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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她是算学课长,由她汇总疑难问题,不是很正常么?
但是杨夫子说了这番话以后,还真没几个人再提算学难题一事。程寻等了两天,只有跟她从未打过交道的杜聿很认真地跟她探讨了几个问题。
一向沉默寡言的杜聿在草纸上笔走龙蛇,一面说着一面写着。
程寻听得连连点头,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两人讨论,交换意见,没请教杨夫子,就成功解决了难题。程寻忍不住赞道:“杜聿同学,你真厉害!”
她夸奖人时特别真心实意。
搔了搔头,杜聿小声道:“是你提点的好。”
“不不不,是你厉害。”程寻不敢抢功,学霸就是学霸。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薄薄的册子掉在了程寻书桌旁。她愣了愣神,正要弯腰去捡,却发现一只手已早她一步,捡起了册子。
拇指上淡淡的碧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没留神,书掉了,你们继续。”苏凌神色坦然。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程寻有些莫名其妙。
小舍躲雨()
不过蔺夫子已经进学堂了,程寻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她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坐好,为下一堂课做准备。
一上午的学习后,她虽然饥肠辘辘,可精神上格外满足。
她随着人流往外走,不防肩上微沉,竟是被人在肩头轻拍了一下。放眼整个书院,也只有纪方偶尔会这么做。在她刻意疏远之后,他这样打招呼的次数也少了。她回头:“有事吗?纪——苏凌同学。”
待看清身后人的面容后,她及时更改了到嘴边的话,浅笑盈盈看着他。她这几日忙忙碌碌,也没留意她的后桌苏凌。
没有错过程寻转身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中迸发出的光彩,苏凌垂眸,唇角却微微翘起,“没事,你肩头有东西,我给拿掉了。”
“哦。”程寻应着,随手又拂了拂肩头,莞尔一笑,“谢谢。”她道了谢后继续往前走,然而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和苏凌同行。
“你很喜欢算学?”苏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喜还好吧。”说话间,他们已走出了学堂,程寻笑一笑,“好歹也是算学课长,不能学的太差了。”想了一想,她又补充道,“事实上,除了骑射我都挺喜欢的。”
“骑射”苏凌闻言,不由想起那次骑射课上程寻射箭倒数,绕着小校场跑步的情景。他眉峰微动,顺着接道:“其实骑射也没什么难的,如果你真想学”
程寻对这句“骑射也没什么难的”颇不赞同:对你是不难,可是对我难啊。不过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一提到骑射,她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高夫子那张黑沉的脸。她摆一摆手,打断苏凌的话:“咱们不说这个了,你饿了没有?快去膳堂吧,我也饿了。”
她冲苏凌挥手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雪白细牙:“午后见啊。”遂向程家方向而去。
她离开以后,苏凌才轻轻说了一句:“午后见。”
夏日炎热,中午尤甚。程寻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差点迟到,好在一下午顺顺当当,并无任何异状。
直到下学后,夫子和其他学子先后离开学堂,程寻写完一张字后,才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去,忽然一张纸递到了她面前。
程寻抬头,视线顺着纸张上移,掠过碧玉扳指和雨过天青色的服饰,落在少年乌黑如墨的瞳中。她微怔:“这是”
“不是说疑难问题交给你么?”苏凌神情坦荡。
“啊,对,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程寻点头,顺手收下纸张,“那我今儿就去找杨夫子请教。”
“你自己不先看看?”苏凌皱眉。上午不是还跟人一起研讨么?
“你说的对。”经他这么一说,原本已经站起身的程寻又坐下来,拿出一支笔,又随手一指,“你也坐吧。”
苏凌只“嗯”了一声,也没照她说的坐下,就在她身边站着。
程寻没在意,她细细琢磨了一番苏凌递过来的题目,很新鲜,很刁钻,是她之前未曾见过的。她大致有了思路之后,自己先做了一遍,又验证无错,才笑着说道:“我大概知道了。”
“嗯?何解?”苏凌脚下不动,身体微微前倾,向她凑近了一些。
“来,你看”程寻一边讲,一边写写画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是吧?是吧?”
苏凌轻“唔”了一声,自她手里拿过笔,蘸了墨:“这里,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程寻见他唰唰几笔,赫然是另一种思路,她双目陡然一亮:“当然可以啊。”下一瞬,她由衷赞道:“你很厉害。”
啊,她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苏凌时,是她在外面被杨夫子罚站,当时杨夫子出了一道鸡兔同笼题,在她落笔前,苏凌就报出了答案。
那么说来苏凌同学的算学应该很好才是。
“不用再给杨夫子看了吧?”
“不用了。”苏凌脸上淡淡的,倒没什么情绪,他轻声说道,“这道题是我在文库翻到的,没答案。”
提起文库,程寻有些心虚,又有些遗憾。那日二哥叮嘱她过后,她没再去过文库。她以前是文库常客啊。她顾左右而言他:“苏同学近来不去蹴鞠了吗?”
