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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
顾卿音愣了一瞬,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才关上房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后,林子言也已收回了放空的思绪,回身对上了顾卿音的视线,扯了扯嘴角,道:“受你们家小教主之托,来给你捎个口信的。”
随即,林子言便引着顾卿音走向了房中摆放着的那张桌旁。
桌上已经备妥了膳食,此刻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相继入座后,林子言也不绕弯子,直接就开始说起了钟书谨所托之事。
“今日一早,她便出城了。离开前她来找了我,让我帮她来此赴约,免得你今日会白跑一趟,也顺便替她给你送个口信。此次她是因为有些要事不得不先回教处理,才会先行离开,并非是她想丢下你一走了之。她说了,这一次,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只是事发突然,没能亲自来与你说一声,所以才来找了我,希望我能够帮忙劝劝你,让你不要生气,更不要难过,日后她自会亲自来找你赔罪的。”
听完林子言的这一番话后,消失在顾卿音嘴角的那抹笑意又渐渐浮了上来,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声:“这家伙,使唤你倒是顺手。对了,这次你怎么舍得一个人出门,淑姐姐呢?”
说完之后,看着林子言那愈发苦涩的笑容,顾卿音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怎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幅神情,显然不会是因为单文淑旧病复发才有的。
顾卿音向来极为了解林子言,稍一思忖,她便想通了关键。
“可是单文琅为难你们了?”
“哎。”
稍稍叹息了一声,林子言才抬头看着顾卿音,说出了她今日的另一个来意。
“其实,我今日也是来与你告别的。”
顾卿音微微敛眉,问道:“你要去哪?”
林子言苦涩的笑了笑,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独饮道:“你有伤在身,我就不拉你与我同饮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单文琅昨夜来找了我而已。淑儿的身子,我们都是知道的,受不了什么刺激。所以,他并没有强行逼迫我什么,只问我愿不愿接受他的考验。若是能让他满意,他便不会再阻拦我们什么。日后天涯海角,只要淑儿想去,我便能带她前去。刺影门绝对不会再多做阻挠。否则”
“否则什么?他威胁你了?”
林子言顿了顿,摇头道:“没有,他并没有为难威胁我什么。只是,你应该能明白的。他与我,都是淑儿心中极为重视之人。伤了哪个,淑儿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的。若我不应他,就算他不会为难我们,任由我带着淑儿离开,淑儿也不会真正欢心的。你让我怎么忍心看着她郁郁寡欢?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应了单文琅,他好,我好,淑儿才会好。”
并不是拥有了就欢欣,失去了就痛苦的那种感情才叫爱。
不管是家人还是爱人,他们之间的爱都是有爱的。
真正的爱,都是不愿看到自己所爱之人会受些什么伤害。
可偏偏有时候人总是会遇上些难能两全的事情,选了亲人,丢了爱人。选了爱人,失了亲人。
林子言不愿单文淑也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只要能在她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她都愿意为了单文淑退个一步。
有些时候,退一步看看,或许视线才会更加宽阔,看到的东西,也会变得更多一些。
所幸,单文琅也并非是那种不可理喻的家人。也不知遇上单文琅这样的家人,究竟是她们之幸,还是她们的不幸。
“他想怎么考验你?”
听到顾卿音这个关键的问题,林子言不禁怅然一叹,回答道:“赤云宗十二据点,只要我捣毁半数以上,并且能够活下来,就算是我赢了。”
“什么!”
闻言,顾卿音不禁怒拍桌面,喝道:“开什么玩笑!赤云宗向来与刺影门齐名,那十二据点处处凶险异常,岂是以你一己之力就能捣毁的?还要捣毁半数以上?真是荒谬!他怎么不直接说让你去送死好了!这若不叫为难,还有什么是叫为难的!林子言!你疯了不成,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应?”
难得见顾卿音动怒,若是放在往常,林子言倒也能扯着笑与她调侃几句,可此时的林子言却是挤不出笑容来,只能温声安抚道:“你放心,倒是没这么凶险的,刺影门会有人协助与我。况且,这期间我也能回来看看淑儿,这么算起来,我倒是赚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他这分明是想逼你亲手把淑姐姐推走啊!你怎么还能”
不给顾卿音继续训斥的机会,林子言便已率先站了起来,拍了拍顾卿音的肩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淑儿失望的。再过不久,我就要出发了,也只能跟你这么说上几句了。淑儿身体弱,不宜随我四处奔波,我便将她留在了三娘那里,你若是得空,还望你能偶尔过去陪陪她,替我稍加看护一段时日。我定会尽早办妥此事,平安归来,你不要太过担心。”
说罢,林子言便已丢下了顾卿音,开门离开了。
气得顾卿音险些就要怒骂出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连续奔波了几日;钟书谨总算是顺利赶回了血炎教。
过了外圈的障林,才算进入了血炎教的守卫范围。
城门上值班的护卫见到钟书谨一行人回来了,立即高声欢呼道:“嘿!教主回来了!教主回来了!”
