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转头看向主持,向主持行了礼:“但我希望,能知道一件真相,那便算一件真相。”
第 75 章()
烛火还在晃荡。
大堂里众人面上各自神情不一;心中想法更是复杂得多。
慧文这一事情;算是明晃晃告诉了众人;当年的潮州汪晴一死;里面疑问的地方颇为多。
主持知道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再给慧文进行狡辩;便躬身朝着江乐等人行了跪叩大礼:“贫尼身为三本庵主持;却忽视了这等事情,实在有罪。”
边上议论纷纷,还有尼姑很是不服:“衙门当年没查出来;主持又怎么能知道这等事情呢?”
“就是,分明是慧文的问题,而不是大师您的问题啊!”
“都是慧文!”
江乐没想到这主持说跪就跪;刚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如今她听着反应过来;忙扶起来主持:“现下还是先将慧文换了衣物关押起来,等明早送到衙门才是要紧。”
她这么一说;众人觉得是这个理。
现下已是该休整休整准备入睡的时间了。
主持想想也是;起身吩咐尼姑们将香客先送回去;随后配合着江乐等人;将慧文换了衣服;重新捆好;安排人看守。
等一切处理完,时间更是晚。
主持眼内有了疲惫,但仍然强撑着不想去睡。
等大堂里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慧文后趴在那里哭;主持带着江乐等人去了自己的小堂,对着她们这才幽幽叹了口气:“这事情说来,贫尼也有罪孽。”
几人都看向了主持。
主持小堂内一样摆了佛像,还是小巧一些的,总共有三个。
上头蜡烛燃着,香火却是燃尽了。
主持重又点了香叩拜后插上,随后又是叹气,和江乐等人说起了慧文的过往:“慧文很小,便来了三本庵。”
三本庵已有很长久的历史,并不是五年十年,而是起码有二十年朝上,追根溯源,连主持都不知道该从何处算起,只当着后来有记载才开始正式算了。
“那时候,我刚刚当上主持没几年,见着这孩子没人生养,冷漠寡言,又一脸凶狠,便收下了她,想要好生教养。她悟性不算高,可到底是勤奋得很,佛经一遍背不下,那就两遍,两遍不行,那就三遍。”主持是见着慧文长大的。
她对着以前的事情,有着深深的怀念:“三本庵最穷的时候,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她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去讨要饭吃。回来会问我‘为什么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
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
天好似从未有过公平之说。
主持没有说当年的她是怎么回慧文的,却转口说了后来:“后来慧文的性子一直不算是好。潮州被封锁的那些个日子,三本庵过得很苦。靠内的人还有粮食,靠着边沿的地,根本没有多少粮食。”
本就清贫的三本庵,又是没有能够带给人希望的寺庙,过得会有多么苦,江乐无法想象。
主持没有看江乐,更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人:“人在最饥饿的时候会干什么呢?会吃人啊。”
听的人,都头皮一麻。
“被围困住的城里,人们先吃女人、再吃小孩、再吃老人,最后才是男人。他们力道最大,也是抢夺过程中,最为凶狠的存在。”主持说得很淡漠,“神佛在那时候,是救不了人的。”
江乐这一刻听着主持的话,忽然发现身为三本庵的主持,现在竟是不相信神佛的。
外面的佛像还在,小堂里香火还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可人心,却早不是当年的人心了。
“慧文那会儿有一回回来,性子变得古怪了,再后来潮州得救了,她的身子却变得奇怪了。她就来寻我。”主持语调不曾变过,“我说既然活着了,活下来了,那就很好了。”
江乐哑然,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珍听着,隐约明白了当年的慧文经历了什么事情。
她跟着沉默不语。
“后来慧文出了事情,我猜出了,可她哭着求我,我又实在不忍心见她就这样去死。她都活过了一劫了,我便将她交给了坐婆。查出来,她死,查不出来,我便让她一辈子不能出三本庵。”
主持这样说着。
她在赌,两年多前,赌赢了。
唐元这一刻出声了:“前朝曾有一战围城。”
江乐视线转向了唐元。
唐元看了一眼江乐,又将目光对准了并没有看向他的主持:“三万人的城池被围守,最后活下来四百人。无一人叛城。全部靠着吃人活了下来。”
吃人、饥饿、瘟疫,前朝那场战役的惨状,至今还有记载。
主持虽说没有看唐元,但还是在听唐元说话的。
唐元开了嘲讽:“活下来的人,是上天让他们活下来了的么?不,是他们自己。而当年三本庵里活下来的人,一样是靠着自己活下来的,无论他们做法是对是错,他们生存的本能告诉他们,要活着。”
他对慧文可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情感:“而慧文玷污良家女子,那是慧文自己作死。有人逼着她玷污了么?她是因为不玷污就会死么?都不是。”
主持身子轻颤。
唐元没有拔剑,连着剑鞘,举向了前方三座佛像,抬起下颚:“心中没有神佛的人,即便是祭拜万年,还是不会有佛性。道貌岸然,像是包含善意,其实都是一群虚伪之人。”
他轻佻了自己眉毛,话语很是欠打,却字字句句戳着人心:“这人和人生下来是都不同。可有的人,即便过得比慧文惨烈一万倍,都会从泥潭里爬出来,脚踩莲花去碰日月。决然不会等一切平和之后,做下连畜生都不如的事情。主持,您的佛心,跟着慧文一起,早就没了!”
