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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恐怖的幻想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之前,陆攸先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甜味夹杂着腥气,只是淡淡的一缕飘进鼻腔;却鲜明得引起了味觉的连锁反应——就好像吃了一片用刚切过生肉的刀切的苹果。而且那果肉已经开始腐败了,散发出微妙的酸腐气味,混杂在一起;变得格外恶心。
陆攸却是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感觉指尖上滑腻发黏的特殊触感。刚走进黑暗的教室时还胆战心惊的;此刻他却反而没意识到这情形有多么诡异,只是努力回忆着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是在什么地方
对了。陆攸想起来了:是在原笑笑的家里。
好久以前的事了。应该是他刚升上初中的时候,那天原笑笑的妈妈叫他过去吃午饭。她妈妈全名叫周晨,是个有点男性化的名字,陆攸一直喊她周阿姨。他经常过去蹭饭,周阿姨不肯收伙食费;倒是不介意他提前过来帮着准备食材;或者洗洗碗。陆攸已经忘记了他那时候是要找辣椒酱还是别的什么;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个装着深红色泥状物的玻璃罐子。
瓶子上贴的标签是“草莓酱”;但那泥状物看着已经有点浑浊发暗,似乎不太新鲜了。陆攸怀疑周阿姨是在久远以前做了草莓酱塞进柜子里,然后就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为了验证它还能不能吃陆攸把盖子拧开来想闻一下,差点被那迎面冲进鼻腔的味道熏个跟头。
那股味道大概比他现在闻到的浓郁一百倍,都可以当做是生化武器了,连当时正在外面的周阿姨都在他打开罐子的五秒内被这气味惊动,一脸惊恐地冲回了厨房。周阿姨在女儿出生后就辞掉工作做起了家庭主妇,一向自豪于自己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陆攸发现的这罐“变质草莓酱”似乎让她觉得极度尴尬,此后好几天给陆攸的笑脸都是僵的。
陆攸也就没好意思表示虽然那罐东西当时就被扔掉了,但那股恶心的味道在厨房里顽固地缭绕了一两周的时间才开始逐渐消散因为原家的三个人似乎对此都没有察觉,为了不让尴尬继续升级,陆攸只好装作什么都没闻到的样子。幸亏人类嗅觉的适应能力十分强大,后来习惯了也就不那么恶心了。
此刻一想起这气味是什么,陆攸脑子里最先冒出的念头就是:这书包不能要了他对这气味的顽固程度记忆犹新,一想到要是洗不干净,未来十几天都要伴随身边,就有种条件反射想要呕吐的冲动。等这阵恶心感缓过去,陆攸才想到了那个本该更早反应过来的问题:这东西为什么会沾在他的书包上?
因为那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气味和触感,陆攸根本没往“变质果酱”之外的猜测上去想,算是白费了之前一路持续的恐怖氛围。他心里埋怨着那个将这种东西带到学校来还弄洒了的冒失家伙,在昏暗中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桌面上有一大片是黑乎乎的,简直像倒了一整瓶的分量上去。陆攸一点都不想尝试让这种东西在他桌子上留着过夜,一只手艰难地拎着装满书重量不轻的背包,另一只手便去口袋里掏纸巾,想着去擦一擦。
脚步细微挪动间,与鞋底接触的地面上也传来了黏腻的触感。黑暗中,那种黏连又分离的细微声音,仿佛是放轻了许多倍的咀嚼声。低着头的陆攸没有发觉,在教室的后墙上,一大片紧紧贴附着墙壁、像是一大团纠缠的茂密海藻的暗影,无声无息地开始蠕动;从那石油般粘稠的漆黑中,伸出了无数纤细的“枝条”,沿着天花板,沿着墙壁,沿着地面,静悄悄地朝着仅有一条走道和一排座位之隔的人接近了过去。
