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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散了,被他拽上去后,又往地下一按,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更是疼痛难忍。但越是疼,他就越是兴奋,注视着上方那张表情可怕的面孔,只想要痛快地发笑。
于是他就笑了——进站的列车正从他们身边驶过,逐渐减速停下。听觉失效的世界全然寂静,没有轰鸣、没有风声,只能感觉到经受碰撞的轨道在与胸腔共振。殷域用力按着他的肩膀,膝盖压住他的腿,皱着眉,嘴唇在动——似乎是在叫一个名字,而且叫了好几遍。
陆攸什么都听不见。
列车完全停下了。车里似乎空无一人,没人下车,只有正在他们旁边位置的那扇门缓缓开启,仿佛是在做出邀请。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理会它。
陆攸的手还能动,轻轻一抬,就碰到了殷域的身体。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体温、衣服底下紧绷着的肌肉的触感,令他心中涌出了病态的喜悦:他对他的影响原来有这么大吗?如此慌张,如此狂怒,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戒备——
他手上沾满了上一个猎物的鲜血。同样染血的还有那把已经夺走过一条性命的水果刀。当刀尖代替他的指尖、抵上人体柔软的侧腹,继而用力向内推入时,殷域浑身震了一下。陆攸握着刀的那只手被抓住了,男人有力的指掌将他的手腕死死攥紧,让他想要转动刀子的动作只完成一半,就陷入了僵持。
陆攸手指上感觉到了温热的血流,淌过他的手背,往袖子里流去。疼痛引发的细微颤抖通过刀柄传递过来,却没让他得到多少成就感——因为殷域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收敛起了刚才险些失控的神情,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用那双幽暗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
陆攸觉得很不高兴。他期待的是这个人暴怒失态、或者隐忍痛苦的样子,而不是这种对受伤毫不在意,宽容、甚至是纵容的态度——还把之前按住他肩膀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
他试图挣动,被压着胸口轻易按了回去,殷域握住他的手,顺带也掌握了被他紧攥着的那柄小刀,将刀锋从侧腹的伤口中缓缓撤出。除了又多流出一点血,做这个动作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太可恶了真令人生气
陆攸想把手抽回来,抽不动。于是他拧转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摸那道伤口。布料被刀子割裂了一道,周围都已被鲜血浸透了。他指尖沾到血迹,想再往伤口里戳时被殷域挡开了,他在这时才总算是有了点胜利的感觉,于是又笑起来,抬起手,用指尖的血在殷域脸上抹出了一道血痕。
“还以为你感觉不到痛呢。”他轻声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轻声,因为此刻他的世界依旧是寂静的。殷域盯着他看了一会,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惨白,对他手上的动作和他说的话都没一点反应,只是自顾自地伸手去摸他的衣服口袋,拿出了一张硬纸卡片。
这是游乐园提供给新人的“通行券”。卡片一面印着儿童涂鸦般的卡通图案,角落里有“51通票”的字样,另一面是细黑线框出的六个方格,用来刻印章,现在还是空白的。殷域将卡片空白面朝上,摆放在被他压住的人的胸口,这个举动换来了轻轻的一笑。
“你准备做什么?”陆攸笑着问,“杀掉我,把‘恶灵’赶走吗?”他的指尖沿着殷域侧脸的轮廓向下滑,滑到他脖子上,冰凉的手指在男人的喉结上摸了摸,继而掐住他的脖颈,玩笑似地稍微加了点力道,“但是,我现在一个印章都没有用不了那个每天一次的治愈机会,死掉就是真的彻底死掉了哦。”
他松开手指,继续向下,又按在了殷域左侧胸口。殷域的心跳贴着他的掌心搏动,平缓而稳定,陆攸与他对视着,慢吞吞地问:“你舍得吗?”
