳巷的靡靡之音自是被明令禁止的。
云起亦闭上眼细细聆听了好一会,突然道:“是啊,都说琴钟箫笛是正统,可琵琶未尝不能奏出喜闻乐见的好乐曲,端看演奏的技巧高不高超、时机和场合适不适合而已!”语气中有残酷的坚定,亦有隐匿的不忍。
长安目光微闪:“今日的琵琶曲焉知不会变成明日的箫曲,今日的箫曲也未尝不会成为明日的琵琶曲!都一样,谁又比谁更动听?顺势而已!”
云起闻言,惊奇地看着长安,好一会才叹道:“长安,你长大了!”
如今的吴郡早已不复春秋时期的民风彪悍。南方的大小士族不少都聚居在这里,已是人杰地灵,文人雅士辈出的地界了。
东吴书院是江南最具盛名的书院,也是少有的招收学子不论门第,只看学识的书院。走上仕途的江南学士无论是士族还是庶族很大一部分便是出身这所书院。最让长安感兴趣的是该所书院的山长默蹊先生,当朝最有名的学者,却是王青云的师父最钟爱的关门弟子,学识眼界都是顶顶好的,却至今还是白身。他厌恶官场,终身未曾入仕。自学成之日起,便全身心的投入教学大业。
春分,主祭祀,东吴书院一年一度的院祭便在此日。当日,书院将会打开院门,向所有人开放。这也是目前为止,能够直观的了解和感受东吴书院的唯一一种方式。
虽说只是一个书院祭,但在文风日盛的吴郡却是一件盛事了。
长安上了心。在宫中曾多次听王太傅提起他这位惊才绝艳的师弟,每每都是以唏嘘结尾,久而久之,也让长安对如此人物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再者,长安自小在皇室宗学里念书,熟悉的宗室子弟及大臣家的子女里也有不少在国子监里求学,民间的书院却是完全没有什么了解,心中好奇不已。
云起对这类活动却并不热衷,用他的话来说,他是有多欠觉,才会那么想不开,跑到那种地方去受人催眠。长安无言以对,决定到时候即使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是要去看一看的。
没成想,在书院祭之前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学子被发现惨死在城郊外的树林里,疑似被利器穿胸而亡。然在其靴中却发现一纸状书。言及去年乡品,吴郡中正收受贿赂,暗中买卖举荐名额,吴郡多户巨贾之家不学无术的子弟尽皆上了举荐名单,而好些个庶族公认品学兼优的学子却连下品都没有评上。其多次向州府递交诉状,皆无下文。故决定北上都城,呈递御状。
江南舆论顷刻间一片哗然,民怨迭起。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本是如今大家心照不宣的官场体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庶族子弟是心甘情愿遵循这一规则的,更不意味着朝廷的评议者可以无底线的篡改规则,肆意谋取私利。
寒门子弟最是激愤,他们的地位本就饱受门阀士族的挤压,如今却还要被朝廷的贪官谋夺本就不多的晋升机会,如何会善罢甘休。而士族中的清流一派也不齿中正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江南各地学子聚众闹事者皆有,官府镇压凌厉,关押、打死打伤学子无数,妄图最短时间最小范围内结束动乱。
长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竟有一种痛极之后,近乎麻木的感觉。这样的一个国家真的还有挽救的可能吗?
没有气愤激动,也没有伤感无措,这样平静的长安,竟让云起也有些猜不透她心中究竟作何打算了。
东吴书院祭还是如期举行了。然,氛围却不复往年的热闹祥和,沉重压抑的不知何时就会引爆。
书院开阔的清荷池边,默蹊先生一人高坐在一块宽敞的假石台上闭目养神,前面错落有致的摆满了案几,学子们盘膝坐在案几前,静默无声。
访客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池塘周边,等待着院祭讲学的开始。
过了有一会,默蹊先生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平和的浅笑,云淡风轻。霎时,原本紧张浮躁的气氛仿佛被轻易抚平,周身又只剩下春日徐徐暖风以及荷叶散发的淡淡清香了。
“今年学园祭我们不吟诗,也不做对子,我们就就来辩一辩读书的意义所在吧!”默蹊先生抚了抚胡须,声音清朗祥和。
学子们都有些愣神,他们带着一腔激愤而来,本是打算趁着这样的机会好好针砭时弊一番,以解胸中的不忿。可如今看默蹊先生定下的主题,似乎并不打算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
激愤中的学子们脑上犹如被灌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更有机敏些的,甚至已经有些明白了山长的意思,不觉间面红耳赤。
长安有些动容,好一个默蹊先生!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其实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包含了他想要告诉学子们的答案!
你是为什么而读书?
脑海里不期然的回想起王太傅曾经问过她的一个极类似的问题:殿下是为了什么而读书?是为读书而读书,还是是因为爱读书而读书?
