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正钦沉默瞥视,慢条斯理喝完一盏茶后,他意兴阑珊地说:“仅凭一面之词,无法令人信任。你一个小丫鬟,即使做了眼线,也只能传递些日常琐碎,无足轻重。”
他在暗示我上缴投名状吗?
乔瑾垂首沉吟,素白手指捋顺耳畔被春风吹乱的短发,好一会儿,她谨慎开口:“奴婢知道一件事
第七章()
谢正钦提笔,饱蘸浓墨,兴趣缺缺问:“何事?”
“奴婢曾听王茂兴王管事醉酒念叨:他奉命下英州,盘桓月余,寻一户陈姓人家,提及‘穷酸书生痴心妄想’、‘旧时婚约’‘退亲’等字句,但不知具体指的什么。”乔瑾当机立断,卖了仇人当投名状。
“退旧时婚约?”谢正钦笔尖一停,皱眉又迅速舒展,转而问:“你是怎么被王茂兴买下的?”
忆及与凶狠淫/徒同车赶路的凄惶日夜,乔瑾恨得牙痒痒,黯然答:“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被王管事从牙行挑中了。”
谢正钦半信半疑,沉腕运力,洒脱草书一挥而就。
“小乔,”张诚心血来潮问:“继夫人许了你什么好处啊?”
“无非钱财。”既已择定前路,乔瑾不再徘徊,坦言相告:“她说南院事多人少、不易伺候,许我领双份月钱。”
“哎,那你岂不是能领一两?”张诚敌意渐退,因着故意刁难了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呢。”乔瑾摇摇头,叹道:“我被叫回西院时,几乎一问摇头三不知,无功无禄,半贯钱就飞了,夫人改称等年底一并发。”
“哈哈哈”张诚乐不可支,笑得咧出两颗尖虎牙,不屑道:“别傻啦,她必定是哄你的!”
乔瑾点点头,发现谢正钦虽然板着脸,但眼底分明露出笑意,威严说:“半贯钱而已,阿诚,去取——”
“公子!”乔瑾清醒且克制,恳切婉拒:“奴婢今日莽撞急躁,您却宽容未予责罚,已是天大恩德了。”
谢正钦挑眉,奇异问:“你不想要赏赐?”
“想,但无功不受禄。”乔瑾眸光清澈,郑重其事,认真说:“希望有朝一日,奴婢能切实为公子做些什么,到时再问心无愧地领赏。”
张诚不由得刮目相看,暗叫一声“好”。
肤色白皙的丫鬟额头磕得一片红肿,十分刺眼,谢正钦凝视瞬息,莫名不自在地别开脸,沉声说:“既如此,我就给一次机会,南院历来赏罚分明,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公子。”
顿了顿,谢正钦缓缓叮嘱:“日后许氏传唤,你照常去见,随机应变,不必以身犯险,西院手段阴毒下作,估计你已经见识过了。”
乔瑾自是后怕不已,慎重答:“奴婢明白该怎么做。”
谢正钦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末了道:“下去吧。”
“是。”乔瑾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须臾,谢正钦起身行至亭边,注视小丫鬟的纤瘦背影渐渐消失,沉思不语。
“公子,小乔说的陈姓书生退亲,莫非与许氏有关?”张诚迫不及待问。
谢正钦回神,冷静分析:“先别激动。此线索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有待查证;再者王茂兴虽然成事不足,却心狠手辣,即便真与许氏有关,也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那,您说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尽快转告你父母,奶娘老练沉稳,自会设法打听,但要提醒她老人家小心。”谢正钦关切叮嘱。
“好!”
谢正钦手扶朱漆雕花栏杆,面现犹豫,似有为难之事。
“公子,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张诚探头询问。
谢正钦眺望天际,拍了拍栏杆,目不斜视地说:“给乔丫头送些化瘀药膏吧,她顶着那额头四处走,岂不等于宣扬我刻薄苛待下人?”
