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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疗似乎没有给赵果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他看起来好极了,精神得像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健康又具有生命力;赵果也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颓废崩溃,对生活失去希望,反而有了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的生活,笑得还是像以前一样开心,俊帅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不打招呼就消失四年也没什么,赵果高兴就好;四年后出现装作不认识也没什么,如果这是赵果想要的,那也无所谓;不再爱他也没什么,赵果愿意爱谁就爱谁,只要他幸福,只要他能获得他想要的,也没关系。
赵果的幸福是宿郢的目的,不管这个幸福是谁给的,宿郢都不在乎,只要最后的任务能够完成。按这样来说,一切都很好,没什么可生气的。
可是宿郢疲惫地靠在洗手台上,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突然有些茫然。
他在这儿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些年来,每一晚都不缺席的噩梦到底是什么呢?每天都折磨着他的那些声音又是谁的呢?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四年来的每一天,没有一天他不想着赵果,也从未放弃过打听赵果消息的念头。可是不管他怎么打听都没有人告诉他赵果的消息,大家都说不知道不清楚,可转头他就在吕一翔的婚礼上看见了他,也看到了大家对赵果熟稔的态度,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失去联系,但所有人都瞒着他,只有一种可能,是赵果让他们瞒着。
他有些想笑,瞒他什么呢?
他宿郢是为赵果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理所当然地该围着赵果转,在他伤心的时候给他肩膀,在他需要的时候伸一只手,在他遇到困难前给他排除障碍。让他高高兴兴地活够十年,然后掩埋他,目送他走。
自己高不高兴不重要,只要赵果高兴,他就会去做。所以,赵果在担忧什么呢?难道赵果以为他会阻碍他走向“正途”吗?
荒谬。
跟他没关系是吗?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在这儿碍人的眼了。
一个人走进了洗手间,宿郢抬眼看了看,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被叫住了。
“你的打火机。”
宿郢顿了几秒,转身接了过来:“谢谢。”
赵果道:“不用。”
说罢,他转身去了隔间里,听着是冲了一泡尿,然后整理好衣物悠闲地走了出来,来到洗手台边仔仔细细地洗手。他洗手的时间格外长,洗得个格外细致,洗手液用了三泵。边洗边哼着圣诞曲儿。
今天是平安夜,吕一翔挑了个好日子。
宿郢站在门口看他洗手看得出了神。
以前赵果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很邋遢的人,饭钱不洗手也就罢了,上完厕所也是随便冲一冲手,不用洗手液。除了因为出门要见人,所以洗澡还算勤快以外,袜子内裤都是直接扔洗衣机,他有时候看不下去,说了赵果,这小子还犟嘴说在家里都是他妈洗,他从来没干过这些活。
赵果平时也从来不做卫生,不洗衣服,都是扔给他做,自己则跟个大爷一样往沙发上一瘫,举着手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玩。偶尔为了讨好他,洗上一两件,还跟邀大功一样到他面前来讨亲亲抱抱,腻歪得像个智障儿童。
可看看如今的赵果,连领结都系得端端正正,袖口整齐,衣裤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皮鞋锃亮,洗手洗三遍,一点儿也没有当年那个校园混混的影子,倒像是哪家出来的贵公子。
是谁改变了他?乔小爱吗?还是别的?
赵果洗完了手,抽了两张纸叠起来擦手,边擦边用懒懒的语调说:“看什么看,没看过?”
“你变了很多。”宿郢说。
赵果笑了:“当然得变了,这都多少年了,哪儿还能像以前一样。”说着,他斜着眼打量了一番宿郢,“你也变了。”
“是吗?”
“昂。”赵果把擦手纸扔进垃圾桶,走到宿郢面前,头微微靠近他,恶劣地笑了,“变得没以前那么low了,你这身衣服,得值点钱啊。”
说完后,他站直身子,手揣到裤兜里,眼神越过宿郢的肩膀直达后面的人:“吕一翔,我说你请他干什么呀?故意让我糟心?”
吕一翔刚来到洗手间,就看到最不想见到的画面,混了几年社会,他早也不是当年莽撞冲动的小混混了,看见宿郢的表情,登时有些尴尬,连忙拉过赵果:“你行了,都是同学,人家还借过我钱,我欠着他的人情,怎么不能请了,你赶紧过去喝酒,别在这儿杵着煞风景了。”
赵果被他推了两把,推得火大,借着酒劲儿挥开他的手,道:“你不提还算了,提起来我就要说说了。”他走到宿郢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你现在发达了是吧?”
