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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时间不长，凌云索性也没有走过去，远远地往场边挥了挥手，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好像有点儿傻，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就看见站在那边的人对着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午后的阳光，真暖啊。
凌云眯起眼睛，唇角上扬，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后，他把水杯交还给助理，往场上自己的位置走去。
这么多人的目光，这么多人的期待说一点压力也没有是假的，但这些，也是自己的力量，不是么？
看着凌霄也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凌云习惯性地微阖上双眼，而后，在听到宋冉的那一句“开始”的同时，他张开眼睛，眼神里有少年人的桀骜和意气，更多的，却是偏执和阴鸷。
那是完完全全的，属于苍梧的神情。
宋冉打手势让最近的机位切到特写，灯光稍稍调整了角度，另外两个机位也推近了些。
凌云往前，确切地说是往凌霄的方向走了两步，露出了一个笑容，孩童般的稚气，配上阴沉又邪气的眸子，极其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深刻印象。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云染少主。”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亲切，用手中折扇轻轻抬起云染下巴的动作却十分轻佻，“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哥哥。”
“非常好！简直完美！”眼见得这镜头收录完全之后，宋冉几乎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从开始的那一刻，看到凌云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一次感觉完全对了。那之后的一个动作一句台词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期待。
按理说，作为导演，在片场上他是最应该“出戏”的那个人，但是那一刻，就连宋冉都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凌霄、凌云，而是真真切切的，云染和苍梧。
凌云并没有过于激动的神色，更多的，恐怕还是终于找到突破口的庆幸，他只是对近在咫尺的凌霄眨了眨眼，旋即恢复到准备状态。
宋冉也迅速地回到了工作状态，再一次微调了几个机位，确认了各个环节都没有问题之后，开始进入下一条的拍摄。
第99章番外 ——玲珑（8）（）
程子谦在不久之后回到了剧组。
跟着他的车一起到剧组的，还有后面一辆专业的送餐车，车里装满了来自距离不远的一家甜品店的，打包好的下午茶。
场上的戏还在继续，程子谦很有分寸地没有打扰，连示意送餐工作人员把装好的餐点取下车放好的声音都很轻。
安置好一切后，他才走到凌宇璇身边，低声交待了几句，而后便一起静静地站在场边，不再言语。
拍戏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即便没有过切身经历，凌宇璇也是十分清楚的。
只是，之前很少有机会，也很少有时间可以就这么近距离地站在场边，完完整整地看几场拍摄，而后便是更加觉得，原来，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辛苦几分。
尤其——
看着凌霄又一次在宋冉喊了“这条过”之后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比划了一个动作问“这样是不是会更好一些”的时候，凌宇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到凌霄曾扮演过的那些角色，那些精彩到让人叹服的瞬间，就是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斟酌与打磨中才渐渐成型的
而凌云也终于找到了感觉，虽然过程中难免还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小问题，但总体来说拍摄进度已经可以正常，甚至是超预期地推进了。
于是在下午最重要的一场之前，宋冉给了足足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程子谦这才客客气气地请了几个场务工作人员帮忙把甜品分给大家，凌宇璇则是亲自拿了两份送到宋冉和坐在他旁边的监制手里，少不得再客套几句。
先前宋冉的注意力一直在场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把人家一个歌神晾在场边这么久实在是有些失礼，连忙把他让到旁边坐下，一边又招呼了凌霄和凌云过来一起坐。
闲话了没几句，凌霄就再一次拿剧本和凌云说起了戏，宋冉和身边的监制有心拉回话题，凌宇璇却只是轻笑着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他们。
大约是因为上妆的关系，凌霄整个人的气色都显得不太好，但，只是眼里那份专注的神采，就已胜却万千光华，让人移不开视线。
直到后面的两场全都说完，约定的休息时间也就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凌云这才凑到凌宇璇身边，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抱歉，“甜品很好吃，谢谢哥。”
这孩子啊，到底是个心思重的，凌宇璇心下暗自感慨，脸上神色却未表露半分，“等下让子谦帮你打包两份带回去。”