在因为过于黑暗而连轮廓都不再能分辨的课桌底下,仿佛由浓稠液体凝聚而成的“枝条”互相纠缠着向上伸展,伸展泥状物挤入课桌木板因陈旧而出现的缝隙,如菌丝般在课桌里面迅速蔓延。在短短几秒种后,“枝条”的末端便从课桌边缘伸了出来,它们满怀恶意地在空气中微微摇晃着,几乎就要触碰到陆攸拿着纸巾的手指——
陆攸在桌上擦了两下,皱着眉收回了手。桌面的污渍比他想象中顽固多了,而且似乎已经边干凝固,变成了略带弹性、同样恶心的质地,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擦掉的。更重要的是这里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他拎着书包的那只手也开始发酸,实在不太方便进行清洁工作。
另一个原因,陆攸有些羞于承认:他总觉得黑暗里有东西在动,耳边还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那应该只是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作为一个男孩子还怕黑、怕鬼,连原笑笑那个傻大胆的都不怕,这个年纪特有的某种微妙自尊心让陆攸很想把这个“缺点”隐藏起来,哪怕独自一人也还是硬撑着。
但在没人的教室里待了几分钟,他终究是有点撑不下去了,此刻发觉那污渍一时擦不干净,心里其实一阵庆幸,当即顺势做出了决定:还是先回去算了。
留着桌子上的“罪证”也好,明天过来问问到底是谁干的
陆攸这么想着,将纸团沾到污渍的那一面揉到内侧攥在手里,小心地保持着背包和身体的距离,转身走向了教室门口。那些从课桌边缘探出头来的“枝条”在原处僵直了一会,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在此之前一直表现很乖的猎物突然跑了,几秒钟后才不屈不挠地又动了起来,紧追着陆攸的脚步继续向前延伸。
甚至有“枝条”明目张胆地爬到了窗玻璃上,在外面微弱光线的照射下,显出了那如同陈旧血迹的暗红颜色。仿佛病菌侵染的可怖图景在余光边缘不断蔓延,陆攸似乎有所察觉,正要转头去看,脚下不知怎么地一绊,手中背包撞到旁边的椅子,寂静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要转头的动作顿时变成了低头。
地上已接近到极近距离的“枝条”也在同一时刻再度僵住了。但,不是因为声音——
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气息包围了这个教室。比怪物更加可怕的东西已经降临到了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枝条”们惊恐地哆嗦起来,被火烧到般开始迅速后撤,那场景仿佛黑色洪水汹涌的倒放镜头,因为恐惧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与此同时,陆攸心里崩溃地想着“刚才是不是有东西绊了我”,再也忍不住慢吞吞往外走了,头都不敢抬地拽着书包带子猛冲出了教室。
双方都吓得要死,迅速分开,教室里那团“枝条”蜷缩进了放清洁工具的角落,出了教室的陆攸一口气跑过走廊,在惊恐中丝毫不敢停留,一步两三级地往楼下飞奔。
在他出门瞬间从穿过窗户缝隙进了教室、以避免被发现,本来还想再做点什么解决掉角落里那个东西的黑影停了停,无奈地只好暂时放过它,又转头朝惊慌逃跑的人追了过去——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要是慌乱间一脚踩空摔下楼梯,那可就糟糕了。
陆攸可不知道暗中有人在忙里忙外地为他的生命安全操心,他直到跑出楼梯口,见到了操场上的灯光,才从心底涌上了一种“得救了!”的宽慰感觉。不远处一个刚下班的老师正往外走,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对扶着膝盖大幅喘气、惊魂未定的陆攸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陆攸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赶紧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直起身体,努力平复下狂跳的心脏,以正常步速也往校门口走去。