“嗯,一直赢没意思。”
程寻:“”她重新收拾好东西:“那我先回去啦。”
“不去文库看看?天还没黑呢。”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冽,却像是带着丝丝。诱惑。
程寻脚步微顿,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也好吧。”她有点心痒痒,想看看苏凌说的那本书。她对自己说,反正还早,回家也是在房间里待着,或在院子里纳凉,去文库转转,多看看书,不是什么坏事。二哥不愿她在那里久待,那她去了立马回来就是了。
夏天白日长,书院固然已经下学了,可仍有不少学子手持书本在学堂,在长廊,在竹林等地认真攻读。
程寻在书院读书,向来独来独往,很少与人相伴,这会儿同苏凌一起前往文库,倒是新鲜。
她有些担心给二哥瞧见,不大敢与苏凌同行,她快步如飞,走在前头。苏凌不紧不慢随在其后。
程寻对文库的地理位置很熟悉,直奔二楼。文库的书按类别分,错落有致,她就站在算学那一块儿的书格边。
“我那天看的是这一本。”苏凌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递过来一本书。
程寻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册子,是手抄版的。说是算学,可其中有的都有点偏向于几何了。
她正看得认真,忽听苏凌问道:“科举又不重视算学,你怎么偏偏要在算学上下功夫?”
她一时也没听出来,这究竟是关心还是探究,只扬了扬书:“我喜欢。”想了一想,她偏了头,微微一笑:“科举也不重视骑射,你为什么要在骑射上下功夫呢?”
苏凌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在骑射上下功夫,我也不参加科举。”
程寻“哦”了一声,心想自己也许是说错话了。苏同学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可能参加科考了,至于骑射功夫,只能说家学渊源,骨子里带的。
拿到书,程寻目的达到了一大半儿,她冲苏凌道:“我得先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们要着急的。”
虽然知道她是在书院里不会出事,可是爹娘家人还是会担心她。
苏凌点头:“嗯,一起吧。”
夏日天气多变,方才还亮堂堂的,浑然不似傍晚,等他们下了楼,才行数十步,天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狂风大作,豆子大小的雨滴纷纷往地上掉。
程寻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她没带雨具!
正在犹豫是要冒雨冲回家去还是先返回文库避雨,她的手腕已经被扣住了。
“雨势大,先避一避。”苏凌将她身体轻轻一带,连遮带盖,拐进了文库旁边的小舍。
程寻力气不及他大,待再回过神时,已经身在小舍中了。所幸身上没被雨淋到多少。
“小舍简陋,不过好在能遮雨。”苏凌留了一扇窗,就站在窗边,离她远远的。
程寻打量着小舍,心中对苏凌同学的佩服更多了一些:能舍弃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心甘情愿地住在简陋的小舍中,可见是真的一心求学,热爱学习。
不过,她又有些不自在,她知道人家是女的,人家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还是个谜。苏凌情急之中拉了她进来躲雨,现在尴尬了吧?
雨夜谈话()
程寻一琢磨,他们两人当中,她假扮男子已有三年,而苏凌才一个月。那么经验丰富的她应该拿出男子汉气概来,主动打破这尴尬。于是,她咳嗽了一声:“苏同学,你别站在窗口,当心被雨打到。”
“嗯。”苏凌身形微顿,悄悄后退了一步。
程寻暗松一口气,外面雨声噼里啪啦,她想着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再捱片刻,等雨势小了,她就赶紧撤。
这小舍原本只供人歇脚,地方不大,不过看得出来,苏凌将它布置得很好。物品摆放井然有序,干干净净,让人心生好感。
微光透过窗子洒来,站在窗边的苏凌只剩下一个不甚清晰的剪影。单看这身形,谁又会认为这其实是一个姑娘呢?
程寻手托腮,盯着窗外,听见外面的雨声,心头逐渐焦虑不安。
她腾地站起身来:“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你这里有雨具没有?”
“嗯?”她不知道的是,她站起身的同时,苏凌也舒了口气。她方才盯这边,时间可不短。苏凌很快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语带歉然:“有把伞,不过挡不了雨势。”
他点亮了灯,取出了一把油纸伞。
程寻见伞骨纤细,伞面干净,默默地放下了。
是真的挡不住啊,把伞做成工艺品,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啊。
“雨这么大,你没急事的话,不如等雨停了再走。”苏凌温声说道。
“没有急事。”程寻摇头,“我是怕我不回去,他们见不着我,会担心。”而且,留在这里,你也不好意思啊。
“你多虑了。”苏凌眉眼温和,“看这雨势,他们也能猜到你是躲在某处避雨。你若是冒雨回去,受冻伤身,那才是真叫他们担心。”
程寻心里明白他这番话没错,可是干坐在那里,她心里又难免不安。而且她还是和苏凌一起避雨,在苏凌独居的小舍里。要知道二哥叮嘱多次,要她远离苏凌和纪方的。
她隐隐有些后悔,她应该在苏凌动手拉她避雨之际,自己先跑回文库躲雨的。
“你饿不饿?这里哦,没吃的了。”
苏凌一本正经,程寻反倒撑不住,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紧绷的心弦也松动了许多,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饿。”
程寻坐在小舍唯一的一把竹椅上,她想站起身来,被苏凌制止了。苏凌自己寻了一个小杌子在她对面坐了。
灯光跳跃,两人距离不远,四目都各有一盏小灯。
程寻听着雨声,知道焦躁没有用,干脆先让自己放松下来,跟苏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
“该停就停了。”苏凌声音很轻。
程寻“哦”了一声,又挑了一个话题:“我觉得你算学很好。”
“嗯?”