凌云转向程子谦，语气终于轻快了些，“谢谢子谦哥。”
“干嘛突然这么客气，对了，阿初说让我帮忙提醒你一下，有空时记得和他联系。”
提到戎靖初，凌云的心情更加开朗了些，“嗯，昨天和他在微信上说了。”
凌宇璇在旁边插了句“前天阿初还在跟我抱怨，好久没吃凌云做的饭了。”
先前一直忙着巡演，后来又“无缝衔接”地进组拍戏，算起来确实很久没和戎靖初见面，“阿初这家伙”
程子谦打趣了句，“我看阿初就是想你了，下次探班带他一起过来吧。或者凌云，如果哪天你戏份没有那么满的话，就回去住一天。”
凌云下意识地点头应下，忽又觉得有几分类似于心虚的情绪。
他悄悄地看向凌霄，却见他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剧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只是如果有人十分留心地观察的话，应该可以发现，他停留在这一页上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几个人也就没再多聊。凌宇璇分别对凌云和凌霄都说了句加油，正想退回场边的时候被宋冉拦住了，“宇璇你就坐这边吧。”
看看眼前已经各自忙碌起来的工作人员们，凌宇璇难得地有些迟疑，“可是”
宋冉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只爽朗一笑，“没关系，不会打扰的。”
凌宇璇这才点点头，“嗯。”
这片刻的工夫，场上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
因为这一场换了取景的关系，宋冉又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监视器里的效果，喊了灯光组重新调整了一番，然后，示意可以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电影的女主角凝霜和云染府上的管家常远，都是经验相当丰富的演员，除了第一次的站位有点儿小问题，之后的两条都是一遍过。
宋冉看了一遍回放确认没有问题后，立刻叫了下一条开始。
饰演凝霜的女演员孙倩从场边的一侧入镜，几步就跑到了场中间，“云染！”
凌霄配合着向前走了一步，“凝霜”
他下意识地想要向女孩儿伸出手，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早就被反绑在身后，只这个简单的动作居然差一点带得他失去平衡而倒下。
结果凌霄刚抬了一下手臂，动作就停了下来，表情相当无辜地举起手示意绑在手腕上的道具绳索松掉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一边笑一边赶紧过来重新帮他把绳子绑好，凌霄用力挣了一下，见不会再松之后才轻笑着说了声谢谢。
宋冉忍着笑提醒大家重新各就各位，“又给花絮贡献一条素材啊，好了，准备准备，继续。”
孙倩退回场边再一次跑过来，“云染！”
凌霄向前一步，神色凝重的脸上难掩几分关切，“凝霜”说着，他抬起手臂，想要向面前的凝霜伸出手，却是整个人都失了平衡，踉跄了两步才勉强没有摔倒。
云染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平复了呼吸，“凝霜，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从后面跟上来的常远也出场入镜，“少主！”
云染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常叔。”
眼前的监视器屏幕切到特写的机位，凌宇璇可以清晰地看见凌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温润羸弱的少年，在如斯局面下，依旧不忘给关心自己的人一丝宽慰。
而那个笑容，却是让人那么心疼。
那一刻，凌宇璇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拥有蝉联三届影帝的荣耀加身，果然一个优秀的演员，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戏，都能那么轻易地，调动起观者的情绪。
这么想着，他又转了视线去看凌云，看着看着，也就放下心来——
苍梧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还真的有蠢货自投罗网，”说着抬手命令手下将常远拿下，对于他“有本事就亲自过招”的喊声也只是淡淡回应“不是什么东西都配让本座亲自动手的”。
之后，却又突兀地笑起来，依旧十分轻佻的模样，“凝霜姑娘，多谢了。”
话是对凝霜说的，戏谑的眼神却是看向云染，有几分期待他的反应。
果然，云染在片刻的错愕后反应了过来，“凝霜，你”他苍白的脸上唯一的血色来自于被自己咬破的唇，眼神里满满的不可置信的受伤。
凝霜有些不敢去看他，索性直接转向苍梧，“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苍梧回手取了放在一边的长鞭，漫不经心地随手一甩，而后的一下，却仿佛携着万千的重量，狠狠地抽向了云染。
这一段，凌云演得十分出彩。
苍梧于他而言，是个从未有过的挑战，但是，他真的是完成得极好，甚至至少这几场戏，是完全超出预期的。
只是，最后这个挥鞭子的动作，大约是有所顾忌，连续几条都因为“动作太迟疑”、“没有表现出苍梧的狠厉和无常”而ng。
再又一次被喊停之后，宋冉还没说什么，凌霄反而先开了口，“凌云，你要是总想着怕打着我，根本就没法拍，我看要不然这样——”
凌云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了他，“我再试试，哥，你让我再试一下”
凌霄一派轻松道，“没事儿，凌云，你就真打吧，我之前看过这道具挺软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行！”没等凌云反对，也没等宋冉反应过来，原本正饶有兴致地翻着场务递来的剧本的凌宇璇已经出声阻止。
再一次看了看剧本上的动作提示，清清楚楚地写着“苍梧扬起长鞭，狠狠地抽到云染脸上，云染应声倒地”，他微微蹙起眉，“这太危险了，你别逞强。”
