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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兮闭了闭眼:“风沭阳,你真是该死。”
风沭阳大笑:“我是该死!我本就该死!从我当年杀了诺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让我活了过来,却让你给毁了!叶兮,你也该死!和当年一样。”
叶兮眼神空空的点了点头:“我确实该死。”他抬眼看向风沭阳,瞳孔逐渐有些泛红,杀气在慢慢的聚集,磅礴惊心。
风沭阳却似乎看不到,兀自道:“我备了酒,诺儿最喜欢的清溪涧,喝不喝?”
叶兮摆了摆手:“杀了你之后,我自己去喝吧。”
他满脸疲惫,叹息声有些苍老,他们之间的生死,就跟平常人家喝酒吃菜一般容易,叶兮手腕一转,剑鞘在他手中划出一抹漂亮的弧度,剑吟如龙,清辉如水,映亮彼此眉眼的时候,恍然间看见了谁的半生。
风沭阳大笑起来,笑声蕴含了太多东西,有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那是他的一生,却又不是他的一生,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
原来他喜欢提刀纵马,谈笑烈酒,却穷困一处,为权势所累,与虚假伴了一生。
原来他真的什么也没得到,也不曾看清过自己,他温润了一辈子,从未笑得如此肆意,这样的笑声,震响了诸葛山庄的整片山头,砸下天边一道惊雷。
墨涯余霍然惊醒,天边残阳染透,风中送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以及一股焦枯的腐味,他从地上爬起来,诸葛山庄上头正弥漫着散不去的浓烟,又黑又重,惊惧之间他忽然清醒,叶兮不是他的幻觉!
他蓦地扭身冲了进去,触目所见焦枯腐烂,愈往近走,他神情愈是不可抑制的震惊,那焦枯的残肢,四溅的褐色血迹……叶兮一人毁了诸葛山庄?
墨涯余再一次感受到墨家亡时,那种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疯了般的四处找,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叶兮一定还在诸葛山庄!
风沭阳不知何时竟已将庄内机关全部除去,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他一直往里走,越走越里,终于一座长亭前,他看见了两条身影,一身血红。
简墨的剑插在他们中间的那片空地上,相隔五米的距离,他们盘膝而坐,风沭阳唇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意,叶兮面色苍白如纸,眼睫重垂。
风沭阳在笑:“你杀不了我的,七年前杀不了,七年后,也同样杀不了。”嗓音沙哑,苍老如期颐老者,却偏笑得有些末路张狂的荒凉。
墨涯余奔去叶兮身侧,轻轻碰了碰他:“姐夫?”
叶兮蹙了蹙眉,随后墨涯余便见他的身上,渐渐晕染开大片大片的血红,将白衣染透!
墨涯余骤然慌了,叶兮忽然抬眼看他,嘶声道:“拿剑,杀了他。”
墨涯余看向风沭阳,风沭阳看着他,声音忽然温柔了很多:“杀吧,想来轩儿此时也差不多不在了,此时你送我一程,我兴许还能追上她。”
墨涯余忽然想笑,憎恶的咒骂一句,这乱七八糟的仇恨,他伸手想要去扶叶兮:“我先带你走。”
“别动。”叶兮道。
墨涯余神情从未有过如此凝重:“姐夫,你现在需要疗伤。”
叶兮轻轻抿了抿唇,风沭阳笑道:“疗伤?你现在只要动一动他,他腑脏立刻扯裂,他活不了了。”他们都一样,伤至五脏六腑,无法苟命。
叶兮冷笑一声:“我会看着你先死。”
墨涯余声音有些嘶哑:“姐夫?”
叶兮淡道:“拿剑杀了他,乔墨两家的仇,你来报。”
风沭阳含笑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像是在说,来啊,来杀了我,快来啊。
墨涯余从他眼中看见了渴望,他低眸看向那把插在空地中间的剑,缓缓起身,将剑抽了出来,剑尖指着风沭阳的喉下,他眸子有些红,声音有些抖,“你想怎么死?”
