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后，又见陆俊含笑起身，声称亟需解决内急而匆促离去，以致未能与陆俊就是否怀疑好友真实身份一事，平心交流。
==
146。第146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五幕】谲判（13）
而今见雨薇甫一苏醒便提及此人，自是越发忐忑不安。不过，既然好友现已苏醒，那么正好能询问她有关当日被打的详细情况了。
鉴于纳粹德国所遍布的无数密探、线人及盖世太保机构，平君飞快地环视四周后，更加凑近雨薇，焦急地低声问道：“苦依葛素吾侬祖撒罢打啦？（吴方言上海片区：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被打了？）”
雨薇扬唇苦笑，显然听懂了许平君问话，却没有力气将因由娓娓道来。她咬紧牙关，以手臂支起身子，凑近对方耳际，微弱地哼道：“咪、唏、哆、唻、哆、咪”。继而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地仰面躺倒在床，沉沉睡去。
亲人又一次救了自己，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平君见雨薇再度昏迷，终于顾不得其他，狂喊数声“薇薇”后，焦急地拉响电铃，召唤医生速来诊断。趁医护人员忙碌之际，她反复回味好友的答话，一时陷入沉思，浑不觉陆俊正走到门口，恰巧听到了许平君方才的呼声。
“那发音绝不是所谓的‘喂’、‘喂’。”陆俊在病房外蹙眉思忖，不禁喃喃道，“听起来倒像是人名……难道它就是‘林静如’的乳名？”
而此时，房内的平君仍在不住来回踱步，边打拍子边哼唱“咪唏哆唻哆咪”，试图破解其中暗藏的秘密——如同雨薇爱好竹笛，她在前世曾辅修舞蹈艺术，所以对音律特别敏感。她的脑海中遂很快形成了一道五线谱，以及所缀着高低不一且宛若蝌蚪般的六个音阶。
显然不对，再改为简谱试试——咪…3，唏…7，哆…1，唻…2，哆…1，咪…3。
原来如此！
答案宛如惊天巨雷，轰然炸响于平君的脑际！她紧紧捂住双唇，彻底明白了雨薇言外之意——六个音阶分明指出刘砚心的十九口灭门惨案，与1937年12月13日的‘南京大屠杀’有关！因此，汉奸林正道必是在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难怪刘砚心那般愤懑，以致连番掌掴了酷似林静如的蓝雨薇。身为那起大屠杀的受害者，自是不报血海深仇誓不罢休！
可惜其情可怜，其行难谅——刘砚心的悲惨遭遇固然凄惨，令人震惊与深切同情，但她的轻率已成为日本人阴谋得逞的至关重要一环！换言之，她是被田尻光也、菊池干夫等日本人利用，加以报复蓝雨薇的一颗棋子！不仅如此，她的行为更牵连了岑苡诜及其他同胞的安危，招引了盖世太保及日本当局的注意！
再者，真正的米娅，即林静如至今杳无音讯，替代她的蓝雨薇又卧病不起，虽说陆俊曾将后果分析得条条在理，可日本大使馆若将此事恶意扩大，难保不让远在中国日夜牵挂独生女儿的林正道不顾权衡利弊，派人或亲自飞赴德国柏林，探视蓝雨薇。如此一来，冒充林静如的蓝雨薇必定在林正道面前露出马脚，而致暴露了真实身份！
待那时，一切又该如何收场？蓝雨薇又该何去何从！？
===
147。第147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五幕】谲判（14）
好个糊涂的刘砚心，如今你在盖世太保的监牢中，可曾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导致一系列可怕后果，心生悔意？
寻思中，陆俊不慌不忙地走进病房。见许平君一脸忧心忡忡，他不由微挑剑眉，笑意盈然：“靖宇，又有什么事让你暗自着急？不知能否说来听听？”
