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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授课半辈子的老先生,最重视名声。诸如潘岱行一类人,面上从不高看权贵,唯恐被耻笑扑铜臭。
因此,即使谢衡来访,潘岱行仍是一副刻板脸。
“先生,近日可好哇?”谢衡关切询问。
潘岱行这才起身,与谢衡行至靠窗的圆桌互相让座,微笑答:“尚可。大人今儿休沐?”
“后日就是端阳节,衙门里允了几天假,犬子蒙先生精心教导,谢某实在不胜感激。您老若不嫌弃,后日请出席舍下薄宴、赏鉴几出新戏,如何?”谢衡语气温和,礼数周到。
侍立一旁的谢正钦拱手,恳切相邀:“请先生勿要推辞。”
见此状,乔瑾深深意识到:权贵高门,往往更尊师重教,以谋求家族昌盛绵延。
她沏好茶,端着朱漆描金小托盘去圆桌,半途却被谢正钦接过。
“先生,请用茶。”谢正钦转身,又为父亲奉茶,而后继续侍立,毫无落座之意。乔瑾及时上前接了托盘,比着公子的举止,她赞赏之余,愈发恭敬。
潘岱行脸色又缓了些,婉言谢绝道:“大人相邀,本不应辞,但老朽的一干家小正盼着团聚,请恕无法分身。来日方长,且待下次罢”
“原来如此。那谢某可不敢强邀,以免搅了您老的天伦之乐。”面对名师,谢衡很是通情达理,立即吩咐:“钦儿,明早你亲自送先生回府,功课暂停几天,让老人家好生歇息歇息。”
谢正钦欣然领命:“遵命。”
潘岱行手抚雪白长须,终于露出愉悦笑脸。
一刻钟后,谢衡告辞,潘岱行坚持相送,另两人跟随其后。
乔瑾十分识趣,退至耳房廊柱一侧,遥望潘岱行对谢衡说了些什么,谢衡满脸错愕,偏头扫视儿子及其美婢,笑得眼尾泛起皱纹。
潘老师居然告状!他十有八九提了我妨碍公子读书
乔瑾哭笑不得,有些忐忑,余光望向谢正钦,后者回以一个复杂眼神,旋即面无表情。
这一天夜里,二门如时落锁。
丫鬟们下值,纷纷窝在房里,享受难得的闲暇。
“初次见面,白胡子先生直说‘书房重地,老夫不惯女子在场’,于是公子就叫我门外候命。”乔瑾趴在床上,借着昏黄灯光阅读临州志。
“啧,先生未免太古板了。那你怎么办?”秋月忍笑追问。
“还能怎么办?”乔瑾认真看书,漫不经心地说:“我一开始站在门外候着,可站久了腿酸得要命,只好坐在石阶上,无聊至极,数蚂蚁玩儿。”
“哈哈哈”秋月前仰后合,一拍梳子,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吗?羊蹄儿的爹病死了。”
“什么?”
乔瑾忙合上书本,诧异问:“可我下午还看见她了啊,神态一如平常。杨家好像就在城郊,怎么没回去送送?”
“傻蹄子,你不懂。”秋月托腮告知:“杨家当年赤贫,穷得卖女儿活命,杨莲七岁进谢府,离家十余载,亲情淡如水,风言风语里听起来,她对家人非常冷淡,一个子儿也不给。”
乔瑾沉吟片刻,惆怅叹息:“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莫非她不奔丧了?”
“谁说不奔?大丫鬟死爹能得发送银子的。”秋月撇撇嘴,小声道:“下午公子会友,她原可以回明陈嬷嬷就走,却没有,估计想对着公子哭一场、趁机讨些怜惜。”
乔瑾不赞同地皱眉,劝阻道:“死者为大,姐姐,咱们别议论这些了。明早我上街,快说说你想买什么。”
秋月撅噘嘴:“好吧。”
次日一早,乔瑾与张诚一道,前后走出谢府侧门。
“小乔,你今日打算逛多久?”
“不定呢,因为我要帮两三个姐妹买不少东西。”
张诚笑问:“你提得动吗?”
