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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正钦皱眉,扬声打断道:“你的去留,不该由我决定,纵磕上一百个头也没用。”
李小姗两眼绝望无神,颓然跪坐。
下一瞬,谢正钦板起脸,厉声训斥门房众仆:“府门口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她所言不知是真是假,你们为何不进去通禀、问个清楚?若西院发话留她,就带人进去;若西院下令不留,就按吩咐处置。”
“是、是。”小管事点头哈腰。
谢正钦十分不满,严肃吩咐:“尽快处理了,休得喧哗!”
“遵命。”众仆讪讪的,不敢再把失宠丫鬟当笑话看。
“谢谢公子!”李小姗感激涕零,又磕了几个头。她抬头时,偷偷扫视娉娉袅袅、娴静端庄的乔瑾,随即低头看着落魄的自己,内心五味杂陈,难堪至极。
在回南院途中,两人相距三尺一前一后,小厮们识趣地远远跟随。
“固然是可怜的。”乔瑾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却道:“但她待在庄子上更好,还回来做什么?”
“你可是认为西院不肯收留她?”谢正钦笃定道:“依我看,她能留下来。”
乔瑾眉头紧皱,字斟句酌地说:“并非留不留的问题,而是——”顿了顿,她靠近些,耳语告知:“此前她决定生下王茂兴的骨肉,但被继夫人下令弄、弄没了。您想想嗯?”
谢正钦不假思索,低声问:“许氏厌恶忌惮?李小姗怀恨在心?”
“人之常情,想必二者皆有。”乔瑾直言不讳。
谢正钦叹道:“罢了,西院的丫鬟,归许氏发落。”
“换成我是李小姗,还不如留在庄子上呢,哪怕清苦些。”乔瑾小声嘀咕。
谢正钦气定神闲,亦坦言:“我若是许氏,决不会留她!不过,许氏本就根基浅,王茂兴和李小姗曾是其左膀右臂,知其甚深。故我猜许氏会留人。”
乔瑾转念一想,了然地颔首,轻声道:“是了!府里风言风语都传继夫人不满李姨娘,明争暗斗,屡生嫌隙。此时恐任用旧人也不一定。”
谢正钦颔首赞同。
继母忙于对付丈夫宠妾,无暇顾及南院,倒叫谢大公子落了个清闲。
果不出二人所料,许佩兰近来确实焦头烂额。
“夫人!”
“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早已知道错了,求您开恩宽恕。”李小姗涕泪交零,跪地磕头,强压下刻骨仇恨,懊悔地自责:“当时简直昏了头!因寻思着姓王的畜生独自逃了,奴婢心灰意冷、无意再嫁,便想生下孩子以伴余生但事后冷静一想:王茂兴可是杀了人的逃犯呀,声名狼藉,我何苦背负骂名抚养他的孩子?”
“哼,你才明白这个道理?”许佩兰高坐上首,鄙夷冷笑。
李小姗膝行靠近,仰脸羞惭表示:“夫人一片好意,奴婢却被油蒙了心,委实错得离谱。但求您看在奴婢伺候十多年的份上,饶恕一回吧。”
许佩兰脸色沉沉,沉思不语。以她的性子,本不愿再见对方一面,但晨间得知谢衡又送了宠妾李玉娘若干首饰与名贵药材,偏偏秀珠等丫鬟又是后来的、毫不贴心。她烦躁之下,才松口传见了旧仆。
“您是知道的,奴婢老家并无一个可靠亲人,幸而服侍了您才免于挨饿受冻。”李小姗竭力表忠诚,含泪举起手掌,郑重表示:“经过王茂兴,奴婢断无再嫁之意,余生甘愿效仿南院的陈嬷嬷、一心一意地伺候夫人,为您效犬马之劳。如果有违此誓,管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许佩兰垂眸,慎重考虑半晌,淡淡道:“罢了,好歹服侍多年,我怎么忍心赶你走?”
