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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陆楚音又回来了,要在这庵中住些日子,便又着急忙活的将从前陆楚音住的斋房给收拾了出来。
等陆楚音同师太说完话带着侍书一进那斋房便觉得一暖,小师父居然还给她烧上了炭盆,将斋房烧的暖烘烘的,满室皆是沉沉的檀香和松木香。
陆楚音做到榻上,伸手摸了摸松软的被褥,莫名其妙眼睛就红了,她像是有了归处一般。
跟进来的静康道:“被褥都是新的,昨日可巧太阳好,都晒过了睡着可舒服了。”又将取来的素衣放在床头道:“这些也都是新的,没人穿过,我是按照你从前的尺寸拿的,如今看你……”她上下打量了陆楚音一番,“好像是瘦了,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陆楚音伸手拉住她,红着眼睛笑道:“不要为我忙了,静康师姐知道我不讲究的,还像从前一样就好。”
静康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又不好意思的笑道:“你比从前好看许多啊……也没有太结巴了,只是有些太瘦了。”静康抓着她的手认真的道:“是不是因着老太后与陆大师妹的事太过伤心,你不好好吃饭啊?”
那陆大师妹指的是她的阿姐,陆楚楚。
静康从出生就被丢弃在这静云庵前,虽是年纪不大,却是入门很早的小师姐,为人木纳却待人极好,尤其待陆楚音这个小师妹,小时候就总是偷偷藏些好吃的给她。
侍书瞧着静康还是那般待陆楚音,心就安了,接话道:“可不是吗,姑娘这些日子都不好好吃饭,静康小师太要好好说说姑娘。”
静康便握紧陆楚音的手道:“你不要太伤心了,我师父说人生在世就是一场修炼,她们只是历完了这场劫难早登极乐了,你不必为她们伤心。”
陆楚音瞧着她瞧着她,忽然笑了,是啊,人生在世就是一场浩劫,早离开的是幸事,活着的才是要继续历经苦难。
“所以要好好吃饭,好好修炼。”静康皱着眉道:“吃饭是这苦难世间最愉快的一件事了,你怎么会不爱吃饭呢?你从前不是最爱吃饭的吗?”
陆楚音被她逗乐了,歪头靠在她肩上笑道:“主要是外面的饭没有咱们庵堂做的好吃,如今我回来了,就好好吃饭了。”
静康开心的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道:“那便好,那便好,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开始晚饭我就来叫你。”怕打扰了陆楚音休息,忙起了身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侍书将被褥给陆楚音铺开,让她暂且休息休息,笑着道:“奴婢是当真觉得还是这里好,师太们待姑娘亲切,姑娘又在这里长大的一切都熟悉,若是姑娘能留在这里也是好的。”
陆楚音摸了摸那些从前就有的桌子椅子,往事如梦,她曾在这间小屋子里生活了十几年,再回来居然觉得万分陌生,像是……只是在这里做了场梦。
她如今站在这里将过去都想过一遍,她最快活的时光竟然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从这里离开之后再没有轻松过,就算最早她与闻人瑞卿还未曾伤害过彼此时,她也过的不轻松,因为她在闻人瑞卿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般配,那段时间她是当真觉得自己那么糟糕,连话都说不好。
她确实有些累了,躺在榻上闻到被子上松软的香味,放松的吐出了一口气。
侍书将她的发拢出来,轻声道:“姑娘不要嫌奴婢啰嗦,您要自己看开些,不如远离那些是非仇怨……咱们就留在这里吧。”
陆楚音闭着眼笑了笑道:“你如今还以为那些恩怨是我想远离就能远离得了的吗?这里是我想留就可以永远留下去的吗?”
侍书愣了一下,听她慢慢道:“我已经变了,留在这里已经不能让我感到快活了……”
她的快活一定要在闻人安身上找,一定要。
那光幕里的弹幕道——
今天裴迎真来了吗:物是人非,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头的,按照现在的发展陆楚音就算真想放下恩怨留在这里,闻人安也不会放过她的。
宅斗萌:为什么要放下恩怨?恩怨就是要报还的。
霸道总裁:楼上的总算说了一句我比较认同的,有些恩怨可以放下,有些恩怨……真的说起来容易,放下去难如登天。
裴迎真的大老婆:我真什么时候到?
阮流君算了算时间回答道:“按时辰算,应该要用过晚饭后才会到。”
果然,在陆楚音刚刚用过晚饭之后裴迎真带着人马到了静云庵外。
这静云庵是佛门净地,又是太后曾在这里修行,闻人安几经修葺,给了无数特权的庵堂,所以裴迎真带着人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在外找了守门的小尼姑将来意说明,请她进去回禀师太与陆楚音。
那小尼姑一路小跑进去,正好住持师太正在与陆楚音说话,她便一起回禀了,说外面来人了,说是宫里的人来请陆姑娘回去的,叫裴迎真。
师太听完只是看了一眼陆楚音。
陆楚音也并未有太大的表情,只是与那小尼姑拜托道:“还劳烦小师妹去向那裴大人说明,让他回去吧,回去告诉宫里的人,我已在这里修行,一切都好,不必牵挂,也无需再来。”
那小尼姑便又跑了出去回禀。
等小尼姑出了房门,陆楚音扶着侍书起身跪在了住持师太的眼前,刚想张口说什么,师太却抬手止下她道:“你不必与贫尼解说什么,你若当真了尽前缘想要在此处修行只管随静康她们去,若并非如此,只当是故地重游吧。”
陆楚音忽然觉得羞愧,师太未必知道她的心思,可师太如何看不懂她是否真心回来修行的?