“到时少不得麻烦诚哥援手。”乔瑾欢欣雀跃,感慨道:“真没想到,陈嬷嬷把我分给了你带着。”
“府里规矩,新买的丫鬟不能独自出府,一是怕人逃跑,二是怕人被拐骗。”张诚心直口快。
乔瑾眼神暗了暗,微笑表示:“我人生路不熟,正需要带领。诚哥,哪家当铺公道些?”
“当铺?”张诚挠挠头,惊奇问:“你、你有什么可当的?”
乔瑾掏出那枚金戒指,举起说:“喏,这个。”
张诚双目圆睁,憋了一会儿,忿忿质问:“公子所赐,你怎能当了?简直不知好歹!”
“哦?”
谢衡饶有兴致,又问:“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乔瑾从容不迫答:“公子吩咐奴婢来此处伺候茶水。”
“哦。”谢衡若有所思,依次扫视小丫鬟的头发、耳垂、手腕和十指,并无任何首饰。他不禁诧异,暗忖:奇了,这般绝色的通房,我儿竟没赏点儿什么?难不成尚未收用?
思及此,谢衡重新打量乔瑾,目光幽深,流露隐晦探究之色。
乔瑾敏锐察觉,登时后颈寒毛卓竖,瑟缩抖了抖。
书房敞开,屋里的师生隐约听见了门外动静。
授课已过半时辰,潘岱行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歇息一刻钟。你出去瞧瞧,外边儿可是令尊?”
“是。”
谢正钦放下书本,却是先给老人倒了茶,说:“您辛苦了,快润润嗓子。”
“唔。”潘岱行颔首,脸色略缓和了些。
谢正钦转身出门,大步下了台阶,躬身行礼:“孩儿给父亲请安。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瞧瞧你用功没有,再寻先生说两句话。”谢衡拍了拍独子的肩膀,亲昵随和。
谢正钦笑道:“儿子岂敢不用功?先生在屋里,咱们进屋聊。”而后,他扭头吩咐:“小乔,进来沏茶。”
“是。”乔瑾进了书房,全神贯注地沏茶,举手投足竭力稳重,生怕惹老先生不快。
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授课半辈子的老先生,最重视名声。诸如潘岱行一类人,面上从不高看权贵,唯恐被耻笑扑铜臭。
因此,即使谢衡来访,潘岱行仍是一副刻板脸。
“先生,近日可好哇?”谢衡关切询问。
潘岱行这才起身,与谢衡行至靠窗的圆桌互相让座,微笑答:“尚可。大人今儿休沐?”
“后日就是端阳节,衙门里允了几天假,犬子蒙先生精心教导,谢某实在不胜感激。您老若不嫌弃,后日请出席舍下薄宴、赏鉴几出新戏,如何?”谢衡语气温和,礼数周到。
侍立一旁的谢正钦拱手,恳切相邀:“请先生勿要推辞。”
见此状,乔瑾深深意识到:权贵高门,往往更尊师重教,以谋求家族昌盛绵延。
她沏好茶,端着朱漆描金小托盘去圆桌,半途却被谢正钦接过。
“先生,请用茶。”谢正钦转身,又为父亲奉茶,而后继续侍立,毫无落座之意。乔瑾及时上前接了托盘,比着公子的举止,她赞赏之余,愈发恭敬。
潘岱行脸色又缓了些,婉言谢绝道:“大人相邀,本不应辞,但老朽的一干家小正盼着团聚,请恕无法分身。来日方长,且待下次罢”
“原来如此。那谢某可不敢强邀,以免搅了您老的天伦之乐。”面对名师,谢衡很是通情达理,立即吩咐:“钦儿,明早你亲自送先生回府,功课暂停几天,让老人家好生歇息歇息。”
谢正钦欣然领命:“遵命。”
潘岱行手抚雪白长须,终于露出愉悦笑脸。
第八十九章()
乔瑾呆了呆;震惊追问:“出、出什么事了?”
“受伤!”丁贵压低嗓门;抬袖擦汗;略凑近些,哭丧着脸告知:“昨日傍晚逛园子时;他跌进荷花池了——呃;大人严令禁止外传;具体你回府自个儿打听吧。”
霎时间,乔瑾方寸大乱;心狂跳;连声追问:“伤势如何?严重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跌进荷花池?”
