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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小姑娘都爱哭,改天再问问她吧。”张诚大咧咧表示。
谢正钦微微皱眉,“你别忘了。”
“一定记着!”
这天夜里,近三更了;万籁俱寂。
灯油即将燃尽,勉强照亮了床榻。
“小乔,疼得好些了么?”秋月关切问。
乔瑾仰躺,额头一层薄汗,轻声答:“好些了。姐姐不必守着我,快吹灯歇息吧,假如陈嬷嬷发现,该说咱们屋糟蹋灯油了。”
“无妨,陈嬷嬷知道你受了伤,只有姓杨的泼妇才天天挑事儿。”
秋月拿了手帕为同伴擦汗,愤慨痛斥:“杨莲太过分了,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她昨日也想打我,但被我呛住了,可怜你年纪小,瘦弱只能挨打,竟被那贱人拧出了淤伤。”
“幸而陈嬷嬷给了药膏,说不定明天我就好了。”乔瑾心平气和,情绪恢复如常。
物伤其类,秋月眉头紧皱,几乎哽咽问:“可是你的胳膊都肿起来了,别是被那贱人拧伤了筋脉吧?”
乔瑾失笑摇头:“那倒不至于,只是皮肉伤而已。多谢姐姐如此关心我。”
“唉,咱们都是苦命人,互相关照吧。”
乔瑾眼神清澈,柔声劝慰:“别伤心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妹妹,不能就这么算了!”秋月气愤填膺,咬牙提议:“咱们上报公子,求他主持公道,怎么样?”
乔瑾吓了一跳,坚决反对:“万万不可!”
“为什么?”
乔瑾叹了口气,好笑地提醒:“值守时偷懒睡觉,公子却宽宏谅解,咱们应该反省才是,怎能把私怨闹上台面?到时即使公子不降罪,管事和嬷嬷呢?何必自讨苦吃。”
“也、也对。”秋月不甘不愿,恨恨一拍床铺。
乔瑾再度催促:“夜深了,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唉。”秋月这才吹熄灯火,姐妹俩紧挨着入睡。
数日后
五月了,天气愈发炎热,谢府地窖开始制冰。
出孝后,谢正钦第一次正式下帖子,邀请若干挚友,于南园中小聚。
初二这日,丫鬟们起得格外早,除了日常清扫,还要准备一应待客事宜。
“大人吩咐了,公子缺什么只管提,切勿怠慢客人。”张诚整理一件月白外衫的银纹镶边,拎起抖开了,又说:“西院则打发了王茂兴来,说是请您随意使唤。”
谢正钦精神抖擞,张开手臂穿上外衫,说:“你看着办,给他派点儿差事。”
“叫他负责安置客人的车驾和随从,行吗?”
谢正钦颔首:“行。”
“好,小的待会儿就分派他。”张诚吸吸鼻子,小声嘟囔:“王茂兴贼眉鼠眼,忒可恶,但咱要是完全撇开他,继夫人又该向大人诉苦了。”
谢正钦并未接腔,昂首迈步出房门,叮嘱心腹:“我去摘星亭等候,这儿交给你了。”
“是!”张诚笑得眼睛一条缝,两颊冒着几颗红疙瘩。
不多时
谢正钦行至园中,悠闲观赏沿途花木,转一个弯,听见前方传来唰唰清扫声,并有两人对话:
“还疼么?”秋月问。
乔瑾手执笤帚,弯腰清扫残枝落叶,笑答:“我又没伤筋动骨,淤伤而已,已经好了。”
“你心真大,受了欺负还笑,傻兮兮的。”秋月忍俊不禁。接连与杨莲爆发争执,她们共患难,关系亲厚了许多。
乔瑾苦中作乐,一本正经地自嘲:“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我得尽量傻一些,没准儿真有后福呢。”
“随你吧,偶尔做做白日梦,心里确实好受些。”
乔瑾把枯枝败叶扫成一堆,秋月负责铲进大木桶,而后两人各提一边把手,合力送去倾倒。
受了欺负?淤伤?