“啊?哦,也是。”张诚搓搓手掌,小声嘟囔:“咱们原计划只是吓唬人,谁知道她那般胆小,磕伤了额头。”
谢正钦挥手催促:“去吧。”
“是!”张诚一溜烟小跑离去。
与此同时,乔瑾匆匆返回园中,却发现花草均已浇灌、秋月也不在了,她顿感歉疚,脚步不停,忙赶去丫鬟们候命的耳房。
三月末,万物复苏春光灿烂,天晴和暖。
谢府下人的春服尚未发放,乔瑾仍穿着黛绿夹袍,疾走一阵热得冒汗,脸颊通红。她微微喘息,见耳房门敞开,便迈进门槛,扬起笑脸呼唤:“秋月姐——”
然而,屋里不止郑秋月,还有大丫鬟杨莲。她二人对立,秋月缩着脖子,双肩抖动状似哭泣;杨莲却昂首挺胸,满面怒容,循声倏然扭头。
“莲姐姐。”乔瑾立即招呼,她知道对方服侍公子近十年,资格老受重用,是南院大小丫鬟的头儿。
“我叫你浇花,怎么浇上摘星亭去了?”杨莲劈头质问。
乔瑾避重就轻答:“原是在浇花的,但诚哥叫我去茶房提水沏茶用,所以才上了一趟摘星亭。”
“那儿是公子读书的清静地,严禁闲杂人等靠近。”杨莲身形娇小,气势却足,她狐疑审视着,又问:“小乔,你的额头怎么受伤了?”
乔瑾不喜被别样揣测,索性摆出了一副羞窘神态,沮丧说:“都怪我无能,沏茶没沏好,自行请罪磕头碰伤的。”
“啧,你呀。”杨莲信以为真,撇嘴一笑,转瞬却紧张问:“难道你烫伤公子了?你个死丫头,笨手笨脚,连沏茶也不会,要你有什么用?”说着,她伸手狠拧对方胳膊一把。
“啊——”
乔瑾吃痛,捂住胳膊闪避,忍气解释:“姐姐放心,我只是没能沏出茶香而已,并未烫伤公子。”
“哼!”杨莲松了口气,但余怒未消,鄙夷剜了秋月一眼,食指逐个点点,嫌弃道:“你们俩可真是够了!一个秋月,整日涂脂抹粉,妖妖娆娆专会偷懒;一个小乔,笨得只会吃,连沏茶也不懂!”
进南院以来,秋月屡次被杨莲明朝暗讽,委实忍无可忍,她红着眼睛反驳:“我几时偷懒了?你别信口诬赖人。”
杨莲被顶撞得愣了愣,旋即震怒,叉腰呵斥:“你还敢狡辩?”
“我浇花儿晒得口渴,回来只是坐着喝了杯茶,你就揪住冷嘲热讽、又骂又打!”秋月倍感委屈,急赤白脸,尖锐质问:“这屋里全是奴婢,试问你比我和小乔哪儿高贵了?”
“你、你”杨莲涨红了脸,无话可回。
通房丫鬟相斗,原因很复杂。乔瑾束手无策,不露痕迹地后退两步,以免遭池鱼之殃,小心翼翼劝说:“二位姐姐,都消消气吧,有话坐下说。”
但两人皆盛怒,谁也不听劝。
秋月是府里管事夫妇娇养的独女,脾气也不小,她乘胜追击:“依我看,你才是最懒的!别的活儿全不沾手,一天到晚自作主张给公子送糕点羹汤,十次被退回八次——”
“住口!”
“伺候公子是我的本分,轮不到你多嘴多舌!”杨莲羞愤交加,一个箭步,扬手就要扇耳光。
乔瑾一惊,冲上前喊:“别打人啊!”
但杨莲手快,“啪”一下,秋月当即捂脸,大哭着奔出耳房。
“你、你站住。”杨莲有些心虚,仓促追赶,两人在门口拉扯。
乔瑾十分为难,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正干着急,忽然被人猛推了一把!
“小乔!”秋月奋力挣扎,哭着催促:“你快去禀告公子,就说杨莲容不下人、要打死我,请公子撵了我吧!”
乔瑾毫无防备,被推得险些摔下台阶,她踉跄站稳,委婉提醒:“这样妥吗?公子正忙于应举,咱们若是鲁莽打搅,只怕大人和夫人——”
“不许去!”杨莲更慌了,嘴硬道:“狐媚小蹄子,谁容不下你了?少胡说八道。”
秋月无视杨莲,纵身一扑,又支使乔瑾,“小乔,你别怕,快去禀报,公子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我们?