“我虽知道,但不敢在外头说啊。”丁贵苦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大人吩咐了,他说你虽已离府;但毕竟、毕竟咳,姑娘愿不愿意回去看看公子?”
“当然!”
乔瑾明白谢衡的意思,当即转身嘱咐同伴:“王婶、马婶,我有急事赶着出去,此处烦请二位帮忙照看,各项工钱皆已付了三成的;余下等我回来结清。行吗?”
“行呐!”
“姑娘尽管放心去办事,我们一定看好铺子。”俩婆子一口答应。她们没靠近旁听;但能猜到是府里出了事;且报信者是南院小厮;那多半与谢大公子有关了。
“有劳了,回头我再谢你们。”乔瑾匆匆交代几句,心急火燎朝外走,招呼道:“走吧。”
“哎!”丁贵一溜小跑向马车,打起帘子道:“姑娘慢点儿。”
乔瑾登上马车,一行人迅速赶去谢府。
铺门口,贺氏父子目送恩人离去。
“爹,恩人她去哪儿?”贺坤小声问。
贺槐摇头答:“不清楚。但看他们那急急忙忙的样子,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
贺坤颔首,又问:“恩人是姓乔吗?”
“对。”贺槐摸摸儿子头顶,郑重叮嘱:“坤儿,你要永远记着:在咱们走投无路、险些病死的时候,幸亏乔掌柜发善心救了咱们的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记住了!”贺宽认真答应。
不多久后,乔瑾跳下马车,抬眼便见有两顶轿子、一辆马车也停在谢府门前,府里奔出几个眼熟的小厮和婆子,恭恭敬敬把客人迎了进去。
“那打头并肩的两人是公子的堂伯父、堂伯母,后头跟着的是他们长媳。”丁贵小声介绍。
“都是来探望公子的吧?”
丁贵简要答:“没错。他们算是知情得晚了,昨夜因忙乱请名医,惊动许多亲友来探,府里上下忙得彻夜未眠。”
无需通传,乔瑾迈进谢府门槛后,直奔南院,途中疑惑问:“丁大哥,公子究竟为什么跌进荷花池?难道游园时脚滑了?”
丁贵东张西望几眼,这时才敢透露:“哪里是‘脚滑’?倒霉罢了!我偷偷告诉你,姑娘可千万别外传啊。”
乔瑾立即承诺:“放心,我发誓会守口如瓶的!”
“其实,公子是为了救表姑娘。”丁贵难掩对张芷惜的埋怨之色,气哼哼道:“当时表姑娘‘脚滑’,她被及时相救,却害得咱们公子跌进池里了!结果忒倒霉,竟不巧摔在一只铁耙齿上了。”
“铁耙?”乔瑾胆战心惊,屏息问:“扎伤哪儿了?”
丁贵比着自己腹部道:“左腹。幸亏老天爷保佑,并非直接刺入,而是斜斜划过,划开长两寸余的口子,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时怎么捂也止不住血,几乎把我们吓死!”
“可伤及脏腑了?”乔瑾不敢想象那伤口,越走越快,裙摆带起一阵风。
丁贵愁眉苦脸答:“尚不确定。七八个大夫联手清创、止血、包扎,他们商议至今,没一个人敢给句准话,只是嘱咐按时服药、卧床静养。”
乔瑾猜测道:“想必是怕诊错了担责任吧。”
“估计都被大人给吓住了。”丁贵缩着脖子,畏惧地透露:“现已查明:荷花池里的那把铁耙,原是十月底清理枯枝败叶时落下的,经手的几个人险些被打死,多亏公子后半夜清醒了一会儿,给劝住了,否则大人饶不了他们,也饶不了事发时在场的下人。”
“大人呢?”乔瑾猛地止步。
“走吧走吧!”丁贵会意地说:“他忙着呢,嘱咐你来了就去照顾大公子。”
“行!”