宋冉也帮腔道，“宇璇说得对，还是凌云自己克服一下，这个镜头咱们再走几遍。”
凌霄深深地看了凌宇璇一眼，半天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眸子里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就当宋冉以为他同意了正准备叫再来一条的时候，凌云从侧面看到，凌霄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本能地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凌云想都没想地跑到了凌霄的面前，“哥！”
他不想给凌霄开口的机会似的，飞快道，“这样，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如果这次还是演不好的话，就按你说的来。”
凌霄心里倏地一软，他本无逞强之意，只是为拍摄进度与效果考虑，只是此刻，看着眼前神色无比认真而郑重的凌云，他忽然觉得或许妥协一下也并不是不可以，“嗯。”
凌云这才笑了开来，他转过身，对宋冉说了句“宋导给我一分钟准备时间”，顺便在凌霄看不见的角度对凌宇璇比了个“ok”的手势。
凌宇璇笑着点了点头，待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上时，目光才又一次，落到了凌霄身上。
第100章番外 ——玲珑（9）（）
大约是因为方才的“小插曲”，所有人都有种严阵以待的感觉，宋冉前后犹豫了足有五分钟才喊了开拍，现场除了机器运转的声音外安静得可怕。
宋冉凝神屏气地看向场中，凌云正回手去拿放在一边的道具长鞭，神色轻曼还带着点孩子样的天真稚气。随着转回身的动作，他的眸子忽地一暗，有些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旋即，直直地向云染抽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云染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力道带得倒了下去，脸上一道带血的伤痕从眼角延到下颌，看上去十分可怖。
这一场凌云演得极好，凌霄的反应也不差，倒下的动作配合着摄像的借位，画面效果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宋冉觉得自己有点儿震惊，居然真的这么完美地一遍过了？
而眼前慢速播放的画面让他不得不信服，“非常好！凌霄赶紧去上一下之后的妆，咱们先走一下后面两条。”
化妆组的工作人员早就候在场边，要做出逼真的伤口效果，上妆的过程还是有些复杂的，等到全部完成的时候，场上第三条的拍摄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趁着这点时间，凌霄问阿辉要了自己的手机，自拍了一张发给肖雯。
肖雯大约也是在工作的间歇，基本上是秒回，“哎呀，这是终于到了凌云期待已久的那场了？”
凌霄发了个“生气”的表情，跟上一句“难道不应该夸一下你老公越来越帅了吗？”
肖雯回复了一串省略号，“好啦，你最帅你最帅。”
凌霄一句“怎么觉得这么敷衍呢”刚刚打到一半，肖雯那边又发过来两行字，“嗯说真的啊，确实挺帅的，等这电影上映的时候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少女了。”
想像着肖雯低头打字时的表情，凌霄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宋冉旁边的凌宇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把原本落在场上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化妆组的上妆效果是非常优秀的，此刻的凌霄，因为脸上那一道伤的关系，显得有点儿可怕又有点儿惹人心疼。
可是他的神色那么柔和，低着头看手机的时候，唇边的一抹笑意更显得温柔异常。
凌宇璇有些感慨，同初时相比，现在的凌霄少了几分锋利和锐气，却多了几分平和温润。
而这样的变化
是从那次出事之后开始的吧。
心里一瞬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沉沉的，有些难受。
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回忆的一段经历，凌宇璇至今还记得听说凌霄和所在的摄制组在山洪中下落不明时，在梦见凌霄对自己说他要离开了要自己好好照顾凌云要自己原谅爸和他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时，在接到felix的电话听见他说他们最终获救的时候
每一个片段都还历历在目，而他，还能记起每一刻，自己心里的感受。
很多人都说，生死之外无大事，而这话，真的经历过的人，才更加能够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凌霄的改变是他们都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后来，在自己第一次参加的凌天皓的生日家宴上，听他语带笑意地说着“凌霄这回是真的长大了”的时候，凌宇璇有片刻的恍惚。
就如同他现在，看着凌霄温和的笑容时候一样的恍惚。
如果说，这可以被称作为所谓的“成长”的话，过程是否太过惊心，结果又是否太过被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凌霄他，本不必经历这些的
凌宇璇觉得自己的思绪纷乱起来，再看凌霄，却已经把手机递还给阿辉，准备接下来一条的拍摄了。
片刻后就听见宋冉的声音，“很好，这条过！凌霄入镜吧，准备下一条。”
凌霄回到场上，摆回倒地的动作，又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进行了位置的微调保证不会穿帮，宋冉确认了画面没有问题后，喊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