宿郢不知道他唱哪出戏,没出声。
“赵果,你差不多行了,赶紧走,今天我结婚,你别闹。”
赵果笑了笑:“你放心,我不闹。”他安抚完吕一翔,转头对着宿郢说,“我就是想问问他,四年前,我送他的那枚戒指去哪儿了。”
这话一出,吕一翔和宿郢都变了脸色。
“你这话什么意思?”吕一翔一下子头上出了汗。
赵果没发现他的异常,跟宿郢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欠债还债,欠钱还钱呗,我当初送你五万块的戒指,后来想想有点后悔,你看我们现在也就这关系了,你留着也不合适,不如就还给我,反正苏总现在有钱的很,不缺这五万块吧?嗯?”
宿郢根本没见到戒指的影子,那个盒子在当天聚会回去时就丢了。不是丢在路上,应该是谁拿走了,可这个查不出来,也没办法查。
考虑到吕一翔的处境,宿郢不想跟赵果闹,说:“戒指找不到了,我还你五万块,行吗?”
“找不到了?”赵果突然笑起来,笑了几声,突然扑上去打了宿郢一拳,接着两拳、三拳,“你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那可是我的传家宝,你丢了可不就是五万块的事了!”
宿郢不可能由着他打,企图反击,但是这些年因为噩梦的缘故身体实在太差,若不是有个十年任务的期限在这里摆着,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提前离开这个世界,不然以平时虚弱的状态,他都一种自己会随时猝死的感觉。比起赵果身强力壮的样子,他是打不过了。
反抗失败,最后懒得反抗,躺在地上由着他打。
一边的吕一翔拉了半天拉不走人,眼看宿郢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连忙吼了一声:“你那盒子里有个屁的戒指!不就是一张破纸吗!”
即将落下的拳头停在了宿郢鼻梁上方一寸处。
“你说什么?”赵果问。
吕一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霎时间白了脸:“对不起,我”为了不继续背负沉重的债务,他选择了偷。
吕一翔没说完,可赵果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转头去看被他打得满脸是血的宿郢,下意识地用手给他擦了两把,却把对方的脸摸得更加狰狞。他连忙爬起来,从洗手台上扯了一堆纸出来,跪到地上去给宿郢擦脸,纸还没碰到对方,就被抓住了手。
宿郢说:“够了。”
真相终于大白,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
赵果带着宿郢去了医院,赔偿了医药费,包扎了伤口。跟他客客气气地道了歉,道了很多遍:“对不起。”
宿郢说:“没关系。”
这一切对于赵果来说是清晰的,可对于宿郢,依旧是一片空白无知。他问赵果:“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赵果没有看他,一直低着头,一直低着。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沉默持续了很久,宿郢都觉得赵果不会再开口了,他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来的纷纷扬扬的雪,对赵果说:“下雪了。”
赵果抬起头,看着白茫茫的窗外:“我在东门花园等了你很久,你没来,后来我爸妈找过来把我抓走了,带我去了电疗机构。”
在那里,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年时光。
治疗的效果很好,在他离开机构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能听见“苏印”这两个字,不然就会条件反射地胃痉挛,呕吐,恐惧害怕。时间久了,就对“苏印”二字没了好感,到后来,成了无感。
当他提着几件破衣服从那地方的离开,站在铁门外边,被抱头痛哭的父母拥在怀里、内心却充满厌倦时,当父母试探性地频频在他面前提起苏印,而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心中毫无波澜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过去的一切于他而言已经成了褪色的相片,里边的人和物都变得面目模糊。他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是什么样的感情支撑这他,让他即使被电到休克也无怨无悔的喊着“苏印我爱你”,更想不起在一日复一日的“惩戒”中,是在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喊出了“我改”二字。
他不想再痛苦,所以选择了放弃。
记忆还在,旁边的人还在,可是他已经不再是他。
“我和乔小爱订婚时,可以邀请你吗?”
男人站在窗边,听到他的话并没有立刻回应,他伸出手指在雾气蒙蒙的窗户上画上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可爱的麋鹿,麋鹿拉着车,车上坐着两个小人,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小人的头中间还加上了一颗爱心。
他看见男人看着那幅图沉默了很久,最后一把抹掉,转头对他笑了笑。
“可以,祝你们幸福。”
第43章 深柜校霸的觉醒(十九)()
第十九章
在婚礼的头一天,赵果和乔小爱分了手,是乔小爱提出来的。他们本来约好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然后早早回家准备第二天的婚礼,但是乔小爱放了他鸽子。
乔小爱给他打电话说:“我在机场,马上就要上飞机了。”
“你去哪?”
“旅游。”
“我们明天要结婚”
“不结了。”乔小爱说,“你以前送我的项链戒指,我放在你那件蓝黑色的风衣口里了,、门钥匙、房产证我全部放在一个包里,在卧室的床头上,你自己去取,你给我的零花钱我拿走了,作为我给你当了那么久挡箭牌的薪酬”
赵果握紧了手:“小爱,你回来。”
乔小爱说:“不,我不会回去。”
“为什么?”
