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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将他淹没漫无边际的冰冷的等待和海水一样苦涩的眼泪
他抬起手,这个无头无尾的梦境就结束了。
林珩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浴缸里,后背因为这个不舒服的姿势而僵硬得发痛。浴缸里的水已经冷透,朦胧的热气也早就凝结了,飘荡在空气中的只有沐浴液的香氛。过了一会,林珩慢慢地坐起来,他脑海中晃动着的还是梦中的画面,盯着水底下的某处看了一会,心情复杂地从水中抬起手,抹了把脸。
他和monster以往总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完成交接,还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睡醒起来就换了人的情况。monster这次反常的安静,林珩感觉到他像是醒着,却没有来分享他的感知、也没有出声给他添乱,只是浮在意识海表面漫无目的地漂着。
林珩镇定地拔掉浴缸的塞子,拧开热水重新洗了个澡,顺便处理了一下身体的情况。他穿衣服擦头发的时候从浴室的百叶窗看出去,发现外面的天空还是黑漆漆的,觉得更不对劲了。出去后看了眼日历,属于monster的那份上确实没有增加新的记号——他连半天都没有过完,就把身体的控制权还了回来。
反常。林珩心中一跳,开始到处找手机。他从monster敞开的卧室门口经过,往客厅的方向走了几步后猛地一顿:房间里有人?
刚才余光一瞥的影像,从门口只能看到一部分的床上似乎有个人影,用蜷缩的姿势安静地睡着。黑发,身材清瘦看起来,很像是他之前梦中的人。
林珩退回去,将半掩着的房门推开:那张床单皱起、有些凌乱的床铺中央,只有他的手机放在那里。他心中疑惑渐增,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起来,弯腰再起身时,又好像有个白色的影子从视线边缘晃了过去。
回头看时,房间角落空无一人。林珩皱起了眉。只是错觉么?
连在手机数据接口上的转换器,他认出来是monster以前做着玩的东西。林珩按下按键、等待开机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自动出现文字的备忘录。移门上的血迹。白皙脖颈刺目的掐痕。路灯破碎时飞溅的玻璃最后一个画面的颜色很暗,不知为何,林珩下意识就觉得那是在漆黑幽深的海底。浑身白色的人影被底色衬托得异常明显,这画面只持续了什么细节都来不及看清的一瞬,却已足够在他心中引出不悦和排斥的情绪。
这是monster刚才掌控身体时的记忆?还有
林珩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若有所思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太多的反常了。
他此前从来只会记得自己的经历,而不像monster那样,既可以持续地停留在意识表层共享他的知觉,也可以在沉睡醒来后接受他的记忆。他们也从来没有去过海底他想到了在湖边注视着人鱼沉入水中时,浮现出来的那种“好像忘记了什么”的感觉。
人鱼。这个意象出现在脑海中后,随即跟着浮现出来的场景就不太对了。林珩以往从来都能很轻易地克制自己,现在自制力却有点失控,他费了点功夫才转移注意,没让身体隐约的蠢蠢欲动继续发展壮大。他看着手机的屏幕亮起来,这次附带而来的记忆是声音:粗糙、生硬的电子音,居然也会毫无道理地显得熟悉。
“我还想回去。”那声音低低地说。
林珩仿佛听到自己心中有什么响了一下。秒针归零、停住时的声音。倒计时结束的声音。
“你也听到了吗?”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其实是在问monster。monster没有回答他,像在和他生气似地往海里沉了一点。林珩并不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微妙地领会了这举动的含义,无声地笑了笑——monster于是又浮上来,传来了一道“语气”有点暴躁的意识波动:‘你笑什么?’
林珩恢复了面无表情。“随便笑笑。”他说,晃了晃顺利开机、之后毫无异状的手机,又戳了戳画面静止不变的屏幕——他比monster更有耐心等待,不过也一样有那种手上非得做点动作才舒服的习惯。monster轻哼了一声。‘我能看到他。’他突然说。
林珩的动作顿了顿。“直接看到吗?”他问,“不用你那个‘眼镜’?”
‘放着不动的时候就能——他还在睡。’monster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细微的得意。林珩“唔”了一声,“在我床上?”他问。
monster不吭声了。林珩低下头,继续戳屏幕。“我开始接收到你的记忆了。”他仿佛不经意地问,“你要不要试试看影响我控制身体?”
monster还是没吭声。林珩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争夺的力量。等待片刻后,他又笑了一下。“看来不行啊。”他低声说,“这是不是说明不是我们之间的界限在变模糊,而是我正在融合你?”