他抬起手,指尖在殷域心口处轻轻地挠了挠,语气里带着恶劣的、有恃无恐的笑意,“如果舍得的话,那你就来吧”
殷域抓住他的手腕,将他这只手按到了身侧的地上。旁边那扇列车门就在这时关上了。片刻后,车身开始向前移动。能够驶离这噩梦之地的列车没等来乘客上车,又空荡荡地从这个站台开了出去。
等车尾从身边经过、刚才被车身挡住的夕阳光线落在脸上,陆攸被刺得不由眯了眯眼睛,随即察觉到殷域的手动了。
——是握着他的手、也握着刀的那一只。
刀尖向上移动,停在了他自己心脏的位置。在陆攸刚刚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金属的利器尖端抵住皮肤,随着力道稳定地加大,在纯黑布料上洇开了不太明显的湿痕。
陆攸的表情从茫然,到迷惑,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明白了。先前唇边笃定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他用力挣扎起来,然而被殷域压住的腰和腿根本使不上力,双手又都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挣扎也只是让那把刀的走势变得歪歪斜斜、将伤口撕裂更大,什么都阻止不了。
殷域的表情平静无波,眼底深处竟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陆攸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像是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被他强行带着移动,眼睁睁地看着刀柄前方最后一截银色的金属没了进去。
这个人对人体的构造是有多么了解?全程没有遇到骨骼阻拦,并不算多么锋利的刀子穿过肋骨之间的缝隙,穿透那个此时还是鲜活的器官,所需要的力道远比陆攸所想的更大——血从手上滴落,陆攸喊出了声音,尽管他自己并不能听到——仿佛被刺伤和正在死去的人是他。分辨不出是痛苦、愤怒还是恐惧的情绪挣开压制、猛然间爆发出来,让他的心也感受到了被切开的剧痛。
殷域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眼眶泛红、涌出泪水,眼神轻微地闪了闪。又过了一会,他眼里的光泽逐渐黯淡,手上的力气也开始减弱了,最终慢慢放开了手指。
那张在挣扎中滑落到地上、碰到血迹却没有被沾染的卡片,原本空白的那一面上,从无到有,凭空出现了一个鲜红色的印章痕迹。
——杀死拥有印章的其他玩家,能够夺取一个印章。
殷域的手几乎要滑落下来,却在松开的瞬间又重新握紧。与此同时,陆攸感到一股力量在将刀锋向外推,直到刀尖完全退出。没有鲜血跟着涌出来,连侧腹之前那处伤口的血流也戛然而止了。
——每天有一次机会,消耗一枚印章,治愈全部伤势。
陆攸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刀子狠狠地再度往前一送。这个人今天的机会就在刚才用掉了,只要再来一次,就能真的杀死他!然而殷域只是在他手腕上一捏,他的手指就在一阵麻木中无力地松开了,刀子从他指间掉落,被殷域接住,远远地抛了出去。
殷域手上都是他自己的血,他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继而带着一种又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的态度,擦掉了陆攸脸上的眼泪和几滴血迹。陆攸不再叫喊了,咬牙瞪着他,然而搭配着发红的眼眶、被压制在地上的姿势和这一身凌乱,这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就变得十分缺乏威胁了。
后遗症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弱,听觉开始恢复了。陆攸看到殷域唇角弯起,向他笑了笑。这是相遇后这个人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他在这个世界最初听到的声音,是殷域接下来开口说的那句话。
“增加游戏的危险程度、增加可以收割痛苦的次数”他口吻平淡地说,“这不是你喜欢才特意加上的规则吗?”
他将手按在了身下人的咽喉上。陆攸想要去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推开,他以为接着会到来的感觉是窒息,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轻而短促的声音。很奇怪的感觉。刚抬起到一半的手停顿在途中,然后无力地落下了。
殷域“看到”了一声没有声音的咆哮——被死亡从附身对象身上驱逐出来的黑色线条,在空气中纠缠成团,重重地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宣泄强烈的愤怒和不甘。然而,作为游乐园的“合作者”、实际上也是“玩家”之一,恶灵同样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随着一缕微风吹过,它也只能无奈地化为烟尘,飘散消失了。
卡片上那枚刚出现的印章闪烁了一下,缓缓淡去,恢复到了一片空白。还躺在地上的陆攸睁开了眼睛,表情有些迷糊,好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了。殷域放开压制,他咳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殷域小心地扶他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
“被附身之后会虚弱一段时间没事了,都结束了。”他说。两人身上都是未干的血迹,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低沉的声音却带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觉得累就睡一会吧。等会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殷域等了几分钟,等到怀里的人不再发抖,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便一手环住他的肩背、一手从他腿弯下方穿过,抱着他站了起来。
第93章 资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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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着扶梯下行的那半分钟里;殷域一直注视着怀中人安睡的面孔。被恶灵附身过的青年脸色苍白;睡着后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再受到伤害。怀里的重量和温度告诉殷域:他确实在这里。
殷域想起了那几段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应该是记忆,而且他重温的不仅有画面和声音;还包括身体触感和当时的情绪。因为隐隐有种熟悉感;殷域相信了这真的是他自己的经历——或许是上辈子的经历;而不是“恶灵”在附身之外;又发展出了什么精神幻术方面的新技能。
可惜的是恢复得太少了,只有几个零碎的片段
殷域怀着遗憾回想了一会,收敛好心绪;踏上了地面。他动作很轻,行走时步伐不小,上半身却几乎不会晃动;维持了怀抱的稳定。
他回到底楼的候车室里,发现先前地上凌乱的血迹都已经消失无踪;地面恢复了一片光洁,便知道“进食”已经完成了。这个车站似乎被游乐园视为了项目之一,而散落在项目内部的血肉,会比外面更迅速地被游乐园吞噬。
不过他在上面停留了快一刻钟,这段时间,外面也应该开始了吧?