许平君闻言浅笑，眼角扫向室内的几处角落——犹如先前所乘坐的列车，这病房内亦被安装了三个窃听器。倘若言语稍有不慎，势必让潜伏在医院里的密探、线人们全然获悉。况且，陆俊已对蓝雨薇的身份有了几分怀疑，可关于其所思所虑仍不得而知。何不趁蓝雨薇再度昏睡之际，一探虚实？
“呵，莫非靖宇担心陆某能力不济？放心好了，陆某虽胸无大‘智’，小聪明却是素来不缺。何况常言‘一个篱笆三个桩’，集思而广益嘛！”陆俊端视许平君神情，蓦地凑近她，面色转为肃然，“此时此刻，再没有比捍卫我中华声誉，挽救我同胞性命更为重要，即便涉及密斯林及其家人之事也无妨。所以，陆某劝靖宇切不可瞻前顾后，而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平君迎上陆俊目光，话里虽有吴方言的侬软，语声却显得酸涩而恳切：“杰立兄此言差矣。假如许某有所疑忌，何必请兄台辛苦走这一遭？但先人曾告诫‘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虽悔无及’。因此凡事不可疏忽大意，否则落得身首异处，谈何‘护我中华，救我同胞’？”
陆俊越发神色凝重，片刻后辗然一笑，拊掌几声：“陆某遂以肺腑之言，打消靖宇的所有疑忌，避免平白生出一番误解。如今既然靖宇提及《吕览》，那么陆某也想起其中一句名言——‘疑似之迹，不可不察’。倘若不致于疏忽大意，重复‘黎丘丈人’的悲剧【146】，世人务必对存疑之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说完便含笑望向许平君，眸里却闪过了一道利芒。
疑似？望定陆俊别有深意的笑颜，平君虽面不改色，心中已惊骇万分，置于身后的左手更是沁出冷汗，暗忖对方果真发觉了蓝雨薇的异样，端的目光敏锐，心思缜密。这是自转生于这时代且与好友重逢以来，所遇的首个怀疑好友身份的旁人！鉴于他竟仅凭一己之力，不及两天便寻得端倪——难道他也认识林静如，近而察觉了二者的不同！？
注释：
【146】《吕览》即战国时代秦国宰相吕不韦及其门客编撰的《吕氏春秋》，以上两句皆摘自该书《卷第二十二？慎行论》。许平君所言出自该卷《慎行》篇，意为做事不能不熟虑。否则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了。陆俊所言出自该卷《疑似》篇，意为遇到相似得令人疑惑的现象时，不能不加以察明。“黎丘丈人”的典故也出自《疑似》篇，比喻困于假象、不察真情而酿成大错的人。
===
148。第148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五幕】谲判（15）
平君深吸口气，迅速稳住心绪，陡转话锋：“杰立兄旁征博引，口若悬河，若是主修法律或政治必成一代才隽。而今改学物理，整日不出实验室未免可惜了些。不知兄台究竟查明了什么迹象，以致这么感慨万千？”话音方落，她亦盯住陆俊面庞，试图借此试探对方的反应，加以盘问。
陆俊抿唇不语，目光却深深锁住许平君，仿佛全然洞悉了对方的意图。于是二人皆静默注视彼此，只待对方率先开口，室内气氛一时滞闷难耐。很快，双方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打破僵局。因为眼下，他二人虽已掌握足以震慑对方的王牌，但贸然展露必定让对方看清底细，而致陷于被动。不如深藏不露，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为难自己。
“哈哈哈！杰立兄以静制动，以守为攻，许某好生佩服！”阵阵笑声中，平君再度扫视墙角，朝陆俊低声耳语，“那么可否请兄台立即回校，与克里斯蒂娜一齐调查那小鬼子来历？不是我信不过她，而是此事涉及中日之争，身为日本盟国的德方，绝不会真正顾及我方立场。”