主持本就有些年纪,听了唐元的话,身子略略垮下,像是更年老了十岁。
“有心的话,便是泥像都能看出神佛。无心的人,就是金像都能看见恶鬼索命。”唐元唇角冷笑,“主持眼里,看到的是什么呢?你可有在其中,看到过汪晴呢?”
江乐觉得气闷,身子微动,才猛然发现刚才自己听着唐元的话,连呼吸都一时间忘记了。
唐元在怼起来人时,这旁人听着,都忍不住心中畅爽。
主持那些个话,一句句都在替慧文脱罪。
江乐笑了起来,从点滴的抑郁中脱离出:“我们确实是该知道犯罪之人过去经历过多少事情,这才导致了后来内心的扭曲。可我们不需要去同情,至少在慧文这事里,汪晴是无辜的,才是最该同情的。”
主持身子抖着,双眼里眼泪止不住滑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音,是无声在那儿悲痛着。不知道是还在悲痛慧文,还是开始悲痛自己跟着丧失的良知。在这件事其实主持有知情来看,三本庵经此一回,怕是要换一位主持了。
点燃的香火,青烟袅袅上升。
红色的蜡烛,烛火照亮着整个房间,印在每个人的脸上,入了每个人的眼内。
三座佛像,在不同的人眼里确实是不同的样子。
人心是什么模样,看出来的物件便是什么模样。
主持修行那么多年,又岂会不明白唐元那些个话的道理。然而到了现下地步,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唐元呵笑一声,转身离开。
剩下几人知道再留下也没意义,跟着也告辞准备去休息,等明日正式处理慧文一事。
在走出三本庵主持小堂门后,周珍心里头还有点发闷,可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头发闷。
她小声和江乐说着:“师傅,潮州这些年,大家都不好过吧。”
江乐想了想,揉了一把周珍的小脑袋:“人之所以比牲畜高一等,是因为有道德的存在,亦会追求物质和精神的进步。活着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事情。”
周珍皱眉:“那这样来看,活着可真没意思。”
“是没意思。”江乐笑着认同了周珍的话,却又补上了另一句话,“所以这一生,我们都可以用来去寻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到某一天,你会很意外发现,这世上会出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让你觉得今后的日子是值得期待的。”
今后的日子是值得期待的?
周珍小小年纪,还不能够完全领会江乐的话。可心底里她在这一刻,还是明白了一点事情。
她瞥了眼前头走着的唐元,继续小声和江乐说着:“师傅,我觉得跟着你学东西,以后的日子就很值得期待了。”
江乐听了周珍这话,更是笑得欢快:“那可当然。”
前面唐元耳朵微微动弹。
后头的话,他全部都听了进去,没有落下任何一句。
今日天上没有多少云,星光能照出人的影子。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发现,过去日子好似就是那么一天天过去,有一些有趣的事情,有一些惨痛的事情。可在遇到江长乐之后,以后的日子,确实是让他有了一点隐隐的期待。
这些个时日发生的事情,很正常。
可他做出的事情,一件两件是他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
想到这一点,他耳根带上了一丝轻微的热度。垂下眼,他心中又带上了一点怅然,如果他不是京城的提刑使,不是离开唐家的唐元,遇到江乐后,一切或许会有别的发展吧。
会是嬉笑打闹,会是把酒言欢,会是相见恨晚。
唐元握紧了嗜血,总觉得这一刻嗜血能够带给他一丝温度。
他这一生,只该是成为帝王的马前卒。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 76 章()
人都喜欢自己默默瞎想;好似想多了;自己就能想通。
唐元刚刚心中起了小小的火苗;很快又将那点小小火苗掐掉;还试图想要挖点土填埋掉这些个念头;让一切事情轻描淡写;或者是毫无痕迹过去。
可江乐不一样。
江乐上能拿刀对付恶徒;下能女装一阵娇笑,平日里嘴上什么都敢说,只要她想说;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比如现在。
她和周珍聊了两句后,快步走了两步到了唐元身旁;侧头看着唐元:“唐修渊;你刚才那些话说得特别好,我恨不得在边上给你旗鼓呐喊。可惜没有旗也没有鼓。”
唐元有些冷淡:“嗯。”
江乐继续笑嘻嘻说着:“有的人当局者迷;你这个旁观者看得是一清二楚;难怪会成为京官。”
唐元微微挑眉;依然很冷淡:“嗯。”
周珍觉得她师傅有些夸过头;完全在热脸贴冷脸;别过眼根本不想看下去。
江乐觉得唐元刚才还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态度嘲讽完人,现在就成了冷漠不想说话,却又因为被直白夸奖而骄傲起来的模样;特别像是一只大型的山猫。
她话里带上了更浓的笑意:“人生在世;少有得通透啊。”
唐元轻哼一声:“江决曹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哼归哼,但是表情还是带上了得意的,若是有尾巴,此刻必然翘到了天上去。
江乐笑出了声音:“当然是想说,有空一起去花楼喝酒么?我请客,你付钱。我们喝个痛快,谈谈心,聊聊事,偷偷不告诉别人。”
唐元脚步停住。
他语气带着一种极为微妙的情绪:“江决曹总是上花楼,不太好吧。”
江乐跟着停下,想了想:“我至今为止只上过一次花楼,用‘总’也不太好吧。”
唐元加重了语气:“江长乐,江决曹,你不仅想要上花楼,还没有钱,还想要怂恿另一位官员一同前去,还说着私下,知道这个是什么问题么?”
