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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运气好,这斧头这日就在牛家这破屋子里。
女子匆忙前去拿斧头。
她一个用力,双手抓着这斧头重回了门口。
一脚踹开门,她双目微微睁大。眼前这一幕超出了她想象的范围。胡氏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子,锤子全是血。
她的面前是俯趴着的陈岗,而陈岗的脑袋上和背部全部都是血。
他似乎还没彻底死亡,身体本能抽搐了一下。
而跪坐在陈岗附近的,还有满手鲜血的牛旭林。他手上拿着剪刀,内衣上也都是血。
这一刻的牛旭林脸色意外好了几分。他看着自己的发妻,脸上拉扯起了一丝笑:“跟着我,太苦了。等我丧期过了,改嫁了吧。”
胡氏猛得摇头,眼泪断线滑落:“不不不!”
“人是我杀的,你把锤子洗干净了。”牛旭林这会儿脑子好像也清醒多了。
他格外温柔,求了旁观的女子此生最后一个要求:“能将我妻子带出门么?她不该看那么血腥的东西。她今天跟着你去买线了,也没来我这儿。”
女子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上前拽起了胡氏,往外拉扯。
胡氏剧烈挣扎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这平日里柔和喊自己姐姐的女子:“不不!不!”
这偏僻的角落里,牛旭林本就耻于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才搬到这地方的。却没想到如今他要庆幸,庆幸这地方一路过来,也没几个人会看到他偷偷过来的妻子。
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和这样的男人牵扯到一起呢?
牛旭林挪动到了陈岗的脑袋那儿。
“你这样的人,只能比我走得早,我才放心啊。”
他的声音有点低了,动作太大,他累坏了。
半点没觉得自己手上血腥,他伸出手探了探陈岗的鼻息。确定了面前的人没了生机,他休息了一会儿,确定了屋外没了自己妻子的声音,便强撑着自己起来,走到了门口,拿起了被遗留到现场的那斧头。
双手抬起,斧落。
改嫁吧。
下一生,遇到个好的人,可别在遇着自己了。
牛旭林头晕目眩,轰然摔倒在地。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引来嗡嗡的蝇。
等房间门再次被打开,只走进来一人,无声无息,避开满地的狼藉,试探了倒在地上两人的呼吸。在确认两人着实死了之后,重又出去。
第三次门打开,外围已是一片嘈杂声。
不能挡风的屋子,轻易将期间浓重的血腥味透出,惹得来人纷纷捂鼻。天气已热,这血腥味道中已开始有隐隐的臭味。
“死了两个!”
“哎哟,是陈岗和牛旭林。”
“听说陈岗头都断了!”
“牛旭林年轻时候就是个狠人!我早看出来了!”
“知县大人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快了。”
“胡氏知道了没啊?”
“听说有人去她娘家通知了,当场就昏过去了。也是个可怜人。”
“可不是么!”
第 12 章()
永州凉县衙门。
齐知县脸上带着一丝暗沉。窗户外头日光尚足;院子里的植株;叶片幽绿;花卉艳丽;可他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县里头有人死了;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县里头死的人和知县有点交情;这一样是个很正常的事情。
尸体检验对于非理性死亡的案件;是需要初检和覆检的。初检交给齐知县手下的人,覆检则是要交给临县的知县来处理的,而最靠近凉县的便是宁县。
宁县的知县;便是袁毅,袁知县。
天气一热,尸体容易损坏;4月到8月;大部分县与县互相较为远,都可以用这个理由避免覆检。
这避免的前提是;死的人和知县没任何的关系。
而刚才主簿说的话;好似还在齐知县的耳边回响。
“最近京城又派了京官四下巡查;提刑司的人近日便有在永州附近的。大人可别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么?
凡是涉及到这种案子;总是要写不少公文交上去。刑部也要;如今提刑司也要。若是只有初检;转头又被人发现陈岗和自己有私交,恐怕回头询问起来套不着好。
齐知县面上神情更为深沉。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还是开口叫了人;等那提醒自己的主簿再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才缓缓开口:“派人去找袁知县验尸,就说死者与我过去皆有私交,劳烦袁知县秉公验尸,秉公处理。”
主簿听后应下,很快便退出了书房。
尸体夏日腐烂太快,若有家里人闹腾,恐生事端。他要将这个消息越快告诉袁知县越好。
整个案子,自然是越快结案越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边原本透亮的蓝色,被缓缓下滑的落日染成一片橙红色。浅薄的云层半点遮掩不住这一抹色彩,完全成了点缀,给这点景色又加上一两分绚丽。
知府侍女晴雨拿着篮子朝着目的地前行,脚步轻盈。
篮子里头盖着严实,却还是有一阵阵的饭香飘出。
她到了江乐的院子门口,就见院子门敞开着,里面江乐郎君正拿着一张巨幅的纸,对准着一个半佝偻身子的男人比划着。
那男人还没有头发,脑袋上用布包扎着伤口。
江乐郎君的徒弟周珍,正在边上目不转睛看着。
晴雨伸出手,敲了敲门,巧笑着和里头江乐打招呼:“江大人,今天的饭我送来了。早上出门可吃过了?”