言毕，平君将一片纸交给陆俊，语声更加轻细：“万一克里斯蒂娜有所疑虑，将此物转交给她便是。”
陆俊接过那片纸，但见它被裁成怪异的锯齿状，上面未书一字，当下猜出了平君用意。他并未道破，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陆某必将效仿唐雎，不负安陵君之托【147】。毕竟真正能依靠的，向来只有自己。不过自食其力并非容易，前提永远是‘大局为重，风雨同舟’。”他刻意强调后八个汉字便拱手告辞，转首离去。
透过窗户，平君目送陆俊身影渐行渐远，垂眸叹息。她深知陆俊所加重的那八个字，显然是针对自己仍猜忌他为人，以及蓝雨薇所背负的可耻身份而言。但为了营救同胞，严惩敌寇，他能觉察其中异样而不声张，已是做了最大让步。若此时一味强求他相信好友的气节与立场，确实勉为其难了。
此外，凭这两天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足以断定陆俊比其他同胞沉着冷静，智勇兼备。可即便他再如何出类拔萃，审时度势，终究也是外人。加之虽知他现已怀疑好友身份，却仍未从他口中套问出什么，不立即支走他着实危险——若是好友无意识地道出关于自我身世的梦呓，被待在病房的他全然获悉，便也不再是秘密。
注释：
【147】典故出自《战国策？魏策四》。唐雎，也作唐且。战国时代魏国著名策士。为人有胆有识，不畏强暴，敢于斗争并有奉献精神。他于90岁高龄西说强秦，使秦不敢加兵于魏国。更在魏国灭亡后出使秦国，冒死与秦王抗争，粉碎秦王以易地之策吞并安陵（魏国属国）的阴谋。
===
149。第149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五幕】谲判（16）
是的，不能透露的秘密，不能倾诉的苦楚……让通力协作、共度难关的同胞们无法互诉衷肠，推心置腹。真不知好友在这本不属于她的时空里，何时才能获得认同？又何时才能彻底扔弃这可耻的汉奸之女的身份，恢复真正的自己！？
“你曾说我们能再遇乃是天意。然而你认为如今这千夫所指、万人鄙弃的境况也是天意使然？”平君望定病床上兀自昏睡的人，思绪转回彼时列车上那番交谈，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
墙角间，三个制作精巧的微型黑匣正将病房内这些高低不一的声音，不间断地变成长短各异的电波。沿着墙内密布交错的线路，它们与来自其医院内其它房间的讯号并行不悖，最终分别抵达该医院某间暗室中摆置的众多机器里。
各色灯光闪烁不定，多少录音带不断转动。无疑，这暗室是夏里特医院中最为安静的地方了——房内，一群身着白色医护制服的男女们皆手握耳麦，埋首凝神，不分昼夜的聆听、收集这其实是柏林情报区基站之一的所有话音，加以筛滤出重要信息。再将其以艰涩的密码形式，与其余六大情报区的基站所整理的内容一道，连绵不绝地汇集至柏林的情报机关。
“什么‘无浓族撒’、‘不可不熟’、‘绿蓝’？这简直是西班牙语【148】嘛！该死的，这些非纯雅利安人到底在扯淡什么！？”只见一名屈身坐在一侧办公桌前的浅褐发青年懊恼地摘下耳麦，忍无可忍地嘟嚷，“可恶，为什么柏林工业大学不专门开设东方语言学！？”
正在抱怨之际，暗室的门被蓦地推开，一抹白影走入。那青年其他人见状忙一并起身，朝那影子挺胸抬臂：“嗨，希特勒！”
“白影”略一颔首，向在座者稍许抬手示意回礼后，缓缓走近适才那语声抱怨的青年：“怎么，你这毕业于所谓‘柏林四大名校’之一的高材生，竟不能顺利地翻译这些对话？难道不知为了实现德意志帝国伟大复兴，我们必须拥有更多、更出色的纯雅利安士兵！？”
这话语虽听起来和蔼，字里行间却透着令人心悸的苛责，吓得那青年身体猛地一哆嗦，低着头，全然丧失了直视对方的勇气，回复声细弱得犹若蚊吟：“尊敬的教授……哦不……长官……我……我……”