问题可大了去了。
江乐心里头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太妥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元是提刑司的人,她是刑曹,也就是刑部下面的人。既是合作的关系,又是互相牵制的关系,一起把酒言欢,被人戳出去不太好。
琢磨完了,她又觉得有些好笑,唐元若真的想要和她界限划分清楚,又怎么会写什么契约,又怎么会有着公事要处理的情况下,来她这里住了好些天。
主持在慧文的事情上当局者迷,唐元在他和她之间的事情,似乎也当局者迷了。
莫不是因为自己救过他?
江乐眨眨眼,询问唐元:“这是一个我想要你贿赂我,还要你主动点的问题?毕竟是你花钱。”
唐元被江乐噎住,被这话气到,甩手走人。
周珍在后头一阵偷笑。
听到笑声的唐元脚步更加快了,明明是气到,可嘴角不自觉就是想要上扬。
江乐跟了上去,在后头忙喊着:“唐修渊,别走那么快啊,晚上住一起都是顺路的,你走快了等下还不是要等我们到了才能一起睡下。”
说得很对,可唐元就是不管,自顾自在前头走。
于是几个人是越走越快,到后头都跑了起来,很快赶到了香客居住的地。
进了屋子,江乐喘着气翻白眼:“我说唐修渊,你这个性子,不注孤生都不可能。也就像我这样脾气好的能迁就你了。”
唐元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脾气好?”
江乐见唐元后半段路到现在总算是理睬自己了,缓着气笑嘻嘻再次重提旧事:“所以去花楼喝酒不?让卓三请也行,他肯定攒了不少钱。”
唐元抿着唇,闷哼了一声。
江乐也没真打算弄得唐元生气,如今太晚,该是入睡的时间,她便不再折腾唐元:“好了好了,先睡了,一切事情,明日再说。”
明日再说永远是很好结束话题的一句话。
唐元一样知道天已晚,算是应了话,决定明日再说别的事情。
几个人稍作收拾,很快便准备睡了。
这简陋的地方,江乐睡在中间,左边一个周珍,右边一个唐元。由于今日慧文的事情带给三个人心中都有所冲击,三人闭上眼,愣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闭眼,一睁眼,外头鸟叫声中,钟声一道传了过来。
床上三人睁开眼,很快爬起来,纷纷出门洗漱整装起来。
江乐还没和唐元像如今这样一起起来过。原本还脑中带着十足困意,但艰难想着今日要处理的事情梳洗的她,见到唐元收拾他自己的样子,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她就见着唐元,先是洗脸刷牙,再是给脸上抹了霜,再是给头发上抹了东西,再是又给自己耳后和手关节上擦了东西。
嗯,浑身都散发出了淡香。
江乐再想想自己,又看看旁边一样简单处理的周珍,瘫这脸,面无表情问起了自家徒弟:“你说有些人是不是生错了性别,其实该是个精致的女子。”
唐元在旁边听见了,回了她一句:“有些人肯定是生错了性别。”
两人对视一眼,都拉扯出了虚假的笑容。
江长乐:“唐大人可真是会收拾自己。”
唐元:“江决曹可真是相当随性。”
眼神厮杀没两秒,江乐转开了眼:“你个子太高了些,怕是下次穿女子的衣服,需要打折腿。”
唐元:“”
又是插刀,又是狠烈想要动粗,果然是生错了性别。
三人从屋里弄好了出去,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同样夜宿三本庵的桑婆和郑婆。桑婆和郑婆起得比他们三人还要早,见了人后纷纷朝着他们问好。
江乐回了话,问了她们慧文:“这慧文你们去看过她没有?”
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