谢正钦皱眉,立刻忆起张诚那天禀报“小乔哭成了泪人儿”,他脸色沉沉,不由自主地抬脚,可略一沉吟,却又止步,仍上摘星亭去了。
半个时辰后,日上树梢,受邀客人陆续登门,南院里里外外忙碌接待。
宴客场合,下人里当属杨莲和张诚领头,奔走伺候茶水点心。
乔瑾和秋月却被打发到茶房,看炉火、洗涮杯盘果碟。
“公报私仇!”
秋月倚坐门框,引颈眺望园林,小声骂:“杨莲也就这点儿本事了,等少夫人进门,必带一干陪嫁,到时有她受的。”
乔瑾以干布擦拭碟子,愉快道:“说实话,我觉得茶房挺好的,外头太热,远不如这儿轻松自在。”
“哎,你就不好奇公子都请了些什么人?”
“无非权贵子弟。”
“我挺好奇的。”秋月托腮,一脸向往。
乔瑾兴趣缺缺,转而愉快问:“这个月嬷嬷终于允了一天假,我打算后日上街,姐姐可有什么要买的?”
“呀?容我想想——”秋月扭头答话,脑后却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清朗男声:
“这位姑娘,打扰了,请问摘星亭怎么走?”
第二十章()
谁啊?
乔瑾和秋月双双起立,定睛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个陌生年轻男子,头上玉簪束发、身上宽袍宝带,斯文白净,风度翩翩。
“呃”秋月打量了几眼,局促垂首,有些羞涩。
乔瑾虽不明对方身份,但观其打扮便猜是客人之一,遂福了福,客气答:“公子,摘星亭就在园中东南角。”
方泽棠遥望花木假山交相掩映的园林,暗暗头疼,面上温和解释:“我初次来访,刚在那茂盛园子里转了几圈赏花,不料竟未能原路返回。”
看样子是个路痴。乔瑾会意一笑,小声与同伴商量:“姐姐,他迷路了,我得看着炉火,不如你领他去摘星亭?”
“好。”秋月欣然点头,伸手引请道:“公子,请随奴婢前往。”
“多谢。”方泽棠吁了口气,正欲转身,却若有所察地斜斜一扫,总感觉另一个丫鬟看穿了自己。
乔瑾立即垂眸,站得笔直,规规矩矩。
四目对视的一刹那,方泽棠万分笃定:这小丫头,不仅标致,还古灵精怪的,心里肯定偷偷笑话我呢!
“公子?”带路的秋月轻唤。
方泽棠意味深长瞥了一眼,昂首阔步离开。
结果,秋月这一去,竟直到傍晚才回房。
“哎哟,累死我啦!”秋月一进门就嚷,得意洋洋。
乔瑾正打水洗脸,闻声忙关切问:“姐姐干什么去了?我中午等了你很久,约好一块儿用饭的。”
“没法子呀,我在前厅,可忙了,中午只胡乱吃了几口。”秋月神采飞扬,她闩了门,脱下汗湿的衣裙,仅着肚兜单裤,打开柜子翻找衣服。
乔瑾拧干帕子晾着,随口问:“莲姐姐叫你的?”
“呸,那贱人,你怎么还叫她姐姐?”
“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再说,她比我大好几岁呢。”乔瑾坐下倒水喝,不甚在意。
“哈哈哈,也对,她都十八了,再熬几年就成老姑娘喽!”秋月“嘭”地合上柜子,顾不得穿衣,一溜小跑挨着乔瑾坐下,喜滋滋道:“妹妹,我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关于羊蹄儿,一个关于咱们,你想先听哪个?”
“咳咳咳,什么‘羊蹄儿’?”乔瑾险些被水呛住了。
秋月下巴一抬,理直气壮地解释:“杨莲不是贱蹄子是什么?从今往后,就叫她‘羊蹄儿’!”
乔瑾肘击同伴,揶揄道:“姐姐好一张利嘴,真会惹人发笑,你上茶楼说书肯定场场满座。”
“哼。”秋月颇为受用,焦急地催促:“赶紧挑呀,你想先听哪个好消息?”
乔瑾深知同伴性情,识趣地表示:“先说蹄儿吧,免得憋坏了你。”
“好!”