“你来书院那天,正巧算学课试,我看你轻而易举就报出了答案,我想你算学肯定不差。”程寻认真起来。
苏凌垂眸,模棱两可:“还行吧,比不过杜聿。”
“这没法比的,杜同学是书院里最用功的一个人,也有天赋,他今年秋试还要下场科举。”程寻想起杜聿,心中越发佩服,“他样样功课都学得好。”说到这里,她忽然注意到苏凌的神色有一点不对,她心念急转,想到在文库时苏凌说的不参加科举一事。
她暗悔失言,觉得自己是戳了人家的心窝子,匆忙改了话题:“这雨要是一直不停怎么办?苏同学的床铺能容得下两个人吗?可否收容我一晚?”
若说头一句是为了转移话题,生硬转折,那么后两句就带些调笑和试探了。
苏凌长眉一轩,诧异地瞥了她一眼,红霞自耳根处慢慢升腾起来。
他的羞窘和尴尬很快消失:“我这人有些怪癖,不习惯与人同眠。”
程寻“哦”一声,没有错过苏凌面上的不自然,她强忍笑意,重重点头,她想她也不必再试探了,很明显了,苏凌对她的提议是抵触的。同窗学子,年龄相仿,自也有两人共寝的。苏凌不愿与她共寝,多半不知道她也是女子。
她笑了一笑,大方自然,心底残存的一丝不安渐渐消散。她难得见苏凌羞窘,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什么怪癖啊?难道你从小到大都不跟人一起睡么?”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对着苏凌那张俊彦的脸,虽然明知对方也是姑娘,可是说到“一起睡”这样的话题,也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苏凌眼眸低垂,并未看她,伴随着雨声,他的声音极轻:“我要在床前点一盏灯才能入睡。”
“啊?”程寻微愣,“你——是怕黑么?还是”缺少安全感啊。
原来坚强厉害有主见的苏凌同学也会有害怕的东西。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微微一悸,又有些似怜似叹的东西自心底慢慢涌出,她小声道:“其实,这不算什么怪癖。程,啊,我是说我哥小时候非要人陪着才肯去睡觉”
程瑞和她一胎双生,幼时一处起卧,谁也离不了谁。不过后来程瑞被过继出去,就学会了单独入睡。
不过这两件事似乎不能放到一处对比。程寻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了,正想说点什么补救,苏凌却抬头一笑,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是么?”
程寻不觉一怔,心说,苏同学这双眼睛可真好看。不知换上女装,该是一副什么模样。她想起那晚做的梦,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程寻听他发问,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眼睛挺好看的。”
苏凌眼神一闪,很快又恢复如常,只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是吗?”
“是啊是啊,我不爱骗人。”程寻一脸认真。
外面雨声哗啦哗啦还在继续,并无减小的趋势。煤油灯的灯光越来越暗,人的身影摇摇晃晃,一点点恐惧慢慢爬上心头,程寻忍不住小声问:“你说,外面会不会有狼?”
“书院怎么会有狼?”苏凌轻笑。
“书院后面就是老君山,谁知道老君山有没有狼?”程寻小声嘀咕。小时候娘没少用老君山的狼吓唬她。
“你很害怕?”苏凌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也”程寻的“也没有”才说了一个“也”字,灯光跳跃了一下,小舍陷入了黑暗,唯有窗口的那一点微光。她低呼一声,重重地呼了口气:“怎,怎么了?”
黑暗中,苏凌站起身:“估计是没油了,改明儿找人要一些。”
“那晚上没有灯,你怎么入睡?”程寻脱口而出。
共度一宿()
黑暗中人的耳朵似乎格外灵敏,苏凌轻而易举地听出了程寻隐藏的担心。他轻轻“唔”了一声,将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上:“我记得我还有些蜡烛,我去拿来。”
他在黑暗中前行,听到程寻轻轻“啊”了声,像是懊恼,又像是羞窘。他唇角翘起,笑意久久不散。
点燃蜡烛后,小舍重新明亮起来。程寻叹道:“幸好有蜡烛。”
苏凌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