乔瑾茫然琢磨,她夹在中间,被两人角力推搡,狼狈轻喊:“咱们进屋商量吧,别让人看笑话呀!”
没错,争吵已经引来了几个仆妇和小丫鬟,她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正乱成一团时,怀揣药膏的张诚来寻人了,他目瞪口呆,厉声喝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还不赶紧住手,想造反呐?”
杨莲黑着脸松手,秋月头发凌乱,左脸浮起巴掌印,哀哀啜泣。
汗涔涔的乔瑾如蒙大赦,掏出手帕擦拭,被闹得头晕脑胀。
张诚赶苍蝇一般,胡乱挥手:“去去去!都散了吧,这又不是唱戏,看什么看。”围观的人悻悻然,一窝蜂散了。
审视几眼,张诚不确定地问:“好端端的,为何争执?你们谁来说说?”
“我——”杨莲刚张嘴,秋月却抢前一步,哽咽表明:“诚哥,都怪我不好,怨不得莲姐姐生气打骂,求您回明公子、撵了我吧!”语毕,她泪如雨下。
杨莲横眉冷目,正要驳斥,张诚却点了乔瑾,开门见山问:“小乔,你来说说缘由,不得隐瞒!”
乔瑾一脸错愕,瞬间被两道眼神紧盯,不由得叫苦,她定定神,歉意表示:“诚哥,抱歉,我回来得迟了些,并不清楚内情。”
“当真不知?”张诚逼视。
乔瑾摇摇头:“确实不知。”
小心思毕竟上不得台面,杨莲别扭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和秋月拌嘴而已。”
“她打我!”秋月哭着叫屈:“若是做错了事挨主子罚,也就罢了,但彼此都是丫鬟,她凭什么——”
“够了!”
张诚其实已猜中八成,但世人难免偏私,他正色告诫:“你们都是丫鬟、咱们都是下人,一同伺候公子,平日只需专注分内之事,其它少胡思乱想。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语毕,他扭头就走,路过乔瑾时悄悄把药膏朝对方手心一塞。
什么东西?乔瑾困惑捏紧,眼下不便细看,只能先收进袖筒。
三个姑娘,均已疲惫。
“你有本事尽管去告,大不了,一起卷铺盖走人!”杨莲重重踏步离开。
乔瑾曾尝过挨耳光的滋味儿,出于同情,便想宽慰几句,她软声开口:“姐姐——”
熟料,秋月怨恨打断:“谁是你姐姐!”语毕,她冷着脸,一扭腰走了
第八章()
通房丫鬟大吵大闹,激怒了南院的管教嬷嬷,众仆被好一通训斥,虽未说明缘故,但人人皆知,私底下议论纷纷。
撕破脸皮后,杨莲和秋月互相厌恶,暗暗较劲,前者待乔瑾热络,后者冷淡。
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艰难,做丫鬟真不容易啊!乔瑾成了大丫鬟斗气的棋子,哭笑不得,只能耐心周旋。
这日天亮,下房的丫鬟们陆续起床,打水洗漱简单梳头。
乔瑾身穿淡绿春装,三两下扎好辫子,握住辫尾的红绒绳朝脑后一甩,清秀素雅。
同住一屋的秋月爱美,总要花好些功夫对镜梳妆。
“小乔,”秋月抿了抿唇,全视对方为毛丫头,冷淡问:“你看我这口脂鲜艳么?”
“我瞧瞧。”乔瑾自有考量,从未与对方较真,她凑近打量几眼,直言指出:“太红了些。”
秋月登时烦躁,以湿帕子拭净口脂,而后一摔帕子,恨恨道:“哼,杨莲她自己也天天涂脂抹粉,倒有脸指责我的妆容!”