“谢谢夫人开恩!”李小姗登时狂喜,面黄肌瘦的长脸咧嘴欢笑,谄媚卑微。
许佩兰见状,蹙眉别开脸,冷冷告诫:“记着,下不为例!日后若再犯糊涂,自个儿滚吧。”
“是,是。”李小姗磕头如捣蒜,连声承诺:“奴婢记住了,绝不敢再犯。”
许佩兰打定了主意,直白地吩咐:“今后你负责盯着李玉娘!你应该明白、我想听些什么消息。”
“您放心,奴婢明白。”李小姗诚惶诚恐,面上毕恭毕敬,心里却冷笑:哼,一切皆被我们料中了!她果然容不下李玉娘,却缺乏豁得出去的属下
“起来吧,赶紧下去收拾收拾!”许佩兰忍无可忍,以熏了香的丝帕掩鼻,嫌恶问:“你怎么浑身脏兮兮的?”
主仆十余年,李小姗极了解许佩兰。她慢慢起身,含糊地解释:“在府门口遇见公子了,还有小乔费了好些功夫才进来的。”
许佩兰先入为主,压根没细问便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挥手驱赶:“下去下去。”
“是。”李小姗目的达成,屈膝告退。
片刻后
许佩兰垂首,眯眼观赏自己涂了蔻丹的鲜红指甲,淡漠开腔:“秀珠。”
“奴婢在。”
“悄悄吩咐丫鬟和婆子们,都看着点儿小姗,别让她沾手我的饮食起居,更严禁其靠近阿善。”许佩兰威严下令。
“是。”秀珠领命而去。
外孙的解元酒已喝了,南普寺也去了两回,北风寒冷,年关将近,张家一行自是要归家的。
但孙辈的亲事悬而未定,张母终究不甘心,日日与儿子媳妇商议。
这一天清晨,日上树梢时,张芷惜主仆数人踏进了南园。
“表姑娘好。”众仆纷纷行礼。
张芷惜颔首道:“无需多礼。”她扫视铺在石桌上的书本,好奇问:“这些书怎么了?”
陈嬷嬷恭敬答:“打湿了,晒一晒。”
“没收好么?”爱屋及乌,张芷惜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默默欣赏表兄字迹。
陈嬷嬷解释答:“原是收在摘星亭上的,因前天夜里忘记放下竹帘子,结果恰巧起风飘雨,便打湿了些。”
“你们未免太大意了。”张芷惜放下书,自然而然地吩咐:“往后小心点儿,表哥最爱书了。”
“是。”陈嬷嬷嘴上答应着,心里有些不自在,微笑问:“姑娘可是来游园的?”
“嗯。”张芷惜昂起下巴,斜掠鬓发,樱草色绣花披风及地,浅笑道:“表哥说园中那株山里红是他小时候亲手栽的,今年果实累累,横竖也是闲着,我去摘几颗做糖葫芦。”
贵客的要求并不过分,陈嬷嬷立即表示:“岂能让姑娘操劳?老奴这就叫丫头摘果子,做好了糖葫芦给您送去。”
“别。”张芷惜颇有兴致,说:“我自己亲手摘更有趣味。”
陈嬷嬷不便再阻止,只好陪同,提醒道:“山里红的树枝带刺儿,姑娘千万当心。请。”
张芷惜略一颔首,带着侍女跟随陈嬷嬷往南园北角上走。
不多久后,她们靠近果树,远远却听见有女孩儿的笑谈声:
“杏儿!”乔瑾揉揉胳膊,无奈嗔道:“你个促狭鬼!还扔?再闹我生气了。”
“谁闹了?我摘果子呢,快接着呀。”杏儿兴高采烈,又朝乔瑾扔了个果子。
乔瑾险险接住、放进篮子里,笑骂:“被你扔破了皮,还怎么做糖葫芦?”
“咳,到时糖浆裹厚些就行了。”
“摘果子而已,瞧把你乐得!个疯丫头。”秋月手握细竹竿,仰头打果子,也是眉开眼笑。
——皆因深宅后院太苦闷,稍有趣事,人便乐成一团。
但张芷惜却被气得不轻。
她站定,审视满地枝叶和三个丫鬟,柔声说:“哎呀,真是不巧,我来晚了。原来你们也想做糖葫芦啊。”
三人立刻停手,面面相觑;陈嬷嬷一眼看出张芷惜恼了,便催促:“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行礼?”
“奴婢见过表姑娘。”三人同时行礼。
乔瑾夹在其中,渐已习惯不自称“奴婢”,声音虽小,但被张芷惜听清楚了。
岂有此理!
