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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晗虽然没有刻意抬头看陆雪琪，他却在她的沉默中知道了她的答案。这一刻他的眼开始变得幽冥晦暗，仿佛无边黑夜，压得自己有些心酸。芷溪这样，她也这样。
陆雪琪很想能笑着，若无其事地问一问欧阳晗和……他要和谁成亲来着？可是她没有办法那么云淡风轻。那么无所谓。陆雪琪深吸了气，声音干涩：“欧阳晗，你要成亲了？”
陆雪琪恨恨地瞪向欧阳晗，欧阳晗似乎也有些吃惊，他怔怔凝视着陆雪琪，眼中些许迷惑、些许不忍。
陆雪琪惊诧地看着欧阳晗，心中滋味难辨，他到底还是知道的。
欧阳晗嘴唇动了动，却无法解释，愣了一瞬，面上渐渐带了一丝笑意，“今天太晚了，就在先在这里歇下吧。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陆雪琪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儿。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地推开自己？如此冷酷，如此无情！在感情里他明明被人伤过，他又为何忍心来伤害自己？
欧阳晗将要离去，陆雪琪抓住他的袖子：“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难道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难道你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姿态高傲的陆雪琪何时如此卑微过，爱情，总是让人失去理智，失去自信，甚至于失去尊严……可是不管失去什么，她都要说出来。陆雪琪知道，如果她再跟欧阳晗这么不清不楚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失去……一切！
欧阳晗扭过了头，不肯看陆雪琪，他一点一点把袖子从陆雪琪的手里里抽出，嘴里只说道：“我就要成亲了，你见过她，她叫孟涟衣！”
陆雪琪的一脸焦急慢慢褪去，却显了心酸之色。他说的如此直白，如此云淡风轻，竟然没有想过给自己留点自尊，留点后路。孟涟衣，就是那日依偎在怀中的那个女子么？陆雪琪抬眸环顾了望星阁一酸，多么讽刺，当时她就是在这里看到她和欧阳晗相拥而坐的。
欧阳晗再不敢看陆雪琪的神色，低着头问道：“雪儿，你没事吧？”
陆雪琪的目光从欧阳晗脸上轻扫而过，一怔下笑起来，“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臭小子，你就要成亲了，我很高兴，我替你感到高兴。孟涟衣，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她肯定是个贤惠的女子，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我累了，我想要休息！”
半晌都没有声音，陆雪琪有些诧异地抬头，欧阳晗压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似乎极力抑制着很多不能言语的情绪：“对不起。”
陆雪琪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没关系”这三个字。
欧阳晗等了半晌，忽地轻叹气：“我去让侍女给你整理房间”
“不用了！”陆雪琪看了一眼，神色平静地说，“天就要亮了，我看我还是回去春和居吧，明天一早我还有事呢！”听上去像是商量的语气，其实陆雪琪只是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管欧阳晗答不答应她都要离开。
欧阳晗的声音艰涩：“这么晚了，你不害怕么？”
陆雪琪答：“不怕！”
“那我送你回去吧？”欧阳晗又问，语气中夹杂着淡淡愧疚。
陆雪琪态度坚决，“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那我把你送到城门那边，要不然守城的士兵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好吧！”也对，如果不是有他晗公子撑腰，陆雪琪又怎么能得以从宵禁时刻出城。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回去了，恐怕连城门都进不去。
“你先去，我去牵马。”欧阳晗说完急忙往马场那边行去，生怕耽误了陆雪琪的事。
刚出溪园未久。欧阳晗牵马而来，“雪儿。”
陆雪琪淡淡看了欧阳晗一眼，又回头瞧了一眼两个烫金大字“溪园”。心中酸涩难忍，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想当初，自己像曹焘学习厨子，主动找来这里。也是在这里，她和欧阳晗重逢，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晗公子，她也不知道这个偌大的园子是他的，只单纯的以为曹焘才是这个园子的主人。
欧阳晗牵着马，沉默地走在陆雪琪身侧。
行了许久，陆雪琪凝视着夜色深处，终于开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欧阳晗凝视着陆雪琪，郑重地说：“半年以后。”
陆雪琪不再说话。
“雪儿骑马吗？”他问。
“你忘了么，我不会？”
“我教你。”
陆雪琪似是感受到欧阳晗语气中的真诚，眼中泛起融融暖意：“谢谢，可我不想学。”陆雪琪神色黯然地静静看着欧阳晗，仿佛要把一切不愉快都甩在身后：“我们同骑一匹马吧，我想快点回去。”
欧阳晗显然没有想到陆雪琪现在还愿意跟他同骑一匹马，忙干脆地答应道：“好！”
记得上一次骑马，两个人还是高高兴兴，说说闹闹的，这一次两个人却是闭口不言。就这样，在沉默中欧阳晗把陆雪琪送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忙打开城门放陆雪琪进去。