她那满腹心眼便在师太面前赧颜不已,低头道:“我此次回来……只是遇到了难处,恳请师太收留我,容我在静云庵叨扰些时日。”她给师太叩了一个头。
师太却是不受的,只是同她说了几句她如今参不透的话,随她住下。
陆楚音从那禅房中出来发现天黑透了,没有星月的夜,瑟瑟夜风穿过山林而来,她往那山门外遥遥望了一眼,只觉得路那么长,那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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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时间到了,光幕跳转了回来,阮流君又买了一个天眼开到了裴迎真那里。
只见黑漆漆的山门之前,裴迎真下令让随他而来的人马今夜就在此地守着,该做的戏要做足,他要守上两三日才好回去交差。
他就当真这样在那山门前守了整整三日,每日都会让人进去禀报一次求见陆楚音,陆楚音不见他便也没有强硬的要进去。
在这三日里,陆楚音倒真的像是要皈依佛门潜心修行一般,换了素衣布鞋,不施脂粉,每日随着静康她们一起做早课做修行。
让侍书看在眼里,竟觉得她是慢慢的放下了一般。
是在第三日夜里裴迎真余下两个手下继续守在山门外,他连夜打马回了京。
静康看裴迎真走了,忙来向陆楚音说,她是真心希望陆楚音留下来的,像个多年没回来的玩伴突然回来了一般,陆楚音在外面过的又不快活,在此地安安静静的修行多好。
她却是听了师父的不可劝人皈依佛门,修行全在个人心。
陆楚音谢过她,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累了。
静康便忙起身告辞。
陆楚音将她送出房门,关上了关门甩了鞋子倒在了榻上,她小时候就不喜欢做早课,如今一坐坐一天倒是真累。
侍书替她将鞋子放开,扭了热帕子过来递给她道:“姑娘这几日觉得如何?依奴婢瞧此地清清静静的倒是真安宁。”
陆楚音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道:“没有报仇之前我是不会得到安宁的,佛祖普度众生?”她笑了一声将帕子丢回给侍书又躺回了榻中幽幽道:“皇奶奶吃斋念佛半辈子佛祖可怜悯她了?我阿姐一生不曾杀生信奉菩萨,菩萨可曾渡她了?”她看着挂在墙上的佛祖象,又笑了一声,“佛祖普渡众生却不普渡我。”
光幕外,阮流君为庭哥儿研墨的手指顿了顿,她忽然想起在这许府后园中她被崔游侮|辱时也曾绝望过。
菩萨没有救她,佛祖没有救她,满天的神明都没有怜悯她,让她在最不堪的时候被最恨的人救下了。
若是没有裴迎真,她大概早就活不下去了。她不感激佛祖菩萨,她只感谢裴迎真。
这世间哪有公道可言?她在有时候会觉得世道如此,只有裴迎真以恶制恶的手段才最有用。
“阿姐?”庭哥儿抬头叫了她一声,皱眉道:“裴迎真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让他带我去骑马。”
阮流君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道:“你裴迎真大哥最近很忙很累,没有时间陪你去骑马的,等到明日让荣庆大哥带你去可好?”
庭哥儿不开心的低下头去写字闷声道:“荣庆大哥还没有我骑的好呢,我才不要。”
阮流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不许这样说荣庆大哥。”看他确实许久没有出去玩了便又道:“那……等明日阿姐陪你去骑马行吗?”
庭哥儿一瞬间抬头,眼睛都亮了,“当真?”
阮流君挑眉道:“自然当真,正好看看你的骑射可有进步。我可够格陪你去?”
“当然!”庭哥儿开心的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不忘了说好听话道:“阿姐最厉害了!比裴迎真大哥都厉害!”
这小子倒是跟裴迎真学会了说好听话。
阮流君又让庭哥儿写了两个字便让他去早点休息了,她也收拾了一下躺下了,竟是开着天眼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庭哥儿闹了起来,庭哥儿已经换了整整齐齐的一套胡服在外面等着她。
她没办法先给光幕里开了个陆楚音的天眼,便匆忙换了胡服出了屋子,她在庭哥儿的催促之下只胡乱的喝了一碗粥。
大夫人怕她们饿着又忙命香铃带着写糕点跟着去,若非许荣庆今日当真有事走不开,她非让许荣庆亲自跟过去护送着不可,千叮咛万嘱咐才将她们送出了府。
谁知刚刚出了府门就撞上了匆忙赶过来的裴迎真。
阮流君看到裴迎真愣了一下,庭哥儿却先惊喜的跑过去叫道:“裴迎真大哥!你怎么来了?”