‘你做梦去吧。’monster说,随即怒气冲冲地再度沉了下去。林珩继续玩了会手机,试着对它说话或在备忘录上打字,都没得到回应,便把它放到充电器上,道过“晚安”后,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这一夜梦境繁复,无数画面碎片在黑暗中漂转,想要抓在手中时则如泡沫般破碎不见。清晨时分林珩被电话铃声叫醒时,只觉得比入睡前更加疲倦了。他坐起身,接通电话时还微皱着眉,神情有些困倦,听过两句便清醒了过来。“这样的情况吗?”他低声应道,“我等一会就联系他。”
林珩挂断电话后,接着听到了一个还没睡醒的声音。“谁啊”那声音含含糊糊地问,话音末尾接了一个小哈欠。完全是正常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人睡在他身边。林珩有种错觉:会有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抱住他的腰,随后是整个身躯靠向他身边,撒娇似地贴住他。他甚至感觉到了近距离抚在皮肤上的细微呼吸——
林珩回过神。现实中,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向了还停在通话结束界面的手机。“是冰沙,小铁的女朋友她是个心理医生。”他慢慢地说,“她说,晏川那里出了点事,问我愿不愿意帮忙去确认一下。”
那声音没有回应。即使什么也看不到,林珩却能想象得出那个人睁开眼睛、神情迅速清明起来的模样。真切得像是曾经在记忆中存在过的画面。
第67章 逐渐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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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3日:‘他’回来过肯定是‘他’回来了我身上的衣服换过了。哥哥说我走出房间后;问什么都不回答;在门口站了一会后突然倒下去;差点把他吓死。这些事情我全都没有印象。我假装只是坐久了站起来有点头晕,没让哥哥叫医生到家里来。
“幸好‘他’特意穿了高领的衣服;大概‘他’也不想让哥哥发现那道掐痕。我浑身都好痛。太可怕了房间里的血迹都不见了;地上没有脚印;只有我身上的痕迹还留着真的是‘他’的鬼魂吗?为什么‘他’没有消失?怎么做才能让‘他’彻底消失?我是不是应该把他用过的东西都扔掉或者烧掉?”
“10月14日:手机关机后被扔进了衣柜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发现小梓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还发了很多条简讯问我的情况,她好像也碰见了诡异的事情她说她接到过‘我’打给他的电话。她说肯定不是鬼魂;让我小心晏川,可能是他开始怀疑后在试探我。
“哥哥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不过,好像是因为他的朋友出了什么事。中午匆忙地出门后;很晚才回来,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只是让我不要担心。今天没有出现记忆断层的情况希望昨天只是‘他’最后的反扑了。”
“10月16日:今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今天我出了一次门,和小梓见面,本来是想问问她有没有问到其他几个人用过卷轴后的情况的,但她这两天都没上游戏。
“不知道是谁在找她的麻烦之前追她的那个男人突然不肯联系了,说她是骗子,让她自己的麻烦自己处理;别想拖他下水;但小梓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的个人账户也出了点问题;投诉了好几次;一直没能解冻。她那边的事情比较紧急,暂时没空帮我,她让我别紧张,反正这两天都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等我回家后我回家后
“哥哥帮我开门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问我什么时候又出去了我整个下午都在外面,但哥哥说我早就回来了。他和‘我’下午的时候在一起打游戏,晚饭也吃过了我说我刚才只是想和他开玩笑。我回到房间,发现玩偶都不见了,衣柜和书柜也被动过我问了小梓,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啊!我下午真的和她在一起!那个东西下午在家里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哥哥以为是我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我很害怕”
“10月21日: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在厨房里,在和哥哥说话‘他’发现我之后,对我笑了,然后就消失了哥哥转过头,好像没看到我一样,明明我就在这里,他却在到处找我我想拉住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距离不对,还是我真的没碰到他他去房间里转了一圈出来后,就又能看到我,我也能碰到他了。是我的错觉吗?只是我太紧张了,出现的幻觉吧?只是我在自己吓自己吧?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这个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我确实是活着的啊!”