说话间,数人已踏进南院。
一别月余,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乔瑾颇为感慨,走了没几步,迎面碰见一大群人,为首者正是谢衡。
“大人。”乔瑾站定,行了个晚辈礼。
谢衡焦头烂额,憔悴极了,尽显老迈之态。他看着眼里饱含急切的乔瑾,便忆起自己为了请走岳母、顺势将其逐出府此时此刻,他难免怨愤,不再顾忌张家喜怒,嗓音沙哑道:“难为你有心来探。进去吧。”
乔瑾轻轻颔首。
谢衡便带着一众亲友走去前厅,只听他哀叹道:“我已是这把年纪的人了,膝下只有两子,幼子尚在襁褓中。正钦勉强算是懂事的,却忽然受了重伤,恐将影响年后赶考春闱,他若是——唉,唉,叫我如何是好!”
“二哥放宽心,有大夫们照料着,孩子会康复的。”
“岳父千万保重身体,以免正钦担忧。”
“四哥年轻体壮,伤势想必很快会痊愈。”
“世叔,您忙了整宿,快去歇一歇吧。”
众亲友十分同情,七嘴八舌地劝慰谢衡,渐行渐远。其中,谢正钊故意殿后,偷眼瞥了乔瑾好几次——越是得不到,他越是上心,咬牙切齿地惦记着。
乔瑾目送瞬息,转身便朝上房走。
刚迈上台阶,便见上房门帘被掀起,先走出两个大夫,而后露出张诚,他眼睛一亮,但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小乔!”廊下一群丫鬟婆子候命,为首者是陈嬷嬷,并有三四个新挑进南院的丫鬟。相熟的小姐妹见了面,纷纷打招呼,姐姐妹妹一通叫。她们连续挨上头责骂,个个灰头土脸的。
“嬷嬷,”乔瑾快步走近,小声问:“公子怎么样了?”
陈嬷嬷忧心忡忡,疲惫答:“他伤得重,失血过多昏睡,我们一夜没敢合眼,大夫们也没敢放走。”
乔瑾看了看房门,小声问:“听说他昨儿后半夜清醒了一回?”
“嗯。”陈嬷嬷告知:“当时我在守着,公子忽然睁开眼睛,先问表姑娘可有受伤,又问大人可知情,顶多一刻钟,便又昏睡了。”
乔瑾垂眸问:“表姑娘也受伤了?”
“没。她被公子救了,毫发无损。”陈嬷嬷淡淡答。
乔瑾后知后觉,迟疑地问:“那,今天是十三,张家人”
陈嬷嬷神色更冷淡了,拉着脸说:“咱们公子伤成这样,他们怎能一走了之?自然得留下。”
“也是。”乔瑾若有所思。
陈嬷嬷耳语透露道:“天亮时,我和你吴大娘同求大人准你回府。公子意外受伤,吓坏了大人,他知道你能让儿子高兴,就一口答应了。”
乔瑾愣了愣,刚想答话,旁边门帘突然被打起,张诚探头招呼:“乔姑娘,公子想见你!”
“好。”乔瑾朝熟人们点点头,急匆匆迈进熟悉的卧房。
厚实毡帘一掀,清苦药香和淡淡血腥裹在暖意里扑面袭来。外间新设了两张矮榻,并排歇着两位老大夫,他们忙碌一夜,天亮后才敢轮流休息。
乔瑾跟随张诚,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进了里间,一眼看见吴氏在床前拧热帕子,谢正钦仰躺着,被其奶娘挡住了。
“公子,乔姑娘来了。”吴氏回头禀道。
谢正钦松松盖着被子,听见脚步声便已扭头,俊脸苍白,唇无血色。
——平日里高大结实威风凛凛的人,忽然受伤,伤得下不了床!此形此景,看得乔瑾心里极不好受。
“公子!”乔瑾快步行至榻前,忍着难受,定睛仔细端详,颤声问:“你觉着身上怎么样?疼得厉害吗?真对不住,我今儿早起才听说你受伤,本该昨天就来探望的。”
谢正钦笑了笑,宽慰答:“无妨,我只是皮肉伤,没什么要紧,也不怎么疼。你坐。”
乔瑾莫名鼻尖一酸,依言落座小圆凳,盯着对方盖着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