贱丫头,没规没矩,竟敢故意不给我面子?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张芷惜霎时眼神冰冷,旋即微微一笑,和善地说:
“不必多礼。恰好碰上了,一起摘吧。”
第七十四章()
张芷惜发了话;其余人只能遵从。
于是;六七个女孩儿一起摘果子。
但谁也不敢随心所欲地玩闹了。
杏儿个子娇小,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用剪子除去山里红带刺的枝叶;乔瑾和秋月身量高,各握着一细竹竿,仰脖打果子。
张芷惜站在一旁,嘴角微弯,面上悠闲随和,心里却愠怒;碍于身份和场合不便发作,憋屈得难受。她克制着;趁机大方审视表兄院里的大丫鬟:
杏儿娇憨,秋月妖娆;乔瑾清丽。
前两个倒罢了;长相不算拔尖;乔瑾却着实可恶;仗着自己貌美;百般勾引男人;恃宠而骄,三天两头撺掇表哥陪她外出,轻狂得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深秋寒冷,张芷惜整个人裹在披风里;越想越气愤;捏紧衣摆。
“姑娘请坐。”婆子们抬来一把椅子;陈嬷嬷用帕子掸了掸;扬声呼唤。
张芷惜回神,扭头瞥了瞥,没动,嘴上说:“嗯。”
贵客到访,陈嬷嬷不敢怠慢,又奉茶近前道:“请用茶。”
张芷惜忍着不耐烦接过,转手便递给了心腹侍女,全神贯注地观察,不时绕树转悠一圈。两刻钟后,她笑问:“不知果子甜不甜?”
众人埋头忙碌,因不明白张芷惜具体问谁,树下一片死寂。
陈嬷嬷忙道:“表姑娘问话呢!”她扫了扫,严肃吩咐:“杏儿,你快尝一个,把味道说给姑娘听听。”
事实上,杏儿一早就尝了好几个。她十分感激嬷嬷没戳破自己,依言尝了一个,起身告知:“回表姑娘的话:果子已成熟了,算挺甜的,但山里红难免泛酸,须得裹上糖浆才能酸甜可口。”
“哦。”
张芷惜点点头,顺势走到树下,伸手拨弄篮子里的一小堆果子,感慨说:“糖葫芦吃多了牙酸软,我一向少吃,但久了没尝又有些怀念。”
“姑娘说的是。”杏儿挎着篮子应答。
张芷惜挑了两颗果子把玩,斜睨杏儿,温和问:“你叫杏儿?”
“是。”
“我的丫鬟叫桃儿,你俩都是果子。”张芷惜抿嘴一笑。其贴身侍女碧桃开口说:“姑娘又打趣奴婢了。”
近来,谢府下人背地里总议论公子将会迎娶表妹,杏儿也不例外。她眼珠子一转,适时屈了半膝,恭谨唤道:“桃儿姐姐好。”
碧桃吓一跳,赶忙搀扶:“杏儿妹妹快请起。”
“哈哈哈。”张芷惜掩嘴直笑,乐道:“既然你们分出了姐妹,今后我可不叫桃儿、杏儿了,只叫大果儿、小果儿!”
“多谢姑娘赐名。”杏儿一贯机灵,趁机讨好心目中的少夫人。
唔,这丫头不错,知道尊敬我。张芷惜颇为满意,愠怒稍平息,随手拔下个镶玉银戒指,丢进果篮,愉快道:“别当真,我说笑呢,哪能真改了你的名儿?这个拿去压压惊。”
杏儿立即磕头,毕恭毕敬道:“奴婢谢姑娘赏!”