不过片刻,这个消息便已传进了城内。
在这深山之中,血炎教的规模;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城了。
城门大开,栈道落下,才给了他们打开了进入血炎教的唯一一条通道。
钟书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率先策马跑了进去。
进城之后,她也没有心情去回应迎到道路两旁慰问的那些教众们;没有停留;直接扬鞭驱马回了坐落在城中央的那座宛如宫殿的住处。
“英姐你说教主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给我们看啊;看得我都慌死了”
见钟书谨已经进了浴池沐浴,景容才敢小声嘀咕了一句。
钟书谨爱洁;一回来立即就去了浴池;洗去那一身尘土。而景容与冷韶英却是一同守在了外面,静待钟书谨的命令。
听到景容的嘀咕声;冷韶英不禁叹息了一声,轻声道:“教主往日里不也是这样的吗,习惯了就好。好了,日后也别再多说这个了;免得教主听了不高兴要罚你了。”
“可是”景容皱了皱眉;疑惑道:“明明这段时日;教主看起来比往常高兴了不少啊,就连笑容也变得多了,怎么好好的现在又变成这样了”
这段时日,钟书谨的变化,可是有目共睹的。
景容不知情,想不到深处去,可冷韶英这个知情者却是深知顾卿音对这孩子的影响到底是有多大的。
如今两人之间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她们家教主如何高兴的起来?
“好了好了,往后在教主面前,可不要再提这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里等着教主就好了。”
哄走景容后,冷韶英便独自一人立在这外头的空地上,静静看着眼前那些零落的树叶。
落叶飘下,又迎风扬起,在空中飘飘荡荡,最终又落回了地上,重归平静。
这样的景象,与往常的每个秋末,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年即将到头,接下来,又会是新的一年了。
可这教中的景象与他们离去之时却依旧没有多少差别。这一切,与原先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恍惚之间,冷韶英险些都要怀疑他们这次真的离开过了吗?
除了脑中多出来的那些记忆,与那时不时就窜出来饶人心神的混蛋,这确实是没什么变化的。
“英姐,干站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她出神之际,钟书谨已经沐浴完出来了,随口交代了边上的守卫一句。
“让人把两位护法与几位长老都请到议事厅,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冷韶英愣了愣,忙问:“教主,赶了这么多天路,不先回去歇歇吗?”
“不用了。”
钟书谨抖了抖衣袍,随手点了个侍女过去清扫落叶,便领着冷韶英一同往殿内走去。
“这段时日不在,也不知道教里变成什么样了。趁早问清楚,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难得见钟书谨这么严肃,冷韶英这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以往的钟书谨,向来不爱管事,教中大小事务皆是由他们这一辈的几个亲信一手包办的。没想到这次带伤归来,竟会突然转性了。
冷韶英不知钟书谨昨夜已经去寻过顾卿音了,只以为她这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不免更加心疼这孩子了。
“教主你若是难过,大可以说出来的,我知道,顾大夫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可我还是相信,顾大夫定是有苦衷的,你可别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刺激就这么折腾自己啊”
不给冷韶英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钟书谨便已无奈的打断道:“英姐,在你眼里看来,我就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冷韶英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心疼道:“教主,别逞强了,也别跟顾大夫赌气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定是痛苦的。若是你愿意,等着风头过了,属下就陪您回去寻顾大夫说一说,也免得让你错失了这么个好姑娘啊。”
“英姐,你放心。”
钟书谨定定看着前方的路,脚步不停,沉声道:“她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只是如今出了些意外,我才没能陪在她身边,她也没能随我回来,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就此分开!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在等待的同时,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日后才有资格能够好好护着她,才能好好陪在她身侧,不让她再有什么受伤的机会!英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害你们操心了。往后,该是我的责任,我一样都不会推卸了。这不是我冲动之下的决定,这是我已经仔细想过的事情。我会好好的在这里当我的教主,你们都可以放心了。”
冷韶英渐渐放缓了脚步,落在钟书谨身后半步之处,看着眼前那挺直的背脊,冷韶英不免有些恍惚了。
这还是他们自小护着长大的那个任性的小霸王吗?