在城门关闭的刹那，陆雪琪忍不住回头看了欧阳晗一眼。（。）
第155章 此情可叹（）
欧阳晗立在溪园府门，默站了良久。东边刚露一线鱼肚白时，他心中暗叹一声。收起百种心绪后翻身上马，清脆的马蹄声刹那响彻起来。
十六岁那年，他亲自督办修建了这个园子。那时候他原以为这个园子里只会住进他和他的芷溪。但是天不遂人愿，后来那个蛮横无理、无家可归的曹胖子非得住了进来。再后来……
唉！以后不但段芷溪不会来了，陆雪琪不会来了，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再来了！
……
清晨的风渐渐拂过树梢，吹动了陆雪琪额角的碎发，点点晨光透过树荫，显得疏松却又迷离。
陆雪琪躺在院中的躺椅上，静静地闭着眼，细细听着满树的蝉鸣声，“知了——知了——”有些事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还是“了”不了么？她原本只以为欧阳晗心里只有一个段芷溪，容纳不下其他的女子，所以即便是他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感觉，他也就只放在心里不说出来。而现在呢，陆雪琪终于明白了，有些人看着风光无限，高贵无比，却没有人能清楚他们生在帝王家的无奈。
今天天刚刚方亮，段芷溪就派人过来跟陆雪琪说：她虽然不知道欧阳晗为什么会在十六岁的时候，承诺长大了要跟孟涟衣成亲，但她能看得出对这件事欧阳晗也很无奈。皇帝亲自赐婚，在欧阳晗那张总是笑容满面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悦，取而代之的就只剩下眉头紧蹙、无可奈何。
从溪园回来之后，陆雪琪就浑身不自在，难受、难过、难为情……这是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像自己心仪的男子主动表明心意，却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可是，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紫嫣过来了。她的一通话让陆雪琪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她陆雪琪和这些错综复杂的人之间的联系。
首先是欧阳晗。彼时的陆雪琪还骄傲地以为欧阳晗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初被他撞倒的小乞丐，她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在欧阳晗心里，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那一次的“冰糖葫芦”事件。其实，陆雪琪不知道的是早在欧阳晗派人暗中跟随段慕尘去调查陆雪琪身世的时候，他就知道陆雪琪就是当初自己在小叶城撞倒的那个柔弱小乞丐，同时也是自己在客栈房梁上“偷看”她洗澡的那个人。
而她的身世，即便段慕尘从清风镇回来的那个说辞她不得不相信当年救他于危难的北夏公主宇文雪已死。可是，陆雪琪的一言一行却总是让他在不绝间想起那个机灵跳脱的宇文雪。也就是自从认识宇文雪之后，那个从来都调皮捣蛋的欧阳晗，才开始变得有担当。
欧阳晗立在永和殿大殿，静静地等着侍女们的通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太后娘娘。好好地跟她告个别，然后他就要启程了。天涯海角，西蜀东齐，他就要出发了，去寻找他的生母。人生在世就算再不称意，他至少也要见她一面，喊她一声“娘亲”，也不枉她十月怀胎生下自己！
“回禀晗公子，太后凤体违和还在休息，嬷嬷说让公子先回府去，改日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即可。”侍女絮儿很有礼貌地叙述着金嬷嬷教给她的话，眼睛还时不时地偷瞄欧阳晗一眼，好记录下他的反应，好去向那个“新主子”汇报情况。
又来这一套，老祖宗可真是个活生生的老顽童。欧阳晗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对絮儿说道：“你回去告诉金嬷嬷，本公子今日就在这儿站着，见不到老祖宗我是不会回去的。”
絮儿不敢再回言，只答了一声“诺”后匆忙离开。
永和殿里熏香四溢。太后还是向以往那样，静静地躺在太师椅上，只是今日她的心却怎样都静不下来。听着絮儿绘声绘色地叙述着欧阳晗的话，想着自家孙儿的性情，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欧阳晗每时每刻都过来跟自己道别。她却总是让金嬷嬷和絮儿以自己“凤体违和”为由打发欧阳晗离开。因为只有这样，她这个奶奶才能再多留她的孙儿几日，因为她知道欧阳晗此去至少也得小半年的时间，半年见不到欧阳晗这可比凤体违和严重得多。
“老祖宗，怎么办呢？晗公子说了如果今天你不见他，他就不走。”说话的时候，絮儿的眼中明显地带有一丝试探，她想不通为什么太后非得要多留欧阳晗几日，难道真的就只是她想再多看欧阳晗几眼。可是杜贵妃却说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要自己多加留意。
她这话一出，金嬷嬷立即瞪了絮儿一眼，絮儿便垂目盯着地面扮无辜。这都是杜贵妃指使我干的，跟我无关，你瞪我干嘛！
事情太过微妙滑稽太后无奈中竟然萌生了笑意。她的目光在金嬷嬷脸上打了个转。
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太后笑意盈盈地说：“看来哀家这孙儿是非走不可了！”
金嬷嬷轻抿了一丝笑，“晗公子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见到老祖宗他是不会不告而别的。”她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太后，她完全可以装病下去，因为她坚信见不到太后，欧阳晗是不会走的。