“起来,接着摘果子吧。”
“是!”轻易得了赏,杏儿喜滋滋的。
张芷惜心情大好。但余光一瞥见乔瑾,对比杏儿后,她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横看竖看,始终不顺眼。
此株山里红乃谢正钦幼时顽皮所栽,树龄近十年,高大茂盛,一簇簇红果子隐藏在枝叶间。
仰头打果子,倘若打打停停、说说笑笑,自是惬意轻松;但若连续不停,稍久些,脖颈便发酸,再久些,人便头晕目眩。
秋阳高照,光斑点点闪烁,炽亮刺眼。乔瑾仰头眯着眼睛,脖颈酸、胳膊酸、手腕也酸,但因张芷惜在旁,她和秋月不便问“果子够了么”,只能安静干活。
本是美差,意外地变为苦差。
乔瑾围绕着树转动,果子连续被打落,因其枝叶带刺,她不停挪来挪去地躲避,倍感吃力,头晕脑胀。
秋月更是一向娇滴滴,累得脸涨红,咬紧牙关,无可奈何地暗骂张芷惜。
乔瑾汗流浃背,浑身不适,渐渐的,连小腹也莫名闷疼。
张芷惜旁观许久,看出了乔瑾体力不支。她心里冷笑一声,施施然靠着椅子,慢条斯理喝喝茶,兴致勃勃地问:“嬷嬷,山里红除了做糖葫芦,还可以做什么?”
陈嬷嬷一板一眼地答:“主要是做糕点、蜜饯,或者切片晒干了熬甜汤、解暑汤等等。”
张芷惜两手一拍,赞道:“那好呀!多摘一些,我要做新鲜的片糕,请长辈们尝尝。”
“是。”眼看着乔瑾和秋月满头大汗,陈嬷嬷偷偷瞥视张芷惜,最终打定主意,另点了两个丫鬟,近前小声吩咐:“你俩剪果子,换她们打。”
“哎。”乔瑾和秋月喘吁吁,如蒙大赦,把竹竿交给了同伴。
乔瑾平日虽也忙,但从未干过重活,此刻胳膊又酸又胀,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脸色发白,悄悄低头一看:
因两手用力紧握竹竿,双侧虎口竟磨破了皮,并起了三个血泡。方才忙着无暇感受,但一放松,火辣辣地疼。
乔瑾深吸口气,稍提裙摆,蹲在杏儿旁边,拿了剪子收拾果子。
哼,臭丫头,有本事你跳脚啊。张芷惜垂眸喝茶,掩下得意之色。她想了想,先问:“杏儿,你多大啦?”
“奴婢十五岁。”
“比我的桃儿小些。”张芷惜又问:“看你做事挺麻利的,伺候多久了?”
杏儿恭敬答:“奴婢进府四年了。”
“咦?你不是家生子么?”
杏儿解释道:“奴婢家里贫穷,卖入府里当丫鬟的。”
“哦。”张芷惜事先打听过了,盯着乔瑾,佯作随口问:“那,你呢?”
杏儿忙推乔瑾道:“小乔,表姑娘问你话,快答!”
“啊?”乔瑾慢慢抬头。因小腹一阵阵坠疼,她脸色苍白,眼前发黑,额头汗涔涔,望着张芷惜,一时间愣住了。
“嗯?”张芷惜蹙眉,微笑问:“你呢?也是家贫进的谢府?”
乔瑾颔首答:“是。”
“伺候多久了?”
“将满一年。”
张芷惜柔声细气,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临城人,哪里的?”
“英州。”
“英州?”张芷惜大吃一惊,歪头问:“两地隔着老远,你为何卖身进了谢府?探望亲人岂不是很不方便?”
孤苦伶仃,此乃乔瑾最大的伤疤。她一听,不由得黯然垂首,轻声答:“无家可归,亦无亲人可探望。”
“唉。那就安心待下吧,好好伺候。”张芷惜怜悯地叹气。
乔瑾点了点头。
“难道你就没一个亲戚?”张芷惜状似关切。
乔瑾身体不适,强打起精神应对,为免透露身世和家事,她想了想,含糊答:“有虽有,可惜是远亲——”一语未落,突有人喝道:
“放肆!”
“你冒犯了我们姑娘的名讳!”出言者是张芷惜奶娘,她深知自家姑娘心思,揪住错处便上前呵斥乔瑾。
名讳?乔瑾疼得浑身紧绷,暗忖:糟糕,这种痛感,估计要来月事了她晕乎乎,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一时没留心,请表姑娘见谅。”语毕,一阵剧痛袭来,她蹲地蜷缩,整个人往前摔,两手便下意识撑地,仓促间,左手却按在了带刺枝叶上!
“啊——”手心猛地一疼,乔瑾脱口惊呼,歪倒在地。
贱蹄子!
真是会装模作样!
张芷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