秋月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告知:“我告诉你吧,羊蹄儿今天遭报应了,她被陈嬷嬷当众狠狠训斥一通,嬷嬷威武,把她骂哭了,非常精彩!可惜,你不在场,否则也能解解恶气。”
“为什么?”乔瑾纳闷皱眉。
“因为公报私仇、罔顾大局啊!今日公子设宴,不可谓不重要,可她怕人露脸抢风头,硬是叫咱们看茶房,带了两个糊涂虫上去伺候。结果,一个当着客人的面打翻茶杯,另一个领着方公子更衣,转眼却跑另一趟差事,害得方公子落单,找上咱们问路。”
乔瑾眨了眨眼睛,顺势打听:“原来迷路的那位是方公子。不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听说来头大得很,他父亲是告老的翰林、兄长在京任官。在我领他回摘星亭之前,咱们公子已经派诚哥带人四处寻找了。”
乔瑾恍然大悟,暗忖:难怪我看方公子有点儿眼熟,如今回想,他的眉眼像极了方老伯。
“下人笨拙就算了,还怠慢贵客,像话吗?散席送客后,陈嬷嬷害怕担干系,抢先追究,把任性妄为的羊蹄儿臭骂一顿,最后是路过的诚哥打了圆场。”秋月一口气说到此处,舔舔唇,托腮道:“然后,就有了第二个好消息。”
乔瑾倒了杯水,笑劝:“先喝水,润润嗓子再说。”
秋月无暇喝水,她推开杯子,一把抱住同伴,压低嗓门,欢欣雀跃地喊:“妹妹,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乔瑾屏住呼吸,好奇问:“熬出头了?什么意思?”
“陈嬷嬷发话,今后公子的饮食起居由羊蹄儿和你我一同负责!”秋月喜不自胜,细细转述:“其中,羊蹄儿负责早起洗漱和早膳,我管午膳和下午加餐。你除了沏茶,还要打理上房的花草。”
乔瑾愣了愣,讷讷表示:“沏茶倒容易,可我只会浇灌花草,并不懂它们的习性,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放心,咱们公子素来大度,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秋月扬眉吐气,笑得合不拢嘴。
乔瑾心里没底,喃喃道:“但愿如此。”
次日一早,新人上任。
上房的偏厅门大敞,谢正钦独自用膳,面前摆了十几个大小碗碟杯盅,羹汤粥点俱全,香味扑鼻。
食不言,谢正钦专注用膳,一旁侍立的杨莲几番欲言又止,等对方饭毕喝茶时,她疾步近前,扑通跪下。
谢正钦愕然,低声问:“你这是何意?有什么话,起来说。”
“公子,奴婢昨日办事不力、险些得罪了贵客,请您责罚。”杨莲仰脸,眼圈儿微红。
谢正钦已从张诚嘴里听了个大概,他眼神沉静,温和道:“母亲生前为我调/教了四个丫鬟,如今只剩下你。小莲,你进府十年,丫鬟里头算拔尖的,但比起老人仍差了些,遇事应多向陈嬷嬷请教。”
“奴婢记住了。”杨莲抬袖按了按眼睛。
谢正钦吩咐:“起来吧,今后小心即可。”
“多谢公子宽容,奴婢感激不尽。”杨莲哽咽起身。
念及对方服侍自己多年,谢正钦欲宽慰两句,门外却忽然传来“咣当”一声,随后是懊恼叹息。不知何故,他心念一动,起身向外走,立定台阶上,负手莞尔,威严道:
“我就猜是你。”
木桶里水波荡漾,乔瑾拎着花浇,豆绿衣摆湿了一片,她尴尬笑了笑,屈膝行礼:“奴婢给公子请安。”
“唔。”谢正钦神清气爽,几步迈下台阶。
杨莲攥紧偏厅门框,瞪大眼睛,看见谢正钦靠近乔瑾,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牢牢挡住了小狐媚子,她还隐约听见意中人说:“提不动逞什么强?下回叫别人抬。”
第二十一章()
相距甚近,晨风吹拂,乔瑾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并非熏香,而是极陌生的男子阳刚气息,逼得她下意识退了两步。
谢正钦浑然不觉,细细审视小丫鬟,试图寻找肢体受伤的迹象,但一无所获。他定定神,严肃道:“提不动逞什么强?下回叫别人抬。”
“是。”乔瑾从善如流。
谢正钦俯视半晌,可对方始终低头、毫无交谈之意,他莫名不悦,淡淡说:“忙去吧。”
“是!”乔瑾屈了屈膝,略吃力地提起木桶,行至不远处的廊前,浇灌十几盆花草。
谢正钦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卧房。杨莲见状,忙强自镇定地跟上,相处十年,她非常了解心上人的起居习惯,一进门,便去打开柜子挑了件家常外衫,默默伺候其穿上。
侍女的鼻尖泛红,谢正钦想了想,宽慰道:“小莲,昨日的事,你不必往心里去。我听阿诚说、你爹又病了,不要紧吧?”