风沭阳微微偏了偏脑袋,笑道:“你高兴就好,一剑一剑的刮,还是一寸一寸的切,都随你。”
墨涯余拿着剑的手剧烈开始发抖,他所想的,是风沭阳在他手下反抗,激烈的反抗,这样才有报复的快感,可现在的风沭阳,一剑刺下去,给他的不过是解脱。
刺么?墨涯余不愿意反将报仇换做成全。
不刺么?他怎控制得了这想杀人的心!
风沭阳不再说话,他与叶兮二人都身受重伤,早已力竭,况且死在墨涯余手下,他根本不亏。
墨涯余攥紧剑柄,指节捏的雪白,手背上青筋突起,这一犹豫的功夫,忽然听身后一声闷哼,他一回头,便见叶兮突然呕出了大口鲜血。
脸色一白,他连忙奔了上去:“姐夫?”
叶兮骤然抓紧他手臂,抬起头来,眸色血红:“若我命断之前未曾见他身亡,必定尸骨不宁,黄泉无路!”
墨涯余脸色煞白,霍然起身向风沭阳走去,他步子迈的极快,长剑拖地嗤啦一阵刺响,他扬手,溅开一道血色。
初夏的第一场雨伴着惊雷滚滚而落,无数血水混着,淌进了山底的河流。
第120章 未亡人()
这场雨下的又快又急,南北两方,官道上快马疾驰,忽然一抹身影横身而出,倾北祭急急勒马而住,马蹄不满长嘶。前蹄高高扬起。泥水混着雨,溅了眼前人满脸满身。
倾北祭看清眼前人大惊:“乔蔓青?”
这样漫天的雨,临夜的色,荒寂的山道,倾北祭浑身湿透生生驻马不前,狞狰大骂:“我靠见鬼了!”
却听眼前人突然开口:“带我去苍梧!”
倾北祭道:“老娘现在有急事,你一边儿玩去!”说完便要扬鞭,乔蔓青忽然上前一手捏住她腕,顺势纵身一跃跨马而上,倾北祭感到那手上传来的温度。惊而瞪眼:“你没死?”
乔蔓青冷脸麻木:“风沭阳不亡,我怎能先死?”
倾北祭惊愣一瞬,骤然大怒:“你没死,为何不曾现身通知我?你可知你害死了叶兮!”
乔蔓青心中一跳,随后身子便是一阵悬空,倾北祭生生将她推下了马去,怒而扬鞭,飞溅而起的泥土又再次溅了她一身一脸。乔蔓青瘫在泥里尚有些回不过神,害死了叶兮?
骤然无边恐惧将她笼罩,什么害死了叶兮?
她看向倾北祭离开的方向,那是去往苍梧的,她好不容易才从舒誉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一身狼狈好不容易半途遇见了倾北祭,可她说,她害死了叶兮?
乔蔓青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前方尖声怒吼:“倾北祭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贱人!”
厚重的雨幕将马蹄声掩盖,乔蔓青纵身便去追,雨太大前路不清。她跌跌撞撞无数次陷入泥坑,终于不再起身,抬头让雨洗了脸上的泞泥,她大哭大笑:“你到底想要欺我到何时!”
未几忽然马蹄声驶近,那白衣女子同样浑身狼狈,在马上向她伸出手,冷声道:“上来!”
乔蔓青想也不想,抬手就交给了她,一跃上了马背。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如此急得赶往诸葛山庄么?”马蹄声响在耳畔,大雨淅沥在眼前,倾北祭的声音冰冷愤怒,无奈却又悲哀。
身后人没说话。
倾北祭大笑数声:“你不敢问?”她凄声怒道:“叶兮为你挑了整个诸葛山庄!”
乔蔓青忽然一阵目眩。骤然失重,整个人跌下了马去。
倾北祭急急勒住缰绳,下马去看,伸手捉住乔蔓青手腕生生将她从雨地里拉了起来:“这个时候你还添什么乱!?”