夕阳昏黄的光线笼罩着游乐园;寂静中有种压抑的感觉。殷域走出了火车站;如他所料;小广场上也已经没有了血迹。他特意绕了点路;朝之前看见那女孩拖动尸体的方向走去,一路过去地面上干干净净,别说尸体鲜血,连衣服碎片都没见到半片。
那个女孩子不知到哪里去了。
殷域在曾经躺过尸体的地方站了一会,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与数十米外的另一双眼睛目光相对。那边停着一辆小吃车,站在车旁的人似乎是个孩子,穿了件印有游乐园标志的纪念衫,戴着鸭舌帽,面目藏在阴影下。他冷冷地与殷域对视了一会,手插在口袋里,转身走开了。
段晟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消失在景观树后,接着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被齐叔作为据点的咖啡厅和火车站距离不远,他来时一路察看也没花多长时间,回去就更快了,没几分钟就望见了咖啡厅的门。齐叔正靠在门边上抽烟,脚边好几个烟头,他发觉殷域的靠近,直起身想打个招呼,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是抱着人回来的,招呼没打出来,眼睛瞪大了。
等殷域走到跟前,齐叔端详着他略显狼狈的外表,迟疑地问:“你怎么把他救下来的?”他想仔细看看被殷域抱回来的人,只看到半张侧脸还没能看清,殷域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这是那个被附身的新人?”齐叔没在意他的态度,转身跟上去,追着他问:“恶灵不在了?那他没有印章是怎么”
“我给了他一个。”殷域简略地说。齐叔在后面困惑地“嗯?”了一声,片刻后反应过来,表情变得有些惊悚。殷域还在门口就听到了耳熟的哭声,等进了大厅,看到他之前坐的那个沙发上现在坐着个女孩子,脚步微微一顿。
跟着齐叔的人里面只有一个是女性,平时存在感挺弱,现在那女孩由她和芋头陪着,正哭得昏天黑地、抽噎着在用袖子擦眼泪,一抬头看到殷域进来,像被吓了一跳,顿时将哭声一收。她看了几秒钟殷域的脸,又去看他怀里抱着的人,等认出了那件沾满血迹的白色风衣,忽然握紧拳头,浑身发起抖来。
殷域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没准备多加理会,径自往咖啡厅最里侧的小门走去。那里本来是储藏室,现在被当做了独立的休息间,在这一小群人中算是头头的齐叔把地方让给了他。
女孩子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你你等一下”她对着殷域的背影说,声音还是细细的,发着抖,却显得很尖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这个杀人犯带回来?”
殷域的脚步第二次顿住了。他回过头,却没看那女孩,而是看了一眼齐叔。“她还不知道?”他口吻中没有受到冒犯的迹象,只带着一丝单纯的疑惑,“刚才那些时间,你们光听她哭了?”
芋头跳了起来——然后被身边的同伴又按了回去。齐叔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快步向前,“小姑娘的男朋友出事了,心情不好呀。得先缓缓。”他说,想将像是要往殷域那里扑过去的女孩子拉住,一边对她解释:“你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其实杀人的不是那个人”
女孩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变成了警惕。她用力推开齐叔的手,转身就向外冲去。齐叔“哎”了一声,伸手却没来得及拦住。他眼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台阶,赶紧示意人快点去追。依旧被按在座位上的芋头发出一声冷哼,等着看好戏似地抱起了手臂。
殷域看着这一团混乱,微微皱眉。他本来就不太想和这群人待在一起,只是觉得齐叔的反复邀请更烦才会过来,但他似乎高估了齐叔对其他人的威慑他原地站了几秒,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有点像要被吵醒的样子,便决定还是放弃那个也只是条件稍好的休息间,回自己之前独自待着的地方算了。
齐叔一回头,见殷域也转身往外走了,这回是想拦又不太敢拦,心里暗叫倒霉:游乐园里来得早、对这鬼地方适应良好的资深者一共才那么几个,其中他只看殷域还算顺眼。好不容易请到队伍里,结果这几天没体会到好处,反倒把气氛弄糟了。
他还不愿放弃,察觉到那个今天刚来、被殷域救下的新人大概是他什么特殊的人,一边朝刚才冷哼的芋头瞪了一眼,一边就想出声挽留。没想到芋头不知把那个警告的眼神解读成了什么,非但没安静下来,反而抢先开了口,嗓子还扯得老响。“怎么,这就想走了?”他叫道,“你以为你是——”
殷域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就像没听见背后的声音,稍微侧身,贴着咖啡馆移门的边缘跨了出去。似乎是预留的距离不够,迈出下一步时,他的鞋跟在门边上轻轻地碰了碰。
微光一闪,像是门沿上金属的反光;机簧触发和轻微的破空声,淹没在芋头的大嗓门里谁都没有听见。只有紧随其后的那声闷响,像是重锤在人心上猛地一敲,终于让那说了半句的威胁言语在一个古怪的破音后戛然而止,让整个咖啡厅突然陷入寂静。
芋头张着嘴巴,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地低下头去,看向了将沙发侧面整个挡住的扶手。刚才那声闷响,是利器刺透绒面、深深钉入里面木板的声音。扶手外侧还留了一小截细杆没戳进去,上面看得出手工的痕迹,是一支制作得很精巧的金属小箭。
殷域的脚步在台阶边缘停了一下,确认过怀里的人还好好地睡着,转头看向了大厅里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