江乐扭头看向门口,朝着晴雨点头:“吃过了,正想找你来着。能帮我找个人煎药么?我路上捡到一个可以当侍卫看家的人,就是受了伤。”
那佝偻身子的男人一转身,晴雨见了这人的脸,原本的笑脸顿时化成了愣怔:“嗯?”
江乐以为晴雨是不放心,拉起了男人的手:“手上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拿笔和武器的,走路下盘很稳,身上肌肉匀称,等身上伤好了之后,绝对可以看家。”
她对男人非常满意:“最重要还可以当个参照物。这人可是黄金比例,非常标准。”
旁边周珍完全没懂什么叫“黄金比例”,还是用力点了点脑袋。
周珍平日光看纸上那点学习验尸手法,记得总是很吃力,很多细节还不精准。再者她一直被周弘宥带在身旁,避世的后果就是见过的活人很少,死人更少。
江乐教周珍,现下就先打算从活人开始。等碰到了案件,再考虑死人。
可晴雨却还是没回过神来,一脸怔然。
“晴雨?”江乐叫了一声晴雨,眼内闪过疑惑。
晴雨回神,勉强拉扯出一个笑容,还有点不敢置信走进了屋内,眼睛死死钉在了男人身上:“我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江乐轻微挑眉,觉得这可是有点巧了。
晴雨靠近了江乐三人,脑子里还有些转不过来,对着男人喊了一声:“唐大人?”
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显然是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可惜被砸傻了的人,半点不知道这是在叫谁,面无表情对着晴雨看了一会儿,随后又将眼神转回到了江乐身上。
晴雨是姜子建府上的侍女,见过一些人并不让人惊讶。
江乐问了她一声:“唐大人是谁?”
晴雨侧头朝着江乐拉扯了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可能是我认错了。唐大人这会儿肯定是在京城的。他是京官,顺州唐家嫡次子,随身必带着宝剑嗜血。”
江乐对世家弟子不太熟悉:“顺州唐家?”
晴雨轻轻颔首,现下也是缓过来了,脸上神情慢慢恢复了正常:“是,不过现在他也和唐家关系不大了。唐大人被任命为提点刑狱司提刑使。各州死刑案件都要申报刑部和提刑司。唐大人曾经来永州巡视过,我是见过的,太像了,只是两年前见的,现在可能记模糊了。”
“我觉得他可能是你说的唐大人。”江乐手指在男人下巴那儿划了一下,“他削过胡子,原先的衣服品质极好,还用香草熏染过。很符合士族做派。”
江乐又拉起男人的手,将他的手正面朝上摊平:“食指侧面、手指指腹、手掌一横排都有老茧。能文善武,很常用笔、武器。当然,这些老茧不是做俗事弄出来的。”
晴雨双目微微睁大。
江乐松开男人的手,指向男人大腿那儿:“骑过马,腿根那儿皮糙肉厚。”
随后再按照逻辑推断:“总是处理死刑案,有个把看他不顺眼的很正常。走夜路都可能被套麻袋。受伤,脑袋记不得了。丢了武器。落过水,衣服破损严重,丢了的可能不止武器。”
首先是世家子弟,其次还要长得像,除非是一家人。这人就算不是所谓的唐大人,肯定也是唐家相关人员。
江乐笑起来:“我捡了个麻烦。他全名叫什么?字呢?”
晴雨手抓紧了篮子,再一次细细打量起男人,话倒是轻声回答了江乐:“唐大人,名元,字修渊。”
“唐元,唐修渊。”江乐念出了男人的名字,觉得还挺好听的,“汤圆一听就很喜庆,还好养活。”
她满意避开唐元的伤口,拍了拍唐元的肩膀:“回头找知府大人看一眼就知道了。”
唐元被拍了肩膀,还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不明白,听不懂,不理解。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晴雨是知府大人的人,既然现在认出了唐元,回去必然会说给姜子建听的。
“晴雨,回头记得转达一下姜大人。这捡到的傻子是我的,他就算是回头认出来了,可也不能跟我抢人。”江乐重复了自己的话,后面还强调了所属权。
话里带笑,却也格外真。
晴雨听了她这话,“呀”了一声:“被这一打岔,我都忘记了是来送饭的。唐大人这事情我回去会和姜大人说的。”
她忙拿着篮子找桌子给她们布置了起来,又有点担心:“这会不会少了点?”