短暂的沉默后,学子中间陆陆续续开始有了动静,高高低低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默蹊先生也不着急,合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不久之后,一个学子站了起来,高声阐述了学以致用,经世报国乃读书的最大意义。
另一个学子马上站起来反驳,言及此种想法未免太过功利,他认为不该把读书作为进身之阶,仕途并非读书的唯一价值所在。
接着更多的学子参与了辩论,两方学子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吴郡中正举荐舞弊案所带来的阴云却是不觉间散去了不少。
默蹊先生示意围观的访客们有独到的见解一样可以提出来,真理越辩越明。
长安突然之间完全理解了默蹊先生一生无意仕途的原因,他其实是个比他师兄还要通透的人,他看似淡薄,却在做着一件比任何人都要长远和伟大的事。心情激荡之下,长安拿起了手边的纸笔,挥墨道:万物兴衰皆有度,唯学术得以世代永传而不朽!
写到“兴衰”二字时,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清醒的刺痛。
长安的纸条被传到默蹊先生面前。默蹊先生看到后,眸光闪动,朝着长安的方向看了过来,却只看到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不禁轻“咦”了一声,眸中讶色更盛。
长安迎着默蹊先生的目光笑了笑,神色中难掩濡目。
默蹊先生冲她点了点头,神色温暖。然后朝着学子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暂停。
“大家既然辩到了读书与仕途的关系,那老夫也来说说我的看法。热衷仕途,无非利民或利己二者其一,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于利己者,仕途顺遂,平步青云,故然光宗耀祖,甚至权倾一时。然,古往今来,权臣有几人得以善终?月盈月缺,非人力可违;于利民者,一人之力,或可造福一方百姓。然,王朝兴衰,自有其度,天下大势,非人力可逆转,大势之下,唯有顺应。”默蹊先生缓缓说道。
最后几句的时候,长安分明感觉到默蹊先生的眼神再次望向了她。清粼粼的目光中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清明。
长安心中一颤,那几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没等她彻底回味过来那一眼的含义,对方已收回了目光,继续道:“近日之事,老夫也有所耳闻,老夫一生不涉朝堂,朝廷的状况我无权也无心质驳!但作为你们的山长,我却希望我的学子们能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遭遇何种境遇,永远不要丢掉读书人的本心!”
长安闻言只觉得心中发烫,即使不是学子中的一员,也依然觉得激荡万分。
第20章 生辰()
书院祭结束了以后,长安特意去见了默蹊先生。
先生选择在书院后山山腰的书屋里见了她。书屋看似简陋,却实在是个雅致清幽的所在。推开窗户,深深浅浅的郁郁葱葱伴随着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断断续续的鸟鸣声响在耳侧,即使什么都不做,闭目倾听,都是一件十分致趣的雅事。
默蹊先生邀着长安在窗前的案几两侧盘膝对坐。然后拿出他的红泥小火炉和白瓷茶具,温壶、纳茶、候汤、冲水、刮沫、淋罐、烫杯、斟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充满了美的韵律。窗外暖风徐徐,鸟鸣间或,长安纷乱焦虑的心竟就这样慢慢平静了下来。
好一会都没有人说话,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过了好一会,两人已喝尽了杯中之水,默蹊先生才看了长安一眼,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心已静!”
“默蹊先生,我求见你,原是有事相求!”长安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道。
“何必如此客气,论理,你该称呼我一声师叔的!”
长安猛然抬头,形容惊诧。原本就准备坦白是一回事,但被默蹊先生自己看出了端倪却是另外一回事。她没觉得自己在哪里露出过破绽。
默蹊先生了然地笑了笑,些许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快的让长安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看见你的字迹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你习字时临摹的是我师兄的字帖吧?我称之为形意体,是我所创。师兄看到后很是喜欢,于是也跟着练了起来。”
“再对照着你的年龄和气质我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说着神色间又闪过几丝得意之色,这次长安终于可以确定未曾看错,心下好笑不已。这默蹊先生看着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骨子里却很有几分率性。
“先生见微知着,非常人所能及!”
默蹊先生摆了摆手:“我敬你是条额是个人物,你可别整出这副俗气像来!”
原本一脸认真虔诚的长安脸色一变,额角青筋直跳。话虽没说完整,杀伤力还是真实存在的。她恨不得立刻扯开领子低头往里瞅一瞅,她到底有多汉子,都值当被人敬上一敬了!
默蹊先生看她这样,差点没笑出声:“济阳公主,你确如我师兄所说,是个怪才!”
长安嘴角微微抽搐,不知自己哪里招了老神仙的眼,被其看到了“怪”。
默蹊先生却已端正了面色:“你的那张字条让我感触很深!古往今来,掌权者所想无不是如何让自己的国祚能够绵延万代,‘兴衰’二字”默蹊先生叹息着摇了摇头,“你是皇室中难得的清醒之人!”
长安苦笑:“如果您知道我所求为何事,便不会这么说了!”
“不,济阳公主,老夫敬佩你的清醒,却也理解你的立场!”
长安看了默蹊先生一眼,已对他连她所求之事都能猜出来不再感到惊讶了。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皇权中人,看得明白的又何止我一个!只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即使知道前面是万丈悬崖也退不得一步,只能往前走,即使明知将会万劫不复!”
长安从袖口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默蹊先生:“我知道先生和太傅之间有自己的联络渠道。如今,我是不敢通过官驿来寄送密件了,只能劳烦先生了!”
默蹊先生朝她眨了眨眼睛,调侃道:“你这是玩够了,准备要回去了?”
长安哭笑不得道:“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分轻重吧!唉,如今江南这边的情形,不知道能不能被传到圣上的案前,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