书包肩带在手中攥得变形了,一点暗红的液体从海绵里挤出来,弄脏了指缝。陆攸将书包干净的那侧背带转交到另一只手里,在灯光下张开手掌看了看,见到皮肤上乱七八糟的红痕,又感到一阵不舒服。一旦从怕鬼的情绪中稍微恢复过来,他便有点忍受不了手上的脏东西了。
但用纸巾又擦不干净。陆攸抬头看向了操场侧面的水槽。虽然那位置有点偏,还被遮蔽在几棵桂花树的影子底下,感觉阴嗖嗖的,还离据说闹鬼的器材室很近陆攸略一犹豫,手上黏糊糊的感觉立刻变得鲜明,他咬了咬牙,还是往那里走了过去。
桂花树的枝叶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在陆攸抵达之前重新安静下来,没有被他发现。隐藏在桂树叶深处的那双眼睛注视着陆攸拧开水龙头,将手伸到水流底下,被染成淡红色的水流过水槽底的白色瓷砖,灌入下水口中稀释之后的红水散发出一副格外腥臭的气味。咕噜咕噜,水管里传出了细微的声音,无数“枝条”在管道里拥挤蠕动,却被一层咸涩的海水强行阻挡在了出口下方。
陆攸一边警惕着什么怪东西都没有的水槽底下,在各种阴影的包围之中瑟瑟发抖,一边一无所觉地洗干净了手上那些暗红色半干涸的粘液,擦过背带,还用了放在水池边上的肥皂。他也听见了水管里面细微的声音,于是在离开之前好心地将堵在下水口的几片落叶枯枝捡走了。
第212章 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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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那个人啊?攸攸告诉你啊。”周晨听着女儿的询问;正要从碟子里夹起一筷子青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青菜夹进碗里;口中答道:“那是t大的学生噢,为了作业需要的调研来做采访的。我不小心把约好的时间记成明天了,他过来时还在洗地毯;真是乱成一团诶;前几天晚饭的时候我不是和你提过这件事的吗?”
原笑笑刚咬了口汤里捞出的蛋饺;被里面滚烫的肉汁烫得嘶嘶吸气;闻言露出了茫然又心虚的表情:“是是吗?”虽然她完全没有这件事情的印象;但被妈妈知道当时没在好好听话而是随口答应了的话是会被敲额头的;于是她在停顿几秒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噢;是那个啊?都隔了几天了,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嘛。”
她没注意到妈妈将饭碗举到嘴边,挡住隐隐抽动的嘴角;眼里流露出了“我女儿真好骗”的放松又无奈的复杂情绪。此刻原笑笑正幸福地将整个蛋饺塞进嘴里,浸透汤汁的薄薄的蛋皮包裹着细嫩弹牙的肉圆;绞进肉馅里的碎软骨和山药又有一种脆生生的口感;鲜味充溢在唇齿间;促使她迅速又夹了一个。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外面的东西吃起来都寡淡无味,像是在清水里煮久了一样缺乏味道和香气。要是使劲加入大量的调味料;则会在舌尖上造成一种咬到花椒般的刺激感。也不知是原料、调味还是烹饪手法的区别;抑或她自己的口味有点问题;总之哪怕是很有名气的餐馆;她去吃过后都只会觉得失望。幸亏在甜品饮料这个方面她和其他人的意见还比较统一,出去聚会的时候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
有次爸妈出去旅游,陆攸接过了烧饭的任务,按照他的口味做出来的成品,原笑笑吃着也还是没滋没味的。后来还是她从冰箱里翻出一瓶自制牛肉酱,才算是将那段时间对付了过去。奇怪的是,陆攸在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却没觉得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原笑笑猜测这大概是某种遗传,她家里人的味觉都有点特殊——说起来,她爸爸最初对妈妈动心的缘故,好像就是她烧的菜特别好吃来着?
原笑笑一连吃了三个蛋饺,才想起来在被妈妈反问之前她本来还想再问个问题:“对了,妈,那人来找你采访什么啊?独家菜谱吗?”