杨莲眉头一皱,继而眼睛发亮,带着哭腔答:“多谢公子关心。我爹的病,大夫直言不妙,只怕是凶多吉少,前几天回家探望时,他已经下不了床了。”
“养育之恩不可负,难得你家就在城郊,今儿就回——”谢正钦话音未落,杨莲倏地下跪,流着泪摇头,哽咽解释:
“公子的恩德,奴婢铭感五内,但这两年因爹娘频频生病,奴婢时常回家探亲,引起府里许多人不满,背后议论南院没规矩。”杨莲抽出帕子按了按眼睛,继续说:“前几日刚回去一趟,这会子不宜再提,家中有兄嫂照料,他们嘱咐奴婢要尽心伺候公子、切勿因私耽误差事。”
谢正钦皱眉,不悦道:“谢府从不苛待下人。即便卖身为奴,也有各自的来处,父母重病,若相距甚远是无奈何,离得近理应回去探望,谁敢非议?”
“人多嘴杂,难免的,奴婢不敢再给南院抹黑。”杨莲跪坐着,抽抽噎噎地催促:“时候不早,公子该去书房了,别让潘老先生久等。”
谢正钦脸色凝重,伸手扶了侍女一把,沉声吩咐:“这件事我做主,你无需瞻前顾后,随时可以回家探病。”
“公子”杨莲泣不成声,实则喜出望外,她双手攀着对方手掌,清晰感受到了男子的强壮有力,心突突乱跳,恨不能就此刻的牵手天长地久,永远不分开!
但,谢正钦只是出于怜悯,把人拽起来就松手了。
“南院有陈嬷嬷和阿诚管着,你放心地去吧。”
杨莲摇摇头:“陈嬷嬷年事已高,开春就犯了咳疾,至今未愈。”
谢正钦嗓音低沉浑厚,顺势问:“给她请大夫看了没有?”
“您放心,一早请了,她正每天喝药。”
谢正钦仁至义尽,眼见天光大亮,便阔步朝外走,匆匆叮嘱:“我去书房,你要出府直接找陈嬷嬷,她会准的。”
“是。”杨莲含情脉脉地目送,三两下擦干眼泪,得意暗忖:
公子有情有义,我一抬出老病父亲,他就谅解了。哼,任凭哪个骚蹄子,也斗不过本姑娘!
此刻,乔瑾已在书房等候,她顾不上打量四周,先专心沏茶。
辰时末,谢正钦大踏步迈进门槛,见了乔瑾就问:“先生呢?”
“他还没到。”
谢正钦松了口气,边走向书桌边说:“幸好我没落在后头!”
乔瑾抬眸,好奇问:“迟到会挨罚吗?”
“不挨罚就能迟到?”谢正钦落座,正色表示:“尊敬师长,理所应当。”
乔瑾深以为然,赞道:“公子所言极是。请用茶。”
谢正钦接了茶,下巴一点砚台,问:“磨墨会不会?”
“奴婢试试?”乔瑾跃跃欲试,眼睛一眨不眨。
谢正钦爽快颔首:“尽管试。”
“谢谢公子!”乔瑾笑盈盈,她许久没碰文房四宝了,摸一摸也高兴得很。
谢正钦慢条斯理品茗,原以为小丫鬟会手忙脚乱,不料对方磨墨像沏茶一样熟练,轻巧灵敏,动作如行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