乔蔓青怒目看她:“你他妈让我缓缓行不行?”她脸上满是水,眼眸殷红仿似染血。
倾北祭看了看她,哼声冷笑:“四百三十七具尸体,不多不少,谁能想到你还活着?”她骤然掐住她双肩:“乔蔓青,你活着,我真不知道你是脑抽还是怎么?你活着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找十里楼台?”
乔蔓青定定看她一瞬,挥手将她推开,尖叫声带了哭腔:“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他妈全家被人杀了还有理智想别的?我一醒来就被舒誉带去了邯郸我怎么知道?”
倾北祭胸口剧烈起伏,拉过她一把将她甩去了马上,随后跟着跨马而上:“现在起不要跟我废话!”
马蹄声混着雨泥总是显得疾烈而张扬,如战场上密集的鼓点,将远方沉寂的山林雨幕撕的破碎。
北边官道泥石塌陷,雨幕中的青色身影打马而驻,愤恨的摔了缰绳:“我操!”
云芝调转马头:“改道!”
顾青葙当即勒转缰绳:“我们已晚了十天出发,此时必定来不及了。”
“不是传信给倾儿了吗?”
顾青葙苍声冷笑:“绿微居到南陵,至少也得十日,这来来回回,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来不及了。”
云芝一巴掌扇了他脑袋上:“那我们还去什么苍梧,你既然都这么肯定了,我们何不回南莫?”她说着便要换方向:“不去了,回南莫!反正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们还操什么心?”
顾青葙伸手,攥住了她的缰绳,垂着脸,雨顺着他面部线条滑落,冰冷沉静:“去苍梧。”
云芝大声冷笑:“你不是已经确定叶兮死了么?”
“那我也要去替他收尸!”
云芝点头:“好。”她指着前方那座远山:“翻过这座山,我们今日便可到苍梧,不出意外,我们天不黑便可到。”
顾青葙没说话,他狠夹马腹,在马蹄嘶鸣声中冲进雨幕。
这场雨出乎意料的大,绵绵下了三日皆是倾盆之势,许多山路已无法行马,在苍梧山半山腰,顾青葙云芝弃马而行,冒雨奔去诸葛山庄。
焦烂的断肢,烧枯的草木雕梁,被雨水洗刷了数日,也没冲的尽那荒凉的死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真是叶兮做的出来的事。”
云芝看着四下焦尸,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顾青葙抹了面上的雨水,四下不断的找,大声喊:“师兄!”
寂寂雨幕,谁来回他?
两人一路往诸葛山庄深处找去,隔着厚重雨幕,忽见长亭前,有一袭墨色身影卧在雨中,稍稍隔近一看,他是跪在地上,整个身子仿似鸵鸟般的缩着,头颅似乎都埋进了土里,像是死了。
他身旁一丈远处,是一抹浅紫长衫的影子,浑身浴血,这么多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这人身上已无了生气,云芝走近将他身子扳过来,瞳孔猛地一缩:“风沭阳!”
顾青葙心头一跳,上前便想将那墨色人影捞起来,那人却似乎在土里生了根,无论如何也扳不动,顾青葙心中一股戾气陡升,直起身子狠狠一脚踹了过去怒骂:“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师兄在哪儿?”
云芝上前拦了拦顾青葙,神情有丝惊愕:“这人没死?”
顾青葙怒吼:“没有!墨涯余,你给老子把头抬起来!”
墨涯余三字一出,便见那人开始颤抖,抖如筛糠,然后便有哭声传出来,呜呜咽咽,很轻,却也很沉,带着丝丝线线绞人心的痛楚。
云芝红了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上前将手搭在墨涯余身上,跟着他哭,哭着哭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起来行吗?”
墨涯余还是不动,只是哭声零碎,混着雨幕,乱着人心,绞着肺腑。
顾青葙猛地上前一脚踹去,此番显然带了狠劲,顿时将墨涯余踹得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狼狈跌躺在地上。
这时云芝才看见了,墨涯余像是已经没了魂了,他面色很白,比死人还白,神情恍惚的在哭,眼睛却红的残阳似血,顾青葙上前揪住他领子:“师兄在哪儿?”