裴迎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看向了阮流君,“我找你阿姐有点事。”
有点事?
阮流君看他一身那夜离京穿的衣服没换,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连夜回京又赶忙过来的。
她便将自己手中的弓交给了香铃,对庭哥儿道:“庭哥儿你先跟香铃回府等我一下,我与你裴大哥说两句话再带你去玩。”
庭哥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裴迎真,只是他们有正事便乖乖的点了点头,拉着香铃回了府。
阮流君迎上去两步,低声问他,“怎么了?你突然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裴迎真眉头微微蹙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道:“是为了陆楚音的事。”
“楚音?”阮流君诧异了一下,陆楚音不是好好的在静云庵吗?怎么会为了她来?
裴迎真简短的道:“陆楚音如今在静云庵不愿意回京来,圣上命我去接她回京,我连面也未曾见上,所以圣上让你随我去一趟。”
让她去请陆楚音回京来?
阮流君倒是明白闻人安的意思,他怕是以为陆楚音与她要好,会听她的话乖乖回京来。
“圣上会下旨来与许老夫人说,他不想让人知道是为了请陆楚音回京,所以会借着你是皇太后的干孙女的名义,让你去静云庵亲自为皇太后点灯。”裴迎真仔仔细细的与她说明,“我怕惊扰了老夫人,你又多想所以先一步过来与你说,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就想办法。”
“不必的。”阮流君拉住他的手道:“既是圣上的旨意你怎好抗旨?况且你既然来了就肯定是没办法替我脱身才来的。”她想裴迎真肯定是推诿不过,没有办法才来的,她看裴迎真那副不开心的样子,便歪头对他笑了笑低声道:“我也想楚音了,再说是与你一同去的,也挺好的。”
裴迎真看着她眉目带笑的样子眉头就是松了开,伸手抱住她道:“对不起流君,还是把你牵连进来了。”
阮流君在他怀里笑了一声,“一路上就拜托裴大人多多照料了。”
裴迎真被她逗的发笑,跟着她进去亲自向老夫人大夫人说明,又一再保证会护好阮流君,老夫人与大夫人才总算是稍微安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宫中的旨意就传下来了,马车直接是备好的,一应礼仪全面,一应物件全部备齐,只等着阮流君收拾一下上马车便可出京。
闻人安这般的心急只差不能亲自出京去将楚音抓回来。
阮流君只简单的收拾了两件衣服,一再向庭哥儿道了歉,又保证等回来就让裴迎真带他去骑马,他才总算是恋恋不舍的送她上了马车。
阮流君与众人道别,坐上马车匆匆忙忙的出了京,一路上又护卫又有宫娥,她竟是与裴迎真说不上几句话。
裴迎真本是怕阮流君颠簸累着了,吩咐马车行的慢一些,可那些车夫与护卫全是得了闻人安的吩咐,一路上一刻都不敢停。
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的时间就赶到了静云庵外。
阮流君被香铃扶下马车,是第一次看到这静云庵,环抱在苍翠的山峦之中,清幽的像个与世隔绝的地界。
裴迎真上前来,低声问她,“累吗?”
她摇了摇头,便有宫娥上前去向那扫地的尼姑说道:“我们姑娘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贵宝刹为皇太后点长明灯的,还请小师太引路进去。”
这也是闻人安吩咐的,不必说来找陆楚音,只说为太后点灯,谁还敢拦?
果然那小尼姑匆忙进去通报了一声,有位年纪稍长的师太出来亲自引着她们进了静云庵。
裴迎真将护卫和官兵留在外面,随着一道进了去。
阮流君跟着那师太进去,将点灯的事宜办妥,又被安置到了斋房之中休息,她刚刚在斋房坐下,还没来得及去找楚音,楚音便先来了。
她推门进来瞧见阮流君笑盈盈的道:“许姐姐来了竟也不先通知我一声,让我亲自去接你。”她走过来,拉住阮流君的手左看右看,笑道:“我怎么觉得许姐姐是胖了呢?”
阮流君忙伸手摸了摸脸,问道:“当真是胖了?”
“别听她的。”裴迎真在门外接话道,“你这样正好。”
陆楚音抿着嘴笑道:“瞧瞧,这还没成亲呢就这般的护着你,成了亲可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阮流君捏了捏她的脸道:“你这张嘴越来越会损人了。”她拉着陆楚音坐下,看着她也笑了,“我倒是觉得你如今的气色好多了,是比前段时间长了些肉。”
陆楚音便不满的同她抱怨道:“可不是吗,自从来了这里我一日能吃四顿饭,静康师姐还总是偷偷弄些好吃的给我,又不怎么动弹,不长肉才奇怪呢。”
阮流君瞧她是当真气色好了不少,丰腴了不少,小脸红扑扑的,“这才好呢,之前你太瘦了,总怕你是生病了。”
陆楚音一歪身子靠在她肩上腻着她道:“许姐姐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我们好些日子没好好聊聊了。”
阮流君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
陆楚音又对裴迎真道:“这里是庵堂,不好留男人,裴迎真大哥就跟外面那些人委屈一下住在山下的小客栈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