“10月23日:为什么小梓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收到过那么多捐款吗?学校的,朋友的,还有其他人那么多钱小梓一直说她要没办法支撑我生病的开销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工资,所以我只能住在那样的病房里,也用不起最好的药因为我的病,我们才会活得这么辛苦她怎么可能她一直照顾我我是她的哥哥啊!爸爸妈妈离开后,我们只剩下对方这一个亲人了!不可能的,肯定是那些人搞错了”
“10月26日:我睡了整整两天。中间我醒过来几次,听到哥哥在和别人说话,那是我的声音不,那是晏琛的声音还有很长时间我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一点意识,却没办法彻底醒过来。我睡了两天,醒来后觉得好虚弱,哥哥却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这两天,肯定是另一个‘我’在他身边吧他没有察觉到差别吗?还是说,很高兴‘我’终于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10月27日:还是联系不上小梓。和哥哥说话时,总是要重复好几遍他才会理我。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11月7日: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天这几天我在做什么?不太记得了”
“11月9日:一直没有联系上小梓。打听到了一点关于她的事情,那些捐款有人要让她退钱。她退了一点,然后他们就找不到她了。她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而且她之前告诉我的住址也是假的。真奇怪,我本来应该生气的,听到后心里却很平静,好像只是在做梦一样。”
“11月16日:我想,会不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变成了植物人。我死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我死前的梦,我只是不甘心才会梦见这些内容不,不会的,肯定是真的。确实有灵魂转移,我确实作为‘晏琛’活过但是,只有小梓知道这件事。只有小梓知道我在这里,而不是在那个不能动的身体里。只有小梓能够证明这一切不是我的妄想。如果我在这里消亡了,除了她谁也不会知道。她去哪里了?是不想还钱所以逃走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好想见她”
“11月23日:哥哥说,他从来不认识一个叫做‘陶林’的人。没有生病的学弟,没有捐款,没有妹妹他说,我已经病了很久了。他让我不要害怕,不要被那些奇怪的想法困住,他说我只是生病了,一切都会好的。然后他哭了我想了很久。以前的记忆变得好模糊。我想不起来”
“12月13日:我又做了那个噩梦。死去后变成透明的幽灵,被束缚在床上,永远不能离开,永远不能被任何人看见,一直孤独地存在下去我想活着。想要被爱。我一定是发疯了如果我不是‘陶林’的话,我到底是谁?是某个忘记了自己的孤魂野鬼吗?还是‘晏琛’的幻觉?我想要想起小梓的模样,她的声音,但她真的存在过吗?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我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两天还是三天前?为了确认我是存在的,我想用小刀割开自己的手腕。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划开了很浅的口子,然后我就昏过去了。醒来时,我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墙壁和地面都是软的,发光的白色天花板在很高的地方。有人到房间里来看望我,穿着医生那样的白衣服,他的眼睛很可怕他说,如果我继续像之前一样试图伤害自己,就要给我穿拘束衣了。我手上的伤口不是小刀造成的,是从玩偶身体里抽出的线,他给我看了那个玩偶我记得”
“我对他尖叫了。我问他哥哥在哪里。他笑了,对我说‘又梦见自己成为别人了吗?你没有哥哥,也没有妹妹,你只是疯了。’我觉得我见到了恶魔。我大概尖叫了很长时间,直到发不出声音。我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然后那个人又来了。”
“我应该早点听话的”
“我被困在这个身体里了。”
“好想死。”
“陆攸陌生的名字。他在叫谁?”
“梦见了哥哥。在梦里,他对我说话,对我微笑,拥抱我我觉得好开心。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短如果能不醒来就好了。”
“不想再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白色房间里去。不想再见到那个可怕的人。不想再听见陌生的名字。如果能一直沉睡下去”
“如果可以留在梦里就好了。”
“真想抛弃掉这个身体”
像是风中摇晃的蛛丝,联系逐渐变得微弱,一点点断开,直到终于什么都不存在了。他茫然地睁着双眼,注视着白光明亮的天花板,他的身体躺在柔软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灵魂却好像正在慢慢地下沉。沉到没有光、没有束缚的漆黑安静的地方去。沉到幻想可以变成现实的梦中。
他闭上眼睛,满怀喜悦地让黑暗淹没了他。
沉睡的人唇边带着一丝细微的笑容,仿佛终于解脱了痛苦。在意识海的深处,灵魂的火光轻轻摇晃着,越来越暗,即将进入再也不会受到打扰的安眠。就在此时,更深处突然出现了另一点微光:在身体的“主人”自愿抛弃主权之后,另一个外来者终于不再受到任何压制了。
充满生机的灵魂悠然浮起、展开,明亮的数据流朝那个已经彻底脱离现实、躲入梦中沉沉睡去的灵魂包围过去,轻而易举地将它撕碎了。
细小的碎片被重新活跃起来的意识冲散,转眼间泯灭消失。妄想在梦幻中获得幸福的入侵者,最终只得到了永恒虚无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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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浑浑噩噩地走在通道里。
不见天日的地下,灯光又故意弄得昏晦不明,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两壁之间回荡,仿佛这条道路通往的是幽冥鬼域。陶梓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因为不太平坦的地面走得有些跌撞,却一点都不敢被走在前面引路的人落下,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其后。
通道里的味道不太好闻,潮湿沉闷,踩到地上积水时突兀的声音总会让她微微一惊,也让她心中的怀疑和紧张不断增加。但她咬紧了嘴唇,告诉自己不能退却:怎么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尽管害怕得发抖,尽管一路上都在担心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对她露出狞笑,陶梓还是一直硬撑着往前走去。她已经没有地方住了,也没有钱了,但她绝对不愿回到从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