太后又垂目思量了一瞬，淡淡道：“罢了罢了，就因为哀家的孙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去找秦葭的。哀家就算是留的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太后长叹了一口气，“早走晚走都得走，多留几日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现在正是正午，她又怎么忍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孙儿顶着一个毒日头，一直在殿外站着呢。
“秋萍，你去把他叫进来吧？”太后说着像金嬷嬷挥了挥手。
金嬷嬷自小就跟在太后身边，太后心里有多疼这个孙儿，她不是不清楚。别说太后，就她自己，之前欧阳晗因为感情的事冷不丁离开一年，她都有些撑不住，更何况太后呢？太后在这个孩子身上花费的心血，她可是一清二楚。想着想着，金嬷嬷已经走到了欧阳晗跟前，“晗公子，太后有请。”
欧阳晗揖了一手，“多谢嬷嬷！”（。）
第156章 送别（）
青蓝色的天空沉默地笼罩着大地，空旷的大道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在回荡。
欧阳晗坐在马上呆呆凝视着前方，后面那座雄宏的南源帝都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从他出生到现在，这座雄宏的宫城跟自己的命脉息息相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父王和自己生母年轻时候的那些事，他方才知道原来这座城池真的是一个牢笼。它把生活在这里边的人关的死死的，更有甚者，有时候会让里边的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他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这里了，欧阳晗心里竟然多了一丝轻松与坦然。
太子和康王就让他们斗下去吧，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靖王世子谁爱当谁当，反正他是累了；陆雪琪、段芷溪都过去了，她们有属于她们的人守候，再也不需要自己了；父王有长子，母妃有姐姐，他们或许不再那么需要自己了……
想了想，欧阳晗觉得自己心安了不少。
不知道多久后，两个人勒住马缰绳。
段慕尘问道：“不再见一面了么？”
欧阳晗笑：“见与不见有何不同，见了，也不过就只是徒增悲伤罢了！”欧阳晗一身银白色束身锦袍贵气逼人，俊美绝伦的五官，薄而线条鲜明的唇透着一丝魅惑。
一向淡然的段慕尘嘴角也是浮起一抹淡笑来，“也对，反正你们……也就这样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事情也都这么淡了，可是提起这件事情，段慕尘心里还是有些歉疚。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到底该有多好，多好啊。那样的话，芷溪会是一个快乐、幸福的妻子，欧阳晗也不会……这么短……命！老天，你让这么善良的人遭遇这样的事，你不公、不公啊！
“段大哥，依依……以后就托你照顾了！”欧阳晗打趣地朝段慕尘眨眨眼。说实话，现在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陆雪琪，不是段芷溪，而是凌依依。因为段芷溪有康王欧阳晞，陆雪琪有谭奕枫。可是依依什么都没有，有的就只是她对段慕尘的一片痴心，他们之间会不会就像自己和陆雪琪一样，注定就是有缘无分？
“你真的舍得把你新认的妹子交到我的手里？”段慕尘似乎也不甘示弱。
段慕尘话刚说完，欧阳晗倒抽几口冷气，紧盯着，冷着脸，很严肃地说：“舍不得又能如何，人家跟了我这么久就不过是想打听你的消息，现在有你了，她也就不再需要我这个若寒哥了！”
段慕尘假装没有看听见，自顾地转移了话题，“东齐国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
一向脸色漠然的段慕尘脸色惊异，“你知道了？听说东齐那边把这件事瞒得很紧，你是怎么知道的？”
欧阳晗和煦的笑容消失无踪。
段慕尘诧异，“东方杰告诉你的？”
“不是！”欧阳晗斩钉截铁。
段慕尘丝毫不肯放松，“那是谁？”
“一个闲人！”
欧阳晗故意把闲人的“闲”说的含糊不清，所以这句话在段慕尘耳里听来很像“一个线人”，“线人？什么线人？”
“段大哥，如果你想知道是谁，今日戌时就去普宁寺，我保管你能看一场好戏。”欧阳晗如此说道一头雾水的段慕尘更加诧异。好戏？线人？东齐？这些事有什么联系，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慢慢地，半边天都密布了晚霞。欧阳晗抬眼望了望东边，笑了笑说，“东方杰，你觉得他的胜算有多少？”
段慕尘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侧过了头，“自古帝王之家就没有几个不同室操戈的，今日倒下的是东方潜，谁又知道改日倒下的不是他东方杰。”
欧阳晗听了段慕尘的说辞，也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多做解释。段慕尘说的不错，帝王之家同室操戈的确就是家常便饭。莫说别的就说这近的，康王和太子，两相争斗必有一伤，他们两个现在虽然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皮，但实际上他们两派的争斗的惨烈，众人皆知！
“小晗，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不妨就再问了一件事。”段慕尘说着试探性地看了欧阳晗一眼，“你觉得康王和太子谁的胜算大？”
欧阳晗微带惊诧，他不是已经没有立场了么，为什么段慕尘还要死缠着自己问这个问题。现在的段慕尘他妹夫的大业，他不是应该去新任的靖王世子欧阳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