“日后,谁若敢伤她,我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那一瞬间,看到钟书谨嘴角挂着的那抹冷笑时,冷韶英竟欣慰地笑了。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那之后,钟书谨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留在教中好好当她的教主,该握在她手中的权利,一样都不落下。教中上下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也都被她以雷霆手段果断处理了,手段狠觉让人心惊。也趁此机会在那些心思不纯之人的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让那些原先觉得这小教主好欺负的人都默默收回了心中的那些小算盘,老老实实的待在这教里。
教中少了些乌烟瘴气之人,倒是比以往更为和睦了,人人安分守己,也给钟书谨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原先那个只能努力紧绷着脸摆出一副教主姿态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够真正适应这个位置了。如今的她,只需轻飘飘的一眼,便已能够将人震慑住了。她本就是天纵奇才,不管是能力还是武力,都足矣能够胜任这一教之主的位置。原本只是她玩性大,才会让那些老一辈的人操碎了心,可如今她既已能够自己学着上进,那他们自然是欣慰得很。
只是,可惜的是,她那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如今倒是变得越来越少了。
冷韶英撑伞立于后山之下,看着眼前那迎着漫天飞雪翩翩起舞的那人,开口劝了句:“教主,今日雪大,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年关降至,这几日的风雪竟是比前段时日更大了些。大雪封道,连路都变得更难行了。
一式舞完,钟书谨才将雁翎刀收至身后,迈着步子走到了冷韶英的伞下,问道:“还没有消息送来吗?”
看着钟书谨那急切的模样,冷韶英不禁笑了笑,道:“这两日风雪太大,上山的路不好走,所以昨日容儿才会在山脚下多逗留一日的。你别着急,先回去把身上的汗给洗洗了,容儿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如今的钟书谨,每日除了处理教中事务,便是跑来这后山练刀了,日子过得虽是比以前更加简单了。可少了心魔的折磨,她的功力倒是精进了不少。
冷韶英果然没有骗她,等她沐浴完缩在房中榻上翻阅着本月的账本时,景容便已匆匆赶来了。
“教主教主!瞧我这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房门一开,便吹进了不少的风雪。
不等侍女接过景容身上的披风,钟书谨便已掠至景容跟前,一把夺过了景容手中的东西。
“教主啊,你怎么又穿着单衣赤着脚就跑下来了?”
随后进来的冷韶英见她如此急切,忍不住念叨道:“瞧你这急的,若是让顾大夫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定是会不开心的!”
“那就别让她知道好了。”
提起顾卿音,钟书谨嘴角就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拆开景容带来的东西,迅速翻阅完柳三娘传来的消息后,才看到了夹杂在这其中的一封信笺。
看着上面那“阿谨亲启”四个字,钟书谨嘴角的笑意倒是漾得更深了。
见状,景容不禁感概道:“哎,教主你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会笑得开心些了。要是日日都有顾大夫的消息传来就好了,你也就不用总是冷着一张脸对着我们。”
“嗯,我也希望能够如此。”
这三月来,每隔十日,柳三娘便会差人送来一次顾卿音的消息。除了江湖上流传着的消息,还有顾卿音的近况。
最真切的近况。
只有这种时候,钟书谨才能知道顾卿音过得到底好不好。
每每也只有这种时候,景容才有幸得以见到钟书谨脸上的笑容。
当然了,有时候也会是怒容。
不过,这三月来,大抵还是见到笑容的次数更多一些。
今日也不例外,看到的也是笑容。
自家教主高兴,景容自也是高兴的,至少这样能够代表着接下来的十日内她不会受到自家教主的迁怒了。
钟书谨缓步朝着原先的那张软榻走去,细细品味着顾卿音这封寥寥几字的信笺。
见她这样反复翻阅着那一张信纸,冷韶英不禁开口问了句:“信上说什么了?”
钟书谨嘴角弯弯,慵懒的靠上了软榻,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张字数不多的信纸上。
“三娘说,卿卿最近又在青阳门里闹事了,许是天气太冷了,何正德这一回竟是被她气倒了。”
这三个月来,江湖之上风波不断,就光是何正德当年的那些旧事,都已被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特别是顾卿音父母之死,更是被那些说书之人传得神乎其神,加之那些江湖侠士的添油加醋,如今的何正德已经算是行走在身败名裂的边缘了。
更何况青阳门中有顾卿音在,又怎能安稳到哪里去?不过短短三月,青阳门便已被顾卿音闹得鸡飞狗跳的了。
偏偏那个肚里黑的狠毒女人每每总是能将事情干得特别漂亮,让这江湖中人只会心疼她的际遇,而不是心疼被她如此折腾的青阳门。
当然了,这背后自然也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