现在这儿是三个人,她是特意带多了点饭菜的,可没想到还有一个成年男人。
江乐脸皮向来是厚的,笑眯眯和晴雨说:“没事,你转头回去和姜大人提过唐大人后,还可以再送点吃的过来。”
晴雨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应下后,便守在了一旁。
江乐和周珍坐下吃饭,唐元便学着这两人坐下来,拿起筷子。
桌上特意给准备的蒸菜和蒸肉香得很,饭是白米蒸出来的,一口放入嘴里还带着淡淡的甘甜味。唐元拿起了筷子,一下子插入碗里。
他一个用力,饭大半就被挑出了碗。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空闲的那只手抓了桌上的饭就往嘴里塞。
晴雨见了唐元这个姿态,再次愣在了那儿。大约是面前的青年和当年她初见时截然不同,她唇轻颤,欲言又止。
江乐当然发现了唐元这动作。她起身去拿出了一个勺出来,回来给唐元换上了。
唐元看着手里的勺子,这回用力道小了一点,慢慢插入饭里,慢慢舀一勺出来,放入嘴里。
成功。
他吃到了饭。
双眼一亮,他立刻吃起了第二口,随后便吃起了干饭,勺子是越用越熟练。
江乐顺个手就给人夹了两筷子菜和肉。
唐元就这么埋头猛吃,吃完了一碗饭。等发现自己嘴角沾了饭粒,还伸手自己将饭粒放入嘴里。最后朝着江乐傻笑一声。
江乐没吃多少,饭菜都准备留给唐元和周珍。
周珍发现江乐没怎么吃,便夹了一块肉孝敬江乐,放入了江乐碗里。旁边吃完了的唐元见了,学着周珍舀了一勺肉给江乐。
他是个聪明的傻子,早看出了江乐才是他短时间内的衣食父母。
周珍见唐元这样作态,撇嘴轻哼了一声。
江乐很感动,一边啃肉,一边感慨:“儿女双全,此生无憾。”
晴雨、周珍:“”
第 13 章()
等回头三人吃了个六分饱;晴雨收拾了桌子。
周珍趁着还能看清东西;拿着图纸继续学习人体构造。
唐元对什么都好奇;屋里屋外走来走去;这儿摸摸;那儿碰碰。周珍就跟在他身后;小脚步跟着很紧。
江乐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两人“学习”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晴雨讲唐元的事情。
“唐大人十五时就从家里住了出去。等考上进士后去了地方当官。前些年因为官家说少时两人情同兄弟,他又对州县了解甚多;让他去了京城做官,作为提刑使偶尔下州县巡查。那年他才二十五。”
晴雨轻笑着,讲着世人知道的事情;偶尔还参杂了一些过往唐大人的趣事。
她听出了晴雨对于一代才子的倾慕。
可惜这个一代才子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每一个行为都可谓是叛道离经。
整理一下唐元先前的人生历程。
唐元,字修渊;顺州唐家嫡次子;十五岁由于和未婚妻家里不对付;甚至和自家闹翻;详情有诸多说法;最终以八字克妻这个理由;两家人取消了婚约,而他本人离开家中住到了外头。
那时官家还只是当朝三皇子。两人交情甚好。
二十刚刚成年,唐元便考取了进士。常人中了进士;大多是进翰林府的;可他偏生去了地方当官,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后愣是被新官家叫回了京城。
叫回京城,他半点不安分,于公从宰相、将军开始挑刺,一直挑到给官家看门的侍卫。有趣的是这些刺还着实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只是平时就连官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罢了。
于私,他对官家赐婚的试探,甚至毫不避讳说自己不能人道。女眷那一聚说起他,隐隐都猜测着是当年取消婚姻的事刺着了人。
半点不怕得罪人,也确实得罪了京城不少人。
最后官家相当头疼,让他当了提刑使,常到州县巡查。提刑使,正四品官员,比姜子建这个知府官还要大。
沿途路上难免会遇到事,他便常年拿着武器防身。
“他一个人出行?”江乐听着微微诧异,“也没人来寻他?”
“唐大人出行向来从简,再加上没有妻妾”晴雨说到这里迷之停顿了一下。
江乐重复里这话:“不能人道,没有妻妾”
不能人道可不就是没有妻妾的最好理由么?
江乐眼里带着笑意。
晴雨说的事情大多琐碎,那些事情里的青年,和她面前这个吃饱就会傻笑的青年半点不像。
这人过去分明是官家的一支枪,哪里需要打一下,他便去打一下。这样的人,本就适合无牵无挂。
后果也很好见,命岌岌可危,全靠运气加持。
真惨。
唐元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桶,拎到了江乐面前傻乎乎给她看两眼,还晃了晃。周珍矮了半截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话里全是埋怨:“师傅,他总是跑来跑去,我都对不准骨头了。”
晴雨:“”
江乐难得认真教学:“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做到让别人配合你,那就只能你去配合别人。”
周珍听进去了,抿紧唇。
她悄咪咪侧头看了一眼明明佝偻背,还比自己高的男人,正在想要如何让这个傻子听自己的话,就听见江乐下一句话便是——
“所以还是学武好啊,打一顿什么都好解决。”
晴雨、周珍:“”
唐元难得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