“就问了些家庭关系方面的问题,也没告诉我是要研究什么。心理系的学生么,就喜欢搞些奇奇怪怪的题目”周晨含糊地说,随即对还想再问的女儿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好好吃饭,别说话!你看你,汤都撒到桌子上了,嘴巴是漏的吗——”
原笑笑对自家老妈的嫌弃已经习以为常,早就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妈妈对陆攸特别温柔还感到嫉妒了。她默默闭嘴,开始埋头苦吃,很快就将这个话题忘到了脑后。周晨见顺利糊弄了过去,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心情依旧沉重。
她这个女儿是真的心大虽然和她一样直觉很准,但遇事很少深究下去,经常一转头就把疑问忘了。因为笑笑对人类的食物有些不适应,她一直有在采购某些特殊的“调料”,虽然有小心藏好、叫陆攸过来吃饭的时候也注意了区分,多年来免不了出了几次纰漏,幸而都没引起两个孩子的怀疑。
起初她只以为陆攸是和笑笑一样比较迷糊,还为此庆幸过,后来才发觉了不对——陆攸不是将那些事情忘了,反而是格外认真地接受了。他自己家里是那个样子,也没和他们以外的家庭接触过,缺乏对比,结果就在努力接受并融入的过程中,自身对“正常”的理解出现了某些偏差
想要在不坦白身份的前提下将之纠正过来,已经不可能了。周晨后来一直没敢问,陆攸是不是以为“半夜站在阳台上晒月光”真的是正常的美容方式她对这件事心虚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次陆攸因为没察觉到异常,一无所知地避开了在街上游荡捕猎的魔物,才让她稍微释然了,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直到今天早上,她感应到那股近十年来不敢忘记的气息出现在门外,像做梦一样摘了家务手套开门出去,看到那个面容分毫未变的男人跟在陆攸身后走上楼梯,心里才猛然浮现出了大事不妙的感觉——她是不是在无意之间,为这个怀抱着不明目的想要接近陆攸的家伙,扫除了某些关键障碍?
或许是那人收敛了攻击性的态度减弱了她的恐惧,她才有胆子因此感到心情糟糕。另外,不知是不是她的记忆随时间流逝被自己夸大了的缘故,她总觉得他的气息变弱了——但同时也更凝练、更稳固了。总而言之,危险性一点都没有降低。
多年之前,在发觉陆攸被这么恐怖的魔物盯上的时候,她原本是想过搬家避开。但不久之后,就听说了这个城市里许多魔物和混血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同时抹消、一点反抗痕迹都没留下的消息。这件事与男人的现身几乎在同一时间,让她无法不将两者联系起来。又因为那之后很长时间魔物间气氛紧张,别处很多区域开始内乱,他们最终放弃了搬家的打算,转而决定对陆攸更多照顾一些。
——若非觉得那魔物还会再来,陆攸终有一日会被卷入那个世界,他们本来也是要注意保持距离的。毕竟他们一家都有魔物血统,并不适合和人类太过亲密。
命运的轨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身处其中的人都没有发觉。周晨食不知味地喝着汤,心里想的是那个自称“祁征云”的家伙报出的身份:t大心理系的研究生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有一只性情温顺、不以人类为食的魔物,在外界的身份就是t大心理系的教授?她还想过要是女儿如愿考进了t大——虽然原笑笑设定目标的理由只是为了在一个城市方便回家吃饭——可以想办法请这个教授帮忙,暗中照顾一下女儿。
现在她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强迫笑笑换目标了。
不知那个教授现在还活着没有不不,活着应该还是活着的,毕竟还得为那个伪造身份提供掩护——那家伙长得就不像是会和人类一样考试入学然后一路读上去的样子,所以绝对是伪造身份——她是不是应该隐晦地探听一下,教授在被威胁时遭遇了什么,以更明确地衡量那人的危险程度?
周晨不自觉想要叹气,怕被女儿询问,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原笑笑今天是独自回的家,说陆攸回学校拿忘记的东西了。本来这样的情况她是会出去接的,就因为祁征云离开前说过他之后会一直跟在陆攸身边,也不敢去了——万一这是那家伙刻意制造出来准备做什么的机会呢?
她只好装作放心的样子,甚至都没等陆攸回来问他