“时辰不早了。”乔瑾忍笑提醒,抻了抻衣摆和裤腿,临走前说:“姐姐肤白,无需真红口脂,用那海棠红的也极美。我先去茶房了啊。”语毕,她拉开房门。
“是么?但海棠红——”
扭头追问的秋月忽然语塞,愣住了,惊讶注视门口:
春日晨光明媚,迈出门槛的乔瑾被刺了一下眼,忙别开脸,并抬手遮挡,那皮肤白里透粉,被绿色衣裳衬得玉一般,明眸皓齿,光彩夺目。
“小乔,你——”秋月唤了一声,对方却已走远,她呆坐半晌,匆匆翻出海棠红口脂,怀着复杂心情,愈发细致地妆扮自己。
卯时末,谢正钦洗漱着装毕,行至偏厅,落座用早膳。
“公子,礼盒和马匹都备好了。”张诚大踏步走进,将松绿长匣放在角落条案上,笑道:“方三公子真够文雅的,办了个品兰诗社,广下帖子,估计请了半城的公子哥儿。”
谢正钦用膳一向不喜人布菜,他盛了碗粥,说:“上回拜访方老,他当时就给我递了请帖,估计是刚回家乡,想交些朋友。”
“小的觉着他那性情像荣二公子,最是爽朗健谈,平易近人。”
谢正钦莞尔:“今日荣二肯定也出席,拭目以待吧。”
“但他的父亲不苟言笑,待人接物淡淡的,唉,也不知愿不愿意收您为弟子。”张诚愁眉苦脸。
谢正钦倒看得开,一本正经说:“你想想:自方老回乡以来,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其中至少一半人领着孩子恳请拜师,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家,岂有不烦的?”
“嘿嘿嘿,”张诚忍俊不禁:“也对!”
“你用过早饭了没有?”
“没呢,马上去。”
谢正钦下巴一点空位:“就在这儿用,何必跑来跑去。”
“多谢公子!”张诚也不推脱,欣然从命,但从不落座,一贯站着吃。
谢正钦先用好,擦了擦嘴,偶然想起问:“刚才小莲摆桌时,屡次欲言又止,毕竟服侍我许多年,你可知道她怎么回事?莫非愿意嫁人了?”
“没听说她想嫁啊。”张诚三两口吃下个包子,想了想,粗略禀报:“咱们南院不是多了几个丫鬟吗?女孩儿心眼小,一扎堆,难免拌嘴。但您放心,有老嬷嬷管束着,不会有事的。”
谢正钦是大户嫡子,志存高远,心思全放在科举前途上,能过问一句已属难得,他听完点点头,就撂开了。
膳毕喝了一盏茶,谢正钦主仆便出门,跨上马匹前往方府赴兰宴。
半个时辰后,谢府侧门开启,两个丫鬟并一个小厮出现,快步疾行。
憋闷近两月,乔瑾终于得以外出,如同出笼囚鸟一般,欢天喜地,怀揣几十铜板,以备采买。
“瞧你这样儿!”杨莲举着手帕遮阳,斜睨轻笑:“热闹吧?一会儿等到了东大街更繁华呢,我们临城富庶,比你的家乡怕是强不少。”
“确实。”乔瑾目不暇接,无意做口舌之争,愉快道谢:“多亏了姐姐,否则凭我哪里能出府呢?多谢多谢。”
杨莲听了很受用,骄矜一歪头,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几乎每月都出来两三趟,只要你老实听话、别学那狐媚子做派,我就尽量带上你。”
“真的?那太好啦,谢谢姐姐!”乔瑾喜笑颜开,小丫鬟行动受制,轻易离不开后院,杨莲此举可谓解了她的急。
同行的小厮叫丁贵,他凑趣道:“小乔,你莲姐姐在咱府里备受重用,是公子跟前的一等红人,你啊,有事求她就对了。”
乔瑾认真点头:“我明白。”
“好好地走路,你嚼什么舌根?赶紧闭嘴!”杨莲轻提裙摆,回身嗔骂:“快点儿,买齐了东西就回府,我赶着熬醒酒汤呢。”
乔瑾闻言诧异,抬眸看了看朝阳,暗忖:公子赴宴,少说也要傍晚才回,何必赶熬醒酒汤?莲姐姐的一颗芳心,尽围绕公子打转,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公子和丫鬟,如何修成正果?顶多纳为妾,甚至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