“你不必自责，我只是给你这孩子一点忠告。”见对方羞愧地越发低垂了头，“白影”哂笑一声，伸手轻轻拍拍对方肩膀，“听不懂也无妨，将这录音带交给我便是。另外，这三天内住在那房间的不过是个来自穷乱之地的学生，毫无监听价值，赶快派人暂时关闭那的监听设备。同时，密切注意三楼第二间特护病房的病人动向。”
注释：
【148】在德语中，形容听不懂则常说：dairspanishvor（貌似是西班牙语）。由于监听人不精通汉语，所以将吴方言、《吕氏春秋》中“不可不孰”与“吕览”误听成以上的错别字
=====
150。第150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五幕】谲判（17）
自古以来，无论是任何国家，下属必须绝对服从上级。那青年遂再度昂首起立，朝“白影”端正敬礼后，利落地整理了录音，恭敬地双手递交过去。直至对方从视线中消失，他才缓过神，全心投入到另外的监听工作中。
医院里始终人头攒动，往来不息。“白影”穿梭于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中，不慌不忙地将苍老的手探入医用褂衫的口袋中，语声显得洋洋得意：“要想知道这其中内容又有何难？眼下，柏林不是有现成的翻译么？”
***
入秋的阳光反射在一排冰冷的铁栅栏上，落入双眸中仍觉得明晃晃地难受。
随着一阵沉闷的铁链声，一名面容憔悴的卷发女子朝窗外伸出被铐牢的双手，试图遮住面前的所有光热。良久，她微叹了一声，转头望向身后一个正紧捂右臂，蜷缩在床角的人，关切地问道：“明贞，你的臂腕还好吧？”她回想起昨日那骇人的骨裂声与惨呼声，便担忧得弦眉紧蹙。
“丰融放心，我根本没事！你瞧……”见好友神色关切，刘砚心忙将那被白丝巾吊挂的右臂用力摇晃了几下，故作轻松地一笑，“这手骨是脱臼而非断折，更被你这深藏不露的‘江湖郎中’妙手接回，自然痊愈如初。”她笑逐颜开，甚至还摆了鬼脸让对方开心。
望着那依旧苍白的瓜子脸上所洋溢的坚定笑意，岑苡诜咬紧下唇，狠狠攥住衣角，极力不让眼底里的湿意转为汹涌的泪水，簌簌而下。她静默片刻，勉强平缓住满腹酸涩，斜瞥窗外不再刺目的余晖与停息在灌木中的数只灰鸽子，唇角抿起一抹苦笑。
虽说又是一天过去了，但至今仍没有任何人前来审问或宣判什么，任由她二人一直被囚禁于此，不得自由。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阴暗逼仄的监牢？被盖世太保差点逮捕的其他同胞们，是否一切安好？
岑苡诜无奈摇头，暗道自己身陷囹圄，怎能顾及得了他人？关键是那被送往夏里特医院治疗的“林静如”，如今病况如何？一旦她真有性命之忧，自己与刘砚心便彻底坐实罪名，接受法律指控了！此外，自己此刻是真真切切地明白，平日里所呼吸的微凉空气、与同伴之间的吵吵嚷嚷、起早贪黑的苦读钻研……这平淡得几近乏味而无趣的日子是多么可贵。
偏偏非得失去后，才知“珍惜”二字的意义。
猝然间，那些灰鸽子一霎扑棱棱地齐齐飞起，擦过窗棂，冲入瓦蓝天空。些许羽毛泛着微光，穿越栅栏，在监牢内徐徐飘落。岑苡诜忙伸手接住其中一根，悉心捧在掌心。与此同时，一阵响亮的钥匙声传入耳际，紧接铁门被重重推开，靴声纷沓而凝重。
“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见两名头戴灰绿色船形帽、身着同色系制服的青年尾随一位戴着单片眼镜，全身原野灰的华发男子疾步靠近，更见这三人的服饰皆绣有醒目的鹰徽，刘砚心顿时想起昨晚在校内逮捕她们的盖世太保，心中腾升一股不祥预感。她慌忙跳下床，死死盯住来人，不住高嚷道，“我们没犯法！快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回校！”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