“我当初跟你说,我爱你不求你的回报,其实是骗你的,没有人会付出爱不求回报。”
“你想要什么回报,我都给你。”
如果我要你爱我呢?
乔小爱站在机场登机的梯子下,看着不断向梯子上爬的人群,微微笑了一下。依旧漂亮的脸上却再也没有当初那样懵懂无知的勇敢,大家都变了,她也是。
她回忆着这些年来跟赵果相处的日子,想起赵果在睡梦中崩溃的哭泣和喃喃地喊着的名字,对着手机轻声唤道:“赵果。”
赵果:“嗯,你说。”
飞机翱翔在天际,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乘务员已经开始催促她上飞机了,她抱歉地笑了笑,上了梯子。电话那头在静静地等她,就像她曾经静静地等着对面那人来爱她一样。
在飞机门口,她转过身,对着这座城市的某个方向。
“小爱?”
“嗯。”
“你想说什么?”
夕阳快要落下,漫天都是红霞。清凉的风舒缓地扑在脸颊上,让她想起了六年前,她回高中母校,偶然在学校的后操场沙坑那里碰到赵果时的情景。
也是这样一个黄昏日落的时候,学生们放假在家,操场上空无一人。唯有赵果一人,穿着单薄的毛衣外套站在沙坑边,怔怔地看着某处,像在回忆着什么。
她当时欣喜极了,整整一年没有赵果的消息,这时见到人,心都快飞了起来。凉风吹来,似乎给她加了双翅膀,心一动,她就迈开了步,如同欢快的鸟儿飞向了心仪的南方。她张开嘴,想要高声呼喊,把心里的思念都喊出来。
“赵”
不过十几米,她停下了脚步,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看到她心仪的少年突然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肩膀耸动了起来——他在哭,似乎很伤心。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哭成这样,眼泪像擦不尽,却又不发出一点声音来,好像忍耐得很辛苦。
如果是别人,她不会感到惊讶,但是那个人是赵果。
赵果哎,那个一中曾经嚣张得无药可救的赵果,那个张扬叛逆、敢笑敢怒、谁也看不进眼里的赵果,那个在她心里做得到一切、什么也不怕的赵果。
他竟然在哭。
应该说,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竟然会哭。
那天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咸咸的的悲伤,树哗啦啦地摇着,将那隐隐约约的哭声湮没在了风中。那时她虽然不知道赵果为什么哭,但也没有再走过去打扰他,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背靠着树,看着天,心中莫名惆怅。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哭声的背后藏着的是什么——那是一个男孩无法诉之于口的禁忌的爱恋,是一个背负着家庭期望的儿子痛苦的呻。吟,以及对表面强悍实则懦弱无能的自己深切的厌恶和自责。
“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知道,你还爱着苏印。”
*
婚礼前半小时——
“你再说一遍?”赵父脸色铁青。
赵果说:“我不跟乔小爱结婚了。”
“啪!”
几乎是话音落的瞬间,赵父一个巴掌就狠狠甩到了赵果脸上。他两只眼睛赤红骇人,表情狰狞。他指着赵果,一字一顿道:“由、不、得、你。”
赵果淡然地回过头:“乔小爱现在已经在国外了,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我们昨天就分手了。”
“谁提的?”
“我。”
赵果刚说完,赵父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了一两米远。那一脚并不轻,赵果倒在地上后,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着,捂着肚子久久不能动弹。
赵父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果,走过去又狠狠给了他一脚,接着,第二脚,第三脚,那动作利落又无情,像在踢一个沙袋。赵果这时已经被踢得没了响动,而赵父却再次腿向后拉伸,蓄势待发,准备再来上一下。
一旁的赵母被吓坏了,反应了几秒后尖叫了一声,连忙跑过来抱住赵父,嘶声道:“你疯了!”
赵母拦住他后,连忙蹲下来把赵果上半身半抱起来,看着儿子疼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一边去掐赵果的人中一边唤道:“儿子,儿子?”
“他没死,你放开他。”
赵母含泪怒道:“放开他你又要打他,你是要打死他吗?不管怎么样,他是你儿子!”
“我儿子?”赵父说,“我没有这种只会折磨人的儿子,早知道他今天还是这个的样子,当初就应该让他死在戒断中心里,免得活在世界上给我丢人。”
听到这话,赵母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在说什么赵勇,你这是当一个父亲说的话吗?啊?让他死在戒断中心?”
她的声音颤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当初接到戒断中心的电话,说赵果在里面用铅笔戳动脉自杀时,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等见到赵果鼻子里插着输氧管的样子后,当场就痛哭了起来。她后悔无比。
这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妇女从来没想到,那个她十月怀胎生下来,被她从小溺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