墨涯余只当没听见,张嘴开始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顾青葙眼睛红了,怒气夹着彻夜未眠,最容易摧毁人的神经,云芝连忙问了一句:“叶兮还没死是么?”
墨涯余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垂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淡道:“死了。”
“死了”顾青葙几乎是吼了:“死了那人呢?尸体呢?”
墨涯余笑得双肩不断的抖,眼泪却混着雨水不停的掉:“我不知道啊,我离开了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那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墨涯余抬头望进他眼里:“因为他说了,别动他,一动他,腑脏尽毁。”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他之前就坐在那里,如今他突然就不见了,你当他会瞬移么?一动就死,你知道么?”
顾青葙倒退了一步,微微踉跄,抬手遮了遮掩眼,他唇在颤抖:“师兄”喉间哽咽,他哭道:“为什么不肯等一等?”
“能去哪儿呢?他能去哪儿呢”喃喃几句,忽然转身便走。
“别找了。”墨涯余神情近乎麻木:“我找了他三天,整个苍梧山,都没有。”
顾青葙骤然扭头看他,不知怎得,一腔怒火怎么也抑不住,一拳就朝他脸上挥了下去:“当时就你在场,连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你都看不住!不止看不住,你一点忙也没帮得上!”
血丝顺着唇角滑下来,墨涯余冷笑,有些苍凉:“你说的这些,都得姐夫让我做啊,他根本就没有让我插手的打算,你让我怎么办?”
“顾青葙!”不远处雨幕中女子的呼喊声,倾北祭极快的出现在众人眼帘中,她上前四处看了看,咽了口雨水看着他:“人呢?”
没有人说话,无人应她。
雨幕中跟着冲来一道青色人影,临的众人眼前,云芝猛地睁大眼睛:“乔小城主?”
“叶兮呢?”乔蔓青疾问。
“你不是死了吗?”云芝瞳孔都在颤。
乔蔓青声音陡然拔高:“叶兮呢?”
顾青葙沉目看着她:“你没死?”
乔蔓青几乎疯了:“你管我死没死,叶兮呢?”
顾青葙两瓣唇抿的死紧,雨中倾北祭忽然笑了一声,她怔怔地看着风沭阳的方向,笑得无比落寞:“没了。”
乔蔓青看向她:“什么?”
倾北祭笑了笑,看她一眼说:“人没了。”
乔蔓青笑道:“不可能,祸害遗千年。”
倾北祭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索性瘫身便躺在了雨地里:“诸葛山庄没了,你们的仇也算是报了。”
她笑了笑,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哽了:“可怎么算,也还是我们这边不划算,乔蔓青,我们亏了啊”
乔蔓青眼睛红了:“他没死,你们相信我,他绝对没”
眼前黑的太突然,身子一晃,顾青葙将她扶住,乔蔓青抬眼看他一眼,伸手死死攥紧他衣袖,攥的指节泛白:“叶兮没死”
顾青葙此时已不知该说什么,一张口,声音是苍白的,思想是痛的。
乔蔓青笑了一声:“他绝对没死。”然后眼眸一阖,便晕了过去。
*
漫天的大雾,前头隐约泛出苍白的光线,仿似一盏指路的明灯,乔蔓青下意识朝那里走去,拨开大雾,走到一处山明水秀,这里青山环水,碧湖如镜,是她不曾见过的地方。
湖中有两只仙鹤交颈,缠绵小憩,展翅飞起,前头碧空如洗,不刺目,也不暗沉。土边土技。
然后一阵风刮起,吹碎了镜子,涟漪层层圈开荡漾。
一块石子不小心飞到她身边,乔蔓青看去,有孩童在嬉闹,白胡子的老人家气的跳脚:“三字经会背了么?千字文呢?你再皮,再皮打你板子!”
乔蔓青看着看着就笑了,孩童围着她不断的转圈,老人家气急败坏的又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